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这种古怪的限制条件?”
即便慕容涉此刻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说谎,秦行云也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毕竟在他的认知之中,天底下的武学秘籍还真没有几个会在修炼的基础阶段就对性别做出莫大限制的。
就算有,以他的手段,也足以扭转乾坤!
譬如之前慕容浅使出的奔雷掌,原本的确是只适合身材健壮的年轻男子修炼,在他的指点之下,不也成功突破了桎梏?
虽说那其中也涉及到一些珍稀药草的运用,并非通过纯粹的人力来打破屏障,可短时间内就让慕容浅以阴柔女子之躯将至刚至阳的奔雷掌修炼到接近大成的地步,光这一点,就足以轰动江湖了!
只是因为秦行云知道什么时候该低调,什么时候该高调,又不想慕容浅将这种消息大肆宣扬出去,所以迄今为止,知道其中隐秘的人数才很少。
刚刚被抬出去的宫青台倒算得上是一个,但以他的身体状况,就算不被限制人身自由,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在外面乱嚼舌根。
……
慕容涉倒是不清楚秦行云的复杂心绪,面对这种直接的疑问,他做出回应的速度倒是很快:“铁面先生,这《太阴十二剑》确实是传女不传男,我慕容氏的家训便有这一条,慕容浅不清楚,大概是因为她身上的皇室血脉并没有那么浓厚,属于旁系分支。”
言至此处,慕容涉也不禁变得有些好奇:“纵然是旁系分支,只要心向复国大业,也同样值得拉拢,铁面先生可知道她的父母具体是何人?”
“我的问题还没解决,你倒是又开始提问了。”
秦行云撇了撇嘴,接着道:“但这种事情我也没有必要诓骗你,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衣衫褴褛,宛如乞丐,面目看似凶狠,浑身杀气,无非是在江湖之中摸爬滚打久了,用以防备他人的一种姿态罢了。那时候她的身边一个亲朋好友都没有,属于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这种情况下,你会好意思问她父母的下落吗?”
慕容涉怔了怔,转念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毕竟当时问这种问题,无异于在对方的伤口处撒盐,肉体上的创伤还没好,精神上就再次遭受冲击了!
其中滋味,任谁来也会感觉不好受。
“咳咳,当时确实是不应该问,但我看如今你们之间也算是相处了很久,否则你也不会叫她阿浅吧?她的身份来历,你后来真的没有详细打听吗?”
“后来我的确是问了,可不代表她一定要回答,很明显,她只想承认自己的姓氏,不想回忆过去的惨痛经历。”
说到这里,秦行云不禁耸了耸肩,脸上流露出几分无奈。
慕容涉的脸色也是跟着有了变化:“那倘若她是假冒的慕容氏族人,又该如何?”
秦行云笑道:“时移世易,慕容氏当年再怎么身份尊贵,亡国之后不都成了一盘散沙?想要聚起来都不容易,更有随时随地被人抛出去扬了的风险,如此情形下,有几个人会敢于冒认慕容这个姓氏?就算真有,我只能建议你快点去找个大夫,帮他们看看脑子。”
“……”
慕容涉瞬间哑口无言。
话糙理不糙,他仔细思考之后,也觉得秦行云说的很有道理。
但一个家世不明,充其量只能算是慕容氏旁系分支的年轻女子,在他眼里,显然是没有修炼《太阴十二剑》的资格。
慕容氏的家训之中,对此也有明文规定。
所以尽管最开始他还有一丝拜托秦行云将《太阴十二剑》转交出去的想法,考虑到慕容氏的家训之后,他的这一丝想法顿时就如烟尘般散去。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秦行云居然会突然出手,将他手中的《太阴十二剑》抢了过去!
“铁面先生,你这是何意?!”
