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华在机场接到苏可,已经下午一点了,他抑制着心里的焦急如焚,强装镇定的开车上路。
苏可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问“你客户见的怎么样啊...”
志华假装专心开车,扯了扯嘴角,沉闷的咳了一声“你先睡一会,要好久的...”
苏可实在太困,有气无力的摆摆手“你不用送我,公司还有好多事要处理...我到南京坐高铁回去就行了...高铁比你的车子舒服多了。”
志华偷偷的调换气息,稳了稳慌乱的胸口,把声音压的很低“我要去沛县大姐家一趟。”
苏可“哦”了一声,也没多想,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真是太累了..先睡会了。”
志华轻声问把团推了吗?”
苏可打着哈欠,点点头“推了...小团...让乐乐套上了。”
志华追问“那下个团,什么时候...”
苏可闭着眼回应他“3天后去日本..不喜欢去,没办法啊...咳咳...”
志华舔了舔嘴唇上的干纹,看似随意的问们社有几个带出境团的...”
苏可一脸困意的换了个姿势“三个吧..个...怎么了...问这个干嘛...”
志华怕她起疑心,轻咳一声,抬高音量“好奇...睡吧...”
过了东路中学,还有十几分钟就能到家了,志华放慢车速,看着还在感慨高中时光的苏可,他终于控制不住挤压一路的情绪,眼里瞬间噙满泪水,刺痛的鼻子也紧促的抽泣起来。
苏可急忙收起笑脸,握着他的手臂,温声细语的说“志华...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说出来吧...不管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志华把车停到在离村子还有十几米的路边,抹干眼角的泪水,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前“宝贝...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苏可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华哥哥,我们俩始终是我们俩...你一定遇到什么事了...快点告诉我…我放在你那里的钱,你随便用...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别为难自己,我心疼...”
志华热泪盈眶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会第一时间考虑他的感受,威武如山的大男人实在绷不住的哭出声音。
他双手捧着苏可的脸蛋,吻了一下她焦急微张的双唇,为她开门下车,牵着她的手往村口走。
当苏可看到路口站着很多人,其中还有晓丽的时候,她心里微微一颤,又看到志华凝重的脸上挂着成串的泪水,她更是心慌的声音打颤“志华...晓丽回来做什么?”
志华紧紧握着她的手,揽着她往前走“宝贝...到家再说...”此时,晓丽已经跑到两人身边。
苏可盯着泪流满面的晓丽,身体不自主的颤抖起来,蹙紧了眉头,紧迫的问她“晓丽,你怎么回来了?”
晓丽紧咬嘴唇,饮泪吞声的欲言又止,在苏可的声音里出现哭腔的那一刻,她终于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大娘没了...最疼我的大娘没了...呜呜...”
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泼进滚烫的炭火,在苏可脑海里轰一下子炸开了,大量刺痛的一氧化碳冲进鼻腔,呛的她几乎窒息,恐惧痉挛的表情把整张脸变得惨白扭曲。
她紧紧攥着志华的手指,浑身抽搐的靠在他怀里,不愿相信的艰难开口“你说哪个大娘...”
晓丽上气不接下气的擦着不断涌出的泪水,拉着苏可来到十字路口,悲泣难忍的看向村子东面。
苏可半痴半呆的随她望去,人群最多的地方好像是自己的家门,一片恐怖的白色在眼睛里摇晃。
她只觉脖颈僵硬的厉害,无法动弹,舌头也僵住了,喉咙又肿又痛,连气也呼不出来。
炭火爆炸的火星子蹦到她的眼睛里,火辣辣的灼伤感在全身上下蔓延开来,燃起熊熊大火,把这个可怜的女人烧成一副干枯的骨头架子,随便一碰就会散落成灰。
在志华的抚摸和呼喊声中,苏可渐渐恢复了意识,顿时感到天转地旋,急火攻心,嘴巴拼命地张开,却发不出一点哭声。
她几乎被志华抱在身上托着往前走,恍恍惚惚的盯着志华一张一合的嘴唇,却听不见他说什么,耳朵里只有滋滋啦啦的炭火声。
由于穿孝衣不能随便走过邻居家门,一身重孝的云凯跪向姐姐,痛哭流涕的大声哭喊没了...妈没了...呜呜...”
苏可挣开志华的怀抱,吃力的抬起手臂,紧紧的拽着云凯身上的孝衣,失控大哭的想要把它撕扯下来。
一个年长的管事大喊“孝子穿衣...”两个同村嫂子抖开孝衣,穿在苏可身上,戴上孝帽,扎了草绳,架着她往家走。
院子里铺着稻草和席子,站满了邻里乡亲,看见苏可都纷纷让出空间。房梁上,门上,柱子上,到处都挂着白色、黑色的东西,棂棚的正中间摆放着母亲的黑白照片,堂屋内传来一片震碎人心的哭声。
苏可浑浑噩噩的好似是在梦中游荡,脑袋灌满了铅,沉重的快要抬不起来,直到一身孝衣的嫂子和阿巧搀着她来到棺材旁。
看到母亲穿着寿衣,苍白无色的平躺在黑压压的棺材里,她才不得不接受所有的一切。
她把一半身体趴进棺材里,像一只万箭穿心的老虎,颤栗地发出嘶吼般的悲鸣,一遍遍的哀哀欲绝
这是怎么了...”
起来啊...妈...”
怎么说走就走了啊...”
怎么不等等我啊...”
没回来...你怎么舍得走啊...”
我的心呐...”
然而有一句话,她哆哆嗦嗦的张着嘴巴,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妈妈,你还没看到我结婚呀...”
......
......
没有了如父的哥哥,又没有了姐姐,接连打击的小姨,已经哭晕过去,被人抬到楼上的卧房里。
云凯忍着悲痛对苏可说“姐,爸爸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好几个小时了...一口饭也不吃,一口水也不喝,也不说话,只干掉眼泪...谁劝也听不进去。”
苏可找到爸爸的时候,爸爸背对房门坐在一个小板凳上。
她双膝下跪,趴在爸爸腿上哀哀痛哭“爸爸...我来晚了...”
爸爸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声声沉痛的叹息里尽是颤抖的哀伤。
也许坐的太久了,爸爸想要抬起手为女儿擦泪的时候,身体不由的倾斜一下,苏可急忙扶住爸爸,惊吓万分的放声大哭。
爸爸弯曲着手指为她擦拭泪水,她把头深深的埋进爸爸苍白冰凉的手掌里,悲不自胜的呜咽流泪“爸爸,你要保重身体...我妈已经不在了,你不能再出任何问题了...不然,我们该怎么活啊...”
哥哥,云凯,志华在院子外的大圆桌上和村里的管事商量接下来的事宜。同村嫂子下了一碗面条让晓丽端给爸爸吃。
苏可拉过一张椅子当桌子,把面条一点点的喂给爸爸,看着爸爸和着泪水艰难下咽,她和晓丽强忍着哭声,尽力表现得平静,让一天未尽饭食的老人,安稳的吃完这一顿面条。
忙人和乡亲们都散去后,留下几个本家叔伯陪着守夜,小辈们相互倚靠,听老人们回忆诉说很久以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