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寒暄几句，试镜就要开始了，姜时晏攥紧了手指，精神进入高度集中状态，像一名一脚踏进考场的考生。
这应该算是他第一次经历正式试镜。
试镜《定北王》时，华光传媒作为出品方和最大的投资方，导演多多少少会给他几分面子，而且他提前半个月就拿到了剧本静心钻研，最终在一众候选人里脱颖而出。第二部青春校园剧，是他爆红以后，导演直接找上叶晴空表示想让他出演，连试镜的过程都免了。
《云端上的秘密》稍微麻烦了一点，叶晴空带着他拜访了荣蓁好几次，最开始是在宴会上跟她碰面交流了一番，后来几次都是私下见面。荣蓁被他的态度打动，给了他一个场景让他试戏，成功拿下了这部戏。
这次显然不会那么简单。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没有错，片刻后，梅若林从一堆资料里抽出张纸递给他，还是那副慈祥的笑脸：“三分钟准备时间。”
姜时晏上前一步，微微弯腰双手接过纸。
他以为跟所有的试镜一样，给演员准备一个场景，照着场景的内容以及台词，再根据自己的理解演绎出来。
谁成想纸上大片大片的空白，只有三句台词。
他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人物性格也不清楚，更不知道这三句话是什么样的情境下说出来的。
这让他怎么演？
难怪前一个出去的演员一副一言难尽、心如死灰的表情。
尽管前路艰难，姜时晏还是很快抛开杂念，深吸口气，想象这三句台词有可能出现在什么情况，以及用哪种语气来说比较合适，还要额外加点戏让剧情更丰满，不至于显得苍白无力。
三分钟的准备时间非常短暂，但他试镜的时间更短暂。
梅若林稍一抬手：“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苏锦程大概是真的很喜欢姜时晏，看他都是带着滤镜的，补充一句：“等第一轮试镜结束，我会致电通知你试镜结果。”
另一位叫袁森的导演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安静地看演员们五花八门的表演，内心仿佛毫无波澜。
姜时晏恭敬道：“谢谢老师。”
他缓步退出屋子，顺手关好门，呼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
屋里苏锦程手托着下巴，拿起姜时晏的资料看了眼：“老师，这一位跟前面那些比起来是不是大有区别？”
梅若林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始终沉默的袁森也给出了中肯评价：“确实好很多。前面有几个我真的是不知道演的什么东西，完全照着台词念还念得感情不到位，姜时晏按照自己的理解加了戏，虽然跟剧本本身的场景有出入，总的来说算是优秀了。”
他从苏锦程手里拿过姜时晏的资料，在上面画了个对勾。
试镜结果是由梅若林全权决定，两个弟子只是给出自己的意见。苏锦程也给姜时晏画了一个对勾。
姜时晏出去后就去跟经纪人和助理汇合。不同于叶晴空的紧张，赵明峻颇有闲情逸致地捡了根树枝逗水池里的锦鲤。
远远看见姜时晏的身影，叶晴空神情紧绷，问道：“结果怎么样？”
相比起来，姜时晏这个已经考完了试只等着分数出来的考生心态要轻松一些，耸耸肩：“不知道，只说让回去等结果。”
他努力过了，剩下的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事了。
叶晴空看着姜时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他好像跟坐飞机来时的状态不一样了。
姜时晏回到酒店还没来得及跟女朋友交流试镜过程，就被纪骁截住了。
“快跟我说说，结果怎么样？试镜是什么情况？大致流程是怎样的？”
这就是公开作弊了，叶晴空原本想要提醒一句，他们两个现在是竞争关系，不要透露太多消息，但想到纪骁的身份，这位富二代公子哥要是真想作弊，估计有的是渠道，索性不管他们了。
姜时晏实话实说：“没什么情况，给了三句台词，随便演。”
纪骁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试镜，半晌回不过神：“就这样？”
姜时晏：“就这样。”
就算他给纪骁说了是哪三句台词也没用，下午轮到他试镜多半会换成别的台词。哪怕纪骁把试镜过的所有人的台词加起来想要拼凑一个完整的人物形象，也是没可能的。
这是为什么梅若林导演安排他们在不同时间试镜却不担心试镜内容泄露。
姜时晏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你自求多福吧。”
纪骁：“说真的，这么一来，我更期待这部电影了。不过就是个试镜，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完整的剧本得有多精彩。”
姜时晏敷衍地应了声，低头给路棉发消息：“我试镜结束了。”
