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古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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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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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直升机在岛上降落后,萨姆与考古队的其他成员会合,而安迪与威廉则乘车前往庄园。当初考古队是乘船到岛上的,船上就载了几辆越野车以备不时之需。

车子驶回庄园后,正在那儿继续考察的队员们看着威廉和安迪从车上下来,意外地互相瞅了瞅,围了上去。

他们想问安迪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威廉还需要休养,暂时不会归队吗?但安迪只是摇着头,示意他们什么都别问,——他自己也在观望中。

于是大伙儿都沉默了,在原地目送着威廉走进了那间小屋。

屋里有几个考古队员在,见到威廉都是一愣,又不知道该怎么问,茫然地面面相觑。

而他们所茫然的对象威廉,正在走向地上的石棺。石棺有两具,外形一模一样,而他一眼就找到了他想找的那具。

没有任何原因,非常奇妙的,看到了就知道是它。

他在它旁边停住,半跪下去,手在棺盖上轻抚而过。千百年的岁月洗礼没有给它留下任何痕迹,依然光滑洁白,看上去甚至是有些神圣的。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转移到棺盖边缘下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掀开了。

旁边几个考古队员刚才还想制止威廉,但现在都被这一幕给吓了一跳。

天知道,这些天来他们试着开棺,用尽了各种办法,棺盖却就像跟棺材连成一体似的纹丝不动。可这会儿威廉竟然什么工具都不用,轻轻松松就打开了棺盖。这不是活见鬼了?

他们感到有点惊悚,站在原地干看着,不想走,也不能轻举妄动。

棺盖打开后,里面躺着的是一具白色的雕像,双手平放在身侧,显得庄重沈稳。

由于是纯白色的,雕像的容貌显得有些模糊,无法看真切。不过威廉根本不必用眼睛看,脑子里就能清晰地将之描绘出来。

他甚至还记得这身衣服,当他们最终分隔时塞缪尔身上所穿的,就是这件束腰上衣,紧身裤,还有一双黑色的长筒靴,——当然现在也是白色的了。

「塞缪尔。」呼唤着这个名字,威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曾经忘记了这个这么熟悉的名字,忘了那么多天。

好在,最终他还是想起来了。

他的手指来到雕像的面颊,轻轻抚摸不敢用劲,怕一用劲就会弄碎了。

「塞缪尔,是我。你听得到吗?醒醒,你已经躺了太久,该醒了。」

旁边几个人见威廉居然在对一尊雕像讲话,都露出错愕的表情。互相看了看,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去把他拖走,还是任由他继续这种疯子似的行为。

「快点儿。」威廉催促着。

他明明已经等到他了,可他静静躺在那儿不给回应,这是为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一样了?或者是他在生气吗,气自己到现在才来?

威廉紧张起来,双手按住雕像的肩膀。

「你不能骗我。是你叫我来,我现在不是来了,你怎么不理?如果你做得到,多少给我点反应吧。别一声不吭,塞缪尔,你这样让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该做的没做?你到底还能不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如果你能感觉到我,至少也让我感觉你一下,哪怕一点点也好啊,塞缪尔!塞缪尔……」

他心急火燎的样子并没有激起雕像丝毫的反应,依然是这么冰冷而固执地睡在棺里。

倒是其他人被威廉这副模样吓坏了,怀疑他是不是精神失常,连忙上去一左一右挽住他的胳膊,把人架起来往门外带走。

威廉没有挣扎,如果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换不来响应,那么他再挣扎又有什么用?

能够感应到的,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应该能感应到。

他被带到了屋外,两个队员对等在那儿的安迪使了个眼色,示意威廉的状况还是大有问题,应该再多休养一段时间。

安迪叹了口气,上前把威廉的手接过来,准备把他带回车上。

似有似无的一声呼唤,不知道是从天边还是地下传了过来,传进威廉耳中。

威廉一震,甩开安迪转身跑回了小屋。其他人根本来不及拦住他,正要追进屋里去,屋子周遭忽然刮起一阵狂风。

白色的砂粒不知从哪儿凝聚过来,越聚越多,形成了一道几乎连天接地的龙卷风,将小屋笼罩在内。

考古队员们看呆了,安迪最先回过神,想闯进去找威廉。旁边一个人拦住了他,对他摇摇头,接着又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伸进风圈表面,树枝立即支离破碎。

事实已经很明显,想要突破风圈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能站在外面,望着这叫人无能为力的一幕,担心着里面的人情形如何。

