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卫西跳下去了?
从楼梯上?
只是为了逼他说实话?
他是想回到重生之前?
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
……
脑中转过千般念头,纷繁复杂,思维拧成一团麻花,集结成一个疑问:
卫西,是不是死了?
如果真的死了,他……
他怎么跟外公交待?
苏乔觉得自己应该去看清楚,刚迈出一小步,他再次定住。
楼梯太窄,他再走一步,就能看到下方场景。
如果,如果卫西躺在那里的话……
苏乔浑身发凉,如同坠入冰洞,寒冷刺骨。
他颤抖着,尝试扶住栏杆,眼中却毫无焦点,竟然抓了个空。
风似乎更大了,拂过面颊时,犹如刀子割肉。
苏乔用力抿住嘴唇,竭力抑制住从心底漫出的恐惧,将手重重搭上栏杆,借助支撑,把自己“拖”了过去。
视线也同时滑落,落在下方。
他狠狠闭眼。
如果卫西没事,他就……
他就……
睁开眼时,他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可已经看到了。
“你可真狠心。”
在苏乔想象中本该躺在地上的人,此时靠在最后一段楼梯上,脑袋仰起,说话时声音如常,显然并无大碍。
甚至,可能连碰擦都没有。
“我等了你45秒,你都没下来。”卫西还有脸笑,“我很伤心。”
苏乔曾在书上看过,有的人的笑如山川河流,见之,令人心旷神怡。
他现在有一个相似的念头,有的人笑,就好比沙袋气球,让人想一巴掌拍上去。
苏乔深深换了两口气,觉得肺部胀痛不已。
他紧了紧拳头,往下面走。
卫西见他动了,也跟着转身,继续下楼。
这次总算没出意外,也没人开口说话。
下了楼,站到平整的地面上,苏乔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想起什么,朝斜前方小跑十几米,停在一块倒塌的广告牌前,蹲下来观察了一下,绕到后面,单手抓住广告牌一角,似乎想把它抬起来,但一只使不上太大劲,抬得很吃力。
卫西走过去,双手抵住,一提,广告牌被掀开,露出下面的东西。
是一只很小的狗,黄色、瘦瘦的,但在微弱的光亮下,依然能看到它圆溜溜的双眼。
广告牌砸下来的时候,它没能来得及逃脱,幸好旁边有块石头挡住了巨大的力道,但饶是如此,它被压住一条腿,也受了伤,趴在地上无法动弹。
苏乔弯腰,将小狗抱出来,小狗大概很疼,又冷,不停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苏乔解开围巾,把小东西包进去,一边摸着脑袋以示安慰。
卫西想起来,他跃出楼梯后,吹起一阵大风,他听到巨响和某种惨叫,应该就是这个小家伙。
苏乔显然猜到了,所以一下楼就跑过来查看,看架势,一会还要送小狗去医院。
这个人就是这样,看到可怜的、无依无靠的,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我帮你。”
苏乔:“不用了。”
他搂着小狗,沿着来路走向围挡。
天气实在太冷了,少了厚厚的围巾,清瘦身形在夜色中愈发单薄。
卫西盯着看了一会,慢慢跟上。
钻出围挡,一辆车等在那里,车里的人看见他们,从驾驶座下来,喊:“终于出来了,我都想进去找你们了。”
是一个高大的男子,三十多岁的样子,面容英俊,但苏乔不认识他。
那人主动对苏乔说:“这位同学,你好,我叫卫至承,是卫西的叔叔。”
叔叔?
卫西走上前:“是小叔,比我大十四岁,你可以叫他的名字。”
“没大没小。”卫至承训斥,“大半夜的把我叫来,是不是又闯祸了?”
卫西:“没有。”
卫至承冷哼,转向苏乔:“这位同学,喊我名字就行。”
苏乔当然没这么自来熟:“谢谢卫大哥,这么晚,麻烦您了。”
卫至承笑着摆手:“别这么有礼貌,我不习惯,来,先上车,外面太冷了。”
三人上车,卫至承从副驾驶上拿起一个保温箱:“里面有牛奶,喝一点,这么冷的天气,容易感冒。”
卫西接过来,取出一瓶,拧开盖子,塞到苏乔手上。
牛奶还是温热的,握在手里很暖和。
苏乔:“谢谢卫大哥。”
卫至承从后视镜看了眼自己侄子,慢慢发动车子:“别客气,你们两个小孩这么晚来这种地方太不安全了。”
苏乔不知道怎么回这话,只能笑了笑。
卫西在旁边喝牛奶,咕咚咕咚的。
开了几分钟,车子多了一些,卫至承问苏乔的地址,先送他回去。
苏乔摸着小狗的脖子,闻言犹豫了一下。
小狗的左腿被压,受了伤,应该看医生,可是马上过年,又这么晚了,宠物医院大概都已经关门了。
“他认识宠物医生。”卫西忽然开口。
苏乔抬起头,小狗也跟着看了一眼。
卫至承愣了一下,在后视镜对上侄子的视线,微微皱了下眉,转而对苏乔笑:“我的高中同学,大学学的就是这个专业,毕业后开宠物医院,我们现在就可以过去。”
苏乔:“这么晚了……”
“他住在医院里的。”卫至承调侃着说道,“他非常热爱工作,现在应该还没休息。”
小狗大概实在很疼,蹭在苏乔掌心的脑袋不断拱来拱去,嘴里呜咽,楚楚可怜。
现在回家,这个小东西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明天。
苏乔开口:“谢谢卫……”
卫至承:“一声声大哥,都把我叫老了。”他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苏乔也跟着笑了一声。
卫西的这位小叔,年轻不大,言行举止都显得随意,但无论是对他们说话时的神情语气,抑或是提前给他们准备热牛奶的举动,都异常温柔。
是那种骨子里、油然自生的温柔。
这跟卫西嘴里的“卫家的人都很疯”的评语,仿佛大相径庭。
开了大约十几分钟,车子停了下来。
方才路上,卫至承已经给朋友打过电话,一下车,就有一个年轻男人迎上来:“这么晚把我叫起来,有什么事?”
“找你看病。”卫至承指了指刚刚从后座下来的苏乔,“这位同学捡到一条小狗,被广告牌砸伤了腿。”
对方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对苏乔说:“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