麂子岛的咸鱼

麂子岛的咸鱼

1. 新客运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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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狭长的海岬犹如章鱼的触腕,以最大的臂展探进波澜壮阔的浪涛里,似要缠卷住近岸游弋的虾蟹牡蛎、贝螺蚬子。

雄心勃勃的人们便筹划着,将这一地理优势利用起来,在突出的最南端构筑起渡海的码头,力图避开潮汐起起伏伏的困扰,满足来来往往轮渡通航的最低水位。

可事与愿违,无欲无求的老天爷不吃这套,不会曲意逢迎急功近利的异想天开,最终让丰满的期望在冷酷的现实面前抬不起头来。

冒进者的一番骚操作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归根结底是设计者小觑了大自然的威力,起初未能脚踏实地去勘测度量。

据说新码头是由海岛上的村委会牵头,大书特书的标杆工程,奠基当天那是相当的壮观,那家伙那场面大的,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之后呢?不给力的责任便无人追究,既成事实只能凑乎着用了。

“拍脑门”的决策是行不通的,此处濒临鸭绿江入海口,根本没有深水良港的潜质。墨绿色湍急的江水貌似清澈,却裹挟着一路的草芥泥沙,长年累月地淤积沉淀,使岸滩坡度愈来愈平缓。即使是每月初九或二十四的死潮底子,从满潮退至干潮也会裸露出大片大片平坦泥泞的滩涂地。

富有生活阅历的读者当然知道,滩涂是候鸟的天堂,这些幸运的鸟儿啊,想来就来,想去便去,无论是白鹤、黑鹳,还是琵鹭、天鹅,把浅水烂泥当成了迁徙途中的乐园,或是漫天飞翔,或是昂首信步,或是低头觅食,成群结队无拘无束,优哉游哉。

停泊在港外的船只可没有这般为所欲为,无一例外地耐着性子在等,扣着大檐帽的船长正不错眼珠地盯着海面,盼着海水涨到高潮位,好赶紧靠岸载客呢。

除了渤海湾与汕头是全日潮汐,祖国的万里海疆绝大多数是半日潮汐,潮涨潮落在一个太阴日里出现两次,谁也改变不了的自然规律,而保证进港安全的七分潮只能靠等喽。

不光是艳阳下的铁皮船等得心猿意马,两侧的船舷忽上忽下,随着海浪有节奏地交替荡漾,活像是起跑线上摩拳擦掌、转动脚踝的小伙子。

就连候船大厅里的乘客们,也有些烦躁得坐不住了,只感到心里油叽嗝奈的。瞅那挂在墙上的大时钟好似在拿自己寻开心,故意让中间的指针磨磨蹭蹭,比平日里放慢了脚步,费劲巴力像两头半死不活的老牛。若是暴脾气的鲁提辖在这里,指定找根鞭子抽打它们两下儿呢。

候船的都是一大早赶来的外地游客,四月份是旅游淡季,整个浪加起来不足十个人。一对轻装简行的男女,男人的岁数并不大,三十大几的模样;女的二十啷当岁,身材婀娜娇小,眉眼妩媚轻佻,一颦一笑间自带风情。毛手毛脚的举止让人怀疑他们并不是正经夫妻,时不时地腻腻歪歪来个拥抱亲吻,亲吻时更加狂浪,大庭广众之下还是缠绵的舌吻。也说不准,或许错怪人家了,他们是热恋中的情侣呢。

另外是两位相伴而行的高龄老太,一个瘦得干瘪,一个胖得肥实,她们都戴着同款的遮阳帽。老人家不知产生了什么隔阂,彼此几乎没有交流,大多是用鄙夷的眼神沟通的,偶尔开口便是极不耐烦的互怼,瘦子明显比胖子强势。

她们的身后坐着个背画夹子的窈窕女青年,不言不语,面带愁容,经常是眼睛发直陷入沉思,这个年纪一定是感情方面出现了危急。

女学生的右手边就是过道,过道上一个顽皮的男孩子多动症般来回乱跑着,双手紧握只玩具枪,嘴里“突突突”地模仿着射出子弹。靠大厅入口处坐着的小两口应该是孩子的父母,带着大包小裹的,看得出准备的相当充分,他俩对孩子持一副不予管束无所谓的态度,怎么宠着惯着怎么来。

几个钟头熬过去了,也许时钟看透了大家的无奈与沮丧,想必腰杆子累得焦酸焦酸的,腚沟子都快坐出八瓣了吧?幸灾乐祸的家伙揶揄地仰着又圆又大的白脸膛,似咧着嘴肆无忌惮地开怀大笑,那十二撮洋字码刻度像极了猛张飞扎里扎撒的虎须钢髯。

这不,其中一位大叔又从长椅上站起身,他有着略带自来卷乱蓬蓬的头发,从面容上看已年过半百,一巴掌盖不住的大脸盘,小小的双眼皮眸子,在肉嘟嘟的鼻梁上面,还架了付高度数的近视镜,镜片一圈套着一圈,足有啤酒瓶底那么厚,显得脸庞愈加得圆圆大大了。

老男人前前后后已经到售票窗口询问过两次了,怯生生地提出同样的问题,“美女,请问啥时候开船呀?”随即将同样的希冀目光望向神情冷漠的女工作人员。

可得到的回答是简短明了的,几乎一个字都不差,“末底儿。”

