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刑堂。
堂主越子良从出山归来之后,便阴沉着脸。
刑堂本就杀气重,因着越子良大发脾气,刑堂里的气氛愈发低沉起来。
副堂主史季友被刑堂的弟兄们推出来,向越子良作报告。
不出意外,被越子良喷了个狗血淋头。
史季友苦笑着擦了擦脸上的口水,他不免抱怨了一句:“子良,你现在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史季友与越子良是好兄弟,当年在刑堂出生入死,联手斩妖除魔,甚至还在青涩少年之时,一同前往魔域当卧底。
在魔域卧底的那段时间,两个人吃尽了苦头,多么卑微的模样都被对方看过,等完成了任务,两个人便成了生死之交。
因着这层关系在,即便是越子良成为了昆仑刑堂堂主,史季友依旧没把他当堂主看。
越子良的脾气越来越大,史季友每次都被刑堂的弟子们寄予厚望,也只有史季友,越子良才肯给面子。
可是这次,史季友的面子似乎不灵了。
一地的碎茶盏,俱都是被越子良摔的。
他沉沉看着史季友,“我不是说了,所有人的考核全都不合格,重新来!”
史季友摸了摸鼻子:“如果全都不合格,那我们刑堂可就要重新招人了。”
越子良冷笑:“我们刑堂?我是堂主还是你是堂主?”
他走近一步,逼近史季友,眼神冷的发凉:“史季友,你莫非想要当堂主了?”
史季友与越子良的眼神对视。
他心底不由的一惊。
他太过于了解越子良,那一闪而过的眸中杀意,让他心头一惊,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越子良不顾往日情分,如此说法,难道是对他心有忌惮?
史季友:“子良,我不是这个意思……”
越子良冷冷道:“你该喊我堂主。”
史季友:……
除了在掌门抚山君面前,他从未如此称呼过越子良。
然而越子良的眼神过于森冷,冷到史季友不得不艰涩地微微躬身,施礼道:“堂主……”
看着史季友躬身施礼,越子良眸中的冷意这才消解些许。
他没有上前扶起史季友,而是冷冷道:“本堂主决定的事情,便不必更改了。”
“是……”
史季友站直身体,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空落落的大殿中,越子良依靠在宽大的座椅中。
他眸中森冷与惊疑交织,刑堂中诸人的回报,史季友大大咧咧进门,开口直呼他名字的诸多瞬间,俱都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越子良喃喃自语:“他们……是在觊觎我的堂主之位吗?难道,猜到了我的本命剑碎了?”
所以,史季友刚才的脸上,才浮现出微笑?
映月被谢一毁掉之后,越子良便疑神疑鬼。
那天他去找谢一,是在灭门宗门之外,万一有人看到了谢一毁掉了他的本命剑呢?
他当初少年成为刑堂堂主,一是靠的魔域卧底的功绩,二是映月剑可怕的杀伤力。
如今映月已毁,若是被人知道他没了映月剑,越子良几乎不敢相信,他会死的多难看。
从那天开始,越子良便整日在刑堂找茬,他不能让手下的人闲下来,否则就会看破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用过本命剑。
而史季友……他曾经最要好的兄弟,是不是也看破他了?
越子良站起身来,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要去找掌门,抚山君。
……
掌门抚山君,每个月都有固定的一天出山。
十年了,每个昆仑弟子,都知道掌门这天定然是不在的。
所以越子良来找抚山君的这天,是抚山君回山的这天。
然而,他竟然得知,掌门出山三日,一直未归。
越子良的眉头蹙起。
这很不对劲。
抚山君是一个对自己极为苛刻的人,他所有的行程都是按照既定的行程而行动,从未出现过异常。
一连出山三日,委实有些奇怪。
越子良疑神疑鬼:莫非掌门得知了他本命剑毁了,想要寻得新的刑堂堂主?
每日越子良都来找掌门,直至两日后,抚山君这才回山。
越子良见到抚山君的时候,抚山君神色有些疲惫。
掌门院落中,清浅的池面上,盛开着无数的红莲。
抚山君倚在案几上,正在品茶:“听说你找了我几天,怎么了?”
