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齐春回吸了吸鼻子,忍着泪,说道:“但我当时太气了,只想发泄,别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郑文静有些担心:“你妈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你越是跟她对着干,她越不会把钱还给你。”
“不给我,我就把家砸了呗。”齐春回耸了耸肩。
“真砸呀?”郑文静咂舌。
“话都说出来了,肯定得砸,不然她以后更看不起我。”齐春回说道。
“那倒也是。这次镇不住她,她以后肯定要变本加厉的拿捏你。”郑文静有些发愁:“你说,她会把钱还你吗?”
齐春回直接说道:“不会。”
“啊?”
“钱到她手里了,她不还我,我也没办法。”齐春回自嘲的笑笑:“她了解我,她肯定觉得我不舍得糟蹋东西。”
“那你……怎么办?”
“母女一场,她了解我,我也了解她。她赌我不舍得糟蹋东西,我就陪她赌呗。”齐春回无所谓的说道:“反正这个家我以后也不会回了,东西全砸烂了也跟我无关。希望她不会后悔。”
郑文静看向齐春回的表情有些复杂,半晌,方道:“她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但你肯定会 后悔。”
“我不会后悔。”齐春回语气笃定,不知道在说给郑文静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早就看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了,就是不愿意接受,觉得我是她女儿,她不会这样对我。实际上她心里压根就没我的位置。”
郑文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膀。
“无所谓,我不在乎了。从今以后,她别再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说完,齐春回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故作洒脱的说道:“走吧,我请你下馆子。”
“别了吧,你本来就没钱。”郑文静不想去。
齐春回央求道:“去吧去吧,我手头上还有九块多呢,一碗两毛钱的炸酱面我还是请得起的。”
“你跟家里闹翻了,你妈肯定不会再管你吃饭,钱都花光了,你怎么买回去的火车票?”郑文静担忧的看着她。
齐春回说:“放心吧,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呀?”
郑文静问完,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口袋:“你别说想跟我借,我手里也没什么钱。你知道的,我去年出去拍电影,有将近半年没开工资,回来的车票钱都是勉强才凑够的。”
“瞧你吓得,放心,不跟你借。”齐春回把自己的主意跟郑文静说了:“我打算跟我堂婶借 五十,回头让她跟我妈要。”
郑文静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真敢想,你妈回头知道了,肯定想打死你。”
“管她呢,反正到时候我都走了,她总不能追到松江省打我去。”齐春回现在也想开了。
她以前就是太替她妈着想了,才处处委曲求全。
但谁又替她着想了?
人呐,还是自私点,才能活的舒坦。
她叮嘱郑文静:“这件事你可千万别跟人说啊,不然我就走不了了。”
“放心吧,我肯定不跟任何人说。”好歹是表姐妹一场,虽然两人以前有诸多不对付,但那 都是小打小闹,郑文静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害她。
再说了,她还吃了齐春回请的炸酱面呢。
大栅栏的老字号,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成丁被黄酱浸的透透的,佐上黄瓜丝,胡萝卜丝,豆芽儿,拌匀了一口下去,香而不腻,满口流油。
就冲着这碗炸酱面,郑文静就不能出卖她。
齐春回打定主意要跟家里硬刚到底。
她说到做到,晚上六点前,她妈不还钱,就拿着锤子,把家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郑文静本来在家里吃饭,吃到一半,二表弟齐耀突然跑来家里找她妈妈,“小姨,不好了,我妈跟我姐打起来了,我爸爸拦不住,让我喊你去家里劝架。”
“怎么回事?”郑文静妈妈立刻放下筷子,跟家里人说了声:“你们先吃。”便穿上衣服跟着 齐耀往外走。
齐春回妈妈狗眼看人低,且不加掩饰,郑文静爸爸跟这个大姨子关系一向不好,闻言也不掺和,见郑文静和郑文晟跟着往外望,敲了敲桌子,提醒道:“继续吃饭。”
郑文静收回目光,拿着筷子,在碗里叽里咕噜一顿猛扒,没一会儿就将饭全扒完了。
“爸,我过去看看。”
她看热闹的心思几乎不加掩饰。
郑文静爸爸也不阻止,只是叮嘱了一句:“看热闹的时候站远点,别叫人殃及了你。”
“知道啦。”
郑文静开心的扬了扬手,蹦蹦跳跳往外跑。
郑文晟也想去,被他爸爸一眼瞪了回来:“你太小,不能去。”
他那个大姨子说话没个顾忌,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外说,没的教坏了小孩。
郑文晟只好恋恋不舍的收回了往外看的目光,他委屈巴巴,感觉碗里的饭都不香了。
齐家跟郑家距离不算近,但也不算特别远,郑文静紧赶慢赶,走了十来分钟,终于来到齐家的四合院。
穿过四合院里盖的乱七八糟的棚子,郑文静走到正房前面。
齐春回和她妈妈的战争已经告一段落,被人一左一右拉到堂屋们的两边。
齐春回站着,眼圈通红,但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齐春回妈妈直接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
周围是被齐春回砸烂了的各种碎片。
窗户玻璃被砸烂了两块,黑乎乎的大窟窿正往屋子里灌着冷风;暖壶的内胆也被摔碎了,铁皮壳横着躺在了地上;除此之外,还有一地的碎瓷片,被砸下去凹了个坑的搪瓷脸盆,碎成两半的砂锅子,踩成碎渣渣的黑煤球……
郑文静悄悄的往屋里瞅了瞅,甚至还看见了被掀翻的四方桌,沾了灰了咸菜疙瘩,一脚踩扁的杂面窝窝和撒了一地的小米粥……
由此可见,之前的战况一定格外的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