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客栈不比万安客栈,毕竟有些年头了,地板踩起来吱呀响,走廊窄,从过道经过,后面厨房的菜香都飘到前面,生意红火起来,伙计单手一个大食盘,两手高举着从坐着的食客顶上穿梭,一脸汗但满是忙碌的喜悦。
上了有些陡峭的楼梯,进到房后发现唯一的好处是旧时建的房扎实,灰土墙里用掺杂混了糯米、蛋清等料的土法子建造,这是以前建城墙才惯用的,坚固无比。
门一关,楼下吆喝吵闹声瞬间消失大半,确定隔音不错,陆玉音才把担忧许久沐浴的问题放下。
客房还算干净,布局方方正正,简单的一桌两椅,床铺干净整洁,推开隔档木门,浴桶后方是相连有碳火加热烧水用的炉锅。
陆玉音忍不住坐下来,揉揉酸累的腿,见顾景桢去开窗后看过来,忙坐正身子。
“我准备去沐浴了。”陆玉音不想被觉得娇气,尽量在他面前端正身姿,顾景桢打量这房间构造,站在窗下似乎也在思索案子的事。
共处一室,他有意回避,陆玉音慢慢摆脱不自在的感觉,脱下绣鞋,扯开用纱布包扎固定的脚踝。
坐下来才感受到身体的疲倦,对比正常状态,脚踝侧方还有些浮肿,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今日走了半天的路,似乎又比之前静坐要疼。
都怪那该死的薄底绣鞋,中看不中用,鞋头上一层珠花有什么用,还不如普通棉底鞋舒服。
陆玉音单腿用力,一轻一重拖着走,挪到后方隔间里去,手在店家提供的崭新衣服料子摸了摸,还算舒服,再轻敲隔板,沉重结实,她四处查验有无缝隙,定下心才愿意沐浴更衣,匆匆洗完出来,再把外衣披上,确保身上没有不妥,又因羞于见他,出来了只在一边床上坐着,有隔扇版挡住,确定外面看不清,低头自己慢慢擦药。
“叩叩”
“客官,您要的饭菜。”
“进来。”
四菜一汤,菜色简单,一日一夜未好好吃饭,这一顿觉得比平常的还有些滋味,吃得差不多了,陆玉音问:“你是怎么觉得万氏有异呢?”
顾景桢抿一口清茶,反问她:“你是觉得她哪里不对劲?”
陆玉音小口吃完最后一筷,帕子拭嘴角时掩住小半张脸,咳嗽一声,说:“万氏是从厨房出来的对吧,咳,我闻到了卤煮烧肉的香气,如果真的心怀悲伤,这时候……额,她的胃口倒真不错……”
难过的时候还能有如此闲心,此案尘埃落定,如果不是他们突然造访,万氏也不一定会表现出来急促戴花披孝见客。
没人规定亲人去世后就该沉湎痛苦,可她的丈夫儿子去世不到半月,现在就有闲情去好好做一顿丰富大餐来,实在无法不叫人多想。
顾景桢眼中闪过笑意,看陆玉音这副傻呵呵闷头吃喝样子,脸又立刻冷了下来。
“淑儿觉得这妇人对他夫家如何?”
一叫这名字,陆玉音到现在听了都不习惯,身体下意识一抖,支吾应了一声,说:“未知真假,不可妄言……”
她回过来味儿,问:“你觉得是这妇人杀夫?”
万氏行为有异,可能隐瞒了重要信息,但若是她一个有不在场证据的弱女子是凶手,似乎不大可能。
顾景桢没想说那么多,只是设想了下如果是他意外去了,不到一个月她就继续吃香喝辣的话,一想到这些,他心里不舒坦至极。
“案子归案子,不用无故揣测。”
陆玉音一脸懵懂地看他离席,不是他挑的话头、示意猜测么?案子归案子?他们也没在说别的呀?
一场饭的最后是不欢而散,她到睡前也没搞懂顾景桢想说什么,不过他本来就是心思难揣测之人,这应是正常情况,她便没当回事,该到如何抉择分享一张床的时候,陆玉音更为谨慎。
顾景桢沐浴后一身轻松,并没有入睡的打算,身着一身与陆玉音同一料子的男款大袍,坐在案几旁,随意从装饰用的书架上抽了本诗集翻。
他抬头看了已经眼皮打架的陆玉音,“淑儿困了便睡吧。”
陆玉音摇摇头,脑中的瞌睡虫被一并甩了出去。
“景桢哥哥明日还要办案,我先前在马车上睡了好长时间,你休息吧。”
房里只有书案上一盏灯,陆玉音手边那盏慢慢熄了,她也不管,右侧就是窗户,月光足够明亮。
她坐在椅上,手里无聊拆了戴的璎珞配饰编者玩,有吃饭时的那一茬,陆玉音又忽然想起乱七八糟的女诫,若是寻常夫妇,女子这时候就该给丈夫洗脚更衣,服侍上床入睡,没有自己在床上呼呼睡大觉的道理,要是被人知道一个吃白饭的妻子占住床,让要劳碌的丈夫彻夜坐着,被人知道了会被训导责骂。
这时候睡床她没有心理负担,只是一抬头看到别人坐着,心里哪能舒服,于是好生劝诫一句。
顾景桢没动一下,陆玉音急了,提高声调,朝他喊道:“你要是不睡,我就在这儿坐一晚!”
案头上一盏小灯如萤,光线勾勒出他宁静光洁的脸,顾景桢眉眼微动,抬眼瞧她在发什么脾气。
他一站起来,陆玉音刚才那点子提高声音的胆量瞬间烟消云散,像是挑衅的兔子终于迎来食肉的猛虎,感到危险,显得有些仓皇地扶着椅背起来,转身走几步,下意识坐到了床边。
绑起的床帘被她无意中拽到抓住,立刻松散垂下,像是朝他发出了无声邀请。
顾景桢在十几丈远停下脚步,“不想睡?”
陆玉音恨极这种问法,轻轻巧巧一句随性说出似的,若是初识就真以为他好说话。
她有经验,一回被按住手浸泡盐水一样受折磨,一回被扔在漆黑深夜里哭着追马车跑,要是不合他的心意,不知要受怎样的罪,哪敢轻易回答。
她选择了折中的方式,“这床不小,我们可以一人一半来休息。”
二人始终没越雷池一步,除了吃饭时候同在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