慕容涉虽然也是一位武林高手,实际战斗力比起宫青台逊色不了多少,可有宫青台的前车之鉴,他原本就没有底气与秦行云正面抗衡,加上此刻后者是突然出手,速度快若雷霆,猝不及防之下,他手中的秘籍自然就如纸鸢般快速飞走。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我这是遵循古时圣贤的道理,慕容兄,见怪莫怪。”
秦行云淡然一笑,顺手将《太阴十二剑》收入自己的怀中,随后道:“这东西就权且当是你给我的见面礼了,否则那条新矿脉,我不见得能放心地让出去。”
慕容涉咬了咬牙,压下心头的一丝异动,接着沉声道:“铁面先生纵然得到这本秘籍,难道还能打破它传女不传男的规矩?我虽未仔细研究过这门剑法,可卷首几页也是看过的,若要修行此法,必须要阴气十足的体质,除了女子符合这个条件,便只有先天阳气不足,甚至提前引发天人五衰的孱弱男子勉强符合。”
说到这里,慕容涉差点忍不住怪笑出声:“何为先天阳气不足,提前引发天人五衰?那不就是天生的病秧子,随时有可能去跟阎王聊天喝茶的病鬼吗?铁面先生正值盛年,功力高深,又极有豪雄气概,我想断然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吧?”
“这剑法的作用未免也太……”
自从拿到《太阴十二剑》的秘籍之后,秦行云的眉头就好像一直没有松展开来,始终是保持着紧皱的姿态。
慕容浅虽然不知道《太阴十二剑》传女不传男的规定,可当初对他提及这门剑法的时候,仍是信誓旦旦地说这是慕容氏压箱底的绝学之一,在众多秘籍之中能够排入前三!
可若真实的情况是如此刻慕容涉所说的那样,只有阴柔女子和孱弱男子才能修炼,那作用是不是也太有限了点?
人的体质一旦孱弱,无论男女,连做农活都是个很大的问题,属于肩不能提,腰不能扛,手无缚鸡之力的那一类,受个风寒都可能丢了性命,还说什么修炼上乘武功……
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像秦行云这种已经初窥长生之术门径的异类注定是跟“孱弱男子”这四个字没什么关系了。
至于阴柔女子……
他想符合这个定义怕是得直接进入所谓的轮回。
思来想去,就算这《太阴十二剑》的上限真的很高,剑气所过,足以摧山断石,使得浪潮翻卷,更引起风云色变,在秦行云看来,那也是个十足的鸡肋。
虽说自己不能练,转交给慕容浅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可看慕容涉那表情,明显也是不愿意的。
“本以为是个稀世珍宝,没想到还是个烫手山芋,我若将它转交给慕容浅,督促她日以继夜地勤加修炼,你会作何感想?”
犹豫片刻之后,秦行云也懒得弯弯绕绕,直接对着慕容涉问了这么一句。
慕容涉道:“东西都在先生你的手上了,你若执意如此,我当然也不能拒绝,可恕我直言,以慕容浅的武学底蕴,强行修炼《太阴十二剑》这种上乘剑法,是很容易受到强烈反噬的。剑招没学到几式,自己反倒先弄得一身内伤,那岂非得不偿失?”
“事在人为,况且这门剑法她念叨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东西既已入我手,焉有不让她试一试的道理?”
“可按照我慕容氏的家训,《太阴十二剑》只有出身嫡系的女子才有资格修炼,她若只是个旁系分支……”
“什么嫡庶之别,直系旁系的,听着就让人耳朵不舒服,像是快要生出茧子了。”
秦行云摇了摇头,接着还真的在慕容涉的眼前做出了掏耳朵的动作。
见他有如此举动,慕容涉也是瞬间明白自己再怎么抗议也只能是无效的反应。
“罢了……就算她造化如此吧,国都亡了,守着那么多死板的规矩,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此话一出,秦行云很是欣赏地拍了拍慕容涉的肩膀:“你能这么想,足以证明你比你的兄长要强,当年继任帝位的如果是你,燕国说不定还能多支撑几年。”
“先生慎言!”
