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霆钧摇摇头,“不知道。先不管他们了,兴许是小两口闹别扭。咱们先收拾行李,半个月没回来,屋子里也得打扫,还有的忙呢。”
何霆钰‘嗯’了一声,将自己的行李搬回屋里。
何霆钧对云乔说:“媳妇儿,你先抱着言言在沙发上等一会儿,我把屋子里的灰尘打扫一下,你们再进去。”
云乔说道:“不用我帮你?”
何霆钧:“不用,我自己就行,你的任务是照看好言言。”
云乔点点头:“行。”
何霆钧进屋打扫房间,过了一会儿,兰姨提着一个水桶从外面进来,笑着说道:“云乔,你们回来了。我在外面看见车了。”
云乔点点头,跟她打了声招呼,叫了声兰姨。
她的目光落在兰姨手里的水桶上,好奇的问道:“桶里是什么?”
“我侄子在河里网的小鱼儿,吃不完,给我送来半桶。一会儿我刮刮鳞,把肚子捏了,裹上面糊炸小焦鱼吃。”兰姨笑道:“你是喜欢喝鱼汤?还是吃红烧的烘鱼?”
“我都行,你看着做。”
云乔问道:“对了兰姨,我公公婆婆他们最近都是什么时间回来?今天怎么还没回来?已经天黑了。”
“你们不用专门等何大哥,何大哥工作忙,忙起来没点的,前几天都没回家。至于石大姐……”兰姨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道:“应该八点钟差不多。”
那快了。
云乔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兰姨,你去忙吧。”
兰姨拎着水桶进了厨房,云乔则抱着孩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继续等待。
过了十几分钟,何霆钧终于打扫完屋子里的卫生,过来叫她:“可以把言言抱过来了。”
“好。”
床上换了新的床单被罩,云乔将睡熟的言言放在上面,用被角轻轻搭在她的肚子上,小脚露出来。
春城最近的天气很好,即便是晚上,也有十七八度,盖太多了会出汗。
何霆钧将换下来的床单被罩拿去丢进洗衣机里,云乔整理这些天穿过的衣物。
虽然穿过的衣服都在招待所洗过,但因为旅程一直在进行,她们很少在同一个招待所住的超过三天以上,很多衣服都没有干透,有一种潮湿的闷味,需要重新清洗晾晒。
云乔蹲在地上收拾衣服,过了一会儿,何霆钧推门走了进来,叫她:“媳妇儿,妈回来了,可以吃饭了。”
云乔点点头:“好。”
何霆钧:“要把言言叫醒吗?”
云乔:“不用,让她睡吧。她五点多吃饱睡得,这一下应该能睡到明天早上了。”
“行。”
云乔将床头的枕头拿过来,垫在何言的左右两边,以免她翻身滚下床,门也开着,这样有什么动静也能听得见。
石珊站在厨房门口,看见云乔,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回来啦。言言呢?”
云乔说道:“言言在屋里睡着了,就不喊她起来了。”
石珊点点头,客气的问云乔:“在外面玩了一圈,感觉怎么样?西南风景好不好?”
云乔笑着说道:“特别好。咱们西南风景如画。”
石珊点点头:“觉得好就行,以后有机会再来玩,咱西南好地方多着呢,一次可玩不够。”
“一定。”云乔微微颔首,笑着说:“我和霆钧还给您和爸带了礼物呢,一会儿拿给您。”
“行。”
此时,厨房里传来兰姨的声音:“可以开饭啦!”
云乔主动说:“我去端。”
“行,你去端吧,我去叫人。”石珊一边说着,一边往楼梯口的位置走去:“霆钰?瑛瑛?邹原,吃饭了。”
“来了。”何霆钰应了一声,很快从房间里出来。
楼上邹原也应了一声,但迟迟没有人下楼。
云乔他们都落座了,何霆钰也兴致勃勃的开始跟石珊说起旅途中的见闻,邹原这才带着邹晨慢腾腾的下楼过来。
石珊看了父子俩一眼,眉头紧皱,问道:“何瑛不下来?”
