春不晓

春不晓

2、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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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怀是真怕了,可菩萨是她请进来的,总不能脚还没站稳就把人请出去吧!

眼下宅子里就她一人,但凡这位能稍晚几天登门,她这里也能有两个帮忙的阿婆在的,哪能像现在这样孤立无援呢。

对了,她二楼的笤帚是放哪儿来着?

不管怎么说,先拿点什么防防身吧!

陆怀心中已然设想千种结局,眸子也不自觉四下游移,想找个合适的防身用具攥在手中。

可今晚这位不速之客似是偏偏要用‘出其不意’、‘一鸣惊人’的登场方式给她点惊吓——方才还抬头望月伤春悲秋,这会儿倏然就滚倒在了地上,“咚”得一声,以头抢地,扎扎实实,看着就怪疼的。

陆怀吓得原地一跳,愣了好几秒,见人真就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才急忙上前,嘴里喊了一连串的哎呀。

这什么阵仗啊,怎么就晕倒了!

她陆怀这辈子嘴上说着天不怕地不怕,但其实胆子小得很啊!这大晚上的大活人直挺挺摔自己跟前,多吓人!

“喂,姑娘,你没事吧?”犹豫了一下,陆怀还是上手轻拍对方的脸,想将她唤醒,可触手又湿又冷,情况不容乐观,怕是冻得都失温了。

不过唯一让陆怀让人放心的是,摸得着,确实是人体的肉感,不是鬼。

陆怀也顾不得什么称呼,小姐姑娘一通乱叫,拍脸不行就恰人中,约莫有一分多钟,总算见那惊厥过去的人慢慢苏醒过来。

陆怀被她那无声悲怆的眸子冻得打了个冷颤:“小姐,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给你叫个120过来?”

“是......梦吗?”

陆怀:“......”

唉,说什么都是答非所问。

还梦呢。

她倒也想这是做梦啊,最好是一觉醒来这尊菩萨从来都没来过才好。

“起来吧,地上凉,你还能起身不?我估摸是冻到了,一会儿你好好洗个热水澡,热被窝里捂睡一晚上,驱驱风寒。”

扶着女人起了身,撑着她的胳臂带她到了西厢客房,给她开门,见她自己能够站直,就将衣服塞她怀里,但陆怀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怕她有什么隐疾,恰好在自己这里发病了,那又要怎么办呢。

不过这也都是没办法的事,人总不能要求生活里所有遇到的事都在计划之内的,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也认了:“你放心,不会收你钱的,要是饿了,洗好澡就到楼下来找我,我再给你弄吃的。”

“......”

“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陆怀都快被自己这赶着上的苦口婆心感动了,佛祖看了都得给自己加功德。

“多谢......”

“没事的,好好休息吧。”

离了房门,陆怀悄悄躲在墙角看着,直等到关门声后,才揉了揉脖子,讪讪往楼梯走。罢了罢了,虽是怪事但也算善事,只要别是撞鬼,什么都好说。

“哎呀,我的炉子!”走到楼梯口,陆怀这才想起楼下客堂里还煨着汤,忙又下楼去。

抢救及时,砂锅只是烧干了水,还不至于着火,只不过汤里那些物什反复两次炖过了头,看着也无甚食欲了。

肚子还饿着,晚饭还得吃,陆怀只好再添了点水,等汤一开,就把一小碗饭直接倒进砂锅,简简单单一起吃了。

她的日子一向不算热闹,宅院的大门一关,任外头如何纷扰都与她无关了,仅剩下这院子里精心侍弄的花草作伴,在无人时与她相顾无言。也正因如此,有时候陆怀也会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尤其是雨夜,那雨敲瓦檐的滴答啪啦声,听久了,恍惚竟觉得有谁在开口跟自己说话了......

