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深夜,上青村的村民们基本上都已入睡的时候,突然就被阵阵狼嚎声给惊醒。大、小青山是有狼的,可自打解放以来,这野狼出没得就越来越少。现如今,村里人已经有十来年没见过野狼的踪影了。如此,村里人才会放心地时不时就进小清山采些野果野菜什么的。
野狼,那意味着什么?
那可是能咬死人的凶兽!
而且狼性狡诈且记仇,更爱成群结队地出没。听窗外传来的狼嚎声,这得是有好多只狼。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间,这附近就来了那么多只野狼。这些野狼来了之后,以后可怎么办?先不提进山安全不安全,就他们现在这山下的村子安全不安全,还不一定!以前,也不是也没发生过狼群进村伤人的事情!
世人常用“鬼哭狼嚎”来形容声音恐怖凄厉,可见那狼嚎声该是多么吓人。没过多久,上青村不少人家的小孩都被吓哭了,大人们也是焦虑地开始在屋里走动。一些人家本来开了灯的,但是很快就又把灯给关了,因为就怕狼群见着光亮,就奔着他们来了。
担惊受怕之下,女人们负责哄孩子,男人们则开始去检查门窗,然后准备棍棒刀枪之类的武器,也好在意外发生之时,能迅速做出反应。
还好,那狼嚎声在持续了大半个点的时候,就慢慢歇了,到后来,就没再有动静。但这一晚,整个村子的人都没睡安稳。等天一亮,不少人都出了家门,纷纷找人去谈这事去了。到最后因为事态严重,村长特地就就此放了大喇叭,商量大家聚在一起谈谈此事。
对这事儿,村里人其实都摸不着头脑,就连老一辈的猎户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以前他们总以为野狼这生物应该是在小清山一带绝迹了的,毕竟,已经十多年,甚至可以说快二十年没正经见过野狼了,这会让突然来这么多野狼,谁都闹不明白!
是什么原因引来了狼群可以先放下,当下的要紧事就是,这些野狼会不会驻留,会不会对村里人造成伤害?他们应该怎么做才能有效地防范这种可能会有的伤害?
村里人你一言我一嘴在那里商量的时候,满子妈和满子爸这两个最好热闹的人,却是很是反常地没有吱声,而只是淹没在人群中。
当天晚上,不少村人严阵以待的时候,狼嚎声迟迟没有响起。一夜过去,不少人松了一口气,殷殷期盼着那没见过的狼群只是过路,这会儿已经在小清山一带消失。但第三天一早,上青村再次沸腾了。
“那个城里人受伤了!”
“容凌受重伤了!”
这个消息,像是长翅膀似的一下在村子里扬开,不少人往林延家跑。满子妈如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嘴角扬起了诡谲的笑,先快速跑去了一趟村尾,见到满地的血迹,以及那断断续续朝林延家延伸而去的斑驳血迹之后,心里很是满意。不枉她一晚上劳作,也不枉她几次大早上蹲点,掌握那少年郎的跑步路径。
接下来,就该是她登场了!
她像村里其它好奇的村人一样,往林延家跑去了。等到门口,就听到不少唏嘘声。
“哎,谁这么坏啊,往道上撒铁刺……”
“夭寿哦,刺了人一身的血,这会儿躺床上都下不来床了……”
“就是,就是,你没看那现场的血,那么多,好吓人……”
“大夫还在里面给看病呢,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要我说,那么密密麻麻的铁刺,是个人倒下去,都得去半条命,啧啧,我一想起那些铁刺,鸡皮疙瘩就全都出来了,狠,太狠了……”
……
“你说,这能是谁撒的啊?”
“不知道呢……”
“哎,会不会谁想防野狼进村才给撒的啊,然后那容凌倒霉,就给误踩了……”
“呦,这么恐怖的铁刺能往路上撒的嘛,这不是害人吗?”
“我看撒的位置挺靠近村尾的,是进山的道儿,真要狼群进来了,能给堵住……”
“谁知道呢!我就觉得这撒铁刺的人不地道啊,真要是防野狼,那也得说一声啊,否则,谁踩上谁倒霉啊,这次是那城里人,下次呢?”
“咦,你这么说也对,这万一我们哪个踩上,嘶——”那人倒抽了一口冷气,被自己被铁刺给扎了全身、血流不止的场面给吓到!
“缺德,太缺德了!”
……
“谁干的呢?”
……
“那容凌也太倒霉了!”
“可不是!”满子妈听了一会儿,接了一句她想听的话,大声道:“那容凌可不就是倒大霉了!我早说了,妞妞这个丫头是个会克人的,可他就是不听我的话,现在看到了吧,被克到了吧。咱这村里,谁都好好的,就他,和妞妞最亲近的,出事了,被克到了,落得一身血啊。这年轻人啊,啧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他要是当初能听进去我的话,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样了!”
满子妈本来就是嗓门大的,这次特意提高了音量,一下子间,林延家院子内外的人都给听到了,表情也不一了起来。不少人心里一凉,暗想还真就是这样,容凌和妞妞这么亲,现在到时候了,还真就被克了。
但也有人不这么想。
“这是意外吧!”
满子妈就一声嗤笑。
“意外?呵呵,怎么你不意外,我不意外,就那和妞妞最好的人意外了呢?啧啧,这可真是太巧了!”
一时间倒是没人答上话来!
满子妈就有些得意。
“再说了,谁和那丫头亲,谁就会被克到。这下,大家都看到了吧?”
“妞妞不克人!”一道冷怒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然后走出来了两人,一个是刘猛,一个是林延。两人身上都沾了血迹,看着有些狼狈,也让人心里有些发抖。不用说,这二人的血,肯定是从容凌身上沾到的。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刘猛抿着唇,沉着一脸愤怒道:“这件事的元凶是那个在道上撒铁刺的人,和妞妞无关。我们得把那个撒铁刺的人给找出来!”
满子妈心里一跳,有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这两天,因为野狼的事,村里人晚上都躲家里不出来,加上有她丈夫给她把风,所以她可以肯定她半夜埋铁刺的事,肯定没有被人给看到!那么,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呵呵……”满子妈凉凉道:“少年郎,怎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执迷不悟呢。这事儿,摆明了就是和妞妞有关的啊。你说,怎么那么巧,是你那朋友容凌踩了那铁刺,又怎么那么巧,那条道上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怎么容凌就给碰上了,然后栽在了那里,落得一身血。这么巧的事儿,少年郎,你还是觉得这不是克吗?”
刘猛一脸阴沉,固执道:“不管怎么说,先把那撒铁刺的人给找到再说!”
满子妈心里再是一跳,皮笑肉不笑。
“行啊,把那人给找出来,好好说道说道。可就怕啊,啧啧——”
她故意吊起了大家的胃口,以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成功让大家的注意力落到她身上之后,她略微压低声音,有些阴沉沉地道:“就怕啊,那铁刺来得莫名其妙,就像那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狼群一样!”
“关狼群什么事!”刘猛不耐烦地瞪着满子妈。“一码归一码,我们现在要找人,找出那个撒铁刺的人来,然后给我那朋友赔偿!”
赔偿?
满子妈在心里阵阵冷笑,这次不掩饰恶意,恶意嘲弄道:“少年郎,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说着莫名其妙啊——”
故意拉长了声音,看了周围的村人一圈,满子妈放下重量级炸弹。
“是指妞妞呢!这些东西啊,说不定就是她招来的啊!”
“嗡——”
人群中一下炸开了,因为这话,变色的人不少,议论声,立刻迅猛地宛如蜂群一样低鸣了起来。
刘猛也是一副被惊住的表情。
“你……你有什么证据?”他大声质问满子妈。
满子妈抬手就朝人群中指了指。
“他,他,她……他!这些都是证据!他们可都是被妞妞给克到过的,都可邪乎了。这样的邪乎劲啊,也就妞妞能弄得出来!”
“嗡——”
人群再次爆发了!
因为容凌之前的作为,村里人当中已经有不少人不认为妞妞会克人了,但现在一直护着妞妞的容凌,声称拿自己做实验的容凌却出事了,还是出大事,那些人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疑虑,一下又上了心头。
满子妈继续道:“那容凌不是口口声声说拿自己当实验的吗,说只要他还好好的,村里人就不准说妞妞是克人的,这下好了,他自己也被克到了,以后,他也没理由拦着村里人说妞妞了吧。我早说过,要离那个丫头远远的,你们还不听。哼,那丫头克人可是说不准时间的。我当时觉得有些不对劲,有心离那丫头远远的,可因为以前对那个丫头的照顾,还是受影响了,哪怕离开了她,但还是被克了,莫名其妙就挨了那蜂群的蛰,差点去掉半条命,在床上躺那么久,现在身子都没好利索啊。我看哪,那丫头克人的段数又高了,会积累了,谁和她走得近呐,指不定哪天这亲近到一定的份上,就会被克,倒大霉!”
这话说的可就有点恐怖了!
按照她这说法,只要和妞妞走得近的,别看现在没事,可是这种“近”,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就会爆发?!
嗬——
那之前,他们可是有和妞妞打招呼的,有从她手里接过糖果等零食的,他们的孩子甚至有和妞妞玩在一起的……
这样的想法一蔓延,简直就像是瘟疫,很多人变色!
“把她送走!”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这一声,但这一声出来之后,遭到了不少人的附和。
“把她送走,送走……”
“这是个害人精,得送得远远的……”
不少人表现出了义愤填膺的架势!
满子妈看着,越发满意,若是可以,她真想原地大笑一番。
少年郎,你想跟我斗,下辈子吧!
放眼整个村子,那就没一个人能玩得过她的!
正待她得意洋洋呢,一道冰冷的声音以劈开破苍穹的力道,高高扬起。
“把谁送走?”
一声落,众人默!
这道冰冷的声音,曾经在发号施令之后,让他们很多人的屁股都挨了打。至今想起来,那屁股还隐隐做疼,那种羞愤的感觉,依旧在心头蹿动。
而那道声音的主人还说,妞妞以后归他罩了,谁要是再敢说她克人什么的,他绝对不客气!甚至还说,“拳脚无眼、死活不论!”
那是真凶性!真杀念!
咝——
不少人没那么冲动了,心里头开始冒寒气!
但有人却不服,比如满子妈就是其中一位。他们暗想,你容凌今日都栽这儿了,还想颠倒黑白?!还想靠武力镇压?!哼,他们上青村的人,可不是窝囊废,该来硬的时候,那绝对硬!
但容凌出现的时候,很多人都惊呆了,包括满子妈!
满子妈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容凌,一双眼瞪得跟牛似的,上上下下,使劲打量,恨不得能就此在他身上直接戳出一个个的血洞来!
怎么回事,不说容凌受伤了吗?怎么现在看上去,跟没事人一样?!不能的啊,那现场的铁刺上可都是血,甚至还能看到些血肉啊!
怎么回事啊?
满子妈这心就咯噔往下坠,耳后感觉凉意阵阵,如此皆因为从房间里一路走出来的容凌,非但全身上下干干净净,不沾半分血迹且不说,看他行动自由的样子,那脚都该是好好的。那精气神,瞧着比当日他在村长家门外的那主席台上讲话那会儿还要好,还要来的让人恐惧!
可不该啊!
就算这小子的身手再好,可她撒铁刺的时候,特意往上铺了尘土,一般人绝对看不出来什么异常。不敢说能将这小子伤得全身都钉进那铁刺,但是费他一只脚,那是妥妥的不成问题的!
不信邪,满子妈死死地盯着容凌走动着的脚,可让她失望的是,她半点血迹都没看到,更看不出来半点受了伤的影子!
可这不可能!
她这边心里掀起滔天巨浪的时候,容凌已经出了堂屋进入院子了,然后彻底地暴露在了村人的目光之下!
他没事,他很好!
这样的观念,强烈地冲击了村里人!刚才不少附和妞妞克人一说的人,只觉得自己的屁股立刻就紧了,那种将要被挨打的认知,让他们阵阵牙疼。而扬言说妞妞是害人精,要将她赶出村子的人,更是愀然变色,立刻脑袋一缩,腰一弯,尽量降低身高往人群中躲去了。
容凌面挂讥讽,眼带寒冰,严厉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再次看得不少人心虚地别开眼之后,将目光一下扎在了满子妈身上。
“你刚才说了什么?”他冷冷地问。
满子妈就像一下被掐住了嗓子似的,眼神频频躲闪。
“没……没什么!”
“可我怎么好像听到你在说话的声音,而且挺高的,似乎满场就你在那不停地说了!”
满子妈自然变色,强撑着回:“没……没什么!”
此刻恨不得抬腿就跑,不想再呆下去了,但又觉得,真就跑了,可真就是有些丢脸丢大了。她开始犹豫。
但别人可不会给她犹豫的时间,刘猛一下站出来,冷冷地戳破了她的搪塞。
“她刚才说妞妞克人!”
然后一五一十,将满子妈方才说的话,都给复述了出来。他记忆力倒是好,虽没有将那些话百分百地复述出来,但至少能准确地复述出百分之九十!
宛如狂风暴雨骤袭,容凌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那黑面的样子,宛若阎罗。开口的音调,则宛如地狱判官!
“是你说妞妞克人?”
冷汗袭上了满子妈的额头,他不敢答。
属于容凌的阴森森的音调再次扬起。
“我如今好好地站在这里,怎么我都没感觉到我被妞妞克到了,你就知道了,还说得像亲眼看见了一样?”
满子妈的脸上,冷汗滚落成河,湿褡褡流下,宛如冰冷的小蛇在她的脸上游走,让她面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可她顾不上抬手去擦拭!
那边,阴森的声音,句句催命!
“我说过的,造谣者,我绝对让她好看。满子妈,你过来,咱俩好好算算!”
最后那话,掩饰不住杀气!
满子妈受不住,惊跳了起来!
当日容凌只一招就将村里的大汉给压制在身底下的一幕,赫然浮现她的心头;还有他那一帮像是专业打手的壮汉小弟们,八字排开站在那的一幕,也在她心头涌现!
她怕!
更恼!
而她,更是没多少时间了!这次的出手,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所以,她得搏!
而她怀疑,容凌根本就没有如表面看起来那样无碍。
她自己亲手设计的陷阱,她很自信,也很清楚那威力!
所以,她再次拿眼看容凌的双脚。这会儿,他穿的是一双运动鞋,将他的双脚藏得严严实实,自然,也会将伤口和血迹都给藏好。而以如今炎热的天气,其实他更适合穿凉鞋或者凉拖,就像村里的其他人那样,可他没有。这说明,有问题!
她自觉自己找到了突破口,也因为对自己设陷阱的自信,已经对现场的确认,强撑着,大声质疑容凌。
“可以把鞋子脱了吗,我想看看你的脚!”
“不可以!”容凌答得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急切地又像是在掩饰什么。
满子妈更加觉得自己掌握了真谛,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一个深呼吸之后,笑了。
“为什么不可以?”
“我不想!”
“呵,你不想?”满子妈眉毛一挑,表情玩味。“是不想呢,还是不敢?”
“你什么意思?”容凌神情阴郁!
但这会让满子妈却不怎么怕了。容凌越是如此表现,她越是认定他心里有鬼,也就越安心。
她偏头看了村里人一圈,脸上的笑意加深,却是带着浓浓的讥讽。
“你说你自己好好的,可我怎么觉得,你的脚有问题啊?我刚才走过来,可是看到不少血迹的,大家都说是你受伤了,一路流着血到了林延家的。呵,你要真的是好好的,那就把鞋子脱了,给大家看看如何?”
容凌的唇角抿紧了,看满子妈的样子,似是恨不得将她给掐死!
满子妈本能地被他的目光给吓到,但想到如今大庭广众之下,附近更多的是和她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村里人。这样的场合,容凌根本就不可能把她怎么样!但想到容凌此人的不好惹,也免得事后被容凌给偷摸报复收拾了,她就收了讥讽的态度,以一种疼爱晚辈的长辈的姿态,叹息着说道:“哎,容凌,你就别替妞妞遮掩了。婶子知道你心好,可这会儿啊,这好人咱不能做啊。以前婶子就劝过你,离妞妞远远的。婶子知道,妞妞这孩子长得招人稀罕,别说你喜欢她,婶子其实也喜欢她,否则,之前也不可能一直照顾着她。但是婶子和你说心里话,那个丫头,你以后别再接触了啊。婶子这是老了,也是受人之托,所以偶尔倒倒霉,也就罢了。可你还年轻,要做的事很多,这和妞妞接触多了,你说,这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这次你是受了伤流了点血,可下次,你要是把命给丢了,多不值!我就说说我这次,好好的,进山打个猎,就莫名——”
“闭嘴吧!”冷厉的声音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这些破事,就别说了,我听了头疼!”
太打脸了!
且是众目睽睽之下!
满子妈收了笑,面上带了怒。
“容凌,把你那鞋子脱了,给大家好好看看,你到底是好好的,还是非常不好!”
林延那两人身上的血,也不是作假的,都摆在那里呢。这样看,反倒是容凌这个出事的人却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的,这就很能说明问题。她怀疑,容凌身上也有伤,但是被处理好了,现在都藏在衣服底下。她现在不好让他当众脱衣服,但是脱鞋没事。先让他脱鞋,再让他脱衣服,她满子妈今天就要让他容凌没脸!
满子妈气呼呼地想着,看着容凌,连演戏都觉得没必要了,不掩饰恶意。
“你就这么肯定我脚受伤了?!我说我好好的,就是好好的,你这么肯定,是偷摸躲在一边,眼睁睁地看到了我受伤了?”
这话自是诛心!