威廉回到屋里后就再次在石棺边半跪下去,抓住雕像冰凉的手掌,表情有些激动,也有些不敢确定的无助。

「塞缪尔,是不是你?……不,我知道一定是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再来一次好吗?让我确定那都是真的。塞……」

「又……是……你……」一把阴森沙哑的声音响起来,威廉转头一看,又看到了那张鬼魅的白砂拼成的脸。

威廉简直惊呆了,「你怎么会还在这儿?已经多少年了,你……你到现在还不打算放过他?」

「放过他?」它冷笑,「他值得我放过吗?蠢货。已经多少年了……哼,的确,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他居然还在等你,当你一来就为你开启了棺盖,不知悔改到这种地步,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本来是不想杀死他的,不过现在看来,他不死也没有用了。还是给他永远打消那愚昧的期待吧。」

说完,一柄宽阔的大剑在砂粒中成形,缓缓抬高,瞄准了雕像的胸口。

当威廉看到大剑往这边刺过来,根本就来不及思索,他一个翻身进了棺材,趴在雕像上把它护住了。

大剑笔直地刺下来,在离他背部一公分的距离时戛然而止。

「哦……你这是打算跟他一起死吗?」那声音满是嘲讽,「真有趣。我以为你们已经不在乎生死的时候,你们以可笑的方式做了约定。当我以为你们将守着约定的时候,你却又要和他死在一块儿了。」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威廉怒极反笑,冷冷笑了几声,「你觉得看不懂吗,无法理解吗?很好,就像我也完全无法理解,你到底要的是什么。但至少我还清楚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在争取的是什么。」

那声音沉默了,过了一阵子,它大笑起来。

「好,说得非常好。说来说去,你无非就是要跟他同生共死是吧?好啊,我成全你。」

凝成大剑的砂粒开始散落,同时有更多砂粒浮游过来,全部洒在了威廉身上。流往棺材里的砂粒越来越多,越堆越高,现在看起来,是打算把两个人一起永远的活埋。

威廉趴在原处不动,虽然他不想死,也不想这个人死,问题是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他也不会逃跑。

上一次的分别,于他只有十几天,于这个人却有千百年。

他在这儿等了自己这么多年,等到最后,怎么能等来一个丢下他独自逃跑的人?

砂粒堆得更高了,及到威廉的脸颊,很快漫过鼻梁,就要将他整个人盖住。

威廉屏住呼吸,虽然知道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因窒息而死,但现在他能屏一会儿就是一会儿,想留多点儿时间,告诉自己这个人还和他在一起。

忽然,埋了他大半个身体的砂粒刷地一下,散开了,仿佛融入到石棺里那样消失不见了。

威廉还没弄明白这是什么状况,就听见一个清脆柔和的声音说,「你输了。」

威廉睁开眼睛,抬起头往声音传来的后方看去。那儿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而那张砂粒组成的脸却不见了。

威廉左右看看,直到确定屋子里再没有其他人。

难道那个年轻人就是那东西的原身?但是声音完全不像。

威廉想来想去想不通,指着自己的鼻梁:「输了?……我?」

「不。我不是在说你。」对方笑着摇摇头。

「哦……那你是谁?」威廉翻身起来,在雕像旁边的空位当中坐下,而手仍按在雕像的肩上,不敢放开。

「我是伊凡。你并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真的深爱着现在你身边的这个人,我更感谢你,因为你解救了我。」

威廉被说得云里雾里,「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嗯,我知道。」

伊凡笑得很亲切,他是个漂亮的男人,「既然你对我有恩,那么我也不介意让你了解事情真相。如你所见,我是鬼,已经死了很多年,至于生前我是个吟游诗人……」

虽然知道在别人讲话中途打断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但威廉真的太惊讶了,「你就是在兰德尔伯爵时期出现的……」

「哦?原来你听说过一些了。也好,既然如此,顺便你也见见伯爵本人吧。」

伊凡转过头,身侧的墙壁上流下一汩汩白砂,在地上越积越高,渐渐化成人形,最后,出现了一个相貌十分英俊,眉宇间更与塞缪尔有着几分神似的男人。

只不过,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散发着异常阴森的气息,只需对上一眼,就让人禁不住毛骨悚然。

这就是兰德尔伯爵,塞缪尔的曾曾曾曾曾……祖父?威廉呆呆地看着,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这都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冒出了两个鬼,而且身份还这么的……

突然他思绪一转,惊声问出来,「兰德尔……伯爵,是你……是你一直把你的子子孙孙困在庄园里?」

兰德尔阴阴地瞥他一眼,「是我。」沙哑低沈的嗓音,果然就是那张鬼脸发出的声音。

「怎么……为什么?」知道了鬼魅的正身,威廉越发地不能理解了。

他所禁锢所折磨的人,身上都流着和他一样的血啊!

