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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原委很简单,值得一提的也就两条消息——
“数日前,神人二八于陪都九嶷山陨落,天降异象,人间永夜。”
夏玖的话音落下,反应最大的不是通皇离光,也不是大巫若华,而是同样恭敬立于王座下方,一个大臣模样的老人。
他老迈的身体颤了颤,满身玉器泠泠作响,踏前一步忧心道:“那时王也在陪都,为何归来后不将此事告知我等?”
离光支着脸,不以为意地说:“我千里迢迢赶往陪都巡查,抵达当天便日月无光、天昏地暗,还以为神祇在对我表达不满,安抚民众颇费了一番心思。”
“这种小事也没必要多做提及。”
他忽而侧过头低笑了一声,嗓音满是愉悦,“可没想到事实却是二八神的陨命。”
话中尽是对神祇的不逊。
作为主神常曦的巫祝,巫殿主事者也即统管虞国巫祭之事的若华,对此只是垂下了眸光,静默不语。
离光视线轻飘飘掠过若华,她低着头只露出一截恭顺而纤细的脖颈。
通皇很快便失去了兴致,接着问夏玖,“还有呢?”
夏玖眨眨眼睛,瞳孔清澈而淡然,对上面那三人的波涛暗涌似无所觉,尽自己的本分汇报道:“烛龙之子鼓与其臣下钦丕死后化妖,现已逃出钟山来到了虞国。”
离光眉眼一派沉静,眸中未曾有一丝波澜,连带大臣与若华也都泰然自若。
第二条消息事关虞国安危,反而被这三人漠然置之。
思忖片刻,离光吩咐道:“做好应对大旱的准备,兴修水利,近期则交由海神巫祝祈福避灾。”
夏玖与大臣:“是。”
“妖兽是何模样?”离光多问了一句。
夏玖在脑中回忆细节,然后逐一描述那两只长得像鹰的鸟。
离光听罢挥了挥手,“找人画下来,张贴悬赏。”
要说的就这些了,夏玖正打算告退。
离光却喊退殿内众人,唯独叫住了她,“你留下,与我说说天界的事,我对此好奇许久了。”
夏玖再不情愿,也只能驻足,眼睁睁看着士兵大臣与她的救星若华,一个个越过她往亮着光的门口走去。
王宫大殿内就剩了她与离光二人。
满室寂静中,忽听凤鸣般清泠悦耳的响动。
通皇走下王座,随手搁置象牙权杖,玉器珠串如浮沫碰撞,衣摆泛起涟漪。
路过夏玖时,离光温声落下一句,“不必拘束,我并非以人皇的身份与你问话,不过是出于个人兴趣的闲谈罢了。”
夏玖:这可是你说的。
只一瞬间,她挺直的脊背瞬间松垮,脑袋耷拉没精打采,要不是怕太得意忘形,还想揉揉站了太久而酸痛的肩膀。
离光眉梢略微扬起,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听话,不如说听话得有些过了头的人。
他在前面走,夏玖自然要紧跟上去。
二人从偏殿侧门离开,外面是一条连通其他宫室的僻静走廊。
阳光正好,绿茵摇曳如碧浪,迭起疏落的光影。
安宁舒适的氛围中,离光悠然开口,“天界一行,你有何感想?”
夏玖朴实地说:“很热闹,有好多羽人和好多神。”
离光:“……然后呢?”
夏玖:“超级繁华,宴会上拿出来的都是奇珍异宝。”
离光嗓音听不出多少情绪,“继续。”
夏玖绞尽脑汁,也憋不出多少词汇,蔫蔫道:“没有了。”
离光:“呵。”
夏玖被他笑得脊骨一麻,就像数九寒天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危机感如芒刺在背,浑身皮都绷紧了。
听寒泽说大巫们能与神沟通,就是不知道离光能从他们的转述中得知多少天界发生的事。
所以她一直没有说自己与众多神祇结缘,眼下只怕不得不坦白了。
夏玖迈出试探的一脚,“神祇们对我都挺友善的。”
离光睨了她一眼,“对侍奉的神祇忠贞不二,不是你们巫祝最基本的要求吗?”
夏玖信誓旦旦,“我当然忠于海神,只是对众神保持应有的尊敬。”
离光停下了脚步。
夏玖话音也戛然而止,注意力全在应付离光上面,她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到了一处被圈起来的园林。
守在这里的侍从被通皇淡淡一瞥,当即躬身退避。
离光手搭在栏杆上,从夏玖的角度仅能看到他玉雕般的侧颜与冷寂的眉目。
在重重宫室与话语闲聊间弯弯绕绕了这么久,他终于图穷匕见,一字一句似迸发凛冽如刀剑寒光。
“关于二八之死,你想到了什么?”
夏玖倏然单膝跪地,声音仿佛拉满的弓弦凝成岌岌可危的一线,“二八神死于他者谋害,当时您恰好在陪都,神祇似乎对此有所疑虑,但很快被否决了。”
离光没有看她,依旧望着园林的葱茏树影,微微颔首,“二八之死的确与我无关。”
“不过听闻神祇的死讯,你的想法就这点吗?”
他指尖敲了敲木质护栏,发出的声响既清脆又沉闷,“让我猜一猜,你当时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神祇也会自然衰亡,对吗?”
夏玖:“对。”
树荫间碎片化的光斑映照下,离光唇边弧度扩大,笃定道:“然后你未曾脱出口的第二个想法是,神祇能够死于人族之手。”
夏玖:“……”
死一般的寂静降临,微不可闻的虫鸣在这一刻嘈杂到刺耳,她能清晰听到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错觉般伴随血液的鼓动奔流。
宛如被命运席卷。
离光转身,俊美面容被光影切割,脸上笑意是前所未有的真切,“都说人族有赖于神祇垂怜,才得以在异族与妖兽环伺下生存。”
“可事实却是,神祇需要人族的信仰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不是人离不开神,而是神离不了人。”
真相就这样被道出,没有波澜壮阔与石破天惊,只有一个寻常的午后,一座幽静的园林,和通皇离光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夏玖深深垂下了头,即便她此刻无比想拔腿就跑,不愿听那些真相与秘辛,更不愿被卷进争斗,可脚下就宛如生了根般挣扎不得,因为为时已晚,不该听的她已经听到了。
离光说:“神祇并非永生不死,或者说祂们曾经与天同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