满子妈本就是做贼心虚的,听到这话,当众炸了毛。
“放你娘的屁!老娘为你好,才担心你、劝你。你一个外乡人,不识好歹,非得和妞妞亲,被克到,哼,那是你活该。容凌,我警告你,你别把污水玩我身上泼。你和你的朋友做的那些事,我都听到了。我满子妈照顾妞妞,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你别丧尽天良地想来抹黑我。对妞妞,我是仁至义尽了。对她惹出来的事,我也是能帮就帮了,能劝就劝了。本来村里人和妞妞保持距离之后,一直都还好,可偏你这个外乡人,不知好歹,不听别人的劝还不说,回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但护着那丫头,糟践我们上青村的人,这次又想着来抹黑我。哼,我看你是被那丫头给迷了心窍了。你啊,早日清醒清醒吧,那丫头,邪乎着呢。小心她最后把你给迷的,连命都能给你迷走了!”
怒冲心口,满子妈基本上是“噼里啪啦”一阵骂,骂得没遮没拦,也骂得过了!
容凌当下冷笑。
“就你这样的,还敢口口声声说关心妞妞,真是个大笑话!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看你根本就是没安好心!”
更加心虚的满子妈立刻大声咧咧。
“我怎么就没安好心了,啊,你说,我怎么就没安好心了。大家伙儿,都来评评理,我怎么就没安好心?念着和林奶奶家的情分,我没少照顾妞妞,天天晚上,也是我找她回家的,我这是拿命在照顾她呢,我怎么就就没安好心?啊,我怎么就没安好心了!天呐,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我做了好人,怎么就成不安好心呃,天哪——”
“闭嘴!”容凌怒声打断。
满子妈被噎,眨了眨眼之后,又开始嚎:“天呐,有没有人出来管一管啊——”
“闭嘴!”容凌再次厉声打断。“你不就是想看我的脚吗,我就给你看!”
满子妈一下就不嚎了,小眼睛瞪大了,直往他的脚瞅来。
林延迅速跑进屋去拿了一条凳子,让容凌坐了。容凌冷着脸把鞋子给脱了,露出了一双穿着黑袜子的脚。他没再动。
满子妈急急叫:“袜子,还有袜子!”
黑袜子一遮,什么都看不见了。这是有鬼!
容凌就冷冷地看了满子妈一眼,动手,脱了一只脚的袜子。
满子妈嘴唇一抖,满眼失望。因为那只脚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受过伤的痕迹。她有点慌了,也有些急了。呼吸急促的同时,她想到了那满地的血,所以,她瞪大了眼,热切地看着容凌的另外一只脚,尖声叫:“那只脚,那只脚,把那只袜子脱了,脱了!”
因为太急切了,她的声音都带着尖利,宛如跳梁小丑般。村里不少人皱起了眉头,但没说什么,也是有些热切地盯着容凌的另外一只脚。
容凌冷着脸,把另外一只袜子也给脱了!
“怎么可能!”
满子妈失声叫,脑子一下子就大了。双眼更是高高地鼓起,瞪着那只同样干干净净的脚,像是在瞪着怪物。
冷汗,重新爬上了她的额头,也同样地爬上了她的后背。她觉得有嗡嗡嗡的声音在她脑海里炸开,炸得她两耳失聪,双眼也有些发白。她觉得视野之中的人物,一下就有些模糊了,不大能看得清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他肯定是受伤了的,那满地的血,那沿路洒落的血!
不,他肯定是受伤了,不在脚上,那就是在身上!对,在身上!
“把衣服脱了,你的伤口在你身上,在你身上!”她尖声叫,恶狠狠地瞪着容凌。
容凌阴沉沉的。“你就这么肯定,我肯定就是受伤了!”
满子妈不理,依旧叫:“把衣服脱了,把衣服脱了!”
“满子妈!”一边有人叫,不苟同。
可满子妈听不进去,因为她太有自信了,也因为她已经把话说得太满了。
容凌绷着脸,把上半身的短袖给脱了,露出了精瘦有力的小麦色的躯体。那躯体,肌理分明,每一寸肌肤之下,都藏着不能让人小觑的爆发力。但那健康而漂亮的躯体上,独独就没有伤口!
“不可能,不可能……”
满子妈喃喃,嘴唇抖得厉害!
容凌满脸讥诮。“满意了?”
面上重新森冷。一看就知道是打算要狠狠收拾满子妈了!
满子妈惊恐交加,眼珠子一滑,就盯上了容凌现在所穿的长裤,那是一条黑色的裤子。黑色最能遮挡血迹了,而大夏天的,穿这么黑的裤子,不嫌弃热吗?
“裤子!还有裤子!”满子妈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双眼灼灼,更看到了救世主似的。“把裤子脱了,把裤子脱了。你那伤,在腿上!”
“满子妈,过了啊!”周围再有村人看不过去,出声阻拦。
但满子妈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只看到了容凌讥讽的脸,以及一次次扎在她身上的那阴狠的视线。她要是现在收拾不了这少年郎,回头,他就得收拾了她!
那血是不会作假的,地地道道的血腥味!
他肯定受伤了!
他别想瞒着她!
“把裤子脱了,把裤子脱了!”
那神经质的微微翘起的嘴角,以及兴奋地微微发抖的音调,让她看上去可真像是个变态。离满子妈比较近的几个村人,蓦然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就往一边退了退,离她稍微有些远。
阳光下,那已经脱得只剩下长裤的少年,自是俊美无双的。这附近整个村落,都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更俊美的,更找不到,能比他更有贵气的。那小麦色的肌肤,在日光下,看着都能发光,闪瞎不少人的眼。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看着,都莫名地有些口干舌燥、面红心跳,不敢看得太久。而少年郎比例堪称完美的线条,以及那优美的线条所蕴含的力量,也让不少小伙儿大老爷们暗暗羡慕嫉妒。
满子妈对着这样的少年双眼灼灼,让对方脱了鞋子且不说,又让他脱了上衣,这会儿又让他脱裤子,又一副恨不得能冲过去替那少年将那裤子给扒下去的兴奋样,这样的她,实在是让人有些惊悚!
“脱,快脱!”
那略略发尖的嗓子,就跟要吞食少年元阳的女妖怪似的。有个小孩吓得直往自己妈妈的怀里扑,他妈也是赶紧把自家小儿给抱得紧紧的,防备得看着满子妈。
容凌垂下眼,修长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裤腰。阳光在他的半边脸上落下了阴影,让他整张脸看上去有些晦暗不明,无端地让人很是忌惮,但他还是脱了。
长裤从他的腿上滑落,露出了两条笔直的小麦色长腿。同样的肌理分明,同样地再每一寸肌肤下,都藏不住那种随时可以冲笼而出的爆发力。但同样的,那两条可以堪比世界级男模雕塑的长腿上,没有一处伤口!
这种全身近乎是赤裸的景象,已让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看得面红耳赤,垂头的垂头,转开眼的转开眼,但却有偷偷地,时不时抬眼瞄一下。有一种无法说出口的暧昧,悄悄地在人群中升起。
而一道尖锐的声音,更是将那份暧昧给助燃。
“裤衩,把裤衩给脱了!”
大姑娘小媳妇再不敢看了,齐齐低头去了,只敢把耳朵尖给竖得高高的,暗想这满子妈可真是大胆!
也有不少人想,这女人可真是疯了!这都脱到这份上了,还让人脱,太过分了吧!
“行了!”这次劝阻的声音,多了不少。但满子妈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的双眼已经瞪得像是两盏小灯笼似的,一跳一跳地,好似要冲眼眶里跳出来,然后直接往容凌身上扑。她的面色惨白,冷汗阵阵,可偏偏,她的两腮却有着迥异于惨白脸色的殷红,那模样,就宛如饥渴良久的瘾君子终于如愿吸上了毒品似的。
“把裤衩脱了,把裤衩脱了!”她尖声叫!
容凌蓦然抬头,表情凶恶!
“够了!”他暴吼,全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那一刻,日光下的他,整个人都先是在发光,像是披上了一套黄金战甲,像是一下成了神,可以审判一切的神!
“你觉得我肯定身上有伤,你觉得我肯定会受伤!满子妈,你就等着我受伤,是不是?”
满子妈神经质地全身都开始抖了,她听不进去容凌的话,但感觉到了她的恶意,也感觉到了射在她身上的无数道的带着猜忌和恶意的目光。这些恶意和目光,逼她发狂。
“把裤衩脱了,你肯定有伤,肯定有,肯定有!”
容凌却去弯腰捡裤子衣服重新穿起。
“不许动,不许动!”满子妈尖声叫。“脱了,都脱了。你流血了,你身上肯定有伤口。地上都是血,你受伤了,不可能没有伤口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满子妈,够了!”部分村人都对她怒目相向了。那只是个少年,而满子妈应该是个长辈,她不应该对一个少年郎如此咄咄逼人!他们上青村的人,没这么无耻!
“不可能,不可能……”满子妈犹自喃喃。
蓦然,一个灵光乍现,她指着容凌,就开始尖叫。
“妖孽,你是妖孽,妖孽!妖孽!”
她喊得一声比一声高,宛若如此,是揭穿了长久以来的迷局,是道出了最后的真相!
对,他是妖孽,就是妖孽!
如果不是妖孽,怎么可能一次次地躲过她的暗算?如果不是妖孽,怎么最后反而还能害了她,让那蜂巢就那么精准地朝她而来,让她挨了蜜蜂蛰,差点去了半条命?如果不是妖孽,那怎么流了那么多的血,现场都能看到一些血肉,可现在全身却不见半点伤口,跟没事人一样!
“妖孽,妖孽!”
她大吼,看着容凌,那股愤恨,让村里人都有些心惊!
容凌也没做什么啊,满子妈怎能愤恨到如此地步!
而这时,容凌已经将短袖和长裤套好。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整个人冷厉地就像是一尊修罗!
“我是妖孽?”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步步朝满子妈而来!
“觉得我没有像你预想地那样被铁刺扎得满身是血,就是妖孽?”
“觉得我没有像你预想的那样被蜜蜂给蛰得全身是包,就是妖孽?”
“觉得我没有像你预想的那样被突然掉落的瓦片砸中,就是妖孽?”
“觉得我没有像你预想的那样被突然倒塌的大叔压扁,就是妖孽?”
“觉得我没有像你预想的那样被突然倒塌的大墙给压垮,就是妖孽?”
“觉得我没有像你预想的那样被突然掉落的黄豆、玉米棒子砸伤、砸晕,就是妖孽?”
“觉得我没有像你预想的那样被突然飞过来的石子击破头、弄伤眼,就是妖孽?”
“觉得我没有像你预想的那样突然就吃坏肚子、上吐下泻下不了床,就是妖孽?”
“觉得我没有像你预想的那样突然掉入挖好的陷阱,落得一身伤,就是妖孽?”
一句一顿,容凌说得愤慨,众人听得心惊!
等到容凌走到距离满子妈半米处,满子妈已经是面无血色,抖若筛糠,眼看就要站立不住了!
等容凌说完最后一句——
“满子妈,你可真是唱得一出好戏啊!”
满子妈蓦然尖叫,转身就跑!
但她这会儿跑,却是晚了。容凌如猎豹一样扑出,一把就将她逮住,将她双手方剪到背后,扭着她,就往院子伸出拽。
“放手!放手!放手……”
满子妈大叫。容凌也不言语,由着她折腾。等拽着她走回原来他站立的地方,他才松了手。满子妈迅速地又想逃,但这次,刘猛出手,将她迅速压制下!
“想往哪里逃?”刘猛高声叫,满面讥讽。
“自己当了一把妖孽,事情败落了,就想逃?”
满子妈抖着双唇,面无人色。虽双眼灰败,又虽全身都在抖,但却不再吱一声,仿佛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容凌看她一眼,就像看着一个死物。
戏到这份上了,也可以揭开真相,开始清算了!
他偏头,环视了周围一圈,见不少人露出深思之色,就无声冷笑。
“大家伙儿,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说的这一些,很熟悉?”
这话,不啻是戳破众人极力想要否认的真相!不少人面露惊容,后面面相觑,再忍不住议论纷纷了起来。
容凌由着这些可笑的人在那议论着,足有十来分钟后,才高声道:“请村长他们出来!”
众人这才惊觉,似乎事发至今,村长一直都没出现,又似乎,村里比较德高望重的几位老人也没出现。
等村长和村里那几位比较受众人敬重的老人们从隔壁房间进入堂屋,又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大家才知道,这是要出大事了!
于是乎,大家看容凌这个城里来的少年郎的目光,一下就深沉了起来!
这少年郎,绝对不简单!果断是个人物!
不用容凌吩咐,刘猛等人进屋拿椅子,分别请村长和那几位老人在堂屋的门口边坐下。
容凌扭身冲村长等人微微鞠了一下躬。
“今日,就请村长和几位长辈们做个见证,也做个公断!”
村长等人绷着脸,郑重点头。
其实在村长等人事先被容凌他们请到林延家看戏,就已经说明态度上的许可了!
满子妈见如此阵仗,就有些惊慌了。
“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像是猪被杀地嚎叫起来。
“等解决完了,自然会放开你!”容凌冷冷地笑,一抬手,那边林延拿着准备好的布团过来,就堵住了满子妈的嘴。
这种时刻,没她嚎叫的余地。等他做完该做的,再随她嚎去!
他这阵仗一摆开,众人就知道这是要出大事了。部分人,心里都有点猜到是什么事了!
容凌看着院里院外的众人,再次问:“刚才我说的事,大家是不是觉得熟悉?”
一部分人点了点头。
容凌直接点破。“这些事,相信村里有些人都经历过,然后这些事基本上都成了妞妞是在克人,对吧?”
部分人就不敢看容凌了,略微把头给低垂下几分。
容凌再次冷笑。
“我第一次听到别人说我家妞妞克人的时候,直觉是不相信的。现在是破除封建迷信的时代,很多我们以前觉得神乎其神的把戏,现在都被证明是一种骗术。但本着不知道事情真相就不能瞎猜瞎搞的原则,我就只能先把这事给压下,让大家不再说妞妞克人的话,当时也承诺了,会好好调查此事,给大家一个交代。今天,我这边调查得都差不多了,可以给大家一个交代了!”
顿了一顿,容凌抬手,指了一下已经被堵住嘴的满子妈,不顾她的惊恐,直接给她定了罪。
“我发现,克人的事,从头到尾,都是人为,而做出这等恶事的,就是她,满子妈!”
不!
满子妈呜呜着嘶吼,挣扎着就要冲容凌扑过去,直接教训她。可刘猛的力气不是白长的,他将她按得牢牢的。满子妈挣扎不开,就只能有极其凶狠恶毒的眼,使劲地瞪着容凌。
而围观的村人,此刻已是炸开了锅。对于满子妈的怀疑,村里人前几天因为容凌等人对外正式展开调查就有所怀疑,又因为适才发生的系列事,大家的怀疑更甚,但毕竟谁都没捅破这窗户纸!
而现在,窗户纸被捅破了!
被负责调查此事的容凌给捅破了!
而容凌,看上去是如此自信!
村里人真是震惊了,也不可置信了,也迷惘了,也慌乱了!
容凌抬手,同时又高声示意大家安静,才将这突然之间就吵杂起来的局面给镇压了下去。
“不急,大家听我慢慢说!”
这种偏于冰冷的自信的音调,宛如三伏天里的冰块,让人透心凉,也让人不再那么浮躁。大家认真地看着容凌,也努力地竖起了耳朵,生怕错漏分毫。
容凌缓缓道来——
“自从我觉得克人的事情有古怪之后,就开始派人调查。”
他抬抬手,从屋内又走出几人,赫然是之前声称来上青村玩,然后分别借宿在几家的青年。
“我让我这几个朋友私下帮我打听此事,等收集到了足够多的信息之后,我心里有了猜测,那就是,妞妞应该是被人害了。而考虑到妞妞小,基本上是什么都不懂的,也不可能害了人,更不可能得罪人,那么,讨厌妞妞到想害她的人,其实是挺好锁定的。这当中,满子妈是我的重点怀疑对象!”
容凌再次抬手指了一下依旧仇视他的满子妈。
“他的儿子想抓飞虫给妞妞玩,却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了,摔断了一条腿。为这个,满子妈可能会讨厌妞妞。后来,我调查发现,最初说妞妞克人的话,似乎大多都是满子妈说的。而每次妞妞克人的事情发生,都有满子妈出没的身影。有些事很小,大家都觉得没怎么样的,可是经满子妈一说,大家就觉得那样的小事会发生,是妞妞在克人。我还发现,满子妈这人其实挺懒,但是矛盾的事,她却把照顾妞妞的事给接过去。而她照顾是照顾,却照顾到妞妞见了她就怕她,就要躲着她,这背后,满子妈对妞妞做了什么呢?
我还发现,满子妈和林家阿姨,应该说是妞妞名义上的妈关系不错,去年过年的时候,那林家阿姨,给满子妈一家送了不少的礼物,包括一件特别珍贵的皮草大衣和几包价值不菲的香烟。那些礼物,真的是非常贵重,贵重到绝对超过普通亲友之间的分量。那么,我就猜想,因为妞妞不是林家阿姨亲生的,林家阿姨有这个理由厌恶妞妞,然后,让满子妈作践妞妞。说林家阿姨厌恶妞妞,我也不是瞎说的,因为派出所有记录表示,妞妞在出生没多久之后,就被林家阿姨给偷偷丢弃了,最后,是林奶奶出马,把妞妞从打算领养妞妞的那家人手里给抱了回来,此后,妞妞就一直跟在林奶奶身边!这一点,派出所那边有证明,林奶奶也可以作证!”
