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秋
天刚刚破晓,大地上白雾茫茫,一切都看不真切,街上行人寥寥,只有早餐摊上传出来丝缕热气和叫卖声,给这长乐街强添了几分人气。
一个女人衣衫凌乱,她双目无神,一张脸惨白的不像活人,口中喃喃呓语着,踉踉跄跄走在长乐街上。
女人鹅黄色的衣衫被鲜血浸红,她右手托着一把佩刀,刀尖落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嗞——嗞——”的刺耳声,血珠沿着刀刃滚落,阴森森的血迹浸染一路。
清冽的空气被铺天盖地腥臭血气吞噬,就连初升的旭日也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暗红色,阴郁沉重,黯淡无光。
人心被鬼魅萦绕,惶惶难安。
有人认出那人是李捕头的娘子李夫人。
一个时辰后,几名樵夫一同出城砍柴,在后山发现了一具男尸,尸体血肉翻飞,死状极为可怖,而这名死者正是那位李捕头。
长乐街长久以往宁静被打破了。
凶手就在这几个人当中。
副使:长乐街衙门副使,管衙门所有捕头,莽撞冲动阴晴不定。
捕头:长乐街衙门捕头,与死者一母同胞,其人纨绔浪荡,散尽家财。
捕头:长乐街衙门捕头,是死者仇敌,行事爽朗仗义不拘小节。
仵作:长乐街衙门仵作,是李夫人的胞兄,其人沉默寡言深居简出。
李夫人:死者的发妻,容貌绝世。
请找出真凶。
秦知远看了半天没看明白,像是命案?又完全不像,奇奇怪怪的,哪有这样断案的,空口白牙就说凶手在这五个人当中。
他问程昭:“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就是程昭这几个时辰里在写的东西,她借鉴了她脑中模糊的印象,写了一个剧本杀,用来达成她自己的目的。
真凶隐藏身份,而其他人努力找出真凶。
程昭详细地解释了一番规则。
嘉安跃跃欲试:“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我倒想试一试。”
有人想自然有人不想,陈广孝就是那个不想的人,在他看来,这都是小孩子玩的把戏,若想查案,天下多的是无头案子。
眼前这群人少年心性,而他早已不是一个少年了,他有家有室有想做的事,是以陈广孝向程昭几人告辞。
随后屋内便正好剩下了五个人,除了程昭。谢管吟、嘉安、孙慈、秦知远,还有……婉娘。
因为程昭没预料到嘉安会来,所以只写了一个女子,只能委屈嘉安或者婉娘扮成男子。对此嘉安却更兴奋了,她两眼放光,毛遂自荐扮成男人。
程昭和婉娘也乐见其成,这是最好的安排。
众人一一落定。
孙慈扮孙仵作,是死者的妻兄。
嘉安扮安捕头,是死者的胞弟。
秦知远扮秦捕头,是死者的仇敌。
婉娘扮李夫人,是死者的发妻。
谢管吟扮谢副使,是死者的上官。
待众人将手中话本认真读过之后,程昭清了清嗓子:“那么请找出凶手。”
程昭话音刚落,谢管吟,不,是谢副使便打着呵欠穿过人群,“正使今日不在,此事由我代为主理。”
他向程昭勾勾手指,“过来。”
程昭严词拒绝,“不行,不然就没有意思了。”
这话本是她写的,她自然知道凶手是谁,公平公正,她是绝不会将这事透露出去的,即便那人是小侯爷。
看着程昭紧绷的嘴角,谢管吟被逗笑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他从怀里拿出一张银钱,在程昭面前晃了晃,“又不是让你说话。”
程昭立刻两眼放光,麻溜接过银票放进怀里,“副使大人身边就需要有个哑巴,给大人端茶倒水捏肩捶背。”
众人:……狗腿。
嘉安是第一次见程昭这副模样,被吓了一跳,又觉得新奇又觉得心痛,唯独程昭一副极其自豪的模样。
谢管吟斜靠在椅子上,从善如流地从程昭口袋了抓出一把瓜果,又将果皮屑放在另一只口袋里。
程昭挑眉,这是她的小习惯,小侯爷怎么知道的?
谢管吟开口:“凶手就是李夫人吧,抓进去。”
李夫人无缘无故一身血出现在街市上,实在是可疑极了,可众人看过自己手中话本之后都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谢小侯爷却一反常态,武断判案,一口咬定李夫人是凶手,言之凿凿。
众人都又惊又疑,摸不准小侯爷的意思。
程昭也眨巴眨巴眼。
谢管吟眼皮一翻:“看我做什么?我可是谢副使,阴晴不定莽撞冲动,倒是你们磨磨唧唧的,断案啊砍头呀。”
“……”
程昭没想到入戏最快的竟是小侯爷。
婉娘会意,立刻扮成一副夫君刚死的悲痛模样,她咬着下唇道:“妾身不是凶手,妾身此生都不会伤害自己夫君!”
嘉安默念两声自己是个纨绔,她冷声呵斥道:“呦呦呦,那你为何突然出现,还一身是血,别再假惺惺了,就是你杀了我长兄,砍头!”
婉娘解释:“昨晚一整夜,我都未曾见过我相公,约莫着子时三刻的时候,我突然晕了,再醒来身上便都是血迹,我吓坏了,这才冲到大街上。”
听到李夫人这么坦诚的交待,秦知远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他有些心虚道:“我觉得李夫人说得有可能是真的。”
?秦知远不对劲,有秘密。
孙慈虽然很不想站在嘉安郡主的对立面,但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现在是孙捕头。
他陈述:“李夫人不可能犯案,因为樵夫发现李捕头时,尸体还有余温。”
这件事确实很奇怪。
卯时,李夫人提刀出现在长乐街,从那开始一直到辰时尸体被发现之前,她身边一直有人。
若是她杀了李捕头,就只能是在卯时之前,可若李捕头是卯时之前身死,那么辰时发现尸体的时候,应该早就凉透了。
除非……她是什么鬼魅。
月上柳梢头,烛火“噗噗”地燃,嘉安突然觉得有些冷。
李捕头究竟是什么时候身死,这很重要。
孙慈抛出一个消息,昨夜亥时之前,李捕头都在衙门办公,这事秦知远和谢管吟也都可以作证。
亥时,李捕头与嘉安两人一同离开衙门。
谢管吟拍了拍自己身侧,程昭立刻会意坐在他身侧,两个人一起嗑瓜子,谢管吟突然道:“那凶手就是安捕头,砍了。”
“……”
好歹分析两句啊。
嘉安强忍自己无语的心情:“我们俩亲兄弟,一起喝个酒怎么了,多正常。”
谢管吟:“哦,你要灌醉他再动手。”
嘉安:“我们喝酒到子时,就喝醉睡着了。”
谢管吟:“哦,你要等他睡着再动手。”
嘉安一双杏眸潋滟,几欲喷火,她环顾四周咬牙摊牌道:“是,我是想动手来着,但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程昭打断两人的交锋:“不然,我们先去找一找证据呢?”
谢管吟向程昭勾手:“走,去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