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2月7日,农历大年初一。
对陈着这种在家过年的人来说,一切显得有点寡淡,可能大多数中国人都是这样的,年三十的兴奋感要远大于年初一。
“妈,新年好!祝你新的一年里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陈着出卧室第一眼看到毛晓琴,笑容可掬的打个招呼。
“新年好,祝我们家陈公子新年开开心心。”
毛太后也活泼的回应。
接下来见到老陈,陈着也依样送上祝福,并且还帮忙去厨房蒸年糕。
他这个开朗、孝顺又温和的样子,哪有昨晚参与“cosplay淫趴”当胸颤姐主人的冷酷霸道模样。
所以陈处这类人,就是传说中那些用“衣冠楚楚”来掩饰“虚假阴暗”的伪君子。
等到斋菜和年糕都做好端上桌,陈着陪着父母吃了一碗,实际上他从小到大就不爱吃这些。
听说北方初一早晨是热腾腾的猪肉馅饺子和芝麻汤圆,还有年三十剩下的一些荤菜,比如说蘸醋的猪皮冻什么的。
想想都要比斋菜香的多。
总算吃完以后,陈培松和毛晓琴各自掏出一个红包。
陈着开心的接过来,好家伙,薄的好像一张纸。
因为里面确实只有一张百元纸币。
广东的压岁钱就是这个规矩,其实从金额上来说,这都不能叫压岁钱,而叫“利是”。
没工作没结婚的晚辈不用给长辈,长辈给晚辈叫“派利是”,并且金额相对于北方也非常非常的少。
至亲(儿子女儿),100元。
侄亲(侄子侄女),50元。
旁亲(姨侄姨侄女),20元。
普通亲戚(在五服以内),10元。
邻居晚辈和没结婚的同事,5元。
想当初陈着刚工作的时候,因为那是一个大机关,过个年能收到300多个红包。
但是他妈的全拆掉连个小米手机都买不起,因为有些领导抠搜的只给了一块钱利是。
不过这些金额也不是死规矩,一般在第三代的身上被“破坏”。
比如说陈着有了孩子,陈培松和毛晓琴保证是百元大钞“库库库”狂塞,把红包都能塞成怀孕的模样。
年初一的早上就这样过来了,因为宋时微在珠海还没回来,俞弦也在照顾着老家亲戚。
所以老陈去办公室打卡值班的时候,陈着索性又陪母亲去逛街了。
毛太后不禁玩笑称,给了钱以后,服务果然不一样了。
……
大年初一的广州,实际上只有几个地方比较好玩。
第一当然是各区的花市了,那里延续着昨晚的热闹与喧嚣;
第二就是商场或者步行街,比如说正佳、天河城、上下九和首都路,那里也是人流汇聚的地方。
第三就是有点历史沉淀或者文化底蕴的地方,比如说永庆坊或者岭南印象园。
陈着他们一家昨晚去过了花市,毛晓琴不是很想逛商场,于是母子俩就去了永庆坊。
正好那边离老陈工作的街道也比较近,一家人中午还能在外面吃个饭。
永庆坊坐落于荔湾,据说在明朝的时候就已经是热闹的集市了。
现在于之前的基础上,建成一个集文化、娱乐、社交等功能于一体的5A级旅游景区。
实际上陈着觉得这个5A有点水,主要是广州这边没有太多的名胜古迹,硬是用钞能力打造出一个标志性景点。
有个后来被抓起来的市领导,曾经在开会时大喊要把永庆坊对标南京的秦淮河,属实是没搞清楚城市定位的草包。
不过年初一这里人流还是非常多的。
到处高挂着红灯笼和五星红旗,典型的粤式建筑“骑楼”错落有致的立在道路两侧,一座红桥连接干净的荔枝湾两岸,岸边的鲜花姹紫嫣红。
“新鲜出炉的双皮奶、手工的蒲扇来看一看、百年老字号糖水店啊……”
走在永庆坊的麻石路上,吆喝声不绝于耳。
吸引不了陈着这种本地人,但是足够给外地游客一点小小的岭南文化震撼。
毛医生因为工作比较忙,应该是很久没来过这里了,津津有味欣赏着新奇的小玩意。
尤其在永庆坊里的艺术博物馆门前,一群粤剧表演艺术家正在唱着戏曲,配合着舞龙舞狮的表演,附近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还有许多电视台报社等媒体长枪短炮的拍摄,用做今晚的新闻。
陈着都能帮他们想好一个标题:
新年新气象,永庆坊在新时代下重新焕发百年文化之光!