林奶奶本姓陶,嫁给了林爷爷之后,大家习惯叫林奶奶。所以容凌一开始没想到小妞妞就是他想找的小奶包子。而林奶奶去领回小丫头,自然在文件上写的是本名了!
容凌现在连派出所都抬出来了,更直接说林奶奶可以作证,那么这话,百分百就是真的。
围观的村里人再次哗然!
他们还真不知道这事!
这么说,这是满子妈和那林奶奶的儿媳妇狼狈为奸,作践这外头女人生的女娃了?!
由着底下人议论了一阵,消化下这个消息,容凌再次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经过系列推测之后,我锁定了满子妈,又找了村长,请求了他的支持。村长人很好,对于我的请求给予了理解,也表示尽量配合我的行动。”
偏头,容凌冲村长重重点了点头。“在这里,我还是得表示一下对村长的感谢!老叔,谢谢了!”
村长面上浮现了笑,暗道这小子就是会做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夸他,可不就是给他这村长长脸、长威信,立刻摆了摆手。
“客气了,这是我身为一村之长应该做的!”
果不其然,立刻就收到了底下不少村人赞许和崇敬的目光。
村长眯眯眼,强忍笑,装出一副高人风范。
“你继续说!”
容凌点点头,回过身来继续。
“经过村长的理解和支持,我开始派人盯紧满子妈,然后,果然有了收获!”
他偏头,冲站在一边的几个年轻人点了点头。那几个年轻人立刻进屋,很快就搬出一台大电视机以及录像机出来。
“让大家看点好东西!”
这年代,农村生活单调,娱乐匮乏,谁家能看会儿电视,绝对称得上小资了,而能够看上录像,那绝对是身份和财富的象征!
大家一看到那超大的电视机以及录像机搬出来,就眼红了。小孩子们更是兴奋,努力地往前挤,双眼都透露出贪婪。
等到录像带被放入录像机里,电视机雪花闪烁之后,出现了影像,不少人都兴奋了,小孩儿更是咋呼开。
“看电影喽,看电影喽……”
拍着小手直乐呵!
等录像带上的图像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让大家觉得眼熟,甚至那录像带上干脆出现被他们知道的人物的时候,很多人惊呼开了。而被拍了进去的小孩儿更是兴奋地大叫。
“妈妈,妈妈,我上电视喽,上电视喽!”
这年头,上电视,那绝对是超级光荣的事!
大人们都控制不住了,既是好奇,又是兴奋了起来,巴不得自己也能出现在那电视上,尽管,他们也看出来了,这录像带估计是来拍满子妈犯罪的,可是,看着自己出现在录像带上,被大家看着,也很光荣不是?!
满子妈则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一脸灰败。她怎么都没想到,她自认做得非常隐秘的事,却会被人给拍成了电影,这会儿,更是让全村人看着,让全村人看尽她的笑话!
“唔——唔——”
她再次挣扎,恨不得直接毁了那录像带、录像机。但是再次,她只能徒劳地唔唔叫,被刘猛给压制地死死的。
大人的目光,也从一开始的兴味,到后来的眉头深锁,再到愤怒、到不屑!
这卷录像带,基本上就是满子妈的犯罪录,如实地呈现了她是如何害人。包括从一开始的小打小闹,如设置在房檐上晒着的黄豆、玉米棒子等砸落害容凌,再到偷摸给容凌他们吃的菜下药,再到比较狠毒一些的挖陷阱,甚至在陷阱里埋竹钉、铁刺害人,到最后,就是刚发生的事,那就是大半夜在村尾的路上埋铁刺害人!
这可真是唱得一手好戏!
不,这不是唱戏,这是在害人了!
那砸下的大树、倒塌的院墙,还有埋了竹钉铁刺的陷阱,还有铺满了密密麻麻的铁刺的道路,无论是哪一个,人一旦中招,怎么可能不受伤,重者,丢命都是有可能啊!
而该死的是,此类的害人手段,不是单独针对容凌的,很多次,容凌身边都是跟着人的,这些人当中,包括他们年幼的孩子!
这妇人,得有多毒,为了坐实妞妞克人的名声,竟然拿他们的孩子开刷!他们的孩子,是怎么得罪她了?!
不少人就想起了以前发生的那些所谓和妞妞亲近了,被妞妞克到的事,不由面上更加阴沉。照此看来,他们当时遭的罪,也应该是满子妈一手导演的吧!
这女人,太狠,太毒!
但有些想得远、想得深,比较有大局观的人却想到,别的事都可以勉强忍下,毕竟没出人命,可是满子妈为了害人,大半夜放上山拿扩音机放狼嚎声,却绝对不能放过。要知道,虽然现在没出人命,可这野狼声招狼啊。这深山里的野狼听到这狼叫,跑来他们这小清山怎么办?!以后,这小清山,他们还能随意上吗?说不定,现在这小清山就已经有闻声而来的野狼了!
这女人,为了一己私利,就不管他们整个村里人的死活,实在是可恨、可恶!
录像带看完的时候,不少村里人对满子妈怒目相向了起来。连高坐在上方的村长和那几位长辈都不掩饰他们的怒火了!
“满子妈,你还有什么好说!”村长怒问。
容凌示意林延将堵着满子妈嘴的布团给拿掉。
满子妈在看到录像带之后,就知道要完蛋,可是人都有垂死挣扎的本能,所以这会儿被问到,她就将方才努力想到的借口哆哆嗦嗦地说了出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语出,满堂笑,但是嘲笑!
村长等人的脸,越发不好看。
满子妈慌张辩解:“我……我是为了容凌好,想让他知……怕了,离……离妞妞……妞……远远点……”
“死鸭子嘴硬!”容凌冷哼着鄙夷。“你这么做,无非就是怕事情败露,想保护自己。我放过话了,按照你们的说法,谁和妞妞亲,谁就会被克到,所以,想坐实妞妞是会克人的,就得我出事才行。你想法设法让我出事,就是想坐实妞妞克人的名头,让大家还是躲避她,远离她,甚至欺负她。满子妈,妞妞只是个两岁的孩子,连生活都不能自理,连好人坏人都不能分得清,被打了都不会懂得还手的,你冲她下这种毒手,你够狠!我都难以置信,你是自己有小孩的人!心这么黑,你到底是怎么养你自己的孩子的?你看着自己的孩子,就没想过会遭报应?”
“屁……屁话!”
一旦扯到她的孩子,满子妈就急眼。“才……才不会有……有报应,我……我没害人!”
哆嗦着唇,她是打死不会认下这罪名,她还要在这个村子里呆下去,她还有孩子呢,为了她家孩子,她都不能背上这样的臭名声!
“你……你害我!”她倒打一耙,愤恨地看向容凌。“你想给妞妞洗清罪名,你就设计害我!”
“搞笑,我怎么设计害你!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难道还是我指使你去做的?!我让你来害我自己,我是疯子吗?!满子妈,你想颠倒黑白,你得先问问在场的村里人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有村人高声应。“满子妈,你别诬赖人!”
“对,别再诬赖人了,都招了吧!”
“别害人了,都证据确凿了,你就老老实实地都招了吧!”
“别让我们看不起,敢作敢当啊!”
……
你一言我一嘴的讨伐,呈现出了一面倒的趋势。村里人苛责的目光,让满子妈又惊又怕。局面对她来说,已经是相当不利了。
她使劲咬牙,奋力拼搏。
“好,我认错,这次的事,我认,我有错,可是,我真的是为了容凌好!他不听我的话,也不听村里人的话,根本……根本就不相信妞妞是会克人的。我……我担心,我焦急,所以……我……我急昏了头,出了昏招,就想制造点意外,吓吓他,让他离妞妞远远的,但……但没想到他背后派人盯了我,所以……所以一次次地逃开了,害得我……害得我只能不断地想招,我……我真的是在为他着想!”
这种狡辩,真是可笑,大多数人都听不下去了!要说一开始满子妈说她有错,说她认错,大家还觉得她还是值得原谅的,毕竟没闹出人命了,但这会儿,听她依旧坚持己见,以及口口声声说什么为容凌着想,那大家真是失望了!
像容凌说的,这人,还真是——死鸭子嘴硬!
冥顽不灵啊,她!
担心人,为人好,能是这么做的?!
前面的小打小闹倒还是说的过去,可后面到他的大树、院墙、扎了利器的陷阱、要人命的蜂巢,还有最后那绝对让人非死即伤的满路段的铁刺,这是为人好?!
哈,都当大家是三岁小孩呢!
我呸,就是三岁小孩,都不能信这鬼话!
没看到,站在一边的小不点们,都对她表示鄙视了嘛!
容凌更是觉得这女人真是蠢到家了,也好,她越蠢,他解决起来就越方便。这是好事!
“你的意思是,你不承认你一直在陷害妞妞,把克的名头往她脑袋上扣?”
满子妈等的不就是这句话。
“当然不!”她急切地接过,咬死道:“那丫头就是克人的,这不是我编的,她就是克人的,她……她奶奶被她克得——”
“行了!”容凌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来来回回就这么点事,都快被你给说烂了。这回,就让我说吧!”
他再次示意林延把满子妈的嘴给堵了,开始一一解释。
“林奶奶当时是得了肿瘤,但是,事情是这样的……”
他把当日说服林奶奶的话,又说了一遍!
“照理说,妞妞真要克人的话,为什么,林奶奶到后来,却再也没出事过?像大家说的,妞妞能把整个村克得鸡犬不宁,那林奶奶这个和妞妞最亲的人,怎么后来就一点事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说明克人的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呗!
村里人也反应过来这一点!
击破妞妞克人的谎言的,林奶奶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明!
容凌继续解释——
“满子妈那儿子的事,大家也知道了,小孩子贪玩,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了,那纯属意外。咱这村子,从树上掉下来的孩子,还能少了?而这树上,从高处掉下来,摔断腿的,也多的是啊。怎么,他满子不小心摔断腿,就是妞妞克的了?照这么说,后来其它的孩子从树上摔下来,个个都没事人一样的,这是怎么回事啊?”
……
“林延妈家鸡不下蛋的事,操作起来不难。大家知道的,鸡一旦受到惊吓,就不好下蛋,再给她吃点阻止下蛋的草药,很容易就能让鸡一直不下蛋,我听林延爸说了,那些日子,鸡窝那块儿的确有些不安宁,有两次他隐约好像看到有人影在那晃动……”
……
“说妞妞害得那小牛犊死的事,那就是瞎扯。小牛犊小,就不该给他干重活,当时小牛犊从田里干重活回来,赶上夏雨天路滑,一下摔沟里去了,摔伤了,最后救治不及,就那么死了,是很容易理解的。且,当时妞妞可不在场。这相隔那么远的事,都能给按到妞妞的头上,说她克。就因为她曾经在小牛犊身边经过。可大家怎么不想想,也就是在当天,有一家连生了十六头小猪的大母猪呢。那头大母猪,妞妞还亲手摸过呢,亲近的次数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怎么人家大母猪就一点事没有地生下小猪了,还绝对是高产啊,一下就生下十六头小猪,只只健康,乐得主人家全家笑得合不拢嘴。怎么,这回怎么就没人说她克了?”
……
“媳妇子生孩子的事。医学研究明确表明,生男孩生女孩,那是孩子一在你肚子里落定,就是注定了的事了。你这怀的孩子都已经怀了三四个月了,怎么能因为妞妞来了,然后说她克了,然后非得说是被妞妞克到了,说好的男孩最后却生了女孩。你说说,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好意思往一个小娃娃身上赖?!你们去各大医院问问去,会有这么邪乎的孩子还能在你肚子里转换性别的事情吗?哪个医生敢这么回,那回头我就让警察上门去抓他!庸医误人,还是别丢人现眼地出来当医生了!”
……
“更可笑的是,连一个普普通通的感冒,你们都能赖到妞妞身上!谁不感冒啊!妞妞真能克,怎么没能克得满村的人都感冒?!”
……
“种子的事!你们在外面买良种,却上当受骗,回来那种子不好使,出苗率不高,然后又把这事给赖到了妞妞的身上。妞妞怎么你们了!你们买种的时候,是去的市里,是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这都能克了?!这威力既然这么大,怎么到现在,你们整个村的人都还能好好活着,那么多人还活蹦乱跳着?!撇过这一点先不谈,不说妞妞克嘛,可是怎么回事啊,和你们一起去买种子的下青村的人,怎么反而买的种子还不如你们,基本上都是死种,苗根本就不见出来的。按理说,妞妞不是你们上青村的人嘛,不是和你们上青村亲吗,怎么反而你们上青村没遭什么大损失,而下青村却损失惨重?!就没有人想到这一点吗?!”
……
“妞妞真是克吗?!怎么克人的,反而还能给你们上青村带来好处呢?上青村现在时不时过来游玩的游客是谁带来的?你们能从游客身上挣钱,是谁带来的?你们以前采的蘑菇等野菜,基本上就是自家用了,可是谁,让你们能够卖出那些野山珍,然后每年都能赚不少外快?!想起来吗,想起来吗?!是妞妞!是她被带去赶集的时候,人家女记者觉得她可爱,才在摊位上逗留,然后对上青村、小清山起了兴趣,随后,记者带队进来做采访,让你们上青村上了电视,才有了后面的游客,有了后面收野山珍的客商,才有了你们那一笔笔数目不少的外快!”
……
“妞妞克人吗?克人吗?你们想想,好好想想。凭什么,村里发生点不好的事,就往她身上扣?!那么,那些好事呢,那么多的好事呢,你们怎么就不想着往妞妞身上扣扣?!你们说说,都说说!”
说到后来,容凌激动的怒吼,简直就像是一个个隐形的大巴掌,接连不断地往大家的脸上扇,扇得大家齐齐羞愧,齐齐不敢吱声!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
妞妞给村里做了好事,他们非但没感激她,反而去害她,让她小小年纪,什么都不懂,就遭受了别人的冷言冷语,乃至辱骂责打!
是……是他们上青村的人对不起妞妞!
这一个个低垂着脑袋,装鹌鹑装死的样儿,让容凌心里的邪火,一阵高蹿。强压下那份依然喷薄而出的怒意,他冷着脸,示意林延重新将林延妈嘴里的布团给取下,恨恨地问:“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满子妈面如土色,但却依旧死撑着!
因为,她没有后路!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干巴巴地说。“我没害她,事情就是那么发生了,不关我的事。事实就是事实,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没做!”
可是,她不敢看着容凌说这些话。
因为,她心虚,她害怕!
“死鸭子嘴硬!”容凌再次道,决定半点情面都不再留!
“让满子爸出来!”
什么?!
满子妈惊恐地再次瞪大眼,偏头朝堂屋内看去。她现在都觉得那堂屋的门口,宛如地狱之门,从里面出来的,每一个,都是在要她的命!
孩子他爸,孩子他爸……
她正想着会如何的时候,满子爸跟恶兽一样地蹿出,抡起大巴掌,不管不顾,就是“啪啪”往下扇。一边打,一边怒骂。
“你这毒妇、臭婆娘,让你害我,害我全家。妞妞的事,我和你说了,让你别再做了,让你念着满子,别再造孽了,可没想到,你执迷不悟,你还害人,你还害人,我……我今天就打死你,打死你……”
“嗷!”满子妈何曾被自家男人这么打过,且还是当着这么多村人的面。她怒嚎一声,反手就冲满子爸招呼,和他对打了起来。
“你敢打我,敢打我?你这混蛋,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我给你林家生了娃,给你林家传宗接代,我是有大功劳的,你现在敢打我,敢打我,老娘我废了你……”
论壮实程度,满子妈可不比满子爸差。正经动起手来,满子爸根本就不是满子妈的对手。很快,满子爸就呈现躲闪的架势了。满子妈一边做泼妇骂街状,一边不停地打,大有把满子爸当出气筒来对待了。
容凌强硬插入,一把将满子妈给拦住,偏头问满子爸。
“满子爸,当着大家的面,你来说说,妞妞克人的事,是不是满子妈在背后搞鬼,在恶意煽动,在胡乱造谣?”
“是,是!”满子爸连声说。
满子妈气得直骂。
“林学军,你胡说八道!”
林学军是满子爸的名字!
“我没胡说八道!”满子爸梗着脖子回,发下毒誓。“老子要是胡说八道,就让老子不得好死!”
“嗷!”
满子妈气疯了,再次冲满子爸扑来,嘴里尖声怒吼:“我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胡说八道,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容凌闪到一边去了,不拦着了,由着这对夫妻重新扭打在了一起。因为,这一对都不是什么好货,不过就是满子爸的罪轻一些,经他摆事实、讲道理,乃至威胁要送他去派出所、让他坐牢之后,他才选择了老实交代,同意站在容凌这边指认满子妈。所以,对他,容凌可以网开一面!
杀鸡儆猴,他也不想把事情给做绝了,也不想让满子爸选择鱼死网破,而让定罪满子妈的事情变得不顺利。为了让妞妞的事情能尽快取得最好的结局,有些事,他可以高高抬起,然后轻轻放下!
那头满子妈被满子爸的倒戈给气坏了,也气得有些失去理智了,一边打,一边骂,言语也少了顾忌。
“……当初的事,你不也出手了吗,你现在赖我,都赖我……我告诉你,老娘不好过,你也不想好过……阿美的礼物,你也是收了的,那钱,你他妈的还都给老娘给拿出去赌了,败了,林学军,你别想抵赖……你这老混蛋,我饶不了你,你不得好死……”
最后,满子妈强势地将满子爸给压在了身下,坐在他腰上,抡着拳头来砸他。满子爸被打得受不了,更咽不下去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家婆娘给打得如此窝囊而受的气,干脆嚎开:“离婚!我要跟你离婚!你这样的泼妇,我和你过不下去了,离婚……”
“嗷!”满子妈这下下死手了,拳头直往他脸上砸。“你敢和我离婚?!我是给你们林家生了孙子的,你敢和我离婚,林学军,你这狼心狗肺的,没门,没门……”
这局面,当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这对夫妻丢人现眼到这地步,众人看他们的目光,都是冷漠且带着鄙视的!