「不关你事。」兰德尔如此回应,很不耐烦地别开了目光。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吧。」

伊凡接话进来,暂且缓解了僵局。

「那时,我来到庄园,起初并没有打算逗留太久……我只能说这是个冤孽,上天偏偏让我从第一眼就爱上了阿什莉。」

「……?」威廉露出疑问的眼神。

伊凡惨笑了一下:「阿什莉,是兰德尔的妻子。」

威廉大吃一惊,看向兰德尔。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别处,似乎在说着的事跟他毫无干系。

「我知道这份爱是不被允许的,我也很痛苦,想过离开。」

伊凡接着说,「但是兰德尔……他一再挽留我。因为割舍不下阿什莉,我无法拒绝他。然而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我发现,原来他爱上了我,所以才不希望我走。当我发觉到这一点,我非常吃惊,有意处处躲避。时间一长,我意识到他和我是那么像,都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我深爱阿什莉,因此我渐渐开始痛恨兰德尔对她的冷淡,让她伤心。如果换成是我,一定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这份想法,还有我对阿什莉的越来越深的爱意,最终扭曲了我的心。我接受了兰德尔,我做了他的情人,然后我对他说,我希望他和我一起离开这儿,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永远生活在一起。」

「他答应了,他对我没有丝毫疑心。那天晚上,我和他离开了庄园,就在南面的那片树林里,我给他喝下了毒酒。我杀了他……事后我很害怕,也感到非常对不起他,但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作为最后的弥补,也算是给自己心灵上一点安慰,我烧了他的尸体,将他的骨灰带回来,洒在庄园周边的土地里,希望能让他安息,可是结果……你也看到了。他变成了现在这样。是我害了他,也害了戴维斯家族,都是我的错……他曾经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可我却令他充满了恨意……」

伊凡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的痛苦和歉疚让威廉看了很不忍,想安慰,却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事实上,刚才这段话他根本还没怎么消化。这个真相实在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他再次看向兰德尔,这个不幸的男人,付出了全部感情,得到的却是爱人的欺骗和背叛。

然而,现在的兰德尔脸上已经看不出憎恨,也看不出悲伤或者别的什么,就这么阴气沉沉的,让人一看到他就觉得浑身发冷。

威廉不禁哆嗦了一下。这么说,他已经是彻头彻尾的恶鬼了吧……所有与原本那个「兰德尔」有关的一切,都已被那股恨意埋葬了磨灭了。

所以,他才能够对自己的子孙那么残酷?可是……

「为什么?」威廉问,眼睛盯着兰德尔,「就算你再恨,也没道理波及到你的后代头上。他们根本什么都没做过,为什么要囚禁他们,不许他们离开庄园?」

「不为什么。」兰德尔说。

威廉有些火气上来了,「你……你这根本就是……」

「你就别问了。」

伊凡再次站出来打圆场,「这个问题我想了这么多年,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也许他只是单纯的发泄恨意,也或许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他认为戴维斯家族的人只要离开庄园就一定会遭到不幸……至少我还知道,他对这个家园并不是没有感情的,所以他解决了任何想要涉足的外来人。当这儿的人都因为那场瘟疫而远渡重洋,他仍旧一直守在这里,也许他心里还是残存着一份希望的,所以……」

「闭嘴。」兰德尔冷冷喝止。

伊凡不在意地笑了笑,转开话题,「总之,在那些年里,我看着戴维斯的子孙们如同困兽般被困在这里,痛苦挣扎徒劳无功,我真的很后悔,这一切都是我酿成的……可惜我也无能为力。当我死在他的复仇之下那天起,我的灵魂就被他禁锢。他不肯释放我,要我陪着他一起痛苦,并看着别人的痛苦……」

「但我真的看不下去了,所以我和他打了一个赌。我相信总有一天,戴维斯家族里会有那么一个人,他会为了另一个人努力试着离开庄园,而最终他得到的不是背叛,而是真爱。事实上,在你们之前就曾经有一个戴维斯试过为了爱人离开,可惜在最后关头,他的爱人离弃了他。」

说着,伊凡手一挥,另外那具石棺缓缓开启。里面躺着一尊雕像,和威廉身边的雕像非常相似,都是纯白色的。至于容貌,对这个人并不熟悉的威廉看不怎么出来。但既然是戴维斯家族的人,相信容貌不俗。