陈着心里正得意的想着,一转头发现母亲被丢在后面了。
她驻足站在戏台前,看得十分入迷。
“妈,记得你以前不喜欢这个咿呀咿呀的腔调啊。”
陈着倒回去,笑呵呵的着问道。
“我没看戏。”
毛晓琴摇摇头说道:“在看人。”
“谁啊?”
陈着好奇的问道。
“那个正在采访的记者……”
毛晓琴有点不确定的问道:“是不是邓栀?”
“栀栀姐?”
陈着转过头。
嚯!还真的是她!
她穿着一件杏色的针织开衫毛衣和一条略微有些宽松的牛仔裤,167左右的身高,再踩着一双三厘米的商务锃亮小皮鞋。
如果不遇到宋时微或者俞弦那种模特级别的身材,在南方的女人里已经算是“鹤立鸡群”了。
袖管的利落卷了半截,露出洁白的小臂,红唇鲜艳,肌肤白皙,亮晶晶的钻石耳钉虽然不大,但是隐藏在短发下一闪一亮的,就好像把星星摘下来别耳朵上。
她依旧是咄咄逼人的女强人作风,即便是采访的时候,眼睛也一瞬不瞬的盯着被采访人。
那个20多岁的小哥什么时候被这种级别的美女凝视过,回答问题的时候,身子总是不受控制的扭来扭去。
目光不小心晃到针织衫下挺立优雅的胸部,连忙红着脸移开目光。
但是过一会,又会忍不住快速瞄上一眼。
好不容易捱到采访结束,小哥才逃跑一样的离开。
这时,邓栀才面无表情的拽了拽衣领。
明明针织衫最上面那个纽扣都已经扣起来了,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在外面采访遇到这些情况也是常有的事,为了工作,邓栀都会自动忽略这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是她。”
陈着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又接着问道:“妈,你上次见栀栀姐是啥时候?”
“平时和你爸会聊到,见面就很久之前了。”
毛晓琴叹了口气说道:“还是你邓光荣伯伯去世的时候,我和你爸见过几次,当时她还在读大学,后来就没什么机会碰面了。”
现代社会就是这样,即便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如果没有经常走动,可能联系也不会多。
陈培松和邓栀父亲邓光荣十几年前是同事,后来老陈调去其他地方,两家虽然有联系,但是也不频繁。
邓光荣去世的时候,老陈夫妻俩念着以前提携的旧情,和一帮同事忙前忙后的帮忙张罗,两家这才算是恢复来往。
那时候陈着读初三,正是中考的关键时刻,压根都不知道这件事。
甚至可以这样说,如果不是重生后选择了创业,需要利用媒体的宣传力量,可能陈着这辈子和邓栀都不会有太深的交集。
“后来栀栀姐肯主动帮我,可能就是看在你和我爸的面子上。”
陈着微微颔首说道。
“我看你栀栀姐长栀栀姐短,叫的还挺亲热的嘛。”
毛晓琴突然狐疑的看向儿子:“听你爸说,你们私底下也有联系。”
当年陈着还是个流鼻涕小屁孩的时候,屁颠颠跟在邓栀后面要娶人家当老婆。
本来只是当个童趣稚语,谁也没有当真。
可是鉴于陈着同志在男女关系上发生过严重错误,再加上现在邓栀这个身段样貌,感觉也不比小俞小宋差很远。
毛太后莫名涌出一股危机感。
“妈!”
陈着多聪明,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顿时大呼冤枉。
“我和栀栀姐之间纯粹是姐弟关系,而且她很忙,我好几次想约她吃饭表达感谢,她都一直没空。”
这倒是实话,陈着从今年元旦开始,就一直想约着邓栀出来吃顿饭。
毕竟她也是在溯回起步之初,给予公司很大帮助的一位贵人。
没道理给杨光之流都送了购物卡,但是漏下了邓栀。
可惜她实在太忙,很多次位置都订好了,她突然临时有事又来不了,结果一直拖到现在都没吃上那顿饭。
今天看她年初一还出来采访的架势,以前的忙碌估计还真不是推辞。
“你心里有数就好。”
毛太后只是提醒一下,也没有使劲深究。
邓栀比儿子大了好几岁,陈着对她来说应该就是个小孩子,应该不会有产生情愫的可能吧。
“那咱们还要去打招呼吗?”
陈着问道。
“当然了。”
毛晓琴白了儿子一眼:“这丫头大过年的还要上班,我肯定要问问具体什么情况,是不是在单位受到排挤了……”
“爱心泛滥的毛医生~”
陈着耸了耸肩膀,同时也有些愧疚。
亲妈这种性格,简直具有“中国好婆婆”的所有特质,只可惜上辈子居然没有实现她的这个心愿。
……
“我们再采访几个游客,丰富一下稿件内容。”
邓栀那边,她正和助理这样沟通着。
“栀栀!”