但也不能就这么让他们一直打下去,还是先得把正事给办完了要紧!
“来人!”
村长叫了几个在场的村里人,强行将扭打成一团的满子爸和满子妈给拉了开来。
“事情真相如何,已经很清楚了。妞妞她——”
村长顿了一下,分外严厉地扫视了村里人一圈,铮铮断言:“不克人!”
“妞妞她不克人!”他再次重申,见不少村人点头,也不少人面露愧疚之色,才些许满意地点了点头。
“从今往后,我不想再在村里听到任何关于妞妞克人的话。小孩子家家,经不起这么作践!”
底下大多数人都重重点头,表示同意!
但碍着容凌,村长也得说些重话警告村里人,以免他们日子一久就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了。
“谁要是以后再胡说八道,我就报警,让警察把人给抓了去!”
一提警察抓人,村里人就惊了下,立刻齐齐点头如捣蒜了!
村长这下大为满意。
“至于惹出这事的满子妈嘛……”
他顿了一下,扭头看身形狼狈,嘴里却依旧骂骂咧咧的满子妈,脸上闪现厌恶。
满子妈见被点名,心头一惊,赶紧死撑着辩解:“村长,我不是有意的啊,不是有意的啊!”
村长怒。“都到这份上了,你还不认错,难道,真想吃牢饭去?”
牢饭!
满子妈惊呆了,片刻后,如梦初醒,再次面无血色,“扑通”一声,朝村长跪了下来。
“村长啊,我错了啊,错了啊,你饶我了我啊,我错了,错了……”
“哼,你跪我干什么!你害得又不是我,这件事,又不是我能解决的。你害了谁,就向谁求饶去!”
满子妈再次一愣,不过这次倒是反应快了一些,就着跪着的姿态,急急挪动双膝,朝容凌而去。
“容凌呐,我错了,错了,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婶子我是猪油蒙了心了啊,婶子我是糊涂了啊,婶子我是魔掌了啊,婶子糊涂,婶子有错啊,你大人大量,绕过婶子吧,婶子保证今后不会再犯了啊,婶子保证啊,保证不犯了,容凌,容凌,你饶了婶子吧,啊,好不好,饶了婶子……”
容凌冷冷的,只觉得可笑!
“你犯下这么大的错,作践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将近两年,这么大的罪孽,能凭你这么几句话,就一笔勾销!”
满子妈顿时窒息。回过神来,才粗喘着,急声问:“那你想怎么样?”
急切声中,却是不掩饰凶悍的劲!
这女人,还是没有认识到她所犯的罪,是多么的严重!
“哼,就你这两年犯下的事,宣扬封建迷信,利用封建迷信来害人,无数次加害别人,有些得手,有些没得手,有些严重到能要人命,就你犯下的这一桩桩一件件,足可以把你送到派出所去立案定罪,判你一个无期徒刑,让你这辈子都在牢里呆着!”
咝——
这么重啊,会判无期徒刑,还把牢底给坐穿。村里人听着都觉得心惊胆战,更别提满子妈了。她是当场就软了,冷汗层层,都快要把衣服给湿透了。
见面前这少年郎如此冷酷无情的样子,还有半点都不开玩笑的样子,满子妈这次真是怕了。
“村长!”她哭着往回扑。“村长,救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不是故意的啊……”
眼泪儿,扑簌簌地往下掉。她是真被吓住了。
可村长无动于衷着,似是认定了容凌所说的这一切!
满子妈吓得都快疯了,哭救无果,猛地就看到了在一边站着的自家的丈夫,顿时就像是即将溺毙之人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眼里蓦然蹿起灼热的光芒。
“是他,是他,都是他指使我干的!”她抬手,狠狠地戳着自家丈夫。“是他,是林学军指使我干的,村长,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听令行事,村长,要罚,就罚他,要抓,就抓他,不关我的事,不管我的事……”
她这头急于撇清责任的时候,林学军已经被她给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女人会疯狂到如此来害他!
“毒……毒妇……我……我要……和……和你离……离婚!”
说罢,使使劲,也一下跪了下来,努力咽下这口怒气,冲村长哭求道:“村长,这个家是没法过了啊,我要离婚,和这女人离婚,我不和她过了,不和她过了……”
“你敢!”满子妈怒目而视!
“我有什么不敢的!”满子爸气急攻心,面目开始狰狞。这女人,都能心黑到拉他顶罪,让他坐牢,他还能有什么不敢。
“今日这婚,我是离定了!”
“林学军!”满子妈愤怒地回头就想再次揍满子爸,但被村长一声高喝给止住。
“有完没完!有完没完!要打,等这事儿结束了,你们随便打去!要离婚,等这事儿结束了之后,随便离去。满子妈,你别再胡搅蛮缠,现在在说你的事!”
“我……我……”
她还想说她不是故意的,但却被村长给狠狠瞪了一下。
“屁话就别放!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再死不悔改、胡搅蛮缠,那谁也救不了你!”
这话既是警告,也是指点!
满子妈听着有些懵,隐约知道村长还是有帮她的,可这会儿脑子正乱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有那心善的,有和她有点交情的,出声提醒——
“去求容凌啊!”
“得向妞妞认错啊!”
“对啊,这对找对人啊,得赔礼道歉啊!”
……
满子妈如梦初醒,再次爬着朝容凌去,哭着开始道歉。这次,态度明显诚恳很多。
“容凌啊,我错了,错了,我给你磕头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给你磕头啊,你饶了我啊,饶了我啊,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就饶了我啊,饶了我啊,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求你了,求你了……”
眼瞅着她足足磕了十来个头之后,容凌不屑地冷哼:“你真正对不起的,是妞妞。这道歉,得冲着妞妞!”
妞妞!
满子妈赶紧抬头找人,嘴里连连喊:“妞妞,妞妞……”
然后就看到不知道何时,林奶奶抱着妞妞出现在了村长等人的后方。显然,林奶奶抱着妞妞,一直在屋里等着,也一直在屋里看着事态的发展。
满子妈赶紧狼狈地爬了过去,冲着林奶奶和妞妞,一阵磕头,嘴里说的,也是类似哭求饶恕的话。
林奶奶阴沉着脸,抱着妞妞微微侧着身,不受她这礼!
她虽然在这之前,经由容凌的告知,已经知道一些满子妈做下的恶事,但是今日,耳听着容凌一一澄清那些据说是“被克”的事,又亲眼见这满子妈在一开始就不安好心地抹黑自家孙女,再到后来事发之后的抵赖,胡搅蛮缠,再到后来真相大白的拒不承认,她是真的愤怒!
对妞妞,她最开始,也是疼的。别管她是外头女人生的,可她终归是她孙女,她这当亲奶奶的,哪能不疼。因为儿媳妇和满子妈等人挑起了这“克”,她当时被病痛折磨,糊里糊涂就信了,后来因为这村里接二连三地出事,而一桩桩、一件件,都指示和妞妞有关,是妞妞在克,她既是自身老糊涂了,又是迫于大家纷纷指责下的压力,开始对妞妞冷眼相向,然后,两年匆匆过去,直至今日!
两年了,容凌不批评,她都没往深的想!
两年啊,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娃子,就这么生生被糟践着!
两年啊,仅仅她亲眼看到的,妞妞就挨了多少骂,挨了多少打!又多少次,妞妞是哭着被人给领回了家!
两年啊,两年!
一想这两年,六七百的天,她这心里就痛啊!
有深深的懊恼,更有无尽的痛惜!
两年啊,她身为妞妞她亲奶奶,她都做了什么啊!
而满子妈,多可恶,多可恶!
她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还有她那儿媳,妞妞她妈再有不是,与妞妞何干。再退一步,非得说妞妞有不是,可至于让一个孩子如此被糟践嘛!背上了“克”的罪名,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未来!
太狠毒了,太狠毒了!
她,还有满子妈,太狠,太狠!
满子妈这赔礼道歉,她不想接,气恼地根本就不想接!
这不是赔礼道歉就能平息的事!
满子妈见自己哭求了这么久,都没能让林奶奶动容,就知道不好。想想,她改变策略,拿旧情来说情。这些年,林奶奶儿子儿媳都在外面做生意,满子妈身为邻居,没少照顾林奶奶。就说林奶奶两年前动手术回家休养那会儿,满子妈也很是照顾的。虽然,这照顾是带着目的性的,是为了拉近和金赛美的关系,是想从金赛美这对夫妻身上弄些好处。但,照顾了,就是照顾了。
满子妈提起这些旧事,林奶奶面上的表情就开始松动。她不是那种不感恩的。
满子妈见状,就专挑那些旧事说,然后一边说,一边痛哭,表现的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林奶奶最后终于被说动了。
“赔礼道歉的事,我全部交给容凌。你要说,和他说去!”
什么!
一提到容凌,满子妈就头大。那可是一位不好惹的主,瞧着都跟铁石心肠似的,满子妈又从未给过他好处,自然觉得容凌像快石头,让她无从下嘴,于是只能哭着来拽老村长的裤腿。
“村长啊,你帮帮我吧,我知道错了,帮帮我,帮帮我……”
满子妈这会儿哭求了有大半个点了,头也磕了不少,村长觉得火候差不多可以了,故意沉思了起来。
满子妈见有戏,自然继续哭求。
“……你帮我说说,说说,要怎么个赔礼道歉法,我都答应,都答应……”
只要别把她送去坐牢,让她怎么做都可以!
村长沉思了有五六分钟,皱着眉头开了口。
“我说什么,你果真都答应?”
满子妈心头微喜,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答应,我都答应,都答应!”
“好,那这样,你准备一千块钱,赔给妞妞——”
“一千块!”满子妈的声音一下拔了尖,宛如被割了肉似的,一脸肉痛。
村长被打断了话,很是不爽。
“不是说都答应吗?”
“这……这一千块是不是有点多?”
九十年代初的一千块,可相当于一零年后的万元。这一下就让满子妈拿出这么多钱,可真是相当于在她身上割肉啊!
村长就一声怒哼,完全没好气。
“一千块给妞妞,别的也不用你做了。答应了,这事就这么的了,不答应,那你就去坐牢去吧!”
“我……我不是不想给啊,可……可我没那么多钱啊,村长啊,你是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的……”
村长却是一点都不想听她的废话,怒声打断。
“哼,急什么,我就先这么一说,容凌那头肯不肯,还不知道呢!”
“嘎!”
满子妈像是一下被人给掐住了嗓子,说不出话来了!
村长偏头去看容凌,冲他笑,一副好好商谈的样子。
“容凌呐,古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满子妈的确是有大错,可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冤家嘛,也是宜解不宜结。你看,老叔让满子妈赔给妞妞一千块,当是补偿妞妞这两年来受的委屈了,你看,行不行?”
容凌冷着脸,任凭谁都能看出他的不爽。也就是,他不大乐意。
满子妈就紧张了,突然就觉得,赔一千块似乎也不是在割她的肉了。
村长再次冲容凌笑。
“容凌呐,老叔知道你是见过大世面的,看不上这一千块。只是我们这里都是庄户人家,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太多的钱。去年因为买错了种子的事,收成不大好,这钱收回来的就更少了。满子妈呢,这的确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让她赔太多,她家估计要有点吃不消了。你呢,就是想出一口气,老叔知道,钱呢,你是不大看重的,但是呢,这赔礼道歉的意思,总是得到的。老叔想的是,你高抬贵手,不和满子妈一般计较,让她赔些钱,受个教训,长个记性,就当是给妞妞行善积德了,你看可好?”
容凌面上就有些松动了。
村长就再接再厉:“什么事,给别人留一份余地,就是给自己留一份余地。你宰相肚子里能撑船,饶过了满子妈,谁不赞你一声,赞妞妞一声!现在呢,大家伙儿心里都对妞妞愧疚着呢,你轻轻饶过满子妈,其实也是饶过了大家伙儿,也饶过了我这当村长的。大家伙儿都会记着你的情,以后呢,都会加倍地对妞妞好。容凌,你看,是不是这么个理?”
底下围观的村民这会儿才有些凛然。差点忘了,在糟践妞妞的过程中,他们也是有参与的!容凌真要较真,他们怕是也不会太舒坦!
所以,大家都殷切地看起了容凌!
容凌依旧沉默着,没吱声。
村长再笑,很是谦逊。
“容凌,给老叔我一个面子,给我们上青村的村民一个面子,成不?”
这面子可是有些大了!
可被村长给代表了的村民,没有一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反而也都如村长所想!
容凌动容了,目光扫了村民一圈,又深深地看了一下那坐在一边的几位德高望重的村里老人,最后再深深地落到村长的身上,逗留了十来秒,点了点头。
这是答应了!
不约而同地,围观的村民松了一口气。
满子妈也算是没糊涂到份上,赶紧抓紧机会,过来连连冲容凌道谢,又冲村长道谢。这会儿,她倒是半点都不敢说“一千块太多了”之类的话!
容凌不耐烦她的道谢,打发她走。她赶紧表示自己这就回去准备钱,回头就把钱给妞妞送过来,就急急忙忙,灰溜溜地跑走了。
她这一走,大家也没留的必要了。村民也需要时间来好好消化妞妞的事,然后好好想想今后该怎么面对妞妞,所以很快,人散了很多。不过小萝卜头们倒是基本上没怎么少。大人如何拽,都没能把小萝卜头给拽走。因为,他们的眼睛,都盯着那台录像机呢。
“看电影,看电影……”
孩儿们哪管大人们的事啊,他们这心里眼里啊,基本上就惦记着玩了。这会儿那现成的录像机就摆在那儿,个个都馋电影呢。
大人们很是没好气。
“看什么电影,走走,回家去,回家去……”
一些孩子不答应,在那闹。
许秉晶站了出来,呵呵一笑,把大人小孩都给劝住了。
“大爷大妈、大叔大婶,就让弟弟妹妹们留下看电影吧,没什么的,热热闹闹的,还挺好。”
回头,就去挑了录像带,放了起来。
众人一看她这态度,是绝对真诚,不掺假的,也是很欢迎孩子们留下玩的,就松了一口气,回头,对这几个城里人,村里人还是没有不赞的。
到底是城里来的,讲事实摆道理,大方又客气!
这边孩子们津津有味地开始看起了电影,那边容凌在向村长等人致谢,后一人送了一条上好的中华香烟,把那些人乐得,虽然连连推辞,但那笑就没止住,一双眼,更是控制不住地往那中华上溜。最后走的时候,个个脚步都有些飘。
年轻人,会办事啊!
“这烟啊,你们千万别推辞。我一来是谢你们今天帮妞妞主持公道,二来,也是有私心的,希望以后呢,你们能帮我照顾着点妞妞。毕竟,我也不是一直在村子里住着的!”
这么一说,他们还真就可以不客气地把这烟给收了!
但事实上,就冲着小子随随便便就能招来一大群人给他办事的能力,妞妞那小丫头哪里用得着他们照顾?!
所以说,这年轻人会说话、会办事呗!
他们拿了这好烟,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拿出去给人看,拿出去显摆了!
这方方面面啊,那小子都想到了!
这就是能!
能啊!
村长那更是乐坏了,心里连道容凌会办事。在收这礼之前,他就已经收过容凌一次礼了,所以有了当初那次他放大喇叭,召集村民给容凌开道的事。关键是,容凌在县里、城里都有能量,但没发动,而是很尊重他,也很给面子地请他出来主持公道,让他长脸面、长威信。这一点,很难得!
他很看好,也有点感激和感谢!要知道,容凌真要较真,那么他们村里的一个小女娃被这么长期祸害着,他这村长肯定要背负责任的!
以后啊,这林奶奶家的妞妞,可是要彻底翻身喽!
小女娃,倒真是有福!
遇如此贵人,以后啊,干什么都不用愁!
村长乐滋滋的想着,拿着那条烟,往自家走去了。
满子妈明白事态严重,回去了半点不敢耽误,东借西凑地迅速把一千块钱给备好,又经婆婆指点,咬咬牙,再备了点礼品,一起上林延家去了。这会儿,妞妞依旧是在林延家呆着。
对于她的到来,林奶奶包括其他人,态度都是冷冷的,便是林延妈带着礼品来,又亲手奉上了一千块钱,众人也不见半分笑容。满子妈讪讪而去,却不敢怨恨半分。
众人对她没有半点好颜色,却是知道有些人“给点阳光就灿烂”。对满子妈这样的人,短期内,你要是给她好脸色,她可能回头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所以,就得对她来狠的,冷着她,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村里人大多也是同类的态度。要知道,身边蛰伏着一个懂得很多害人的手段,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爆发一下的人,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大家想想,就人人自危了。再想想,就觉得幸亏有容凌出手了,揭开了满子妈的面具,否则,还真不知道以后谁还会在满子妈的手下栽跟头。
大家后来了解到,村尾那段铺满铁刺的小道上的血,是两只狍子的血。大概是群狼嚎叫的声音吓住不少动物,所以那两只狍子稀里糊涂地跑下山来了,然后就中了那铁刺的招,最后被容凌捡了一个便宜。
这就是人家的运道!