威廉回想着他曾经翻过的戴维斯家的族谱,无奈实在猜不出躺在那儿的会是继兰德尔之后的哪一位伯爵。

「那次我赌输了。不过这次,我终归是赢了。而兰德尔……」伊凡看向兰德尔,「你应该遵守诺言,释放我了对吗?」

兰德尔没有回话,转身面向伊凡,抬起手从他额上拂过。

「喂……」没想到兰德尔会如此利落,威廉来不及阻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伊凡的身形逐渐风沙化,一点点地消散在空气当中。

最终只给威廉留下了一抹释然的笑容,以及一句,「谢谢你,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直到伊凡完全消逝了,威廉颓废地抱住头。

到头来,他成全了别人,可他自己呢?幸福……和一尊雕像之间的幸福吗?

越想越沮丧,威廉几乎有一股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忽然有一只手环住他的腰,把他往后用力一带。

他猝不及防,一下子摔倒下去,肩膀压在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柔软?!

威廉豁然抬起头,后脑勺却撞到一块坚硬物体。

「唔!」有人闷哼一声,捂住了险些被撞碎的下颚。

而威廉听见那声闷哼,虽然是闷哼但声音他是无比熟悉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现在的样子,先是一呆,随即疯了似的大叫一声,「塞缪尔!」双手紧紧抱住了对方的脖子。

「咳……」塞缪尔皱起眉,「你是想勒死我吗?」

威廉赶紧松开手,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为了确认这不是幻觉而拿手在对方脸上死命的又摸又掐。

「威廉……」塞缪尔露出一张不高兴的脸,让威廉意识到自己做得过火,缩缩脖子把手收了回来。

但他真的太激动啊,简直想咬塞缪尔几口看看他会不会流血。会流血的话,就百分之百证明他确实回复成大活人了。

不过,接下来就有人用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威廉的主张。

「现在你们都该满意了。可以走了。」兰德尔说。

威廉一愣,忍不住问他:「走……你呢?庄园已经荒废好些年了,你还……」

「这和你有关系吗?」兰德尔阴沈地扫了威廉一眼,后者不禁瑟缩了一下。

没办法,这个人……这个鬼的眼神,真不是一般的可怖。

「我也会离开这儿。」不知道鬼是不是都这么善变,刚才还说着跟对方无关的兰德尔这会儿却又改了口,「不要打算问我会去哪儿。」

威廉抓抓头,他正准备这么问呢。

「那……他怎么办?」他指了指旁边棺材里的那尊雕像。

塞缪尔冷哼:「他已经被最重视的人抛弃,就算复活过来也了无生趣。」顿了顿,他再次改口,「有个人作伴也好,就带他一起走了。」

威廉有点头大了,他跟不上对方这说变就变的思维方式。

接下来,他看着白砂将那尊雕像淹没,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仿佛带着雕像沈入了地底,棺材里变得空空荡荡。

是不是所有的鬼都这么厉害?威廉在讶异中想着,转念又说,「我能不能问一下,现在塞缪尔是不是可以离开庄园随便去哪儿了?……你为什么会愿意把他恢复?」

「可以。不为什么。」

「那么……」威廉思忖着,有一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疑惑,想知道是否能在这个人这儿得到解答,「时空交错的事……和你有关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兰德尔利落地把事情撇到一边。不过威廉怀疑他只是嫌解释起来太麻烦而已。

算了,反正到了现在,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那么重要。

「那……你离开这里打算去哪儿?」威廉到底还是问了。

兰德尔很厌烦地反问:「这和你有关系吗?」

「关系,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你什么意思?」

「嗯,是这样的。」威廉露出微笑,心里则笑翻过来了。

引诱成功!

「你也知道,你一直留在这个地方,已经和现世脱离了上千年。如果你是打算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将会发现有很多无法适应的事情,就算是鬼也会……咳哼,何况你身边还带着一个人。他虽然睡了几百年,但活过来还是个人,是要生活的。虽然说你这么……呃,神通广大,没什么难得倒你,但麻烦事肯定还是越少越好对吧?」

「那又怎么样?」

「我是觉得,怎么说你们都是塞缪尔的亲人,我不该置之不理。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到我那儿去,我多少能帮到你们一些,而且,我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帮你照顾那位。不过现在有点麻烦,我想我需要你先帮我一把,之后的事就会好办了。」

兰德尔挑起眉,他渐渐会过意了,「你在跟我谈条件?」

威廉局促地咧咧嘴角,「呃,也可以这么说……」

「哼……什么条件?」兰德尔问。其实他倒不是完全不能沟通的,前提是他得有兴趣。

他是鬼不代表他就不能有兴趣。留在这儿这么多年,困着别人的同时也困住了自己,谁又能肯定地说他从来没有厌烦过这种日子?