今天周日，路棉一整天没课，倒也没待在学校醉心学习，约了宋颂出去逛街，算是弥补之前圣诞节放她鸽子。
路棉第一时间看到姜时晏的消息，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问他试镜的结果如何，只是替他开心：“你现在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我听说那边有很多不错的小吃，你可以尝试一下。不过，你好像不能外出，会被人拍到，让助理给你买，就当是奖励自己考完一门。”
姜时晏跟她说过，这次试镜分为好几轮，最后一轮才能定下来，只试镜完第一轮不能算考试结束，只能算考完了一门。
“我不想奖励自己吃东西，我想要别的奖励。”他趁机提要求。
路棉没察觉话里有哪儿不对，顺着他的话问：“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姜时晏说：“等我们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
路棉一愣，他这话的意思是想让她给他奖励？
她转念一想，他为了新电影都这么辛苦了，她也帮不上什么实质性的忙，作为他的女朋友，在别的方面做出点贡献也是应该的。
路棉一口答应：“好，下次见面你跟我说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姜时晏眸色略暗，深深地盯着屏幕上的字，我要的奖励可能不需要花钱买。
路棉还在那边思考他会要什么奖励，眼前忽然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是宋颂买玉米回来了，递给她一个：“某人出来逛个街还跟男朋友聊天，姜时晏这么闲的吗？”
路棉收起手机，转移话题：“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只要有人请客，一切都好说，宋颂一秒就选择原谅她：“走吧，我们去吃我上次标记的那家肉蟹煲！”
路棉：“你圣诞节没有和山哥一起吃吗？”
她后来听宋颂说了，那天在校门口偶遇林书山，他们一起吃了饭，还是她请的客。
宋颂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闪躲，低头啃玉米。
她跟林书山一起吃饭了没错，但吃的不是肉蟹煲。新开的这家肉蟹煲的定价高得超乎想象，她心疼了一下月底的生活费，拉着林书山去吃了隔壁的火锅。不为别的，因为圣诞节那天情侣入店打八折。
换言之，她为了省下几十块钱，跟林书山假扮了一下情侣，吃完饭服务员还送了他们一对情侣钥匙扣……
宋颂回去后就反省了自己的抠门行为，越想越后悔，现在被路棉提起，她除了尴尬，还有一种自己也说不上来的难为情。
路棉倒没有怀疑什么，以为她吃了一次觉得味道不错还想吃。
——
纪骁从试镜的屋子里出来后，心情有点飘飘然。
梅若林导演好像对他挺满意的，说了句“形象不错”。他摸了摸下巴，忽然想起来，自己从上个月就有意蓄了胡须，头发也留长了，烫成卷。
因为形象大变，他还上了一次热搜，被网友称赞比以前更有魅力。
他不禁猜测，梅若林的新戏角色难道是这种类型的？自己运气好，误打误撞提前塑造了人物形象？
纪骁约了姜时晏晚上一起吃饭，两人在一家当地人强烈推荐的小店里吃着热气腾腾的鱼片。
饭间说起这事，姜时晏瞥他一眼：“恭喜你。”
纪骁在锅里夹起一片鱼，闻言噎了一下：“虚伪。”
刚说了没两句，姜时晏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苏锦程。他神色一怔，立马放下筷子接通了：“苏老师好，我是姜时晏。”
苏锦程：“恭喜你，第一轮试镜通过了，明天下午进行第二轮。”
挂了电话，姜时晏望着一锅翻滚的鱼片没有说话。坐在对面的纪骁自然听出那边的人是梅若林的弟子之一苏锦程，紧张道：“她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试镜结果出来了？”
姜时晏重新拿起筷子，夹起新鲜的鱼片往锅里下，语调平静：“结果出来了，第一轮试镜我通过了。”
纪骁比他还激动：“真的？！”
“嗯。”姜时晏点了下头，又放下筷子，先跟女朋友分享自己的考试成绩，然后才给叶晴空报备。
纪骁反应过来，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对，怎么没通知我啊？难道我没过吗？梅老师明明还夸我来着。”
姜时晏：“我是上午试镜，可能结果出来的快一点，没准一会儿就通知到你了。”
果然，等了没几分钟，纪骁也接到了苏锦程的电话。
两人都通过了，心情大好，叫来老板娘加菜，还要了一瓶白酒，要好好庆祝一下，反正第二轮试镜是明天下午，不用担心早上起不来。
参与试镜的演员有三十几个，其中不乏比姜时晏名气还大的，当然也有没演过戏的新人过来碰运气。
有的导演喜欢雕琢璞玉，启用新人，纵观梅若林之前的电影，他显然不属于这个行列，他更喜欢有演技有想法的演员。
