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他自挖墙角

将军他自挖墙角

19. 闲子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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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碎裂声传来,玉海棠凋落,白玉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连带着簪头一齐断开。那节玉哨赤裸裸地显露出来,约莫半个簪子长,仍是通体莹白。

簪身已然碎裂,玉哨仍完好无损。簪中含玉,萧钰不禁感叹这番做工。

萧钰打开窗扇,夜风挑动低垂的发丝,她抽出玉哨抵在唇边,轻轻吹响。

顷刻间,哨音清幽绵长越过窗棂,婉转流淌开来,如山涧溪泉般清澈。

皎洁月辉洒入院内宛若铺满白纱,烛火映动少女微阖的眼眸,羽睫轻颤。

她停止动作,潺潺尾音消弭于长夜中。

片刻后,两道黑影悄然掠过屋檐落在院内,静如幻影,快如闪电,似幽灵般穿行,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竟来得这般迅速。

公主府虽不如宫内那般戒备森严,但府上侍卫也不是吃素的,这两人的行动如悄无声息的死神,能轻而易举避开守卫来到内院。

萧钰刚走到门边,院墙外姗姗来迟,又落下一道黑影:“殿下。”

先前的两人与最后来的墨玦面面相觑,墨玦险些拔剑。

“住手,”萧钰立即出声止住他的动作,“你去外面等我。”

得了令,墨玦退下。

方才他察觉有人入府,且往公主寝殿方向去了,他心下警铃大作,顾不得多想就追了上去,这才有了方才的场景。眼下见萧钰无碍,他终于安心。

萧钰这才完全看清了两道影子,身形瘦削,一袭黑衣劲装融于夜色中,如影子倏地渗出,面覆黑铁面具,瞧不见真容。

“参见公主殿下。”两道女声凌冽整齐。

萧钰心中微动,她堪堪回神:“不必多礼。”

“属下名唤子。”

紧接着另一人道:“属下名唤丑。”

萧钰疑惑,哨音响至哨音落,前后不过一弹指的功夫,她们离府如此之近,竟从未觉察到她们的存在。

“既为十二影旗,为何不见其余十面?”

名唤“子”的女子道:“回公主,属下是十二影旗之首,思及其余男子不便进入公主内殿,属下便吩咐其余十人等候在屋檐上。”

萧钰了然,她又问:“影旗听命于这哨音?”

“是,玉哨为首要之令。”

前世她没发现玉簪的秘密。未有玉哨号令召出,这十二影旗当是被雪藏了。

“随本宫去办件事。”

闲云抱月,影如缟素月如钩,铅华洋洋洒洒地镀在别苑的每一块砖瓦上,整个长平侯府阒静无声。

廊上点灯,忽闻脚步声渐近,惊落了夏至枝头的残花。

衣衫如雪的少年坐在院内青石台上,手上拈着一颗莹白剔透的圆子,紫竹棋盘上黑白二子散落如星,他手指一顿蓦地抬头:“阿兄回来了!”

景澄的声音稚气未脱。

“咦,”景澄嗅到了他一身脂粉酒气,颇为嫌弃打趣道:“阿兄又去喝酒了。”

“还没歇呢?”景珩道:“别忙课业了,明日起来再做。”

他这个弟弟比他少时勤勉好学多了。

景珩刚准备回屋,就听景澄幽幽道:“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景珩眸光落在棋盘上的残局上,乍看之下凌乱无波,实则棋路诡异莫测,处处皆是陷阱诡局,倒是与他的棋风很像。

“阿兄,你陪我下一局,”景澄眼神真切,恳求道:“就一局。”

“好。”

坊间皆知,长平侯景湛乃忠君爱民之士,镇守北疆十余年,外敌不侵,得道兴民。

永元十三年,也就是五年之前,景湛战死北疆,景夫人因过度忧伤自缢而亡,二人尸身未归故土,曝尸西北,不知所踪,百姓无不惋惜哀叹。

长平侯夫妇与世长辞,京中徒留十七岁长子景珩与七岁次子景澄。

这五年内,虽得圣上丰厚赏赐,长平侯府却门前冷落,长子景珩闲散无度,次子尚年幼,不知侯府还能否有寒灰更燃的一天。

外头传来布谷鸟叫声,景珩不紧不慢地落下一颗棋子:“你输了。”

“阿兄,三局两胜。”景澄又是那般祈求的目光。

景珩支着胳膊,眉目慵懒:“此局是我赢,此乃一胜;我一胜,你零胜,此乃二胜;我二胜,你零胜,此乃三胜。”

景澄:“……”

“阿兄倒好,又要出去潇洒快活。”景澄一脸坏笑:“不会给我找了个嫂嫂吧!”

“哪能呢?”景珩笑着捏了把幼弟的脸蛋:“纵使我有意,人家也不愿。”

景珩离开小院,月下身影清隽卓然,往夜色深处走去。

已至亥正时刻,码头上仍灯火通明,火笼和油灯照亮了河道。

商人们忙着装卸货物,苦力工背着沉重的包袱穿梭在码头和货船之间。一艘艘商船停泊在河岸边,船夫们此起彼伏地吆喝着,似乎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桨叶拨开圈圈水纹,欸乃声荡漾在夜色中,河面上的船家将船朝一座客栈划去。

客栈依水而建,临水而居,房屋的支柱深深地插入水底以稳固地基,由此呈现坐落水上之态。

墨玦跟在萧钰身后,穿过木廊桥,映入眼帘的是悬挂在门口随风飘荡的幌子。

客栈一楼更像是一间食肆茶馆,气氛热哄哄的,招揽客人的小二高声喊着。上京码头是北边最大的商岸,来往商客络绎不绝,大多在此处歇脚。

二人被店小二热络招呼近大堂,倒上茶水,“二位贵客,住店还是打尖?”