她没喊瑛瑛,而是连名带姓喊的何瑛。
语气严肃,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饭桌上的其他人闻言都下意识的放下了筷子。
而当事人邹原心里更加惴惴不安,支支吾吾的解释道:“瑛瑛……瑛瑛她今天胃口不好,说不吃了。”
“早上不吃,中午不吃,晚上也不吃,耍脾气不吃饭,想用绝食威胁父母是吧?”石珊声音冰冷。
她脸色难看,注视着邹原的目光如冰如寒。
邹原小声解释:“没,没有,妈您误会瑛瑛了,瑛瑛只是难过,不舍得离开您和爸爸的身边,所以才没胃口……”
石珊冷笑一声:“何瑛自己没嘴?用得着你替她说?你说得着吗?”
邹原身体一僵,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低头眼神躲闪,不敢直视石珊的眼睛。
“你也是,脑子长在肩膀上是装饰品吗?一点用没有?她让你打人你就打人,她让你去死,你难道也要去死吗?”石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有点自己的判断能力?”
“这下好了,一个两个都得滚蛋。”
邹原低头听训,其他人也噤若寒蝉。
石珊指着楼梯:“把何瑛给我喊下来吃饭,一点小事给我搁这儿要死要活,连威胁父母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出息。”
邹原无奈,只得朝楼上走去。
云乔看了看邹原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石珊,张了张嘴,但没敢吱声。
石珊给她的印象一直是温和爱笑的印象,她还不知道石珊发起火来威慑力竟然这么强。
过了两分钟,何瑛磨磨蹭蹭的从楼上下来了。
她双眼红肿,显然最近没少哭,眼底泛青,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
她站在门口,朝着石珊,喊了一声:“妈。”
石珊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过来吃饭。”
何瑛没动,未语泪先流。
看着何瑛的这个样子,云乔同样觉得稀奇。
何瑛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这种脆弱的破碎感出现在她的身上,云乔之前想想都觉得违和感十足,但现在真的出现了,其实适配度还算可以,没什么违和感。
原谅云乔的冷漠,但她对何瑛实在生不出什么同情的感觉,即使她现在看起来很惨。
“瑛瑛,去吃饭吧。”邹原拉了拉她的衣袖。
何瑛不动,执拗的看着石珊。
石珊面无表情的回视她。
何瑛的情绪就有点绷不住了,她的眼泪流的越来越凶,开始控诉:“为什么啊?别人都有父母帮忙,你们为什么就不肯帮帮我呢?”
“明明只要爸爸开口说一声,我跟原哥就不用走了,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因为你蠢,你鲁莽,你没有脑子。”石珊冷声说道:“人家摆明了要搞你,挖了好坑等着你跳,你看不见,闭着眼睛往里跳。”
“你不仅自己跳,你还拉着邹原一块往里跳。”
“那你让我怎么办?当时那个情况?”何瑛哭道:“她先辱骂我的,我和原哥只是还击。”
“是,你们只是还击。”石珊冷笑一声:“只是把人的鼻骨打断,肋骨骨折,小腿缝了七针。”
何瑛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但在石珊冰冷的目光中,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她无声流泪,最后反问:“那你要我怎么办?憋屈的忍着?任由她对我疯狂辱骂?往我脸上扇巴掌不还手?”
“没说你不能还手,但谁让你往死里还的手?把人打成那样,有理也变没理。”
石珊道:“而且你怎么不说说她这么对你的原因?何瑛,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平时在文工团都是怎么做人的?你差点就把人逼到绝境上去了,你知道吗?”