第一轮试镜结束，刷掉了一半的人，只剩下十几位，竞争更激烈了一点。
第二轮试镜给的提示比之前多，好歹有了简单的场景描写，不像第一轮那样拿到台词脑中一片空白。
姜时晏每晚跟路棉聊天，说些别的话题，心态调整好以后，状态也改变了许多。
第二轮试镜也在隔天被苏锦程告知通过了。
几轮试镜结束，到最后一轮只剩下姜时晏和纪骁。
工作室外，两人对视一眼，没想到还真印证了陆放那句玩笑话，他们这对好兄弟要打一场了。
纪骁眼中有暗光划过：“我还是那句话，这部电影我非拿下不可。”
姜时晏永远都是云淡风轻，温和带笑地说：“那就拭目以待。”
两人还在想谁会先进去试镜，苏锦程就出来通知他们，老师让他们一起进去。
这几天频繁出入这间工作室，姜时晏已经对屋内陈设再熟悉不过，进去后就发现桌上的资料都被清理了，只剩下他和纪骁的。
梅若林感叹了一番后生可畏，他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年轻的两个演员胜出。
客套话没多说，他递给他们两张纸，两人这次演的是对手戏。
“一段戏，两个角色，你们自己商量一下演哪一个。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要求那么严格，十分钟准备时间。”
姜时晏到这一刻才知道，原来这部电影的主角是刑满释放的罪犯，左腿残疾，还是一个五岁小女孩的父亲。
这场戏是主角和一个配角的对戏，看起来有点不公平，明明两个人都是试镜角色，却要有一个人做配。
明显主角的台词更多，内心戏更丰富，比较好演。
纪骁看向姜时晏，问道：“你想演哪一个？”
姜时晏：“你呢？”
纪骁：“……”
这画风怎么突然变得缠缠绵绵了。
苏锦程也发现了，轻咳一声掩住笑意：“你们俩认识啊，那真是太巧了。友情提醒一下，你们的准备时间只有十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两分钟了，记台词也需要好几分钟吧，你们抓紧时间分配。”
时间紧迫，纪骁也不想让来让去耽误时间，直接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我想演主角。”
姜时晏当然也想演主角，但他已经选了，他只好退一步，选了配角。
梅若林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两个的分配，没发表任何意见。
分配完角色，两人紧接着记台词，大致商量了一下待会儿要怎么演，然后就被逼着上战场。
整个过程姜时晏都沉浸在戏里，出来时脑子都是晕的。其实纪骁也一样，没有太大的感觉，主要是时间太紧张了，很多细节来不及揣摩，提前想好的眼神动作，等到真的开始演统统都忘了。
这一次没有电话通知，苏锦程让他们在外面稍作休息，结果一会儿就出来。
叶晴空和纪骁的经纪人都在外面，两人对视都带了点火星子。
姜时晏坐在石凳上，手肘撑着膝盖，手指冰凉，怎么搓也搓不热。
路棉说过的话他一直放在心上，不在乎结果，只在乎过程。走到最后一步，他却不受控制的开始在意，因为他离成功只差了一步。
纪骁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里，在附近走来走去，看似在闲逛，表面也装得足够淡然，其实口袋里的手紧紧攥住，指骨都泛白。
“喂，我要是试镜成功了，你不会打我吧？”他实在无聊，只能找另一个跟他有同样心情的人聊天。
姜时晏抬起头，阳光照在他脸上，黑眸微眯：“你有被害妄想症？”
纪骁差点咬掉舌头，他就不该多嘴找他聊天。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漫长，纪骁不时透过窗户往里看，不就是从两个人里选一个，有这么困难吗？
确实非常困难。
苏锦程简直像姜时晏的铁粉，眼都不眨直接选了姜时晏，但袁森选的是纪骁，两人争执不下，梅若林迟迟没有下结论。
苏锦程说：“我知道纪骁的形象可能更贴近角色，可形象是可以通过后期塑造的，关键是演技！”
袁森反驳：“纪骁不仅形象贴合，演技跟姜时晏不相上下，还省了塑形那一步呢。”
苏锦程翻了个白眼：“我不跟你争了，反正我觉得姜时晏的演技更合我心意，等老师拿主意吧。”
大概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苏锦程终于带着梅若林的最终选择走出了工作室。
她的表情不怎么好看，姜时晏见她看向自己，连忙站起来，其他人也都看了过去。
苏锦程走向姜时晏，纪骁眼神一暗，知道自己没戏了。
然而下一秒，她就惋惜道：“不好意思姜先生，老师他选了纪先生，希望我们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题外话－－－－－－
呼，摸摸我家阿晏的头。
姜时晏：抱住瘦瘦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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