越子良心头一跳。
他躬身道:“掌门,谢一是从深渊逃出来的,现在还借用奇闻阁的力量招收新弟子,长久以往,必成大患!肯定掌门允许我开密阁!”
密阁乃是昆仑之重地,只有掌门才有权限开启,里面收藏着昆仑有史以来的诸多宝藏。
越子良想要杀谢一的心,已经达到了极致。
抚山君的手指摩挲杯盏边缘:“你当真如此恨她?”
越子良的心头一跳。
他确实恨谢一,然而现在,他失去了修仙大陆排名第九的本命剑映月,若是被发现,他便要跌落云端!
借用密阁杀谢一是借口,他真实的目的,是急需另外一把比映月更强的剑,方能保他。
“是。”
越子良咬紧牙关:“非杀不可。”
掌门抚山君没有说话。
他搁下茶盏,若有所思。
“你知道的,密阁,一年只能开启一次。”
密阁只能开启一次,且需要耗费大量的灵气,会让抚山君的身体陷入虚弱状态。
抚山君含笑拒绝,“越子良,我不能开密阁。”
瞬息,越子良的身上,骤然闪过一丝隐隐的杀意!
越子良隐藏的很好,那杀意稍纵即逝。
他心底想着,若是能杀了抚山君,自己当上掌门,何苦担惊受怕?
抚山君似是没有发现,依旧在品茶。
他想到了这次的出山。
……
抚山君这次出山,足足有五天。
中州可能有人知道,他每个月的出山,是去找灵苦大师参禅。
却没有人知道,灵苦大师还有其他的绝技,乃是斩心魔。
抚山君的心魔,便是谢一。
即便是如今他与谢仙儿能幸福地在一起,当初他的所作所为,亦是留下了隐患:
他的金丹,是谢一自愿奉献给他的。
而非他的。
成为昆仑掌门的路上,太多的磨难与坎坷。
即便是苦尽甘来,当初薛抚山承受了多少白眼,吃了多少苦头,就有多想翻身。
救昆仑掌门,是他人生的拐点,拐到了绝境。
然而人生低谷是为了更好的攀登,他遇到了心甘情愿将金丹献给他的女人。
为了报恩,他说愿意娶她,而他还有太多事情要做,于是他来不及道别,匆匆赶回昆仑。
当初为了救昆仑掌门吃了多少苦头,在他巅峰归来之后,便有多春风得意。
他的人生急转直上,辉煌耀眼,他忙到没有任何时间去操心儿女情长,直至那个女人竟然到圣都击鼓鸣冤。
抚山君十分委屈,自觉被背叛:她为什么要背刺他?
为什么不懂他的辛苦?为什么她要用圣都权威逼迫他屈服?控制他的行为?
他只好按照女人的要求,允诺与她成婚,而后献出了昆仑令给她。
从那时起,抚山君便从心底与谢依斩断,再然后,他发现谢依竟然早就入了魔。
从她成魔那一刻起,她便是邪魔妖道。
原来,他被一个魔头玩弄于股掌之中!
何其可笑!
抚山君毫不留情地斩妖除魔,他屡屡向谢依痛下杀手,想要抓住谢依,了结两个人之间的孽缘。
拿到昆仑令,再杀了这个妖孽。
而后历经千难万苦,他与谢仙儿终于两心相悦,他抓到了谢依,杀了那条魔龙,魔域群龙无首,他昆仑掌门之名威慑四方,何其美好,故事到这里,像是要结束了,可是没有结束。
因为,他生了心魔。
抚山君不明白,他的心魔不是为了谢仙儿,竟然是为了谢依?
修士的心魔,滋生在每一个可能的瞬间。
他想不出来,究竟是何时滋生的心魔。
是谢依跪下来求他放过那条漆黑的丑龙?还是谢依哭着说他从头到尾都是算计?亦或者是她在深渊奄奄一息地质问他什么才是邪魔妖道?
他是昆仑掌门,他有他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