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的雨珠滴在公交车的车窗上,绘画出树根样的纹理。
天际灰暗,公交车的座椅稍微的湿乎乎,宋镜歌扭头看向许野望,对上了他那双狭长的桃花眼。
懒散地躺着座椅,许野望戴了蓝牙,同色系的耳机衬着白皮肤,肌表并未因之而黯然。
校服的拉链拉到最顶端,长纤的双腿拘泥于座位的空间,他把收好的透明雨伞靠在前面乘客的塑料椅背。
“宋同学,你不回家?”许野望问。
公交车前进的路线与小区的方向相反,而今许野望坐在了宋镜歌的身旁,她道出目的地:“先不回家,我得去青年宫的舞蹈班。”
“你为后面的校考练舞。”许野望对艺考生的考试有所了解,“我去青年宫的物理竞赛班上课。”
“不完全是准备校考,我主要是去舞蹈班兼职。”宋镜歌抱着书包的胳膊紧了紧,伸手理好贴在脸颊的发丝,“当初中生的舞蹈助教。”
“听歌吗?”
许野望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切换了音乐软件正在播放的歌曲,摘下左耳的蓝牙,朝身边的宋镜歌勾了下唇,语调尾音上扬。
“小宋老师。”
北大附中至校门口公交站的路段,宋镜歌冒雨而行,衣帽防止发丝淋湿,而袖口外露的手没能幸免。
她点头,伸手计划去拿许野望的蓝牙,又顾虑到沾了雨水的手指,舒张的手指蜷缩回了书包旁。
书包的拉链解开,宋镜歌翻找棉层内的卫生纸:“我刚才淋了雨,手现在还是湿的,我用纸巾擦下手。”
“不碍事。”许野望的身子靠了过来,他给宋镜歌戴蓝牙,密郁的睫毛垂垂。
蓝牙入耳,许野望手机内播放的音乐传至耳膜,男歌手唱着英文歌词,声音仿佛咕噜噜冒泡的冰镇苏打。
动听的歌曲障蔽了车窗外的沙沙春雨,应景的歌词涵盖了雨水的单词,宋镜歌的歌单里多为曲调悠扬的国语歌。
即便许野望给她戴的蓝牙,宋镜歌照旧用纸巾擦拭了湿润的手:“这首英文歌的节奏轻快,我以前没听过。”
“歌名叫《ParisInTheRain》,中文名是《巴黎雨夜》。”许野望还是原来的慵懒姿态,说英文的腔调极具苏感,他起了兴味,“我来给小宋老师翻译,歌曲副歌部分的歌词。”
北都市所在的省份,高中生在高考做英语试卷时,听力部分不算入总成绩。
因此,该省的学生们在日常的做题中,大部分的同学不会去刻意练习英语听力。
许野望说要翻译英文歌的歌词,歌曲也快播放到了副歌的片段,宋镜歌没多想:“你翻译给我听听。”
稍稍将嘴唇靠近身旁乘客的耳畔,许野望的单只手放在了公交车的塑料座椅上,言语随着英文歌词同声传译:“只要有你,任何地方都像是巴黎雨夜。”
“我们不需要浪漫的城市烘托气氛,也不需要喝酒壮胆。”许野望放低声线,好像荒漠孤烟下的砂砾,他的嗓音穿过春潮的凉雾,藤蔓爬绞宋镜歌的思考的齿轮。
“因为,宝贝,只要有你。”
许野望放慢翻译的语速,多情的乌仁观察着发愣的宋镜歌,轻微的热息把歌词的每字每句都熨烫了遍,像蛊惑航船触礁沉沦的塞壬海妖。
“任何地方都是浪漫的……”
公交车行驶于春雨中,年后的温度不暖,车窗的玻璃上起了层白雾,宋镜歌顿觉周围的空气变得闷热。
说着暧昧话语的许野望如无其事,他看着她时,眸底浮现着笑意,神情仍是那种闲散安逸,与耳朵渐渐带粉的她迥然不同。
遭受蛊惑的渔民及时止损,宋镜歌看向起雾的车玻璃,蓝牙内的英文歌词持续萦耳,她让对方不要再说下去:“许野望,你不用继续翻译了。”
许野望可以把手机给她看,上面的歌词自带翻译。
可却要亲口给宋镜歌翻译歌词,选取了英文歌的高潮片段。
他显然是故意的。
“翻译的挺准确的,逐字逐句。”许野望佯装无辜,特意强调他是一字一句翻译了英文歌词,“不满意嘛,小宋老师。”
倘若宋镜歌说满意,许野望便会借机翻译下去,她只能任着对方,半真半假的调弄。
但是说不满意,又在质疑他翻译英文的水平。
“不是不满意。”宋镜歌往车窗靠了靠,“你靠的有点近,我不习惯。”
公交车的最后一排有好几个位置,只坐了许野望和宋镜歌两个人,其余座位都是空余。
许野望没有和宋镜歌隔开座位,还紧挨着,坐在了她的旁边。
许野望笑着在车位上坐端,耳机内的歌曲播放,由主歌循环至结尾部分的副歌。
公交报站到达北都青年宫,宋镜歌把蓝牙还给了许野望。
春雨仍未停歇,似朦胧纱帘笼罩北都,宋镜歌背上书包下车,抬手要戴上衣服的帽子。
透明的雨伞为她分离了来袭的雨丝,以及席卷复苏草木的寒风,再抬眼,是给她撑伞挡雨的许野望。
“我们顺路。”下了公交的许野望收好蓝牙,剔透的雨滴依着伞沿淌进马路的水洼,绽成雨花,他的话共同掉落,“小洛神,别淋雨。”
“你什么时候补完物竞课?”宋镜歌问。
“晚上八点。”许野望将雨伞往宋镜歌的方向偏了偏。
“比我早,我等少年宫关门的时候才回去。”宋镜歌担任完舞蹈班的助教,要留下来给校考练舞。
许野望看着烟雨中的青年宫,忽地问道:“今天的篮球赛,你有没有给我加油?”
宋镜歌本想说没有,但她更换了委婉的说法:“我还是很有班级荣誉感的。”
北都青年宫的物理竞赛班和舞蹈班不在同个楼层,舞蹈班在三楼,物理竞赛班在二楼。
抵达二楼的楼梯口,宋镜歌告别了顺路的许野望,走到阶梯拐角处,隐约听到了许野望和别人的对话。
“那个女生好像是舞蹈联考的省第一,我们青年宫的展板有她的照片。”物理竞赛班的同学随口道,“望哥,刚才见你们有说有笑的,你喜欢她啊。”
宋镜歌抬脚上楼的脚步骤地顿住,心脏像被物什紧紧捏住。
胸膛起伏的幅度因之减缓,恍若紧绷的琴弦,她等待着许野望的回复。
“不喜欢。”许野望的声音寡淡,“太乖了。”
登楼者绷紧的琴弦懈劲,而后断裂。
既然不喜欢,又何必次次惹引,让她心动难捱。
之前宋镜歌在许野望的桌肚里,悄悄塞了她写给他的情书。
这封爱意满满的情书的最终归宿,是学校教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