也不知道是谁开始说的,说妞妞有福气,带运道。说林奶奶生的肿瘤啊,要不是妞妞来了啊,也不会被检查出来,可要是不检查出来,过几年,兴许那肿瘤就会要人命的癌。又说那家高产的母猪,一下生了十六头,就没一只生病或者死亡的,这在乡下可是难得一见,这兴许啊,是妞妞罩着了。又说买种子的事,上青村和下青村一同去买的种子,也是从同一个骗子那里买的,可上青村勉强算是避过了大灾,下青村却是全军覆没,这么说,兴许是妞妞在村里带旺的缘故。然后电视台来村里做采访的事,就更不用说了,那人实打实地是妞妞给带过来的……
总之,似乎是一夜之间,风向标就发生了改变。然后随着时光的流逝,大家似乎找出了更多关于妞妞带旺的事来,然后,认可这种说法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对妞妞,大家本是怀着愧疚之心有心补偿她,对她好的,随着“带旺”一说的走起,大家对她是越来越亲近了。
整体,事态在朝着越来越好的的方向发展!
林奶奶现在也不在家里窝着了,常常在外头走动了,然后精气神也是越来越好了。此举,就更是应证妞妞命里带旺了。
现在要说还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容凌和妞妞的时常分离。还好,容凌做到了他当初所说的,尽量不让妞妞不伤心。
他想了招,把自己的声音给录到了磁带里,放给妞妞听。录制的内容,大多是一些童话故事。容凌也有耐心,抱着童话书,一个个故事地念,一个个故事地录制。另外也专门录制了一些哄人的话,诸如让她乖一点,听话啊,他很快就会回来看她,再见拜拜之类的。
小丫头一开始听到录音机里传出他的话来,吓得瞪大眼就冲容凌跑去,抱住了他的腿之后,哇哇乱叫地指着那录音机,好像那是什么怪兽,又好像是那小怪兽夺走了她的东西似的。容凌安抚她,带着她一次次地熟悉录音机,她才没那么大惊小怪了。
然后,她就迷上了录音机,迷上了容凌给她讲故事。那口齿清晰的音调,清冷中带着一种上位者常有的低沉,宛若夜曲,听着让人着迷。不说妞妞,就是别的孩子,都被吸引了。村里人都知道,妞妞家现在有好多好东西了,其中之一,就有很多录制着童话故事的磁带,然后那些磁带中,好多还是容凌哥哥亲口读着录下来的。
村里的孩子闹着自家的哥哥姐姐爸爸妈妈也给他们录制童话故事听,而村里人也不是家家富足地可以折腾这些电子产品,也更不是人人都像容凌那样,说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且说话声都可媲美播音员似的。为此,不少家庭被闹得人仰马翻,这却是旁的事了。
单说妞妞这边,因为她迷上了录音机,那么,很多事就很好解决了。容凌不在了,她找不到人要发脾气了,大家就把录音机提出来,接上电给她放磁带。容凌的声音一从磁带里流淌出来,她就乖了,竖起耳朵睁大眼就冲录音机跑来,然后霸道地一个人将录音机给抱住了,坐在那就不动了,也不闹了,那样子,像是个抱着大元宝的小玉女。
天黑了,她耗在林延家不愿意走,皱着小眉头来回找容凌,非得要找到他,让他带她回家的时候,磁带一放,容凌的声音传了出来:“妞妞,走,回家了,说拜拜,回家,拜拜,回家……”
她就会有些发愣地摇晃起小胳膊,小巴掌甩着,做出和众人说“拜拜”的样子。大眼睛四下找着,有些迷糊的样子。这会儿,大家伙儿冲着她笑,也冲她招手说拜拜,林奶奶再过来拉她走,嘴里再念叨着:“妞妞,拜拜,和哥哥说拜拜,和叔叔阿姨们说拜拜……”,她就会本能地把小巴掌摇晃地更加剧烈,傻乎乎地跟着大家笑,然后在笑声中,摇晃小巴掌中,晕晕乎乎地被林奶奶给带回家。回家的路上,或者回家之后,她如果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林奶奶就会说:“回家听哥哥讲故事,走,回家喽,回家听哥哥讲故事……”
她就乖了,不闹了,有时候还乐咯咯地叫:“哥哥……姑姑……姑姑……”
她所说的“姑姑”,是指故事。小丫头会说的字眼还是少,还是更加习惯说叠音字。
容凌的时而出现,时而消失,还有那几乎无处不在的他提前录制下来的声音,成功地给小丫头造成了错觉,那就是他一直没离开过,只是就是有时候会不见。容凌有时候在上青村呆好几天的时候,也会大半天或者好几个小时地消失在妞妞面前,然后再出现。这样的出现和消失,越来越让妞妞习惯,她小小的脑子,也理解不了太多。
反正,现在她最爱的玩具,毫无疑问,那就是那台容凌专门给她买的录音机。
小丫头的占有欲不低呢,那台录音机,可以随意碰触的人,屈指可数。其他人,稍微碰得多了,她就不干,会过来推你,不让你再碰。你要是不长眼地还碰,她就会急眼,然后开始打人。好几次,她为了这事,打了村里的娃子。
小丫头被容凌给训练得也是带了凶劲。大多时候,她是乖巧可人的。但她要是恼了,脾气上来了,就会咬着小牙,气呼呼地叫着“打!打!打……”,一边小巴掌就会打人,大多时候还是冲人的屁股上招呼。这都是容凌当日惩罚人,专门让小丫头打人屁股的成果。村里不少孩子和大人都挨过小丫头的打,她嘴里一叫打,大家本能地就觉得屁股一紧。大多时候,真就没人敢惹她。要知道,除了这个原因,她后头还站着容凌了。那可是个超级护短的主。你这头敢让妞妞不痛快,小心人家回头让你超级不痛快!
容凌的声音就这样成为了一方良剂,基本上都能让妞妞心情好好。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小丫头会说的话越来越多了。那种忽然之间,似乎你说什么,她就会学着说什么的“语言的井喷”,当得上是神奇!同时,小丫头似乎也有些明白录音机里发出的容凌的声音和真正的容凌在说话的声音的区别了。不过这时,她已经习惯了容凌经常性地消失,所以不会闹得太厉害。
她也明白了别人对她说的“哥哥回来了,快去外面接哥哥”的意思,也明白了在“哥哥回来”的时候,就赶紧往村口跑。到后来,林延家或者林奶奶他们提前接到容凌的电话,表示第二天就会过来,那么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就会掐着时间告诉妞妞“哥哥要回来”的好消息,妞妞就会双眼一亮,乐颠颠地往村口跑。她知道,在那里,会出现“车车”,然后哥哥会从车车里下来。
一等载着容凌的车子远远出现在小丫头的眼帘,她就会兴奋地大喊大叫,然后甩着小腿儿,兴奋地跑着迎过去。因为她的过分兴奋和热情,往往车距离村口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呢,就被小丫头给堵在了路上。小丫头绽放着最甜美、最灿烂的笑容,冲着车内的人一阵地叫唤,水汪汪的眼睛,热切地往车里扫。那小模样,真是可爱地让人的心都能酥掉。那时候,容凌就会先下车,让车子继续带着其他乘客往村口去,自己则将那像小狗儿般冲他跑过来的小丫头给高高抱起,就着她“咯咯咯”的银铃般的笑声,面上带笑地一路抱着她往村子里去。
日益挺拔俊美、不怒自威,却偏在小人儿面前柔软下来的少年,还有那日益娇软,软糯学语,心心念念就想着他,只等着他来,一见他就绚丽地绽放的小人儿,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两人呆在一起,无声胜有声的和谐融洽,闹到极致偏能显出静来的平和温暖,都宛如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线,烙印在大家的心里,让人每每想起,就不由自主地笑,又然后,在再想起的时候,就嗟叹连连,甚至忍不住鼻酸,更甚至落下泪来!
那么的突如其来,一个小小的生命,就那么突如其来地消失在了这个世间!
事情发生在化雪之后的早春。小丫头穿得厚厚的,如往常一般,和小伙伴们一起玩着。在屋里猫了一个冬季,春天到来的时候,这些孩子们都像是野孩子似的,上山下海地四处撒野着。今日,他们玩的地点,是在靠着小河的小林子里。
日军和小八路的对战游戏,孩子们玩了很多次了,这次上手,很快就各自进入角色,找好自己的方位。谁也没想到,在大家玩得正开心的时候,一头野狼就那么出现了。野狼凶狠的模样,吓得十来个孩子哇哇哭,惊慌失措地四下逃窜。
野狼嘶吼了一阵之后,盯上了小丫头。小丫头也被吓坏了,被野狼逼着,一路往河边退,到最后,退无可退,只能站在河岸边扑簌簌地掉眼泪,嘴里连声叫“哥哥”的时候,被凶残的野狼一个跃起扑倒,掉入了早春尚且冷冽的河水里,然后随着野狼一起沉沉浮浮。
尖叫声、哭吼声、呼救声,乱成了一片!
等大人赶到的时候,河面已经平静,小丫头和那头凶残的野狼都消失了踪影,唯有淡淡的血迹,在河面上一点点晕开,残忍地诉说着某种事实!
“呜呜,野狼把妞妞给叼走了……”
“它把她给吃了……”
“哇,太可怕了,妈妈,妈妈……”
“妞妞是死了吗,呜呜,妈妈我怕,我怕……”
“狼把妞妞给吃啦,呜呜,妞妞,妞妞……”
……
孩子们七零八落的哭声、叫声,让大人们一阵心焦。林奶奶在得知这个噩耗的时候,直接就晕了过去。林延妈他们则是惨白着脸,哆哆嗦嗦跑来。等看到河面上还来不及散去的血迹,眼泪就汹涌而出,当场就哭了出来。
之后,孩子们被大人们给保护起来,一部分人开始去做防备野狼再次突袭的准备,一部分人则开始去寻找妞妞。尽管,在妞妞落入了狼口的情况下,生存的可能性不大,又尽管河面上的血迹已经在那暗示着了,但是,大家仍然抱有希望,希望妞妞福大命大,能逃出狼口!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总得……总得要有个明确的结果的!
阴沉沉的天空下,冷冽的寒风中,悲愤的村民,开始一处处地找,即便是入了夜,也并没有停止搜寻。尽管,有狼嚎声时不时地响起,一再威胁着众人的生命,但是大家还是没有停止搜寻,而是几人成队,聚在一起,就着火把手电筒等,在黑暗的夜,在随手都可能爆发危险的河边树林地带,不断地找!
终于找到,是在接近凌晨的时候。当时天有点蒙蒙亮,让整片大地不再漆黑地像是被泼了墨一般。饶是抹黑找人的都是一向胆大的,但还是有人受不了找到之后所看到的那惊悚的场面,惊叫了起来。
那孩子,已经被那畜生给吃得只剩下些骨头和碎血肉了。孩子出事之前穿的漂亮的淡红色小皮袄,小灰裤都被撕扯开来,带着暗红的血迹以及扎眼的肉末,四下散乱着。那扎成了漂亮的小辫子的头发,松松地散开着,连着些微脑壳上的皮肉,诉说着一种精疲力尽之后的无奈和苍凉。
不少人垂下了脸,不忍直视。不少人流下了眼泪,然后在感觉到冷风一吹,热泪瞬间就冰寒刺骨的时候,泪落得就更汹了。有村民默默地将在河里找到的一只小鞋给放到了那堆血肉的旁边。这是妞妞生前穿的鞋子,应该是她落水的时候在水里挣扎,又或者是和野狼搏斗的时候,脱落掉的。
赶来的村民越来越多,见到这一幕,崩溃的人越来越多。哭泣声,和成了一片。天空阴沉沉的,有一种难过得也像是快要落泪的感觉!
然后,远在j市的容凌赶来了!
其他人对他说的什么狗屁的“你一定要忍住”、“节哀顺变”、“你别太伤心”的话,统统是狗屁,狗屁,都是狗屁!
他不信!
不信!
他的小丫头几天前还好好的,还窝在他怀里,奶生奶气地叫“哥哥”,还追在他屁股后头,像小狗儿般地围着他转,还拽着他的大掌,娇滴滴地说要听他讲故事,还淘气地在他拿着笔在那算账写计划书的时候,过来抢他的笔,闹着也要写,还有些小害羞地微微红着脸,把别人给她的“糕糕”递给他,说给哥哥,说让哥哥吃,还……还……
真是去他妈的!
面前的这堆东西,根本就不是她!
“那不是她,我不信!”
他恶狠狠地瞪着那团血肉骨的残留物,整个人却控制不住地发抖!一路赶来,连水都没喝一口,爬满血丝的眼,都快要喷出血来!
那小红皮袄,他买的!
那小灰裤子,他买的!
那小棉鞋,也是他买的!
那扎头发用的小发带,虽然不是他买的,但却是许秉晶买了之后,经由他的手,递给小丫头的!
一切是他的,也是她的,可是,不是,不是!
这不是他的小丫头!
他的小丫头,是软绵绵的,是柔柔的,是圆圆的一团,是会甩着两条小辫子冲他笑的,是会睁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依恋地看着他的,是会咧着那张娇嫩的红唇奶糯地叫他哥哥的,甚至是会鼓着腮帮子,冲他生气的,还是会扭着小腰舞着小手跳乱七八糟的舞给他看的,是会甩着小腿,一见到他就扑过来的!
她是鲜活的,是会说话的,是会动的,是温温热热的,她不是一滩死物,更不是现在这副残缺的模样,冷冰冰的,只是一滩血肉。
不是!
这不是她,不是她!
“不是她,不是她,再去找,再去找……”
他嘶声低吼,但那一双血红的眼,却离不开那滩血肉!
因为,这就是她啊,就是她啊!
努力地自欺欺人,可为何就是骗不了自己,让自己迈开腿走人?!
可,怎么就是她,就是她了呢!
这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可就不能是她啊!
怎么就能是她?!
他安排得好好的,从没出过差错,但怎么就让她,从他手里丢失了!
这一次,不是错过,而是永别。就用这么一滩杂乱的血肉,残忍地告诉他,没戏了,一点戏都没了,你别奢望了,她没了,走了,永远消失了,永远不会再出现了!人生,再没有一个两年,可以让他在人海茫茫中,那么巧合地再次遇见她!没有了,再也没有了,两年,四年,八年,十年,二十年,四十年,就是过完这辈子,都统统都没戏了,统统都没戏了!
太残忍,太无情!
用这么一滩血肉,断了他所有的念想,断了他所有的路,不给他任何机会,不给他任何机会!
残忍,真残忍!
好手段,这可真是好手段!
他恨,好恨,恨她,恨这造化!
恨她,就那么硬生生地闯入他的生命,可每次都那么不负责任地离开。她倒是挥一挥衣袖,别带走半片云彩啊。可是,她先是扰乱他的心湖,勾起他的念想,这次,却是要逼他愧疚,逼他痛苦,逼他一辈子被她所折磨!
没门!
没门!
一点门都没有!
她走就走吧,他不会想她,一点也不会!
她就这么走吧,不负责任地走吧。一个脆弱的生命,一个小傻瓜,连自保都不知道,连珍惜自己的生命都不懂,还指望别人去想着她,追悼她!
没门!
没门!
一个这么弱的人,弱到就这么被野狼给吃掉的人,有什么资格让他去想着她,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
这个小王八蛋,小王八蛋!
容凌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捡起这些骨血,也学那畜生将她给生吞了!让她这么不负责任,让她这么不自爱,让她随随便便就在外面玩,让她就这么……就这么被野狼给吃了!
她活该,她活该!
混乱的思绪,宛如火山爆发,烧得他全身忽而热,忽而冷,烧得他整个脑袋都似要爆炸,全身的血肉都开始沸腾,喧嚣着要爆发!
他恨不能亲手弄死她,可如果,她能活过来,他会抱紧她,不把她放开,在泪水中感谢上苍!
只要,他能活过来,那他就原谅她,原谅一切!感激她,感激一切!
活过来,活过来……
求你,活过来……
求你,再看看我,再叫我哥哥,求你,求你……
求你,别这样,别躺在那里,别那个样子,求你,求你……
他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整个人悲哀地就像是在一下秒就会分崩离析了似的。眼泪,一下冲出他的眼眶,惊醒了他,让他化作了野兽!
“满子妈呢?”他恶狠狠地问,一双血红的堪比野兽的眼,瞪得大大的,狼一般地搜寻着周围围观的人。
没有一人敢回答,所有人都被他展露的狰狞给吓住了!
而他在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人之后,扭身,起跃,犹如恶狼一样地飞纵而去!
老村长一阵心惊肉跳,右眼皮更是急剧地连连跳动。
“快,快拦住他,快拦住他……”
村里几个大汉闻言,也警觉不好,赶紧飞奔而去,嘴里连连喊容凌的名字,想让他停下来。但是没用,容凌依旧犹如出闸的恶兽一般,飞纵而去,一路朝着村里而去,不出意外,是应该朝着满子妈家里而去。
满子妈在得知恶狼下山,又叼走了妞妞的时候,心里就是在怕。小清山,近二十年没有野狼出没,但这次,却来了恶狼。经过一个冬天的恶狼,因为饥饿,会非常凶残。猎物当前,简直会不要命地捕食。妞妞凶多吉少。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想法,也是村里很多人的想法。而当妞妞真的被恶狼给吃了的消息传来,满子妈就怕了,怕得连屋子都不敢出了!
恶狼为什么会出现?村里人私下嘀咕,是她当时拿广播上山放狼嚎吓人的时候,引来了真的狼。那狼在大小青山一带徘徊,经过了一个寒冬的猎物不足之后,就下山找吃的了,就叼走了妞妞!
这样的说法,满子妈自个儿都觉得像是那么一回事。所以,她怕,怕得自从妞妞出事之后,她连觉都不敢睡!