吃过饭,兀自洗了碗,陆怀从厨房出来,不自觉抬头望了一眼西厢客房。

是啊,今夜除了这“会说话”的瓦砾,可不还有一个不速之客嘛。

此时不速之客的房间里灯还亮着,估摸着人还未睡,陆怀惦记着自己走前跟她说的话,于是在楼下等了她许久,想着她可能也会饿,万一下来没看见自己人,就没东西吃。

可陆怀已经等她到九点半她仍旧没来,也就只好默认她不饿了。

“行吧,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要是饿着也是自己的事,跟我没关系。”陆怀嘟囔了一句,背着手上楼也回自己房间了。

多谢那女人给自己吓这一大跳,陆怀梦里被女鬼追了一夜,直至醒来还神思游离,不辨现实与虚境。

坐在床上醒神许久,陆怀愤道:“追人就追人,还要亲人是怎么回事,吓死个人。”

只是这抱怨也无人会听。

没有生意就无需早起。

陆怀又在被窝里玩了会儿手机,直到八点半过了才不情不愿地起床去往西厢那边。有了昨夜那一通通噩梦之后,她就愈加怀疑那女人的真实性,说不定还真只是自己的梦中梦,一早醒来全是假的。

摸索着墙一路磨蹭过去,那出房门前还酝酿好的胆气这一路走一路丢,等站到西厢客房门墙上挂着的‘濯月阁’门牌旁时,心又扑通扑通跳起来了。

怎么办,是敲门呢,还是用备用钥匙开门呢?如果直接开门,感觉很不尊重人隐私,但若是敲门,万一昨晚是梦,自个儿在这傻不拉几地敲空房门,回头想想也挺蠢的。

罢了罢了,还是敲门吧,万一是真的呢?

陆怀运作力气深吸一口气,抬手叩了几下:“姑娘,你起了吗?身体还好吗?”

然无人应声。

陆怀咬了咬唇,又后叫了几次,最终决定直接开门进去看看,再不进去看,她都觉得昨晚发生的事真是梦了。

从一大串钥匙上找出备用的开门,一进去陆怀就皱起了眉。

灯是开着的。

自家宅子是正统的坐北朝南,虽说西厢采光不算顶好,但所幸周边都是未开发的矮房,太阳一出来就能把家里照得亮亮堂堂,这灯开了也不甚明显,有点浪费......

原木的异形电视矮柜上叠放着女人的衣物,就知昨夜之事并非是梦或幻想,而是真真实实存在且发生过的;屋内空气清冷,与屋外并无差异,根本不似有人在里面睡过一夜的感觉,可想这女人大概一晚上连空调都没有开......

是真不怕冻的吗?今儿零下三度,积了一夜冷雪,外头已然白茫茫一片,穿着羽绒服的她手才在外面露一会儿,指节就僵了。

陆怀心里啧啧叹息,不自觉放轻了脚步声上前看人,说实话她都担心这人是不是给冻死了,不然怎么无声无息的,就算她开门进来都不给一点反应呢?

一直到了床跟前,陆怀犹豫二三,才稍稍掀了掀被角瞅上一眼,正瞧见那散了一枕头的黑发,心里不由发怵,手一抖又把被子给她盖上了。

妈呀。

大白天的还是这么吓人。

陆怀在一旁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调整好情绪,轻轻拍了拍被面:“姑娘......”

哎,动了,没死。

行吧,动了就行,动了继续睡也没事了。陆怀如释重负,在离开前拿起电视柜上的空调遥控器,帮她把暖气打开。

江南落雪是不多见的,积雪更是少有,很多旅人冬季来,为的就是碰一碰运气,看能否瞧上一眼江南雪景,毕竟寒山寺的晚钟时时有,古道里的檐上雪难逢啊。

陆怀拿着扫帚铁锹来到院中,看着那被奶白色敷了一层青石板路,倒也生出几分不舍来,笑想春节前还有个小伙子在自己这里包了半月有余的客房,带着各种高档设备,为的就是等一场春雪,结果直到他得返工上班雪都没来,只好讪讪归去。

看来这雪,也是下给有缘人的。

陆怀笑了笑,赏了一番后,就去院子里铲出了一条路来,顺便扫了扫院子里唯一的树,免得雪压坏了枝子,到时把她的晚梅都给压没了。

虽说相比那些出去上班的人来说,陆怀的日子似更自由清闲,但其实不然,洒扫、做饭、临帖、编花、冥想......这些在别人看来柴米油盐、风花雪月的闲事在陆怀这里更像是每日的修行,不为成佛成仙,只为看淡俗世自得其乐。

