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前面响起了一声暴喝。
“站住!”接着,路边的草丛里就跳出来六、七个手持兵刃的大汉。把山谷的道路横刀一拦,纷纷大吼着:“你们是什么人啊?打那儿来的?打那儿来的?”
新月踉跄倒退,骇然变色,还来不及答话,其中一人已迅速的伸出手去,要抓新月。宁雅见状,立刻大声喊道,“快放手!来人啊!来人啊!”
宁雅的高声尖叫让那伙人冷不丁被镇住了,动作缓了半拍,宁雅眼明手快地把新月往身后拽。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臭娘们鬼叫个什么!”回过味儿来,这群草寇提着刀朝他们袭来,莽古泰把克善扔给翠竹和他们纠缠起来。
没料到莽古泰是会功夫的,几个大汉事起仓卒,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居然被他杀得不进反退。趁着这个空挡,宁雅带着新月,翠竹朝山谷外狂奔而去。
新月觉得双腿几乎不是自己的了,被宁雅拖着机械地奔跑,耳边一片嗡嗡声。猛地被石头绊倒,新月摔得七荤八素,两条腿像是折断了似的。宁雅飞快地抱过克善,让翠竹扶起新月。回头望去,身后那伙人已经摆脱了莽古泰的缠斗,分出二、三个人来追杀她们了。
见还有一段距离,宁雅指着路边的一块巨石,“翠竹,把新月扶到那上边去。”。
“格格……”
“快点!还磨蹭什么!”
左右逃脱不了,宁雅索性把心一横,将克善抱给翠竹,弯下腰,在地上拾起一把土,抽出怀中的匕首。
“三姐……”新月在石头上,颤抖地看着她的举动。
“闭嘴!”
新月从没见过宁雅如此狰狞的模样,当下就被吓得失声。
追上来的两个人见到她们,嘴里嚷着:“抓回去当压寨夫人!”说着伸出手去抓宁雅,宁雅把满手的灰土朝那两个人撒过去,顿时空气里一片灰蒙,什么也看不清。
等灰散了,新月和翠竹只见到地上有具尸体,宁雅还在拿着刀砍那人的脖子。
新月惊恐地闭上了眼睛,泪水滚滚而下。三姐为了她竟然动手杀了人。阿玛,额娘,快来救救她们!
剩下的一个草寇,没料到宁雅有胆子杀人,本就是一些乌合之众,见到同伴惨死,不免胆怯退后,宁雅趁机爬到高处。
这时候,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新月借着巨石,朝声源处眺望。白底红边的大旗,是八旗之一的镶白旗呀!随着那面大旗,有几十匹马正飞驰而来,马蹄扬起了滚滚烟尘。
这一下,新月真是喜出望外,也不顾脚伤,跳起身子,嘴里疯狂地喊着:“救命!救命啊!我是端亲王的女儿,新月格格!快来救命啊!快来啊……”
那个落单的草寇,被她叫得心神不宁,对新月喊叫的方向看去,立即,他大叫了起来:“不好!是镶白旗!兄弟们!逃呀!”
此语一出,几个本来还在和莽古泰缠斗的草寇,竟然像是见到了鬼似的,转头就跑,一哄而散。
危机解除。
宁雅看向还在扯着嗓子疯喊的新月,第一次觉得这个先天不足的妹妹肺活量比自己好太多了。示意莽古泰背上克善,宁雅扶着翠竹站起来,刚才为了对付那个草寇,她消耗了太多体力。
“新月,别喊了,赶紧去和镶白旗会合。”
威武将军努达海率领镶白旗援兵日夜赶赴荆州援助端亲王,当听到新月凄厉的呼号,他命令手下将士加速赶到她们所在的位置。
新月看着那面白色的旗帜越来越近,近到能够完全看清旗帜上绣的花纹,她张大了眼睛,只见到努达海一身白色的甲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高大的身形,勇猛的气势,好像天上的神将下凡尘。
努达海下马走到她们面前,执手行礼道,“威武将军努达海奉命前来支援端亲王……”
“你是来帮我阿玛的!”原本跟在宁雅身后的新月激动地跑到前头,拉住努达海的衣袖,“快去救救我阿玛,求求你……”
“新月!”
新月被宁雅的冷声喝止,畏缩地走了回来。
“将军莫怪,舍妹失礼了。”宁雅走到努达海面前,将令箭从袖中拿出,“这是端亲王的信物,请将军即刻前往荆州平乱。”
端亲王的全家,除了宁雅、新月以及克善,都在这次的“荆州之役”中全部殉难了,努达海的救援迟了一步,虽然最终攻克了荆州,却无法挽救端亲王一家。
接下来的三个月,宁雅主仆五人跟着努达海的军队,携家人的灵柩一同回京。
见到父母兄长的尸首,宁雅心如刀割,关爱自己十多年的亲人都走了,新月更是几次都哭昏过去。所幸的是,努达海的队伍中,有最好的军医随行,克善很快就恢复了健康。
回到京城,王公大臣都奉旨在郊外迎接,端亲王的葬礼极尽哀荣。葬礼之后,顺治帝和太后立刻召见了宁雅三人,和努达海。
宁雅被封为和硕格格,更恩认为太后义女;新月封为多罗格格;克善因年纪还小,皇上决定待他长成后再加封号。努达海晋升内大臣。
皇太后见姐弟三人相依为命的样子,十分动容,“如果留你们在宫里,只怕规矩太多,会让你们受罪呢!倒不如找一个亲王贵族之家,把你们送过去,过一过家庭生活才好!”
太后的话才说完,努达海已自告奋勇,一跪落地:“奴才斗胆,若蒙皇上皇太后不弃,倒十分愿意迎接两位格格和小世子回府!”
跪在一旁的新月心中猛地一跳。
三个月来,她的眼前始终浮现着努达海的降临到她面前的那一幕,银白色的盔甲闪耀着灼人的光芒……他不是个人,他是一个神!他浑身上下,都会发光!新月对努达海的感觉是十分强烈的,他出现在她最危急、最脆弱、最无助、最恐慌的时候,拯救了她,给了她一份强大的支持力量。毕竟宁雅不可能时时刻刻陪伴着她,替她纾解悲伤,克善的病情更需要宁雅关注。
想到宁雅,新月的心中泛出一股说不清的滋味,她觉得宁雅太冷酷了,甚至没有为阿玛额娘多流几滴眼泪,多悲伤一些日子,只知道打点人事场面,进宫前还不忘叮嘱刚恢复健康的克善和自己千万不能在御前失仪。那是她们的亲人啊!宁雅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放下悲痛去关心虚伪的礼节呢?如果能住进努达海家,如果能常常见到努达海,自己就不至于举目无亲了!来京的一路上,努达海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因而,新月对他的崇拜,敬畏,依赖,和信任,都已到达了顶点。努达海那么关心自己,更像是她的“亲人”。在现在这种状况下,这种安排,简直是一种“恩赐”!新月还来不及做任何表示,宁雅已经朝太后磕了个头,说道:“奴才恳请太后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顿时像一盆凉水浇到新月沸腾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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