“关我什么事啊?把她逼到绝境上的又不是我,文工团里所有人都欺负她了,又不是只有我自己?”何瑛真是想不通,对方为什么只单单针对她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个破玩意对她那么重要。”
“何瑛,事到如今,你还是不知悔改,是我和你爸爸的错,怪我们,工作忙,没顾得上管你,没把你教好,把你养成了这样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样子。”
石珊失望的看着何瑛,说道:“你应该庆幸对方这次只是想出口气,给你个教训,没有鱼死网破的打算,不然一个致人轻伤的罪名,送你们夫妻俩去劳改都绰绰有余。”
“这件事你爸爸不会插手,给你们的处分也不会撤销。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过了年都给我滚蛋。”
何瑛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她没想到家里不仅不帮她,还对她这么狠。
“妈,我可是你亲女儿啊。”
石珊:“正因为你是我的亲女儿,我才不能纵容你继续犯错。你从小到大就是挨得打太少了,惯的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下手不知道轻重。这次转业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你的错误,改改身上的臭毛病。”
“我又没说不反省。”何瑛哭诉道:“但是就算让我走,最起码也要给我安排个好去处吧?长兴岛那是个什么地方?又偏又远,周边海都是海,与世隔绝,把我的工作安排到那上面的农场里,跟流放有什么区别?”
石珊瞪了她一眼:“什么流放,讲话那么难听,那是人家邹原从小长大的地方,好水好景,风光好着呢。”
何瑛撇嘴:“风光好又什么用,还不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原哥好不容易才从那里走出来,你们一句话,又把人家打回去,还连带着一个我,妈你就不觉得太过分了吗?哪怕把我们的工作安排在沪城市区也好呀。”
“无论你怎么说,这件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石珊态度坚决地回应道,“另外,关于你们工作的调动,是经过组织上慎重考虑后决定的,原则上转业分配工作就是按照个人或家属的原籍来安排。邹原的原籍在长兴岛,将你们安排回那里,完全合理合规,你找谁都没有用。”
“别指望你爸爸会出面帮你,他这次非常的生气。本来就忙,你还给他闯祸,我劝你最好不要往他身边凑。”
“可是……”何瑛还想再争取一下。
“没有可是。”石珊打断了她,“你哭也好,闹也好,没有用。”
何瑛咬唇站在原地,满脸的不甘心。
邹原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劝道:“没事的瑛瑛,我们一起回去,我陪着你。”
石珊淡淡瞥了她一眼:“想通了吗?想通了坐下吃饭。别在那儿杵着,叫人看见了心烦。”
何瑛知道,这件事到此再没有了回旋的余地,眼泪无声的往下流。
“瑛瑛,别哭了,吃饭吧。”邹原揽住她的肩膀往前走,将她按在餐桌空着的座位上。
他抬手给她擦眼泪,说:“将来会好的。”
一场闹剧平息下来,但饭桌上的凝重气氛却始终没有缓解。何瑛一边吃一边哭,总共也没吃进肚子里多少米饭,离开座位的时候,碗里的饭还是满的。
石珊一直阴沉着脸,云乔在饭桌上一直没敢说话,等到回到房间,才小声跟何霆钧说:“我刚刚听得有点糊涂,没怎么明白。听那话的意思,何瑛跟邹原他们俩是打人犯错误,提前退伍了?”
“应该是。”何霆钧看向云乔,问她:“好奇?”
云乔点点头:“有一点。”
她压低声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听妈话里的意思,对方是故意挑衅,打的就是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路子。我没想到,你妹妹看起来挺拽挺精明的,结果那么容易就踩坑上当了。”
“只是下手也太狠了点。把人打成那个样子,鼻骨、肋骨都骨折了,你当时都没想过后果吗?”
“她是傲慢,仗着我爸的身份,狐假虎威,以为自己能在军区横着走。太傲慢了,目中无人。不看路,翻船是必然的。”
何霆钧觉得何瑛活该。
他爸自己都不敢随便使用权力,生活朴素,工作兢兢业业,生怕被人揪住小辫子。
你何瑛敢?
那就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脱离群众的人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