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红莺愣在了原地。
宁远脸色惨白,眼眶红红,如同一位夜空中飘荡的女鬼。她不疾不徐地说:“你觉得呢?”
红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红莺说:“小主,奴婢也是听老爷夫人的话办事,这些事情怨不得奴婢呀。”
宁远冷冷地说:“由不得你?”
红莺很委屈:“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在您入宫前,老爷夫人千丁玲万嘱咐,说咱们宁家只出了小姐那么一个妃子,他们不放心,要派信得过的人看着小姐,一来是怕出现意外,二来是......怕小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从他们手中溜走了。总之,他们千挑万选,选中了奴婢,又是本家人,又是看着长大的......奴婢是宁家的奴,怎么敢违抗老爷夫人的话?所以小主,奴婢真的是身不由己。”
宁远思索了一瞬,说:“的确身不由己。”
她侧过头,月光勾勒出一个冷冷清清的侧脸:
“可是你不该告密的。”
想了想,宁远又说。
“你明明可以帮我瞒着的。”
红莺是真吓着了,她立马跪了下来,不停地磕着头,同时拽着宁远的一角衣袍不松手。她知道宁远是个心软的人,只要自己姿态摆的够低,宁远是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小主,奴婢也是为了您好呀。”红莺抽抽搭搭地哭着,“奴婢是觉得您心善,又单纯,后宫娘娘们左一个姐姐,又一个妹妹的,却不知道怎么盘算着害您呢。奴婢把这些事情告诉老爷夫人,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呀。”
这话不听便罢了,可宁远一听,只觉得郁结于心,她拂开红莺的手,怒气冲冲地问道:
“那你说,后宫里的娘娘们,究竟哪一点害我了?什么时候、在哪里、用的什么手段要谋害我?”
红莺没想到宁远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心乱如麻,嗫嚅道:“这、这、这。”
宁远几乎要跳起来了,她扬声问到:“你都说不出来!在这深宫里,害我的究竟是谁?你满口仁义道德,其实只是想像阿爹阿娘献媚,来谋取利益,你偷偷收的那些份例,还有那些物资,我从来都不过问,你就拿我当傻子吗?欺负绿珠,偷奸耍滑,你背地里偷偷做的那些事,我不说,你就当我不知道吗?”
红莺暗吃了一惊,是真心实意被吓出了几滴眼泪:“奴婢,奴婢......奴婢只是......”
“还在狡辩!”宁远几乎要气得暴跳如雷了。
红莺试图接着去拉宁远的衣角,却被宁远伸手打开。
宁远说:“你从小就服侍我。虽然你有这样那样的缺点,还喜欢自作聪明,但念在与你旧时相交,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可是你都在做什么?告诉我,宁红莺,你在把我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爹我娘的时候,在瞒着我偷偷接受敬事房贿赂的时候,在颐指气使欺负那些跟着我的小宫女的时候,你心里想的是觉得我真笨,是全天下第一的傻瓜,还是觉得我很软弱很好打发?”
红莺眼泪在眼眶里转圈,却无法辩驳,只说:“小主,奴婢,奴婢,奴婢.......”
宁远满脸失望,说:“你明日就回老家去吧。”
红莺忍不住开口:“可是老爷......”
宁远不耐道:“别再用我爹为你站台了!我和我爹已经闹崩了。”她冷笑道,“你知道为什么会闹崩吗?”
红莺千肠百转,缓过神来,还想求饶,却听到远处传来一声轻笑。
阿忆被簇拥着招摇地走了过来,说:
“哟,怎么这么热闹。”
她的目光在这主仆二人身上打量了一圈儿,笑道:“我说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宁远提防地后退了一步,害怕阿忆再在冲动下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阿忆看出了宁远的小动作,咧开嘴角,说:
“你躲什么?我们第一次相见,不就在这熟悉的场景之下吗?不过此时是你变成了我,而我变成了你。”
阿忆额角上还缠着一圈纱布,虽然体态慵懒,脚步却透着点虚。
宁远明白阿忆是在强撑着身体,便微微有些放下心来。
她冷冷地问到:“阿忆姑娘,别来无恙啊。上次的意外,我还为您捏着汗呢。现在看来是您的身体倒是好得很,也不用我费心了。”
提到这件事,阿忆眸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她步步紧逼,狞笑道:
“我倒是还想问你,这一切究竟是不是你策划的?是你让那个疯女人冲过来打我的,对不对?她几乎要杀了我!你使用了什么连环计,还是迷魂香?谁都知道,你和后宫那群婆娘关系好,一定是你指使的吧?”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宁远面无表情地说。
阿忆咬牙切齿道:“那疯子几乎要把我杀了!要不是来人及时制止,我真的会死在她手上。我根本不认识她,连她是谁、什么位份、家室住址通通都不知道,我想来想去,除了你指示的,还能有谁?”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我和她素昧平生,她为什么就这样恨毒了我?”
宁远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宁远说。
说这话的时候,宁远一脸诚恳。
阿忆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片刻,她却突然叽叽咕咕地坏笑起来。
“宁远,我们很像。”
宁远倚在一颗桃花树旁,微笑着,但眼神很冷:
“是吗?”
阿忆抬起头来,指着跪在地上的红莺,笑道:“这场景何曾相似。不过,现在你站到了我的位置。”
红莺哆嗦了一下,她不怕宁远,可她害怕古里古怪、不择手段的阿忆。她连滚带爬地躲在宁远身后,探头望着阿忆。
宁远摇头:“不,无论如何,你和我是不一样的。”
“我们是不一样的。”宁远又重复了一遍。
阿忆突然开始大笑起来,这笑声甚是凄厉,又有一点点自鸣得意。
她笑够了,又咳嗽了一阵,盯着宁远的双眸,一字一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