她是做过不少坏事,也有过害人之心,但是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人的命呐,更没想过,会让一个小丫头就那么活生生地被恶狼给一口一口吃掉!
那得多疼,多残忍,多吓人,多造孽!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这样哆哆嗦嗦的话,这一天来,她不知道嘀咕了多少遍,可无论嘀咕多少遍,都挡不住那遍体生起的寒!
“嗙!”
紧闭的大门,就这么突然地在她面前倒下,她惊恐地看过去,立刻倒抽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门外,那又长高了不少的少年,背光而立,两眼血红,全身黑冷,就跟个魔鬼!
“不是我……不是我……”
她慌慌张张地说着,手脚并用则着,连连往后退!
“我要杀了你!”
容凌长腿一迈,恶狠狠地朝满子妈而来。
“哇……”呆在一边的满子被这一幕给吓得当场就哭了。
小孩子的哭声,犹如一道延迟索命的符,一下就挡住了容凌那嗜血的杀念!他看着那白嫩的小不点,脑子里猛地就闯进来很多副小丫头的图像,有她笑的,哭的,撒娇的,耍横的,讨饶的,祈求的……
他一下僵住了,目光迷离了起来。
这一迟疑,给了后面追赶而来的村民一个机会。五个大汉,着急忙慌地就将容凌给架住了,嘴里连声劝:“容凌,你别冲动,别冲动……”
“杀人是要坐牢的,你不要做傻事……”
“妞妞是不愿意看到你坐牢的,她会伤心的……”
“你别让她死了都不能安心啊,杀人的事,咱们做不得啊……”
“我要杀了你”,这一声暴吼,煞气死溢,他们这几个人在后面追赶着,都止不住心惊肉跳,生怕晚了一步,容凌真就把人给杀了!
那可是会出大事的啊!
杀人的事,不能碰啊,不能碰啊!
容凌猛然惊醒,又要杀,但已经错过时机,被那几个使出吃奶的力气的汉子给拦得死死的,得不到半点机会!
满子妈哭着,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是我……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容凌愤恨,只觉得心头犹如一团热油在烧,烹着他的心尖;又觉得有一把利刃,在那一寸一寸地割他的心头肉!
“当初,我就不该饶了你,就该那会儿就弄死你!”
早早就杀了她,神不知鬼觉不觉。也就没了她后头拿着狼嚎声去招狼,也就不会出现那该死的狼!
这话吓得满子妈几乎是魂飞魄散。她身子一软,趴在地上,就冲容凌连连叩头,嘴里神经质地哭求:“真不关我的事,你饶我了吧,求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错了,我该死,求你,饶了我,饶了我……”
眼下这局面,就不适合再让容凌和满子妈同处一屋!
五个汉子强硬将容凌给架出了满子妈的屋子!
村里一德高望重的老人痛声劝容凌。
“杀人偿命!容凌,你还年轻,别犯傻!妞妞那个样子了,你得活着,好好活着,连妞妞的份一起活着。我相信,妞妞肯定希望她最喜欢的哥哥活得好好的,能活得比任何人都好。容凌,别犯傻,为你自己,更为了妞妞!”
容凌急欲挣脱那五个大汉的动作就不那么剧烈了。
那老人再次劝:“现在,我们得先把妞妞的事给安排好了。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容凌,咱们先去把妞妞给迁过来,给她立坟,给她把后事给办了!”
“对对,把妞妞给迁过来,替她把后事给办了……”
“入土为安,可怜见的,这么冷的天,她就那么冷冰冰地躺那儿……”
“身体都被吃没了,但是好好打扫打扫,能清理回来些什么就清理回来……”
……
容凌的脑子里就想起林子里那滩血肉,他的脑袋又疼了,整个人又像是要炸了!
“走吧,我们去把妞妞给迁回来!”
一人开始推他,但被容凌给恶狠狠地推开!
他一下挣开了那五人,面目狰狞,睚眦欲裂!
“谁想去随去,我不去,别叫我去,我不会抱她回来,不会,不会!”
说罢,状若癫狂地一下跑了出去,谁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看到他似乎是往村口跑。几人赶紧就追了出去,但最后,却是眼睁睁地看着容凌跳上一辆车,开着那车就走了。
当时容凌来的时候,似乎就是坐那车来的!
这是怎么了?!
他这是打算去哪里?
又是打算去干什么?
他们这边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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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魏子妈一家正围成一桌吃饭,大门突然被人踹开。一直被挡在门外的寒风,像是撞击着大门许久就等这一刻了,立刻怒嚎着冲了进来,将屋子里的帘子、竹篾、塑料袋、作业本等吹得摇摇晃晃、乱七八糟!
魏子妈一家微微有些心惊地抬眼朝门口看去,就看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等那人抬腿进得屋来,才看清那是容凌。不过,魏子妈一家,没有一个人因为认出这个人是熟人而轻松,反而是齐齐紧张,略微有些害怕地看着容凌。只因为,容凌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双眼血红,目露凶光,面色铁青,仿佛一夕之间成了魔!
“容……容凌,你——”
“怎么来了”四个字都没来得及从魏子妈嘴里说出口,就见容凌大步蹿前,直接就掀了他们的饭桌!
接下来,就是一阵“噼里啪啦”,伴着尖叫声、怒骂声、哭声、祈求声!
容凌拎着一条长凳,把入眼能砸的的东西都给砸了,那凶狠劲,简直就像是十八层地狱里窜出来的凶煞。那般杀气腾腾的样子,把魏子爸这个大老爷们都镇住了,不敢直接和他动手,只能憋着气得骂着、拦着!
等到这好好的客厅被砸得就像是遭了地震似的,容凌才一抬手,狠狠地将手里那条同样被他给砸得有些破烂的长凳给甩在了魏子妈的腿前。
魏子妈惊慌地后退,险险躲过那长凳的砸腿!
“借你吉言!”容凌阴狠狠地笑。“这天大的福分,妞妞还真是受不起,她死了,你该满意了吧。”
说着,呵呵地桀桀笑着,踉踉跄跄地出门而去。
只是那笑,因为神情扭曲,却更像是在哭!
魏子妈哆嗦着,抱着她的儿子魏子,缩成了一团!
魏子爸气呼呼地骂着“神经病”,在那开始收拾屋子,可魏子妈突然就想起了自己以前说过的一句话。
“小心这天大的福分她承受不起,反而还折了她的福分!”
那话,她是冲着那小人儿说的!
那小人儿粉嫩嫩的,一见人就笑,很是可爱,也可以预见,长大了必定是个美人胚子!
那孩子,死了?!
死了!
魏子妈一下瞪大眼,惊得一口气没喘过来,一下晕过去了!
她……她只是那么一说说啊!
怎么就……就死了?!
黑夜里,长街上,一道煞气腾腾的身影在街上乱窜,所过之处,路人纷纷躲避,莫名惊恐。
“呦,这不是我们的小容哥吗?”
一个头发染得跟打翻了调色盘、全身穿着尽显流氓气息的少年以嘲弄的姿态,拦下了那道虽然煞气腾腾,但却只是孤身一人的身影。和少年一起的其它几人,也低低呵笑,带着恶意。不同帮派的人彼此之间挑衅争斗,这是常事。这一伙人见容凌今日孤身一人,就想好好教训对方一下!
来的很好!
似是疲惫到极致,一直耷拉着头的容凌,嘴角一咧,露出了死神般扭曲的笑。等抬眼,血红色的眸锁定住对方,一场腥风血雨,就此展开!
暗巷里,一个少年,以一己之力,对抗六人,毫不留情,招招见血!随后,六人架不住,开始对外求救。对方人马赶来,却照旧被压制。于是,再次对外求助,再次来人。而容凌这边的人也不是弱鸡,闻得风声,也不断有人赶来增援。一场打斗,最后演变成两个帮派之间的互殴。战况十分激烈,鲜血横流,杀声阵阵,方圆十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路人更是远远躲开!
那一晚,鲜血染红了半条街!
那一晚,容凌一身是血被送往医院,性命垂危!
那一晚,容凌闯出凶名,他人轻易不敢再惹!
那一晚,对方帮派求和,拱手相送一块地盘,只道是向容凌赔礼道歉!
那一晚,老酒帮高层齐齐出动,几位当家更是亲自守在手术室外,为容凌护法!
但其实那一晚,再如何的惊心动魄,却只是一个失了心的少年,在向这片天地嘶吼、宣泄!
次日下午,容凌被抢救成功,出手术室!
次日晚间,容凌醒来,守候之人齐齐欢呼!
三当家进入病房,劈头盖脸,就是骂——
“容凌,你能啊,一个人就能挑人家二三十人,你很能,很威风是不是?老子告诉你,老子要的不是只会打打杀杀,连自己的命都不知道爱惜的傻蛋!老子不管你这是怎么了,但是你回头伤好了,就给老子好好干,做回你容凌,否则,还这么傻蛋,就给老子滚!”
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
病房内,诸位手下面面相觑!
而容凌如死水一般的眼眸,半晌,才微微闪烁了一下!
住院楼外,三当家气冲冲地进了停靠在一边的黑色轿车。他的心腹也跟着上了车,坐在了驾驶座上。
“你把话说那么重,那么死,好吗?”他有心忧心。
三当家敛了怒气,恨声道:“放心!他是容凌,他受得住!对他,就得来狠的!”
想想,又觉得气不过。
“什么玩意儿,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片子,死了就死了,值得他要死要活,闹出这么大动静!”
那心腹就笑:“闹出这么大动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这下好了,威名有了,地盘也到手了。我得恭喜你,以后啊,你这手底下,可是真真正正多了一员虎将,后继有人喽!”
三当家一翕,面上倒是好看了一些。
静了静,他厉眼如刀,扫向自己这心腹。
“那小丫头的事,办得如何了?”
“你放心,肯定不会露出半点风声的,也不会留下半点蛛丝马迹的。那小丫头的爸是个贪财的,也是个禁不住吓的,很好控制!”
“嗯。”三当家点了点头,赞许道:“你办事,我放心!”
那人就再笑。“这还是你教的好!”
“去你的!”三当家乐了。“拍我马屁啊,这可行不通!”
那人呵呵笑。
车内的气氛,就不再像刚才那么僵硬了。
三当家闭目靠在了后座上的时候,那人就将车子开开了。三当家的脑子里,想的还是容凌和那小丫头的事情。
雄鹰,岂能被家雀绊住了脚?
容凌为了那小丫头整出了不小的动静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那小丫头的存在。这可真是缘分,两年了,又让容凌碰上了她。可,时机不对!容凌正年轻,正是要创下大好事业的时候,人生才只是刚刚起了个头,正等着要大干一场,建那大好河山呢,岂能被那小丫头拖累,三天两头扔下帮里的事情,往一个乡下地方钻?!
让那小丫头消失,是必然的事。但是,一定要选择好时机!容凌潜力巨大,他从不会低估他的警觉性、敏感性,以及智慧性。只要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就可能让他捕捉到,就可能导致兵败垂成。所以,除掉那小丫头的事,绝对不能急,更是宜静不宜动,只等最适合的时机!
小丫头的亲生母亲出现,小丫头现在的父母亲感觉到威胁,不想那孩子被她的亲生母亲带走,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轻易不出手,可一旦出手,就必定十拿九稳!
于是,有了野狼叼人一说,于是,有了小丫头的“死”!
他不是那作恶多端的人,更不会泯灭人性地无端要一个小孩的命。还是老样子,看缘分吧!
等十年过后,那小丫头已经足够大,不会拖累容凌太多,而容凌也羽翼丰满,做事越发有“走一步,控制后面千步”之力。如果,这两个人之间还有那缘分相遇,那就随他们去!
突然,他觉得十年后,那样的期待,竟有点意思。
于是,他微微笑了笑。
住院第四天,容凌不顾众人劝阻,强撑着下了病床,前往上青村,刘猛等人随行。
鉴于妞妞的情况,她这会儿已然下葬,不过灵堂还摆着。容凌直奔坟地而去,在那一坐,就半天。刘猛怕他出事,一直远远地看着。半天时间,他烟都抽掉一包了。一根接一根的烟蒂,在他的脚边堆成了一团。他看着那坐在小坟包上的容凌,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容凌刚动完手术,不适合在这种大冷天,在阴风中坐那么长时间。但是,他理解容凌现在的痛,所以没阻拦,也无法阻拦。
眼瞅着,这天色一点点黑下来,最后将整片天空都给吞没了。整个天地都浸没在了黑色之中。风,似乎更大了,刮过坟地,引来了“呜呜”的叫声,宛如孤魂野鬼在哀嚎。他听着烦躁,越发狠狠地吸起了烟。
突然,一声清晰的哀嚎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他手一抖,一点红色,就从他的手指尖滑落,掉在了地上,和它的已经阵亡的烟蒂兄弟们混在了一起,明明灭灭的,在凄凉的风中,似乎努力挣扎着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但可惜,阴风太盛,那一抹火星,到底还是消散在了风中,成为虚无。
刘猛抖了抖,只觉得冷,忍不住伸出胳膊,将自己环成一团。
远处,那像是兽一样的悲鸣声,宛如钝刀在他的脑海里拉锯,一声声,一下下,让他的头很疼很疼!
容凌……哭了!
哭得犹如丧失了配偶的孤狼!
悲恸到深处,不是默默泪流,而是实在太痛,忍不住叫出声来地哭!
看着黑暗里,容凌那模糊的身影团成了一团,几乎是将那小小的坟包给团团裹住,似乎是在努力地保护着什么,又似乎是努力地在温暖着什么,刘猛眼一酸,泪花就控制不住地往外窜。他狠狠地抹了一把眼,又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在心里骂了一声娘,可还是,让泪水溢出了眼眶,从脸上滚落了下来!
这般难受的感觉,真是太他妈的糟糕了!
夜色深沉的时候,容凌回了林奶奶家。
一老一少,相顾无言,最后,齐齐睡下!
头七,人死后的第七天,据说魂魄会归家,看亲人最后一眼再落轮回!
这是为什么容凌死撑着,哪怕身上缝好的线又会因为他的来回动作而开,而鲜血直流,也要回上青村的原因!
他等她!
他就睡在小丫头生前睡的那张床上,努力地合眼,但一闭眼,都是她的容颜。除了手术那天,这些日子以来,他就没正经地睡过。因为,闭上眼,就都是她,然后会痛,痛得根本就睡不着!
但他还是努力闭着眼。因为据说,睁着眼,会惊住鬼魂。也努力想让自己入睡,因为据说那样比较容易让鬼魂入梦!
浑浑噩噩,一直痛到第一声鸡鸣,他也没等到她来!
睁开眼,他看着已经不那么漆黑的房间,冷笑声声!
天亮,他爬起,走人!
堂屋里,林奶奶已经是坐在那里了。她神色疲惫,之前养回来的精气神一下子间就没了且不说,整个人甚至比容凌刚见到她那会儿还要苍老,还要死气沉沉。她眼皮半耷拉的样子,看上去,也是一宿没睡。
直勾勾地看着容凌出屋而去,决绝的样子,似是不会再回来,林奶奶才开了口。
“要走了吗?”嘶哑的声音,宛如枯枝在风中战栗。
“嗯。”容凌回得很轻、很淡。
“我有东西给你!”林奶奶站起来朝他走去,从怀里掏出了一方折叠地方方正正的白手帕,再将手帕一层层掀开。被包裹在手帕里的,是两个银色的小手镯!
这也是容凌给买的,又亲手给妞妞戴在手上的!
“这两样,我没让妞妞带去。留下来,只当是个念想。我留一个,这个给你!”
林奶奶拿起一个小银镯,递给了容凌!
容凌的眼里浮现了浓浓的痛苦,看着那手镯,半晌无语,最后,一声愤恨般的冷笑。
“不用了。她的东西,我都不要!这里,我不会再来!”
说罢,大步而去!
决绝地好似要和这里的一切说再见!
又似乎,要完全将这一切给放下!
林奶奶愣了,很快,泪盈满眶,踉踉跄跄地摸进妞妞生前的睡房。当她看到那张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床上放着的一沓绝对厚的钱的时候,老泪纵横了!
这孩子,既然表现得那么冷酷,又干嘛,还要管她这老骨头,还要给她这一脚都已经踩入棺材的老婆子钱?!
有心,无心?!
有情,无情?!
这要怎么算,怎么算?!
……
容凌和刘猛等人坐车回去了,这次一同回去的,还有一直留在村里打点的林延。他提到了一件事!
“妞妞下葬的第二天,有个特别漂亮的女人来了,在妞妞坟前哭了一天一夜,最后被个男人给拉走了,听说……”
林延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容凌,轻声道:“听说那是妞妞的亲妈妈!”
容凌闭眼靠在后车座上,面无血色,整个人虚弱苍白地宛如见不了阳光的吸血鬼。听到林延的话,他动都没动,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似乎这么一个可以算是大新闻的消息,却稀疏平常地连一道涟漪都无法惊起。
林延觉得,有某种东西似乎在容凌的身上消失了,而有一种东西,似乎在容凌的身上加深了。他觉得单单用“温暖”和“冷酷”两个字眼,无法来准确地形容那两种东西。只能感觉到,容凌,他还在这里,甚至离得大家那么近,但是,真实的他,似乎离大家越来越远了!
他突然之间觉得很难受,很难受!
直到多年以后,他蓦然接触到一个句子,“将灵魂束之高阁”,才隐约有所悟!
然后,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失态地突然落泪了!
