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爷子:“回去打算怎么样?跪下求安致远和郭琳,答应你们俩在一起。以后在安家的小公司谋个职位,给他们打工一辈子?”陆余:“……”陆老爷子:“阿余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会同意吗?如果你安叔叔不同意,你们又该怎么办?”长久的沉默。“灼宝是个懂事的孩子,别说你,爷爷也很喜欢他,乖巧,聪明,安分。他是那种违逆父母……不顾双亲伤心,只顾自己快乐的人吗?”陆余在心里摇头。他自然不是。退一万步,就算灼宝愿意跟他私奔,他也不会那么做,郭琳阿姨,安叔叔……他们是至亲一样的人,他亦不愿意他们伤心,更何况,他怎么舍得让灼宝左右为难?那么,只剩下一条路,就是说服两位长辈答应他们在一起,但红口白牙,谈何容易?默默推演半晌,结果却是再次走入死局。陆老爷子:“想不出来?那就对了。”“阿余,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无力吗?因为你弱小,根本就没有话语权。”陆老爷子说,“爱人不是求来的,要有本事让对方父母放心,才能把心肝宝贝给你。”陆余愕然抬头:“爷爷……”“您不反对我们在一起?”说起来,爷爷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他喜欢男生。陆老爷子悠然道:“爷爷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都多,什么没见过?当初有一卷记录陆倚生活的录像,里边有一段……”话到此处,他含糊地说:“我后来倒回去重新看,发现陆倚说漏了嘴,说你也喜欢灼宝……”陆余抓住“也”字的重点,暗自决定有时间找找那段视频,看陆倚那厮放了什么厥词。陆老爷子:“我又不是老古董,作为爷爷,从来不会干涉孩子们的私生活。但作为陆家家主,我必须确定我指定的继承人有一段牢固的、于家族有利的婚姻。”“阿余,你从那么小就寄人篱下,却一直如此自律,变得这样优秀,爷爷知道,你是有抱负、有野心的,爷爷说得对不对?”陆余没有否认。他不但有野心,而且野心不小。就算他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也已经打定主意日后帮灼宝在嵘胜站稳脚跟,辅佐安予灼把嵘胜发扬光大。而现在,回到陆家,面对产业遍布全球的陆氏集团,他怎么能没有想法?倘若他真的佛系,就不会风雨无阻周末回到陆家庄园,用课余时间加班加点完成陆老爷子的“作业”。倘若他真的不在意,就不会从一开始便忍耐亲生母亲的种种薄待,力求给陆家家主一个“沉稳豁达”的好印象。可是……陆余说:“我不会结婚。”陆老爷子倒是不在乎:“这话不要现在说,你才十八岁,哪见过花花世界?三年为期,现在就跟爷爷回北美,三年之后如果你还是这个想法,我们再谈。”陆剑昀并不相信见识过精彩成人世界的孙儿还能固步不前,仍把所谓的感情放在第一位。所谓爱情,只是青春期荷尔蒙的冲动罢了,男人年纪渐长之后,才能明白什么东西是虚无缥缈的,什么是能实实在在握在手中的。自然就会做出正确选择。.陆家行程定得很急,安家也严防死守,于是,安予灼只在深夜收到一通告别电话。他们俩很默契地没提未来,没提何日再见,但谁也没把“分手”两个字说出口。陆余叮嘱他要用功读书,安予灼则很大方地祝他前程似锦,好像一通再正常不过的、普通朋友之间的告别电话。不过,第二天安致远还是悄咪咪地做了件很没品的事他偷偷查了安予灼的手机。看到昨晚那通通话记录之后,就以“玩手机影响学习”为由,暂时没收了安予灼的手机。安予灼没反对,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但越是这样,家里人反而越担忧。家里的气氛太压抑,从安致远到郭琳再到安谨,乃至于保姆阿姨们都谨小慎微,仿佛生怕那句话说得不对,会刺激得小少爷伤心落泪。安予灼很想大笑着说:你们都想多了!奈何他只继承郭琳老师的美丽皮囊,没继承演技,心情低落的时候,怎么也笑不出来。他便只好盼着早早回到学校。好在高三同学的寒假不长,年后不久,他们就收到返校通知。高三下学期开学第一天,黑板上就醒目地圈出一块粉笔写就的花体字“高考倒计时”。而身边的座位空空荡荡。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到现在,十二年寒窗,雷打不动坐在身边的同桌突然消失,实在让人难以适应。安予灼怔怔地看着空位发呆。就听班主任李学莲喜气洋洋地宣布:“陆余同学下学期不来上课了,因为他已经收到清北录取通知书。”同学们发出羡慕的声音:“所以他可以比我们多玩半年!”“一点也不意外,听说学神刚面试结束,招生办的电话就打到家里了。”“不用高考真爽啊!”“所以他是出去玩了吗?是不是出国玩去了?灼宝,你知道吗?”安予灼蔫哒哒地趴回课桌上,假装失聪。前桌的钟函喜形于色:“那我跟你坐同桌吧?”王露出受伤的神情:“重色轻友啊钟函!”