老男人听成了“没点儿”,便没好气地重复着姑娘的话,再一次的失望让他对此次旅行萌生出悔意。

“这不是喝凉水拉肚子自找的吗?还不如听从儿子的建议,去婺源看油菜花呢,虽然时间上晚了些,赶不上三月份最盛的花季。可毕竟交通便利,高铁有准点儿呀,不用坐在硬板凳上傻等着。还不敢到外面去溜达溜达,不知道啥时候就涨潮开船了,听卖票的说今天就一班船。嗨,有这半天的工夫干点儿啥不好?中午饭还没吃呢,饿个瘪肚子来海边打坐念经啊?这要是让家里那四位知道喽,还不得笑话死人,笑掉大牙,二牙也得当啷着,这难得的谈资笑料够他们嘎嗒几年牙的。就为了吃岛子上的那口咸鱼,跑这么远的道儿,遭这么大的罪,自己这嘴可有多馋呦?”他情绪低落地胡思乱想着。

老男人记起离家头一天的情景,来岛子上旅游是一时性起,临时决定的。八年前他曾携妻子一块儿登岛,原生态的风景、纯朴的民风、刚打捞上来的丰盛海鲜,还有浩瀚无垠的海洋,给他留下了美好深刻的记忆。尤其是渔家用海鲶鱼盐渍晾晒出的咸鱼,就着大铁锅贴出来带有糊嘎嘎的玉米饼子,他认定是生平最顺口的美食。正是心底里那挥之不去的念想,让他产生了故地重游的冲动。

汤勺搅动着搪瓷锅里的元宵,这还是公司正月十五发的福利呢,放在冰柜里面无人问津。如今人们都畏惧三高,对甜品避而远之,只能由自己来打扫存货啦。也许是上了年纪,近来还越发得偏爱黏食了呢。

“如今的实体店不好做呀,爸,你看五爱街服装城,真的没客流啊,大厅里空荡荡的,卖货的比买货的还多,哪儿像以前的人挨人,人挤人呀。再看这条!又一个炒股跳楼的,雪球爆了不说,还不知死活地加杠杆,贪心不足蛇吞象,股市大跌被强制平仓,几百万、几千万瞬间就赔光啦;还有呢,这个更劲爆,三个未满十四岁的初中生将同学杀了,毁容后埋尸,被害人的父亲在网上发誓,要以牙还牙为儿子报仇。嘿,如今是法治社会,怎么能以暴制暴呢?”儿子刘红光一边用羹匙儿崴着麦片粥,一边快速地翻看着手机里的抖音,“爸,你非得去麂子岛啊?哪里有啥出奇冒泡的?去了还去。”他关心起老子的出行安排。

“没啥出奇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岛子,面积不足一平方公里。景色跟大鹿岛、海王九岛、广鹿岛差不多,唯一打眼的地方是最先看见日出的海岛。”

做父亲的还在低头专注着漂浮膨胀的汤圆,那十五个圆圆鼓鼓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团,就像一个个细皮嫩肉可爱撩人的小娃娃,跟小孙女彤彤的脸蛋一样洁净光滑。除了有一个漏馅的,其余的似孪生兄弟,辨不出有丝毫的差别来。

“海鲶鱼腌的咸鱼是当地的特产,杠香。那年我跟你妈去岛上旅游,还带回来不老少呢,分给亲戚朋友,都说比海鲜市场里卖的好吃。就你隔色嫌腥,愣是一口没碰。”

“要我看啊,早点儿晚点儿看到日出没啥区别。”咬着全麦面包片的儿子似豁然想起来了,“对,那年我上大四,你们去海岛旅游带回来了鱼干,就那还好吃呀?像胶皮咬不动,齁咸。”

“啥咸呀?爷爷,您又把菜炒咸啦?奶奶又该收拾您了。”是小孙女穿着衬衣衬裤,打着哈欠跑进厨房,她翘着脚想一看究竟,却个子太矮够不着。聪明的孩子看到了台板上的包装袋,立刻显出非常震惊的表情,小嘴巴巴的不停地问,“在煮啥呢?元宵啊!元宵又不是饺子,您咋能往水里放盐呢?”

彤彤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孙女,可在老人眼里却跟亲生的没有两样。他爱抚着蓬乱的小脑瓜,“没放呀,往元宵汤里放盐,那么整不是傻透腔了吗?我们在说别的事儿呢,你听岔劈啦。宝贝儿,你吃不?黑芝麻馅的。”

“不吃,甜,牙疼。”一双小嫩手捂着粉嘟噜的脸蛋,模仿着蛀牙发病时丝丝地吸着气。

老男人拍着她的后背催促道:“不吃就不吃吧,小孩儿少吃带糖的,爷爷给你热牛奶。宝贝儿,快去洗脸刷牙,让你奶给你扎小辫,一会儿上幼儿园别迟到了。”

孩子慢吞吞的不动窝,矜起鼻子露出嗔怪的表情,“爷爷,今天不是星期六吗?幼儿园也不开门啊。那么高的大铁门,我也翻不过去呀。”

老人这才想起来,原来今天休息呀!对于发电厂的运转员来说,星期几并不重要,只要记住五天三个班,后夜、前夜、白班,不上错班就足够啦。

“啥?今天休息呀。这不冒昧了吗?爷爷年纪大了,记不清是礼拜几啦,还得你们小孩子记性脑好啊。”

“爷爷,您记不住事儿啦?记不住您就数数,从一数到一百,反复数。对门的周奶奶说的,医生给她出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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