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很想问枫皇后,为什么呢?转而她又想,死,人人都害怕。可也许枫皇后一直活得很痛苦,痛苦到宁愿承受“那么做”的痛苦,也不愿意面对现实世界的痛苦。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痛苦,才能这样压垮一个人呢?
枫皇后那么好,却承受着这些痛苦,这令宁远心中十分难过。
但她摇摇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记在了心里。
枫皇后比宁远和冉贵妃的年龄都大一点点,和她交谈时,她总会很包容地看着自己。如果没看到那些磨圆的钝角,宁远会觉得枫皇后是一个很正常很健全的人,很温柔、又很自信,更厉害的是,她还知道世界上所有花的名字。
宁远忍不住又想到母家那些和枫皇后同龄的贵女、堂姐们,虽然她们有的也很体贴贤惠,可是言谈间总有一种规规矩矩、等级森严的感觉,她觉得上一秒还在和这些姐姐和善地讲话,可下一秒她们的眼神总在打量、评判自己。
反而和枫皇后说话,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完全没有拘束。
宁远忍不住想:“要是枫皇后是我的姐姐就好了。”
下一秒,她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暨越,便摇摇脑袋,驱散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两人笑闹够了,开始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吃着糕点,言谈间不经意谈到胤霆在宫宴上的失态,宁远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拂袖大步离去的身影,仍然心有余悸。
纠结了一会儿,宁远堪堪开口:“皇上他是不是很讨厌后宫的女子?所以嫔妾舞毕他会那样生气。”
枫皇后说:“是的,他应该是觉得你跳舞是什么新式折磨人的手段,所以才会暴跳如雷。那种反应大概是应激了吧?他其实很怕我们,又拿我们没什么办法。”
宁远握着手中的茶盏,看着茶叶在水面沉浮,低头不语。
金丝袖口露出一截手腕,手背处破了皮,这是那样被胤霆一脚踹过来,手臂擦在地板上磨出的伤痕。还好伤口处此时已被枫皇后贴心地敷了草药。
一股痛楚席卷上宁远的心头,说不清楚是手痛还是心痛。
她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皇上是不是永远都不愿见我了?”
枫皇后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说道:“应该不会的,从前后宫有些妃子发癫时做的更过分,可重要场合皇上也不能不见她们。”
可这番话并没有安慰到宁远。
她胡乱点点头,心中好像压上一座大山,和枫皇后玩闹的心思也淡了些。
知道青鸾轩那些宫女太监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后,宁远便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回到青鸾轩时,见到那些拿着纸笔转来转去的宫女太监,也学着枫皇后那样恭敬的态度对他们打着招呼。
冉贵妃居住的正殿仍旧紧闭着大门,宁远想隔着大门对她说上几句话,却也被守在门口的太监劝返了。
一连好多天,都没能听到冉贵妃的笑声。
宁远也觉得有些无聊烦闷,这几日便经常在宫内转悠,想看看风景寻些乐子。
烈日炎炎,整日抱着地窖的冰块确实很好,可冰块在太阳下会化成一滩水,终日在室内又很闭塞。宁远不想让绿珠和红莺陪着自己在大太阳下闲逛,便遣退了她们,转而独自寻找一个既凉爽又透风的地方避暑。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种宝地还真被宁远寻到了。
这地方离御花园很近,却又不在御花园,因而不太起眼,只是偌大的宫中很小的一隅天地。
这里植被密布,巨大的香樟树将天空层层遮盖住了,自然也挡住了那令人炫目的骄阳。树下有一个小小的凉亭,亭边有着怪石、草地、假山,还有一片清凉的荷花池。
蝉鸣声声,却更显寂静。阳光透过厚重的树叶层层透下来,在地面大片大片的树影中透出闪亮的光斑。
经常有微风吹过,吹得满地树影婆娑流转,光斑也随风起舞,如同一个得天独厚的夏之舞台。
宁远喜欢爬到假山上看荷花池里的鱼,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这里人迹罕至,就像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基地。
直到有一天,她如往常一样爬上假山发呆,却在无意中惊喜地发现,假山的缝隙中顽强生长着许多从未见过的小花。
她小心地捧下几片紫色碎花,想带给枫皇后看,却听到远处一阵脚步传来。
胤霆带着一个小太监走进了凉亭,小太监替他铺开奏折,摆好毛笔、砚台,又转而拿起墨宝为他研磨。
胤霆咳嗽了几声,很平静地坐在凉亭中央的石凳上。
宁远就这么躲在假山上,将两人的动作、行为看得一清二楚。她已经多久没有见到过皇上了?一三天、四天,甚至更久?
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刚想着爬下假山告退,却听到那小太监无奈地问皇上:
“皇上,您放着好端端的养心殿不去,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来,这又是何苦呢?”
这是宁远第一次在后宫之外的地方见到胤霆,在后宫里他脸上那种暴戾、易怒消失的干干净净。
胤霆提笔写了几个字,淡淡地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朕不喜欢在嘈杂的地方久坐。其实养心殿算是比较安静的了,但朕看到那些来来去去的侍卫、太监,竟觉得心烦意乱。”
笔锋一停,胤霆下意识看向假山,吓得宁远向后一缩,却发现胤霆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那一池摇曳的荷花。
“不知为何,朕觉得这里虽然人迹罕至,但总能给朕一种很空灵的感觉。让朕静心,那便是最好的。”
宁远本该在这时候到皇帝面前磕头谢罪的,可鬼使神差般,她竟不想打搅这里的一切。
宁远趴在假山上,俯视着小小的凉亭,而亭中的两人一无所觉。
小太监连忙奉承道:“皇上英明。”
胤霆收回目光,继续拿着朱笔在奏折上圈圈点点,批下回复。
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太监试探地说:“皇上,冉贵妃恶意伤人一事,该如何办?”
胤霆自嘲地笑笑,显然是习以为常:“还能怎么办?还可以怎么办?自然是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小太监有些愤愤不平:“这冉贵妃忒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