安予灼谁也没搭理,把书包放在陆余的空位上占座,默默掏出物理作业,在一片乱嗡嗡的声音里,对着题目冥思苦想。没有陆余监督他学习,安予灼反而生出了对物理的浓厚兴趣。他虽然记不住上辈子的高考题目,但一直记得自己被物理拉下很多分。安予灼不但在学校刻苦,回到家亦是如此。他从来没问父母要过被没收的手机,也没提过陆余的名字,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刷题,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可他这样子,却看得安谨十分于心不忍,且有些内疚。安谨小时候很讨厌后妈生的这个漂亮弟弟,但后来……不知不觉就被小奶团子收服,还忍不住嫉妒陆余,因为便宜弟弟总追着他叫哥哥,如果家里注定要有条烦人的小尾巴,那也应该是他的吧?而再后来,他连陆余也接受了。仿佛热热闹闹的房子才能称作“家”,可现在,家里的热闹和便宜弟弟脸上的笑容一同消失。安谨实在受不了内心的煎熬,蹭到安予灼的学习桌前:“你要是觉得难受,要不然打我一顿。”“?”安予灼用看傻子的眼神望向他便宜大哥。安谨别扭道:“就这一次机会啊,爱要不要。……行吧,我是觉得,当初是我多事,早知道你这么不开心,我就……”就忍了陆余那个觊觎他弟的混蛋了。安予灼兴致缺缺地趴回学习桌上,盯着物理题,咬着笔头,含糊地说:“我才懒得跟你打。打不过就玩阴的,没底线。”安谨:“?”他们什么时候打过架?灼宝不会是思念陆余成疾,想出幻觉了吧?安谨担忧地摸上弟弟的脑门。安予灼被吓一跳,很嫌弃地拨开他亲哥的爪子:“干嘛干嘛?能不能别打扰我学习?”安谨愈发忧心:“你要是难受就发泄出来,别这样憋着,会憋坏的。”安予灼举手发誓:“……真没有难受!我只是想学习而已,大哥,我高三了呀,好好学习不是很正常吗?”安谨:“不对劲,你是为了考清北吧?为了和陆余考同一所大学,跟他在大学重逢?”安予灼:“……”安予灼放下圆珠笔,凶巴巴:“我是为了跟你争家产!考个好大学,然后把你踢出公司!”要是上辈子他这样跟便宜大哥叫嚣,一定会招来一顿冷嘲热讽,可现在,安谨只是弯腰,给了安予灼一个拥抱。把小安总肉麻出一身鸡皮疙瘩。安谨出门时,没忘记帮弟弟好好关上门,再一转身就看到鬼鬼祟祟听墙脚的老爸。安致远:“……”安谨:“……”安谨主动坦白:“我什么也没问出来,要不你自己跟他谈心吧。”“谈什么心!做出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给谁看?我反正不会心软的!同性恋,那都不是正经人!我不会同意的!”安致远气哼哼地背着手离开。要不是他说那番话时刻意压低着声音,生怕一墙之隔的灼宝听见,安谨就真信了他老爸。郭琳也悄悄跟闺蜜钟楚楚煲电话粥:“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如果你儿子喜欢男生,你会怎么办?”电话那头的钟楚楚沉默半晌,声音发颤:“……你知道我儿子喜欢你儿子的事了?”郭琳:“???”钟楚楚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但你放心,灼宝从小就不爱搭理他,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本来想寻求好友帮助的郭琳女士陷入混乱:“你等等,我捋捋。”钟楚楚:“不是,你不知道吗?那你要问什么?莫非是灼宝他”郭琳拔高音调:“……我当然知道!”“我就是问你这个!”她硬着头皮说,“你能接受吗?”钟楚楚小心翼翼的:“其实吧,你也知道,钟函没有爸爸,只有我一个亲人,我是觉得孩子健康快乐就好,他喜欢男的女的,还是喜欢二次元动漫人物我都不介意。”郭琳没想到好友的接受度这么高,肃然起敬:“非人类都行?”钟楚楚:“日本不就有新闻,说某男子和动漫人偶结婚了?他只是喜欢男孩子而已,只要不危害他人的生命健康,我觉得都好。你一个圈内人,怎么这么保守?咱们认识的男生,一多半都是gay吧?”郭琳叹气:“就是因为了解他们,我才不放心,那个圈子太乱……跟咱们娱乐圈不相上下。万一染上什么病可怎么办?而且等孩子们老了,连个伴儿都没有,叫人怎么放心?”钟楚楚:“圈子乱跟孩子们没关系的呀,你我也混娱乐圈,你看我……我是吃过亏,不过你就很好!出淤泥而不染,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可见以圈子划分人品的行为是地图炮,不可取!”钟楚楚话里有话,推销自家儿子的心昭然若揭:“你担心孩子以后晚景凄凉,无非是怕他像混圈的某些男孩,年轻时候三天两头换伴侣,才容易出事和孤独终老,如果选一个靠谱的、知根知底的……”钟楚楚没直接把儿子的名字讲出来,婉转启发:“你懂我意思吧?”郭琳:“懂了。”陆余是她养大的,不就是又靠谱,又知根知底的典范吗?可惜他是陆老爷子钦定的继承人,已经被老人家接回北美了,不知道大学会不会回国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