遥远的南方沿海一个经济正高速发展着的城市里,一个不过六十平米的蜗居里,被悄悄送过来的妞妞正嚎啕大哭,金赛美则不耐烦地破口大骂。
“哭,哭,就知道哭……老娘是欠你的啊,供你吃,供你喝,还给老梁甩脸子,一天天,除了哭,还是哭,你这是哭丧呢……再哭,今天就不给你饭吃,饿死你……哥哥,哥哥个屁,小小年纪,就学你那勾三搭四的妈妈,开始勾搭男人……不要脸……我警告你,不许再叫哥哥,不许再哭了,否则,我就揍你……哭,你还哭!叫,你还叫!我揍你了啊,揍你了啊……”
说着,真的走过去,拽起小妞妞,扬起大巴掌,就冲她屁股扇去!
被容凌训练地被欺负了就要打回去的妞妞,就哭着反抗,一边哭,一边大叫“打!打!打……”,小巴掌冲金赛美扇去,可把金赛美给气得,打得就更狠了!
一边比小妞妞大一岁的林姿,稍微懂点事,见自己的妈妈被小妞妞打,冲过去,就打妞妞。
“你敢打我妈,我打死你,打死你……”
家里的两个孩子,林姿和林栋,都被金赛美教育地敌视小妞妞。他们两个都和明白妞妞不是他们的亲妹妹,是外面的坏女人生的。妞妞是坏小孩,坏小孩就得接受教训。坏小孩要是不乖,就得打,就得骂!
小妞妞小小的一团,哪里能是小林姿和金赛美的对手,很快就只有挨打的份。
对她来说,掉到河里,然后一觉醒来,似乎就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是陌生的。大家冲她吼,冲她叫,还打她,骂她。大家都不喜欢她。最最重要的是,哥哥呢,哥哥去哪里了?
“哥哥,哥哥……”
小丫头蜷缩成一团,哭着叫哥哥。
小林姿学着她妈,骂小妞妞是小狐狸精,不要脸,羞羞脸。又打又骂着。
小丫头不懂,只是哭得更加伤心!
她要哥哥,要哥哥带她回家,要哥哥抱着她,要哥哥带她玩。
“哥哥……哥哥……”
在再一次的哭喊声中,她哭累了睡了过去。没有人管她,就让她那么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像是垃圾一样地被嫌弃着、遗弃着!
她的世界,天翻了、地覆了!
但可悲的是,她还太小,很多都不懂,只能就那么默默承受着,让酸楚的泪水,伴着她,悲伤地一路成长着。
晚上,还没有改名为林豹的林柱从工地上回来。看到就那么躺在地板上的小丫头,他本能地有些怜惜,但很快就厌恶地皱了一下眉。
那朝秦暮楚的死女人竟然还有脸回来和他抢孩子!
哼,得亏他有人,提早得到了消息!
那女人倒是本事,傍上了一个厉害的男人,可是,他林柱也不是吃素的!这孩子,她想不要就不要,想要就要,美得她呢!而且,这是他林柱的孩子,别管好赖,就是他林柱的种,到不了让别的男人替他养孩子的地步!
哼,想和他抢人,下辈子吧!
这下,妞妞“死”了,那女人也该死心了,以后啊,哪凉快就呆哪块儿去!他林柱,就是咽不下去这口气,他对她不好吗,她却那么无情无义地扔下他,还有他们的孩子,跟别的男人跑了!
她想要孩子,想补偿母爱,哼,他偏就不如她的愿!
他要让她痛苦一辈子,要想起那孩子,就伤心内疚!
这就是,她甩了他的惩罚和报应!
还有,那傻女人当那男人爱她吗,可笑,别傻了!
那男人根本容不下妞妞,通过周哥警告他,十年内不许带孩子回乡,否则,就让他好看!瞧,那男人也不想那傻女人认回妞妞的!
傻女人,你就傻吧,最后,你还是会被男人骗,最后还是会落得什么都没有!
心里愤愤地想着,有些痛快,却也也有抹不掉的苦涩!
曾经,那个傻女人只属于他,可后来……
厌恶地皱了一下眉,他将这恼人的情绪给压下,不悦地责问金赛美。
“怎么让她睡这儿?”
她,指的是妞妞!
金赛美也是一脸不高兴。
“这小祖宗,她就爱睡地板,我能有什么办法。乡下来的,就这么土,就爱在地上打滚,我能怎么办?你都不知道,这孩子可闹人了,一直哭,一直哭,怎么哄都不听劝,哭得我脑子都大了。你说,这孩子怎么就那么难伺候呢,当初,小栋和姿姿多好养啊,怎么就她,金贵地跟什么似的,动不动就不如意地哭,我真是伺候祖宗啊……”
金赛美在林柱面前不断地给妞妞上眼药。林柱成天为房地产奔波,早出晚归的,在家的时间根本不多,哪里了解真相,一听金赛美这么说,心里就厌烦。
“不乖就打,打老实了就好了!”
“哎,孩子哭得太闹人,邻居都过来说了好多回了。哎,我这张脸啊,都快丢没了,被人骂得跟孙子似的……”
继续上眼药!
林柱就心疼了,抓着金赛美的手开始安慰。这会儿,这两人都年轻,都有冲动,很快,就浓情蜜意、少儿不宜了起来。而皱着眉头冷得蜷缩成一团,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的妞妞,依旧没人管!
在今后很长的日子,她都过得是这样的生活!
她之前被容凌给捧得有多高,现在摔落了,就跌得有多狠,这待遇,比她在上青村那会儿还要差上很多倍。
容凌还原妞妞“克”的真相,让满子妈受了教训,同时,也让金赛美丢了脸。她虽然人不在村里,但当时的事,她后来也从电话里听在同个乡的亲人说了。出了这么丢脸的事,至少几年内,她都是没脸回乡了!有这个原因在,她对妞妞,就更是差!
直至,她和林柱一起去算了命!
算命的是个大师,据说算命非常灵,同时,也不轻易给人算命。林柱能搭上,完全是走了周哥的关系。
周哥是本市一个很有影响力的房地产商,黑白两道都有些关系,林柱来了这里之后,想方设法,和他搭上了关系,自此,在该市有了点一席之地。对周哥,他既是奉承又是信服,还很感激。不说在生意上,周哥帮助了他很多,就说妞妞的事,周哥也是出了很多力气。
林柱觉得,自己和周哥,那就是缘分。周哥高看他一眼,提携他,他能做的,就是好好干,努力报答周哥。而事实证明,周哥的确对他不错。这不,那么多富商捧着大把金银来求算一卦却被拒之门外的大师,却答应给他算命,这怎么能不让他喜出望外!
两夫妻在一栋别墅里拜见了大师,听了一通玄玄乎乎的话之后,别的没懂,就知道大师建议林柱改名,声称改名之后,运道就顺了,就会财源广进了。改名嘛,林柱想想,觉得没问题。本来嘛,他也觉得自己这个名字够土,在生意场上,几次就因为自己这名字被人给暗地里嘲笑。他也有过改名的冲动,可又觉得麻烦,不了了之。今日既然大师指点了,那他这就回去改!
林柱千恩万谢地将大师赐予的毛笔写就的“林豹”二字给领了过来,慎重万分地收入到了自己的西装兜里。本来,到了这,他们夫妻俩就该识趣得退了,但是想着机会难得,林柱就腆着脸,让大师帮忙给他算算他的两个儿女。
大师看他的目光凉飕飕的,看得林柱渐渐觉得底气不足,隐隐觉得自己似是太贪心了,冒犯人了,就干笑着,想拉着妻子识相地告退,哪里想,大师却开口了。
“你一子二女,将来能靠的,就是那二女!”
林栋一愣,又一惊。他方才只说了两个儿女,可大师却开口就说他有一子二女!
大师果然就是大师!
他一下双眼火热,呼吸急促地问道;“大师,你是指,我那两个女儿将来会……会……”
“贵不可言!”
呼!
林栋差点激动地没坐住。
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哎呀,怎么个贵不可言法?
“大师,你是指——”
“送客!”
大师一手端起青花瓷茶杯,一手捏起茶杯盖开始轻轻拨弄内里的茶水!
这是在明确地下达逐客令!
林柱立刻识相地闭了嘴,比方才更真诚了百倍,感恩戴德地牵着金赛美出来了。等一出那别墅,林柱就激动地怪叫开了,就连金赛美,都欢喜地眉梢眼里俱是笑意。
等一回家,金赛美抱着自家女儿,就一口一个“宝贝”地叫开,林栋也是满心欢喜,看着宝贝女儿,一脸疼爱。
听到这般动静的小妞妞,沉默地去接了两本茶水,摇摇晃晃地给“爸爸妈妈”送过来。等将茶水放到了靠近沙发的茶几上之后,她睁着眼,有些濡慕地看着林柱。
林柱是在这个家里,对妞妞最好的。虽然这种好,距离一个合格的爸爸,还有些远。但是,有着金赛美等母子三人做陪衬,林柱偶尔施展出来的对妞妞的疼爱,就宛如一个温暖的小太阳,让妞妞渴求。还有,妞妞长大了,知道爸爸妈妈的涵义了。爸爸,在她心里有了特殊的涵义。没有哪个孩子,会不希望被爸爸妈妈给疼爱的。金赛美不是她妈妈,她被这个邻居家小孩说出来的事实给弄得偷偷哭了很多次,然后,越发地渴望起爸爸的疼爱。
像这样的时刻,林柱和金赛美围着林姿转着,她就会有些渴望地睁着漆黑的眼,在一边看着。
两年多了,她被宠出来的那点凶悍、娇蛮,都一点点被金赛美给磨去了。但,那些曾经长久地在她身上存在过的东西,并不是就那样消失了,而是经过磨砺之后,转换为另一种存在,收敛在了她的体内。
她安静而聪慧,顺从但不盲从。
她,有着自身的独特的骄傲!
这种骄傲,会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开出最灿烂的花来!
至于现在,她只是一个妞妞,依旧对这个复杂的世界带着懵懂的小孩!
林柱想起了大师的预言,想起了妞妞将来也会贵不可言,顿时大乐,越过茶几,如妞妞渴望般,将她给抱了起来,抱着她,高高地原地转圈了起来。
“哈哈,妞妞,爸爸的乖女儿,爸爸今后可就靠你了,乖女儿,乖女儿,爸爸就知道,你是个大宝贝,爸爸就知道,留下你就是对的,哈哈……宝贝,大宝贝……”
妞妞受宠若惊,一下就笑了。
笑声清脆,悦儿动人!
其实,她很容易满足!一分给予,就能让她笑开花!
林姿坐在自家妈妈身上,鼓起了腮帮子,气呼呼的。
金赛美见此,眼里的笑意,也冷了!
哼!
贵不可言!
一个傻丫头,将来怎么可能贵得过她的女儿!
但总体来说,经过这事,小妞妞的待遇,一下就提升了!
林栋很是迅速地回乡了一趟,更名为了林豹,又同时给妞妞上了户口,名叫林梦!
林梦,林梦!
承载着他的梦想的孩子!
从今日起,他林豹就是一个全新的人,将会开启新的征途!
就让林梦这孩子,见证这一刻,见证那未来的梦想!
似乎改了名之后,真的如大师所说,会一帆风顺,财源广进。林豹只觉得自己改了名字后,出去应酬有面子了,做生意也顺利了,钱赚得也比以前多了,周哥更照顾他了,他能拉到的活更多了!
家里的两个女儿,他也重视了起来。回家的次数多了,呆在家里的时间也久了,回家的时候,更是经常给家里的孩子们带些小玩意儿回来。然后和孩子们接触得多了,这疼爱孩子的心,自然就浓了。因为,这三个可都是他的亲骨肉。他可没有金赛美那怨怼愤恨的心情。
因为小梦梦乖乖的,得了好,就会咯咯笑,他一逗她,她也会笑得乐滋滋的,所以林豹很愿意抱着她。他想起这孩子的妈妈就是个大美人,那么基本上可以肯定,漂漂亮亮的小梦梦将来长大了,也肯定会是大美人。那么,将来她靠这张脸,肯定会嫁个有钱人。
贵不可言!
林豹想想,就觉得那肯定是妥妥的事!
因为有大师的预言在,又因为林豹对小梦梦喜爱之情的加重,所以金赛美不敢在林豹面前对小梦梦使坏。但是林豹不在家的时候,她可就不客气了。
一个单纯的小孩儿,怎么能斗得过心机深沉的大人呢!
小梦梦几次单纯地在林豹面前哭诉,但却被金赛美或者合理解释,或者倒打一耙之后,就不怎么说了。而是每次被打了,被骂了,就窝在角落里哭,哭得时候,她就想哥哥。
可是哥哥是什么呢?
她不知道!
记忆越来越模糊了,那个修长的身影,随着时间的流逝,就那么消散在了她的记忆里。她现在只会本能地在受伤的时候叫哥哥。
哥哥是什么呢?
不知道!
但是,叫着叫着,她就会觉得不那么委屈了,不那么伤心了……
有一天,在她躲在沙发后面,哭着叫“哥哥”的时候,林栋有些酷酷跩跩地走过来。
“喂!以后你可以叫我哥哥了!”
十岁多的孩子,在学校里和别的小伙伴们混着,有些青涩地早熟着。家里的小妹妹漂漂亮亮的,一哭起来,就叫“哥哥”,听着怪让人心疼的,也让人有些……小小的得意,现在呢,则有些欢喜。
妈妈不让他和小妹妹玩,也不让他对小妹妹好,可是,他是小小男子汉,他想对谁好,就对谁好,不用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白白嫩嫩的小妹妹,香香甜甜的小妹妹,笑起来,眼角一翘,眼睛一闪一闪,漂亮极了的小妹妹,是整个学校的女生都比不上的。他的小妹妹,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生了!
学校里的伙伴们说谁谁漂亮,说谁谁好,说谁家的妹妹可爱,哼,那是他们没见过他的小妹妹!他的小妹妹站出去,能把所有人都给比下去!
嗯,既然小妹妹这么想要哥哥,每次哭了都叫他……嗯,看在她这么可怜的份上……看她这么依靠他的份上,他……他就允许她叫他哥哥好了!
这是他想了好些日子,苦恼了很久,最终做出的决定!
他发现,这个决定做好之后,他很开心!
“好了,不哭不哭了哦……”既然决定了要当她的哥哥,那他就会当个好哥哥。“不哭了哦,哥哥抱抱,不哭,不哭了……”
笨拙地将她抱住,小林栋一声接一声地哄。
小丫头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但是,被人抱着,被人哄着,好舒服。
“……哥哥……哥哥……”
“嗯,哥哥在这里啦,乖啊,哥哥抱抱,不哭了,不哭了……”
“……哥哥……”
“……嗯……”
“哥哥……”
“嘘,不哭了哦……”
“哥哥……”
“看,哥哥给你拿来什么了,好吃的哦……”
“哥哥……”
“你要是不哭,哥哥就带你去玩……”
“哥哥!”
“哈哈,梦梦,你这个笨蛋!”
“哥哥,咯咯……”
“快,来这里,爸爸刚给我买的飞机,我破例,让你先玩一下,就一下哦……”
“嘻嘻,谢谢哥哥……”
“哈哈……”
不知不觉,定义模糊的哥哥,有了实体!
不知不觉,哥哥成了林栋!
因为小孩大多都记不得三四岁之前的事情的生理局限,那记忆里的哥哥,终究就那么消散了……
容凌十七岁,三当家遭到暗杀,于一夜之间,三当家一脉遭到了重创,死伤诸多。容凌也没有幸免,浴血奋战,但因为李兰秋在他身边,诸多顾忌,没法放开手脚,他重伤入院,而李兰秋也因为替他挡了一刀,也入院。
等他醒来,李兰秋已经被转移出国治疗,而三当家及其心腹几人均已死,三当家手底下的很多人也死死伤伤的,其中,孙别航被砍死,刘猛没了一只胳膊,林延虽然没缺胳膊少腿,但也重伤入院中。
老酒帮大当家对于自家三弟被害一事,极其震怒,扬言要报仇。三当家手底下幸存的兄弟,乃至分散在其它地方的兄弟,也因为愤怒,从其它各地赶来,要替三当家复仇。复仇对象是另外一个帮派。
容凌重伤之中,大当家前来探望,对他伸出橄榄枝,让他以后跟他,并言辞恳切,声称一定会替三当家讨回公道,已敬他在天之灵!
但某一晚,一人潜入病房,匆匆告知容凌真相之后迅速逃匿!
可怜三当家一代枭雄,有勇有谋,机关算尽,却栽在兄弟情义之中。几十年兄弟感情,却抵不过女人的温柔乡、枕头风。因为一个女人的挑拨,大当家对三当家有了嫌隙。功高震主,三当家临死前突然明白了这一点,但是太迟了,他逃不过这个死局。
他用人不拘,又慧眼识珠,但凡有才的,他都大力栽培,所以手底下人才很多,道上很多人也是慕名而来入他队伍,而道上的人,对他也很是敬重。而他手底下的猛将也多,别的不说,一个容凌,年纪轻轻,却早已杀出凶名,让不少大佬都很是忌惮。
他的羽翼太丰满了,丰满到让大当家感觉到威胁了,所以,得除掉了。再深厚的兄弟情,怎抵得上那至高的地位,怎抵得上那哗啦啦的金钱!
对待容凌,大当家是下了死令的,但容凌太过勇猛,逃过死局,所以大当家开始采用第二个方案,就是将他拉拢到自己的手下。这人到底年轻,他还能用上几年。几年后,他若是听话最好,让他做他杀伐四方的大将,可如果不听话,就让他成为第二个三当家。而且,他未曾预料到,支持三当家的人会那么多,这些人非常激动,复仇之心特别浓。所以,他需要容凌——这个三当家有所暗示将来会继承他的年轻人出头,收拢住这股仇恨,然后为他所用。他也需要让人看出他对三当家的重视,以及对三当家的旧人的照顾和尊重!