墨玦提议道:“小姐,天色已晚,不如住一晚明日再进京。”

“也好,要两间房。”

“好嘞!”店小二将棉巾搭上左肩,“您上楼时招呼小的领路便好。”说完他又忙活去了。

萧钰视线落在大堂内一伙样貌不寻常的商贩身上,一人突然看向她。

目光相撞。

黏腻,不适。

男人长着络腮胡,眉峰斜扬浓厚似墨,眼窝略微凹陷,俨然不是大夏本土汉人模样。

“那汉家的姑娘生得好生漂亮。”他朝旁的兄弟私语,抄的是一口不甚标准的汉话。

萧钰执起手中拿把绢布小团扇,扇面上兰花葳蕤,将男人灼热的视线挡在外。她穿着碧青色常服,映得人如松上雪,一身打扮简单似寻常商户家姑娘。

片刻后,“砰”地一声,那络腮胡男人拎着酒坛子搁在桌上,震得瓷碟碗筷一动。

他自萧钰进门开始便注意到了她。

女子生得好看,身边又只带了一个小侍卫,就算欺负了她,哪里是他们一伙人的对手。

桌案另一头墨玦气得袖中的握拳的手直发抖,若非萧钰的命令,他早就将这伙人统统痛扁一顿。

萧钰抬眼,对上男人野性清亮的眸子,素手仍不紧不慢地摇着团扇。

络腮胡男人被看得一惊,随即眯着眼挤出一个油腻的笑容:“妹妹,陪爷喝一杯,算是交个朋友。”

“扎那。”角落长桌旁为首的人出声警告“络腮胡”。

“大哥放心。”扎那满脸微醺,双颊泛红,“我就请姑娘喝两杯。”

“莫要逾矩。”为首的男人自知失礼,收回目光饮了一口酒,未再阻止扎那。

生意人向来谨言慎行,唯恐出了纰漏,更莫说来自境外的商人了。反观这伙人行事放纵,丝毫没有忌惮……不太对劲。

“这位……”萧钰斟酌了一下称呼,“公子,是哪里人?”

听闻汉人将豪门士族的年轻男子,或稍有学识的人称为“公子”?

扎那干过不少强迫姑娘之事,放在往常娇小女子碰见他是又惊又惧,像只受惊的小鹿,他很享受那等将人掌控手中玩弄的滋味。眼下瞧着萧钰神情自若,竟跟他说起了好话,扎那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新鲜的征服欲。

“我们是暹罗人。”扎那跨过长凳,坐在萧钰身旁,后者不经意间往旁边挪了些距离。

若是暹罗人,一是入境走漳州水路一路北上,二为常年在大夏境内做生意。这伙人皆会说汉话,多半是后者。

萧钰正襟危坐,轻轻启唇:“既来找我饮酒,你是暹罗的商客,当然是由我尽地主之谊。”

萧钰唤来小二,叫了美酒与下酒菜。

“好嘞!您请稍候!”小二笑呵呵地应了。

堂里忙活的小二捏了一把汗,往常见到“调戏良家少女”的戏码,难免会发生乱子砸些桌椅板凳,再来个“英雄救美”,逐渐夜深,店里客人都散去歇息了,堂中就剩几个忙活的店小二,哪有英雄敢跳出来冒着被一伙异国壮汉揍一顿的风险救美。

“姑娘豪爽啊!”扎那越发兴奋。

萧钰问:“公子来上京做何生意?”

“卖盐嘛,来钱快,而且这次兄弟们得了比寻常还多的盐引……”扎那饮多了酒,只觉得脑袋混胀,嘴上开始把不住门。

如萧钰所料,扎那一行人虽为外籍,却常年在大夏经商贩盐,此番是自淮盐产区而来,今夜刚到达上京,卸了货物在此歇息。

扎那又一股脑说了些有的没的,又将酒碗凑近嘴边,扬起脖子豪饮一口,溢出的酒液淌过他的络腮胡。

须臾,墨玦指尖轻叩三下桌面。

“你答了我的问题,现在轮到我问了。”扎那双眼猩红,打了个酒嗝:“姑娘婚配没有?”

“方才瞧你一口没饮,来,小美人……”他又斟满了一碗酒,径直送到萧钰面前:“今夜陪爷爷睡觉呗,让爷爷疼疼你……”

扎那露骨的目光粘在了萧钰身上,上下游离打量,最后对上了她的眼睛,不由得心中一凛。

女子一双秀眸似滢滢的琥珀清酿,本是清丽醉人,却在幽暗灯火下显得寒冷砭骨,欺霜赛雪。

蓦地,扎那手中酒碗被掀翻在地,小臂叫人狠狠逮住,他奋力挣扎竟没有从这个小侍卫手中挣脱。冷光乍现间,一柄匕首自他手背刺入,顷刻间鲜血淋漓。

扎那吃痛瞬间清醒,没忍住骂出声,又扯着嗓子唤:“大哥!阿古木!”

没人应他。

店小二忙过来劝道:“哎哟,客官们,有话好好说,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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