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兰的学费,最终还是林齐出了。
秀米写了欠条,递给林齐。
“林大哥你收好,等我这边凑够了,就还你。”
“还啥还?依兰可是喊了我十年干爸的。”
“喊干爸也不行,这必须还。”
“我不会收的,我把依兰四年的学费都存卡里了,生活费,就你来负责了。”
“我会负责的,家里的这栏猪仔马上就出栏了,到时我都给依兰存起来。”
秀米看着院子猪栏里的一大群猪仔,开心地说。
“你卖猪仔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我来帮忙。”
“不用,现在都是到来收购,不需要去市里卖了。”
“与时俱进嘛!一切都越来越现代化了。”
这两年,秀米养的猪仔,都有人上门来收购。
以前有秀禾帮忙,现在二哥年龄也大了,况且他还在做着生意呢!
依兰去上海读书后,家里就只剩下秀米和痴呆的公爹白敬亭了。
林齐也来得更勤了,家里很多事,没有个男人实在不行。
邻居阿雄嫂又有活干了,她每天时不时出现在秀米家的院子里。
“秀米,要我说,林齐人真不错,又帅气又有钱,你为何就不动心?”
“阿雄嫂,我怎么能动心?我是有丈夫的人呢!”
“你总说你有丈夫,二十年了,也没见他回来!你还为他守什么!”
听到秀米说自己有丈夫,阿雄嫂愤愤不平。
“无论他怎么样,他是我丈夫的事实,永远无法更改。”
“你就是鬼迷心窍!这种人你还为他守!”
看到秀米依然油盐不进,阿雄嫂气得直骂秀米。
秀米明白,阿雄嫂是为自己好。
虽然也曾经对林齐动过一刹那的心,可是她跟林齐,无论如何,永远都是不可能。
就算白建业回来后,她跟他还是分开了,也不可能去嫁给林齐。
秀米一直把林齐放在跟大哥和二哥一样的位置,从没想过她以后会跟他成一家。
依兰到了上海,世界仿佛在她面前打开了另一面。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跟那个安静的小县城,有着天壤之别。
她陶醉在大都市的繁华中,每个周末,从浦西到浦东,从郊区到市区。
她来回奔跑,乐此不疲。
慢慢地,她也习惯了走在校园的路上,手里端着一杯咖啡。
色彩斑斓的初冬,枫红榆黄,梧桐叶落,漫步在熟悉的街头,唤醒心中的记忆,感受着时光的流逝。
市区的老建筑,更是让依兰流连忘返
每条种满了梧桐树的街道,夏天浓荫蔽日,冬天阳光斑驳。
春天扬絮,秋天落叶,宛如一曲变换的四季歌。
不觉来上海一年,今年暑假,依兰是不想回老家,她想留在上海打工赚生活费。
这一年来,白敬亭的身体越来越差。
整个冬天都卧床不起,全靠林齐帮忙照顾。
他有时会拉着林齐的手,看着林齐,瘪了扁嘴。
又拉过秀米的手,把她的手和林齐的手叠在一起。
秀米和林齐都知道,那一刻,他是清醒的。
林齐看着秀米,秀米羞红了脸,别过了头。
病中的白敬亭,希望他走后,秀米有个好归宿。
她为了自己两老,为了白建业,真的受苦了。
白家欠她的,实在太多太多。
白敬亭清醒的时候,他知道这辈子最愧对的人,就是秀米。
养了个薄情寡义的逆子,抛弃妻女,连父母也不要。
如果没有秀米,他们两老该有多可怜!
自己从第一眼就喜欢秀米,觉得这个孩子跟自己有缘。
白敬亭是怎么也想不到,老同学竟然为自己生个女儿。
秀米比他自己的孩子还要好,他们的老年,也都多亏了秀米。
老同学夫妻身为她的父母,却没有像他夫妻一样与秀米的缘分。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白敬亭身体也好像好了点,能下床活动了。
秀米把他的太师椅拿到屋檐下,林齐抱着他,到屋檐下来晒太阳。
“米,依兰呢?”
他有时清醒时,会想起自己的孙女。
“依兰去上海读大学,还未放假。”
“哦,读大学。”
他重复着,一直叨念“”读大学”。
秀米接到依兰的电话,说暑假不回家,要去勤工俭学时,隔着电话对依兰发起火来。
“从你去上海后,只打过几个电话回来?春节你不回来,买不到车票也就算了。家里还有生病的爷爷,你放假也不回来看一看。”
突如其来被妈妈一顿骂,依兰手握电话,哭到泣不成声。
妈妈那么辛苦,自己是有多不懂事。
从踏入上海,便迷失在上海的繁华中。
虽然说自己暑假想留下来勤工俭学,一方面也是为妈妈分担。
可是妈妈更看中的,似乎不是钱财,而是亲情。
这也是依兰来上海后,第一次回家。
依兰这次不敢像寒假那样找借口说买不到车票,她乖乖地跟着师兄周易,到火车站去买车票。
高一级的师兄周易是上海本地人,开学那天,在校门口接新生时看见依兰,便被她迷住了。
去年的寒假,依兰借口不回家,便是天天跟周易在一起。
两人虽然还没跨越红线,可是恋人之间该做的,两人都做过了。
她知道上海人排外,自己想嫁给周易,自己估计还得努点力。
她想等到大三,考个研究生,永远留在上海。
如果拿到上海户口,周易的父母,应该就不会对她有看法。
今年暑假,两人计划好,先去周边旅游几天,然后去找工作。
暑假两个月,按照上海的工资,估计可以在学校支持个小半年。
谁知道今天打电话回去,秀米不仅不支持,还把她数落一顿。
周易自从得知依兰暑假要回老家,他吃不下睡不香。
两人自确定恋爱关系以来,从没分开过。
这次依兰暑假回去,要分开两个月。
这对周易来说,是一种全新的挑战。
他要克服自己,这两个月里,不要太想念依兰。
送依兰去火车站,把行李递给依兰。
这个将近一米八十的大男孩,抱着依兰,在火车站“呜呜呜”地大哭起来。
依兰难为情地一边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抚,一边尴尬地朝着一直盯着他们看热闹的人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