「唔,因为现在外头有很多人,他们都很担心我。我知道,你一走,外头的风圈就会消失了。但如果被他们进来看到我和塞缪尔,尤其是塞缪尔……事情会很麻烦。所以我希望,你用刚才一样的办法先把塞缪尔藏起来,然后你一路尾随着我……这你可以做到吧?」

「那就好。总之你就一直跟在我后面,等我回到自己的地方了,你就可以出来,并把塞缪尔和那个人都带出来。你觉得怎么样?能接受吗?」

兰德尔思忖着。其实他并不是非要托付威廉不可。就算事情像威廉说得那样,他会遇上比较多麻烦,但也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不过最后,他还是点头了。

他看着威廉,还有塞缪尔——他的后代,没什么特别原因,他愿意帮他们这一次。也许……也许他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得到他所没能得到的东西吧。

白砂开始往塞缪尔脚下汇聚,就像刚才那样,要带他暂时沈入未知的地方去。

「等等。」一直默不作声的塞缪尔却忽然出声制止。

「又有什么事?」兰德尔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些小鬼都这么喜欢挑战他的耐性?

「没什么事。」塞缪尔说,面对这位把自己活活禁锢了三十年的……先辈,他的表情有些冷淡,其实是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好。

「我只想请你先消失,让我和威廉单独呆一小会儿。」

听见塞缪尔这样说,威廉吓一跳,紧张地扯扯他的袖子,生怕他会把兰德尔激怒,反口撤销刚才答应好的约定。

不过兰德尔的反应出乎威廉的意料,没有露出生气的迹象,只是阴恻地笑了一下。

「如果我消失,外面的人马上就能进来了。反正我就在这儿,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说完,他的身影渐渐幻化成砂,融入了身后的墙壁当中。

这样看来,还确实像是不存在了。

确认他没有被惹恼,威廉松了一口气,回头又瞪了塞缪尔一眼,「下次你别再这么乱来了,万一他……」没讲完的话被塞缪尔含进了口中。

虽然明知道兰德尔就在附近,但这时谁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这个吻,这个久隔了数天到千年之间的吻,一直吻到双方都快不能呼吸才告结束。

塞缪尔搂着威廉,久久不肯松开。

他躺在这儿一动不动,等了这个人这么多年。当终于能够再次拥抱到他的时候,真希望能够不放手就这么永远地拥抱下去。

一次次的失去,再到如今的失而复得,让他学会了什么叫做珍惜。

「威廉。」塞缪尔亲了亲威廉的前额,「说你爱我。」

「啊?」威廉瞠目结舌。

「我……我爱……你……」

「呃,很爱,很爱……」

「打算爱多久?」

「能爱多久就爱多久……」威廉的声音越来越低,连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自己的肉麻。

话说回来,是不是睡了太久把脑袋睡糊了?一直问些这么肉麻的问题,还真不像是塞缪尔会干的事。

塞缪尔「嗯」了一声,似乎是满意了,随即又问,「那么我有没有说过?」

「……」威廉的身体渐渐僵硬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告白。

真的只分隔了十几天吗?为什么他会觉得,他盼这几个字盼了有一万年?太震撼了,他竟感到有点承受不了……

而塞缪尔的糖衣轰炸却仍在继续:「非常非常爱。」

「……别说了。」

「我打算用一辈子的时间爱你,死了之后变成鬼仍然爱你。」

「别说了,别说了!」

「为什么?」塞缪尔相当受打击。

久别之后好不容易相聚,难得他这会儿激情澎湃,才肯说这么多。将来就算威廉求他他还未必愿意说哩。

「我们这么困难才在一起,你就不能让我轻松点儿,非要讲些这么煽情的东西做什么?」

威廉低哑地控诉着,「你……兰德尔伯爵还在这儿,我不想在你的先辈面前哭出来。太丢脸了。」

塞缪尔呆了一呆,终于忍俊不禁失笑出声,「威廉……你真是太可爱了,我现在打算变成鬼了往生之后还要继续爱你。」

「你……叫你不要再说了!闭嘴,闭嘴!」

「好好,把嘴给我,我就闭嘴了。」

之后?的确就闭嘴了。

两个人都几乎闭嘴了,当然,只是几乎。在做某件事的时候,多少总得张开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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