只是,三当家到底能耐,底下能人不少,大当家纵使机关算尽,也还是让三当家的人知晓了他的阴谋。
容凌面上拖着大当家,背后为刘猛等人谋好出路,又秘密将容母藏到安全的地方。
冷眼看着大当家喊着复仇,却把三当家的旧人一批批地送出去给别的帮派的人砍,不知道他和对方帮派的大佬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三当家的旧人,就这么慢慢减少!
可真是好手段!
容凌抓住时机,拖着重伤之躯,逃开大当家派出的人的盯梢,赶到b市,回归容家。面对容家当时当家主母杜采忆的嘲讽和鄙夷,以及当时的家主,也就是他的父亲阮苍盛的冷淡和轻视,他转换策略,找上容三伯。
容三伯最后出马,j市的老酒帮立刻就遭到重创。帮派主要人员,被抓的抓,被判刑的判刑,被杀的杀。一个可算是称霸一时的老酒帮,就这么样,势力一点点被瓦解,然后被其它帮派蚕食吸收!
容凌,浴血转身,从此,走上另外一条路!
这段腥风血雨的时期,南部沿海林豹所在的城市,他所处的圈子也动荡的厉害,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周哥死了,被人一枪打爆了头,死在了别墅里……”
林豹惨白着脸,和妻子金赛美说这一事,然后,对未来突然就担忧和迷惘了起来。
后来,圈子里又有几个比较厉害的人,“意外”身亡了。而不巧,那几个人都和周哥的关系不错。
林豹怕了,觉得照这么下去,自己怕也是会被“意外”了。
他想着跑了,但却又舍不得放下这么些年在这个城市打下的基业!
几天后,局面似乎稳定了。有另外一个人,接手了周哥的产业。他去参加了那人举办的晚宴,回来之后,就愁眉不展。
一朝天子一朝臣,接手周哥事业的人,明显是和周哥不对盘的。他是周哥的人,他明显感觉到那人对他的冷淡和疏远。他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混。
果然,他渐渐被圈子里的人给排开,生意也不好做了。大家似乎得到了什么指示,也不愿意找他合作了。
金赛美阴沉着脸,背地里嘀咕不休:“我看那大师就是糊弄人的,说什么你改了名字之后,就会一帆风顺,财源广进。哼,他还说过周哥此后一生富贵呢,可现在怎么着,周哥却死了。人都死了,还富贵个屁。说你一帆风顺,我呸,瞧瞧,你现在都混到什么地步了,这生意一天不如一天,眼瞅着,咱们都要开始赔钱了……要我说,这些什么大师什么的,都是骗钱的,上次我还看电视说,说那有名的某某大师,最后被人揭穿就是个骗子,然后被警察抓了,现在在坐牢呢……”
对于这样的嘀咕,林豹只是听着,没说什么!
但心里,他有退意了!
如此,又过了好些日子,那接替周哥事业的人,突然就被抓了!同时被抓的,还有不少人!
林豹眼皮子一阵乱跳,知道这是要出大事了!
他迅速回家,让金赛美收拾东西,赶紧跟他离开这里!
“走?去哪里?”金赛美也被吓住了,惊慌失措地问。“是回老家吗?”
“不行,周哥说了,让我十年内别回老家!”
“周哥,周哥,人都死了,你还想着他。周哥不让咱们回去,是因为防着妞妞她妈来抢人,是因为妞妞她妈勾搭的男人厉害。可是那会儿妞妞她妈早和那男人分了,后来人也死了,咱们干嘛不能回老家?”
“胡说什么!”林豹很是不快。“妞妞她妈也不一定是死了,有人说过了,在国外见过她,人家好好的,你别咒她!”
“呦,心疼啊!”金赛美立刻阴阳怪气了起来,恼怒异常:“飞机失事公布的遇难名单里面就有她一个,死了就是死了,你还心存期盼啊!林豹,我告诉你,那个女人,你这辈子就别想再沾!再说,她踹了你,给你带了绿帽子,你要是还想认她回来,那你林豹有种,我服你!”
林豹也被这话给气得恼羞成怒了。
“瞎嚷嚷什么,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没脑子的说这些!现在是逃命,逃命!你给我想点正事,不想要命,行,随你想,你就是坐这儿乱七八糟得想一辈子,我也不管你,我带小栋他们走!”
说着,高喊三个孩子的名字!
金赛美心里一凛,也反应过来现在是形势紧迫,当下讪讪,不再多说什么,加紧收拾起来。
随后,两人带着三个孩子,提着简易的行李,匆匆离开了这个沿海城市。以防万一,两人还是没有带孩子回老家,而是躲到外地去了。如此躲闪了一年多,林豹突然接到噩耗,他老母在老屋去世了!
几十年的母子之情,一下在他心口涌动,他又悲痛又愧疚,咬咬牙,不再躲闪,带着妻儿赶回老家给老母奔丧!
鉴于林豹以前的不良记录,对他又多出来的那个女儿,村里没有深想,只当是他又在外面找了女人,然后又多了一个女儿。此时,已过去四年多,小孩从一个小奶娃长成一个小姑娘,那种蜕变,是巨大的。没有人想过这个小姑娘可能是小妞妞。只当都是林豹的女儿,所以容貌之间,有那么点相似!且,小妞妞当日被恶狼给吃得只剩下些骨血的情形大家都亲眼所见,谁都不会想到,这当中会存在偷梁换柱一说!
周哥的阴影还在,对于小梦梦的事,林豹夫妻不敢多说,对外一概搪塞,由着村里人想着那是另外一个女人生的另外一个孩子!
小梦梦就是小妞妞的秘密,就这么阴差阳错地不被外人所知着!
小梦梦十岁,林豹带着家人去外面旅游。彼时,林豹在j市扎了根,混得还算可以,所以也有了余力带妻儿出去游玩。
却不想好好地参观名山大川,却赶上了流窜至此的匪徒。一大批中外游客被匪徒劫持,惊慌失措蹲在地上,抱成一团,低声哭救。这当中,包括林豹夫妻俩以及林栋、林姿两兄妹。
而小林梦呢,因为被金赛美不客气地打发去远处买水,所以逃过一劫。可是,山路被封,小林梦没法去找她的父母,身为一个只是十岁的女童,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脱离了家人,她就是孤身一人,尤其在这外地,她更是举目无亲,所以,拎着一塑料袋的矿泉水,她白着一张脸,就那么孤单无助地站在一角,睁着眼,越过封锁线,朝远方看去。
被封锁线拦住的,还有其他的游客。但相较于那些三三两两成堆的游客,或者即便是单人却也是顶着大人的躯体的游客,林梦,这么一个落单了的幼小的十岁的女童,依旧是有些特别的!
容凌带队匆匆而过的时候,目光一下就扫到了站在远处的她,然后心里有了异样。可任务在身,他没有丝毫停顿,急行而过。
临时指挥所处,一人见到容凌带队而至,如释重负。
“容队,你可算来了!”
“现在什么情况!”容凌冷声问,争分夺秒。如秃鹫一般犀利的眼,开始眺望远方的情形。
“是这样的……”
对方速度报告。
容凌根据对方报告,拿出刚才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吃透了的山地图,逐一布置下任务!
一小时二十三分之后,各就各位!
七分钟之后,容凌打下最后一枪,收了狙击枪!
援救人员迅速冲入,收拾残局,安抚人心!
“呵呵,容队这枪法,真神了!”
有人竖着大拇指冲容凌连声赞,有人则以目光冲容凌致敬,暗露崇拜,对此,容凌只是淡淡一笑,开始收归队伍。
一切交接完毕,可以归队的时候,容凌的脑海里,突然就晃过了一张白得有些过分的小脸,以及那一双看得不太分明的两点黑,然后鬼使神差地下了命令。
“刚才来的路上,仙人路三段7点钟方向有个落单的小女孩,你去看看怎么回事,是不是和家里人走丢了?”
“容队?”
小队成员诧异地看着容凌,就像是看一个被他人给附身了的异形!
他们是王牌好不,只负责特急救急,不负责给孩子找家长这种阿猫阿狗的事好不?
可,队长的目光好严厉,好吓人!
嘤嘤……
想起队长的那些恐怖手段,该成员立刻冲容凌打了个敬礼,受令找人去了。一会儿,该成员欢欢喜喜地跑来,邀功道:“容队,好了,帮她领到她父母身边了,她父母刚才就在被匪徒给劫持的游客当中。”
“嗯。”容凌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好似他特意吩咐手下跑这么一趟,根本就没什么似的!
可没什么才怪呢!
那手下笑眯眯地开始打探:“容队,那小姑娘是谁啊,是你的亲人?长得可真漂亮,小美人坯子啊!”
容凌冷看了他一眼,高声喝令:“收队!”
懒懒散散地在周围或者是站着,或是坐着,但全都竖着一双耳朵打听着八卦的该队成员,即刻把脸一绷,训练有素地跑来归队,但心里却个个哀嚎!
我靠,想从队长那里打听出点八卦来,真他奶奶的难!
容凌二十四岁,退伍从商,参与争夺容氏家主之位。期间,先回家看望了容妈妈。
彼时,时代变迁,j市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容妈妈的理发店也搬迁了位置,有了一家临街而设的门面。那大大的落地窗,可以让人一眼就看到理发店里的内容,瞧着很是有档次。容妈妈的手艺,也在附近一带闯出了名声,生意不错,算是进入了轨道。
见到难得一见的儿子,容妈妈喜出望外,把客人交给其他人,拉着自家儿子,就一阵嘘寒问暖。
参了军入了伍,就得以军队为家了。这么些年,容凌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容凌退下来了,容妈妈猜测着以后看到儿子的次数大概就能多一些了,就有些高兴。
她絮絮叨叨的时候,容凌一边回答着,一边目光有些飘远。
隔着九米多处的偌大的落地窗,再隔着一条宽阔的大街,在车来人往中,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随着一个小丫头的身影在动。
背着书包,身穿校服的小丫头,瞧着应该是个中学生。她慢吞吞地走着,长发有些乱乱地披散而下,半遮住她的脸,让他看不清她的容颜。但他注意到她的小手,很白,很细致。那细嫩的小手,数次抬起,数次微微撩开那披落的长发,和因此得以窥见一方白嫩的脸蛋儿做亲吻,然后在淡淡的舞动中,落下。几步之后,那小手再次抬起。
她看起来是在哭!
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为什么会被一个小丫头被吸引,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值得深究的,就只是随便看看罢了。这一看,就是两分钟。
“你在看什么?”容妈妈突然凑到了他的耳朵边,恶作剧般地大叫了一声!
“啊?”他诧异地回过头来。
容妈妈嘻嘻一笑,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很是好奇。
“你在看什么啊,有什么好玩的吗?”
她探头探脑,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没什么!”他淡淡掩饰而过。
“骗人!”容妈妈皱起了鼻子,一番小女儿作态。“你肯定是在看什么,我说话,你都没听呢。”
容凌失笑,冷厉的面上棱角跟着柔和了一些。
“我怎么没听了,我都听着呢!”
“骗人!”容妈妈哼了哼。“那你说说,我刚才在和你说什么?”
“刚才……”
容凌张口就接,可突然就愣住了。
刚才,妈说了什么?
他突然反应到,他还真就没听到!
他走神了?!
走神了!
他猛地就皱了一下眉,觉得诧异,也觉得懊恼,还有些警觉!
他怎么会走神?
偏头,他重新朝落地窗外看去,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小丫头身边站了个高个的男子。那个男子拉着那个小丫头在说什么。感觉上,似是一对小情侣闹了矛盾,女的哭了,男的追过来哄。
他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
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之间就失落了起来!
他收了脸,冲容妈妈解释。
“刚才想起了点事,走神了!”
容妈妈是很好糊弄的,也是很信儿子的,立刻“哦”了一声。然后,又接起了方才的话题。容凌认真听着,但几分钟过后,又克制不住地鬼使神差地目光望窗外扫了扫。
外面,已经没有那个小丫头的身影了!
他淡淡地皱了一下眉,为自己的行为,也为心头突然蹿上来的那点空落。
“你……那样做真的好吗?”
容妈妈说了一大通杂七杂八的话之后,最终小心翼翼地切入了正题。
容凌颔首,目光有些远。
“没什么的,家主位,人人都可以争夺!”
“可是……可是……你……你能吃得消吗?”容妈妈满脸的担忧。“他们家,那么多优秀的人,一直经商来着,可你之前一直从军,这才刚退伍没多久,就去争,真的好吗,不如,不如咱不争吧?”
容凌微微摇了摇头。
“不进则退!没事,我就当玩了!”
“玩?”容妈妈苦笑,脸上的正经之色越发浓了。“你说得倒是轻巧,可是,你的性子,妈不了解吗?”
哪次玩,他不玩出些花样来的!
容凌就抬手轻轻拍了拍容妈妈的手。“妈,你就别多想了。没多大点事,我能应付得过来!”
容妈妈就咬唇不说话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那家的孩子,应该很厉害的!”
只差点名道姓说容飞武和杜采忆的儿子了!
容凌嗤声一笑。那样子,似是根本不把对方给放在眼里,容妈妈看着既是松口气,又是心里紧。反反复复的,就跟过山车似的。
好半响,她低声呐呐。“儿子,你……就那么想要那个位置?”
容凌没答,日益冷毅的脸,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像是一个冷冰冰的雕塑,让人无端敬畏,可,也让容妈妈心疼不已。
这是她儿子啊!
“为什么?”她问。
容凌的目光闪了闪,看了看容妈妈之后,抬眼透过落地窗看向了远方。目光,也跟着渐渐飘远。
“应该是为了能更好得抓住自己想要的吧!”
宛若叹息,宛若梵唱!
容妈妈瞬间呆愣,目光频频闪烁中,思绪翻飞。看着这日益俊美,可也日益冷酷,似乎也日益无情的儿子,她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垂下眼,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同一时刻,远处的大街上,林栋还在对林梦拉拉扯扯,嘴里恶声恶气。
“谁欺负你了,你快说,哥哥带人打过去,看那人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你!”
林梦摇着头,沉默地继续走。
眼泪掉落的时候,只是抬起手,迅速擦去,不发出半声响!
她的事,她会处理好!
她总不可能靠人一辈子的!
这就是她的骄傲!
林梦十八岁,容凌二十八岁,彼时容凌已经成功当上家主,内外已然让很多人信服,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
j市“醉生梦死”俱乐部里,酒桌上的容凌看着那一帮商人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而奉承他的模样,莫名得有些厌烦。往常,他是乐意欣赏这些人为了迎合他而露出来的丑态的,可是今天,他实在是没有这个兴趣。一举干掉自己眼前放着的白干,他站了起来。
这是打算走了!
他一站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纷纷站了起来。今晚这一桌酒席,请的就是他。他不愿意奉陪了,自然也就宣告酒停杯收了。
“容总,这就走了吗?”一人嘻哈着笑了起来。
容凌瞄了那人一样,接过他递过来的自己的西装外套,穿上,不哼一声地迈步往外走。自然有一心奉承的其他商人提前为他打开包房的门,但在他行不踏出包间一转身的时候,却猛地顿住了脚步,愣了一愣。
幽暗的灯光,染着七八十年代的那种昏黄,使得人影都显得有些晦暗不明。在这幽魅地仿佛通向过去的走道上,站着一个女子,一个仿佛从画里面钻出来的女子。
白玉一般的脸,透着一丝诱人的红,真是古人所说的“白里透红”了,那般的自然,又是那般的浑然天成。脸型不大,瓜子脸,镶嵌在如瀑布一样披散的黑发当中,白的是那样的白,黑的是那样的黑,鲜明的对比,让她妖媚地仿佛成了精似的。
她低低地垂着眼睛,看不清她的眼,只能让人隐约地看见她那一排又长又俏的睫毛,仿佛密梳一般。扑扇着,仿佛像翩跹的蝴蝶,小心翼翼地,仿佛怕惊扰人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挥动着。她的鼻子,就像她那张白玉的脸一样的小巧,挺翘着,是很令人惊叹的完美。其下粉嫩的唇,分明没有上唇膏,却依然红的那般的娇脆欲滴,简直比当季的樱桃还要鲜美。
他发现自己的身子,似乎有些热了起来。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的酒量他自己知道,还不至于醉倒!
女子的个头不高,容凌身高一米八多,快一米九,看着这个女子,仅能到他的胸口,估计是一米六三四左右。她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下身穿着一件碎花的天蓝色小裙,看上去,清新而又迷人。她依然低垂着脑袋,两只也是纤细如玉的小手,纠结地缠绕着,似乎是有些紧张,却让人不太明白她在紧张什么!
似乎是感觉自己被强烈注视着,女子缓缓地抬起了头。
容凌身子重重地震了一下,眸子控制不住地扩大了一圈。
好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雾气氤氲的好似两潭千年的古泉,黑幽幽的,深的有些望不到底,简直快要让人醉在这一双黑漆漆的双眸之中。
对上了他的眼,她一下子有些慌乱了,粉嫩的唇瓣轻轻地开了一下,似乎要低呼,却没有呼出生来,平添了几分诱人的姿色,让人想吻上她那可爱的小嘴,一亲芳泽。
她的眼眸无措地游移,仿佛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又在那动弹不得。
容凌的嘴角,缓缓地翘了起来,他已经好久,没看到这么出色的猎物了!
……
佛说:前生的数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那么今生,我们数千次的回眸,无数次的擦肩而过,甚至还多次那么亲密地相处,是否,可换来今生的相依相偎,白首偕老?
(此番外完)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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