当然这是在淡季。

要是到了旅游旺季,一忙起来,还哪有什么生活志趣呢,不仅每天早起晚睡,怕是连一日三餐都得糊弄过去,而且还得应付各种各样的客人,若是遇上脾性好的,熟了也能相谈甚欢,说不定还能加个微信培养回头客,若是遇上气性不好的,那真是能让陆怀一边接待一边暗地里翻白眼。

照例给自己弄了一餐不算早的早饭,灶膛里的火还在噼啪响,将没有空调的厨房也烘得暖融融的,陆怀端着一碗稀饭,小碟子里是隔壁奶奶去年腌的萝卜咸菜,就着刚从炭火里考出来的红薯,热乎乎地吃着,顺便一心两用瞧一瞧手里的园艺书,想着今年怎么再移几株新花。

一碗白粥下肚,陆怀正想再去添些,一抬眼却瞧见厨房连通客堂的门外头,直愣愣杵着一个人。

啊,醒了啊,下来了啊。

陆怀放下碗筷过去:“起了?”

女人穿着昨夜自己给她拿的那套厚毛睡衣,总算有些现代人的模样,就是脚上还穿着一双绣花鞋,还半干不湿的,看着就很冻脚。

陆怀向她走去的时候不自觉地打量她,毕竟昨天天色太晚她又着实害怕,不曾好好关注,今天清光白日下一看,仍觉有几分怪异,不只是那双绣花鞋的装束,不只是那长及胯骨的墨发,而是她整个人的气质,似是光站立在那里,就与世外格格不入,倒与这百年老宅分外相配。

“饿吗,我正吃饭,给你弄一些?”陆怀将心中的疑惑暂时搁置,迎着笑脸过去问道:“不过就是我自己吃的家常便饭,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那女人不点头也不否认,一双点漆眸子虽波澜不惊,但能感觉到她也在观察陆怀,甚至,周遭的一切,她都在审视。

“你应该还记得吧,昨夜,你就在我家门外,我看你无处可去,就唐突将你带回家了......”陆怀总觉得对方似是要先开腔质疑,就立马解释道。

“记得,多谢你。”

哎,会谢人就好。

看来也不是傻到不讲道理的。

“那,现在,吃饭?”陆怀用手指做筷子,像是端了个碗一样往嘴里扒饭。

饭总不能不吃吧,看她很是虚弱,一副五脏六腑皆空的模样,感觉下一秒就又要低血糖晕倒了。

女人不说话,陆怀也很尴尬,还保持着那个村口傻姑娘扒饭的动作。

“我......”

陆沅看她将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一时竟以为她是要丢什么暗器过来,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直到她摊开手,手心里是一支像是钗的东西,才松了一口气。

“初来乍到,身无长物,只一些首饰还值些银两,先压在你这里,等我......等我日后归家去,再拿现钱来赎。”先前她总是只言片语,高冷的像是不肯多施舍几个字的女菩萨,这会儿多说几句后,听着好像带点口音。

陆怀辨不清这是什么地方的口音,很清很柔,有点本地味道,但陆怀也是地地道道的苏州人,对方言口音很熟悉,这人的口音还是跟这边的口音有些差异的。

“你且放心,我言而有信,就算之后我未归来赎买,你也可将它当去铺子,足够换回房钱饭钱。”

陆怀错愕。

这年头,妄想症都这么专业的吗?

但这钗......不得不承认,如今这些配套的古着古饰也实在复刻精细,仿古货像真货似的。

陆怀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本来就是打定主意做好事,肯定不会贪回报:“哎,不用,现在是淡季,我的房本就没有客人来住,让你住一晚也不需要什么成本,钗你收好,人来吃饭。”

“......”

陆怀自以为说得很酷,先行回厨房,结果走了两步发现身后之人并未跟上,不由顿住,回身看身后手还承着的女人。

陆怀:“......”

陆怀差点绷不住对天翻白眼,她回去拿过她手里的那支钗:“好了,我收还不行吗,你看,我收了,可以吃饭了吗?”

这回,女人总算跟了过来。

陆怀:“......”

啧,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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