慕容涉突然变得汗流浃背,接着连忙摆了摆手:“由始至终,我都没有称帝之心,况且废长立幼,自古便是取乱之道,大燕由我执掌,分崩离析的速度怕是只会更快!”
“废长立幼……”
这下顿时轮到秦行云面色古怪。
毕竟眼前的慕容涉长着一副中年男子的脸,鬓发都有不少发白的迹象,就算没有天人五衰那么严重,那也已经有了自然衰老的痕迹,哪像什么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偏偏按他兄长慕容暐的年纪来推断,慕容涉现在的年龄也只能处于这个区间,不可能真的年过四旬,直追慕容垂了。
“我很好奇,你的实际年龄是多少?”
“实岁二十一,虚岁二十二。”
从慕容涉的口中听到这般肯定回答,秦行云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那么你确定在图谋兴复大燕之前,不先找个医术精湛的大夫看看,挽救一下你的沧桑面容?”
慕容涉叹息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况且这也跟我修炼的功法出了岔子有关,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的。”
秦行云对此愈发好奇:“究竟是什么功法这么邪门儿,直接让人反向长生,加速衰老了?”
慕容涉道:“这并非我慕容氏的家传功法,而是一位江湖前辈传授,前辈有言在先,不可轻易对旁人吐露关于这门功法的详细讯息,还请铁面先生不要追问。”
“好吧。”
见慕容涉的理由还算充分,秦行云也不便保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话锋一转,就有了送客的想法:“开采新矿脉一事,越快筹谋越好,何况你还要想办法跟残刀会的上层人物交代,我现在就不留你了。今日之事,倘若有人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慕容涉点了点头:“是有贼人冒充秘闻堂宫长老,意图加害盐帮高层,铁面先生被迫还击,绝无半分责任。”
“不错,你很上道。”
秦行云也知道这种说法多少有点厚颜无耻。
但人在江湖,没点厚脸皮又怎么能行?
见怪不怪,习惯就好。
见秦行云已有意放自己离开,慕容涉正打算踱步走出密室,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连忙回头对秦行云补充了一句:“铁面先生,《太阴十二剑》你可以转交给慕容浅,但别跟她说是我送的,随便编造个理由便是,另外,关于我的身份,暂时也请不要告诉她。”
“可以。”
秦行云快速点了点头,竟然一点没有追问其中原因的迹象。
如此情形,反倒把慕容涉看呆了。
可一想到自己接下来的任务,他也知道愣在这里并无意义,对着秦行云抱了抱拳之后,他便一掌轰开密室石门,身影如疾风般飞掠而出。
“慕容氏若个个都有慕容涉这样的功力,就算不图谋复国,当个根深蒂固的武林世家倒也不错,有这样的资本。”
秦行云笑了笑。
此刻密室之中已再无旁人,他便顺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铁面具,接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算算时间,王徽之与慕容浅应该已经回到地面上了,那么接下来他只要把昏迷的许龙带出去,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念及至此,他也快速打出一掌,但不是朝着石门方向,而是脚下地面。
原来这密室下方还有一层。
他此刻的掌力收敛了许多,并未如狂风过境般大开大合,只胜在精准,将力量聚于一点,触动沙石底下的机关齿轮。
咔嚓!
伴随着紧密而尖锐的机关运转声响,秦行云的身影猛然沉了下去,可在极速下坠的过程中,他的身体并未失去重心,呼吸也依旧均匀。
以至于他稳稳落地,来到密室下方的阴暗空间之时,并没有引发一点多余的声响。
等机关停止之后,周围又恢复了静谧。
那种感觉,就仿佛真正的黑暗已经将这里彻底笼罩。
蓦然间,秦行云屈指一弹,以内力摩擦房间内的木块,引得火星飞溅,落入油灯所在的位置。
一点光明乍然而现。
他呼喊许龙的声音也很快传出:“别睡了,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