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柳妃不断念叨着,三人只好将她宽慰了许多遍。
三人都是没有什么幽默细胞的人,却个个费尽心思逗着宁远开心。等柳妃神情变得有些恹恹,大宫女便对三人说:“房檐投下的阴影已经短过了台阶,时间到了,你们回去吧。”
三人相视一眼,点点头,轮流拥抱了一遍柳妃,向她认真告别。
回去的路上,宁远一行人也不像来时那样活泼,仿佛被冷宫的气氛感染,三人低着头并肩走在路上,默默无言。
“柳妃娘娘,”宁远踹飞了路边一颗石子,“多么善良的一个人,祝愿她能快点好起来。”
枫皇后叹息一声:“嗯,虽然这么说有点高高在上的味道,但是还是希望她快些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
宁远回道:“是呀,多么可怜的娘娘,看了让人有点想哭了。”
钰嫔脚步顿了顿,瞥了一眼宁远。
感受到钰嫔的视线投来,宁远慌忙捂嘴,片刻,又将手拿下来,期期艾艾地问:“我又说错话了吗?”
钰嫔淡淡地说:“也不算,但这话的确有点刺伤我,是我的问题。抱歉,忘了吧。”
自从发生了这许多事后,钰嫔对宁远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虽然她总是这样淡淡的,不太爱说话的样子,但宁远明显觉得,钰嫔正在以她的方式,慢慢地接纳她。
宁远思考了一瞬,拉了拉钰嫔的衣袖,钰嫔似乎陷入了一种思考,惊醒后疑惑地看着宁远。
宁远细声说:“钰嫔娘娘,可以告诉我,我的话为什么会刺伤你吗?”
钰嫔愣愣地看着宁远,道:“不必了,这不重要,是我的问题。”
宁远摇头,坚持不懈地说:“可是我现在很需要知道。”
钰嫔疑惑不解:“为什么?”
宁远笑起来:“因为我想和你成为好朋友啊!既然要好好相处,自然需要知道你的想法,并做出相应的磨合。这可不是什么讨好,而是我发自内心的愿意为你改变。所以可以告诉我的话究竟是为什么会刺痛你吗?”
奇怪的是,这番话出口,钰嫔脸上出现了一种古怪而从未见过的表情。
她没有回复,而是默默将头别到了一边,一语不发。
宁远觉得十分奇怪,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窜到钰嫔身旁,好奇地仰视着她的脸。可宁远一换方向,钰嫔就自动把脸转到和她相对的一边,教宁远看不清她的脸。
向日葵逐阳而生,而钰嫔就像是其中最特立独行的那一朵,面对着小太阳似的宁远,钰嫔总会自动把脸转到她看不到的地方。
宁远觉得十分奇怪,又觉得有点有趣,刚想再次尝试,却被笑得一脸灿烂的枫皇后拦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阿钰露出这种表情,怎么会这么好笑,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枫皇后捂着肚子大笑不止,笑了一会儿笑够了后,才慢慢直起腰来,真心实意地,
“宁宁,你是真的很有意思,真的!”
宁远挠挠头:“啊?是吗。可是我是真的很想知道我的话到底是哪里刺痛了钰嫔。真的真的,这种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枫皇后慢慢止住了笑,认真地对宁远说:“滥施同情也是一种隐形的暴力哦!”
宁远惊讶地说:“诶?”
“有些精神病人需要的其实不是同情,而是尊重。”枫皇后说,“就好比路上走街串巷的商贩,沿着道路坐在墙根的手艺人,还有风尘仆仆,卖力表演的杂耍班子,宁宁会觉得他们可怜吗?”
“诶。”宁远思附一瞬,说,“有点儿。”
枫皇后接着道:“是因为他们需要以劳动换取报酬,而宁宁不用,所以才会觉得他们可怜吗?”
宁远点头:“是呀,总感觉会很辛苦呢。”
枫皇后道:“可商贩通过销售来谋取利润,手艺人通过一门技术来获得报酬,杂耍班子以尽善尽美的表演来获得喝彩,他们都在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价值,可怜在哪里呢?”
宁远这么思考着,期期艾艾道:“哎,可是很累不是吗,要一大早出门,然后出售些什么,再换一点钱,感觉很不容易,所以才会偶尔觉得他们很可怜这样。”
枫皇后摇摇头:
“不是哦,也许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勤勤恳恳,每天努力打磨自己手中所拥有的东西,劳累了一天,获得了应有的酬劳,等到回到家中,能哺育家中的老人、孩子,这些劳动赚来的钱能让伴侣买上一件新衣裳,能将孩子送入私塾,能令老人安享晚年,总之,也许能让自己生活的更好一些。她/他为此觉得心满意足,直到有一天,一位达官贵人在她/他身边停了下来,长吁短叹,‘这是多么可怜的一个人呐’,你觉得她/他听到这句话会高兴吗?”
宁远如实答道:“我想......不会。可是为什么?”
枫皇后答道:“因为他们需要的不是怜悯,而是尊重。”
“他们需要的不是怜悯,而是尊重。”宁远不由自主重复了一遍。
顿了顿,枫皇后又说,“她/他也许会这么想:‘你和我虽然社会地位不同,可是人人生来平等,为什么要可怜我?有什么好可怜的?’,他们并不会自认低劣。因此,无论如何,这个过程中,她/他一定会受伤的。”
宁远被“人人生来平等”短暂地惊了一下,随即她琢磨着枫皇后的话,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对待精神疾病患者群体也是一样,是吗?”
枫皇后笑眯眯地露出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道:
“是的。甚至这个结论可以推得更远一点儿,面对比我们更加弱势一点的群体,希望我们既不要冷眉冷眼,也不要做‘滥施同情’的达官贵人,只要做到最基本的平等、尊重就好。”
宁远又问:“那作为精神疾病群体的你们,也不会对自己施加同情吗?”
闻言,枫皇后征了一下,随即捏着宁远的脸,严肃地叮嘱道:
“无论是谁,一旦自己觉得自己可怜起来,那她/他的人生就全完蛋啦!永远别这样,宁宁,答应我!”
宁远若有所思地点头:“好。”
思考半晌,她的脸上浮现出微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