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并且还是唤着自己小名,那应该是比较亲近的关系。
邓栀扭头看过去,先是一愣,然后脸上如同一朵在轻纱上绽放的莲花,掩住工作时的强势与严肃。
她主动走上去问好:“毛阿姨,陈着,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我们栀栀是越来越美了啊。”
毛晓琴笑着说道:“没想到几年没见,你还能认出我。”
实际上陈着就站在旁边,母子俩又比较相似,只要不是瞎子立刻就能猜出身份。
不过邓栀也是工作好几年了,并且在报社里还是中层领导,她很有情商的回道:“因为阿姨样貌都没有变化,所以我才能一眼认出来。”
“哈哈哈,其实眼角冒出来很多鱼尾纹呢。”
中年女人只要听到夸自己年轻,就算是假的也很开心,毛太后顺手从包里掏出一个利是递过去。
“谢谢阿姨!”
邓栀也没有客气,按照风俗红包里的金额又不会很多。
“栀栀。”
这时,毛晓琴才问道:“怎么年初一还要出来采访啊,你一个女孩子,在家多陪一下妈妈才是。”
邓栀神情没什么太多变化,语调轻松的回道:“我妈回潮汕老家了。”
“嗯?”
饶是毛晓琴城府不算浅,听到这个回答也皱起了眉头:“那你今年春节是一个人过的?”
“是啊,所以我才主动申请值班。”
邓栀点了点头回道。
毛晓琴眼神动了动,正常来说,母女俩相依为命的话,春节这种重要节日应该一起过的啊。
“莫非是有什么情况?”
不过那个助理一直跟在身边,毛晓琴没有直接询问具体缘由。
她想了想说道:“栀栀中午有没有空?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阿姨记得你以前很爱吃茄子煲。”
“中午的话……”
邓栀的计划里可能还有其他任务。
不过毛晓琴是长辈,她可以推掉陈着的饭局,但是不方便拒绝毛晓琴的邀请。
“我一会还想再采访两个人,阿姨你看这样好不好?”
邓栀略微低头,把富有光泽的金色短发一捋,露出的钻石耳坠更加闪耀。
“粤剧这边快要结束了,但是銮舆堂那边还有演出,阿姨可以移步去那里看一看,中午等我忙完以后,就立刻过来找您。
邓栀看向毛晓琴,询问道:“您看这样行不行?”
“当然没问题,这里离你陈叔叔单位也比较近,到时让他也过来。”
毛晓琴嘴上应着,内心却在惊讶。
栀栀这个丫头,好强势的作风啊。
她这种安排明显就是下意识的行为,可能是从工作中带出来的习惯,让周围一切处于自己的掌控之下。
“上大学那阵子,看着还挺文静的……”
毛晓琴心中的震惊,一直延续到在銮舆堂看表演的时候,她还在询问陈着:
“你爸只是说过栀栀很年轻就是栏目的副主编了,没想到安排事情这么井井有条,你和她接触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有气场吗?”
“平时相处时不会。”
陈着回忆一下说道:“但是聊到工作就会特别的认真和务实。”
“那还好。”
毛晓琴松了口气:“只是对工作富有激情罢了。”
“但是……”
陈着刚才还没说完:“我感觉在栀栀姐的生活中,工作至少占据她90%以上的时间和精力。”
“不可能吧!”
毛晓琴诧异的说道:“哪有人会这么喜欢做事的?”
陈着也不废话,直接掏出手机点开邓栀的QQ空间,里面是她发过的一些状态。
2008年2月7日:
新年快乐!新一年里工作顺顺利利!
2008年2月1日:
有点阴的天气,超级适合开会。
2008年1月22日:
半夜雨潺潺,审稿时咖啡伴我。
2008年1月10日:
年会,大家的状态都很好,一起加油吧!
……
首先从这里可以看出来,邓栀和所有女孩子一样,偶尔也会记录一下生活里的随笔和感悟。
现在又没有微博与就承担了这个功能。
第二个能看出来的东西——她的随笔里好像没什么其他内容,几乎都与工作有关。
“妈,你看这些日志和瞬间。”
陈着说道:“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工作,明显栀栀姐就是事业型的女人,有点强势也能理解的啦。”
“啧~”
毛晓琴把手机还回去,感慨万分的说道:“好像还真是这样。”
“这种女孩子其实很难恋爱的。”
陈着补充一句自己的评价:“男生一定要比她更出色,身上有让她欣赏的地方才有可能凑在一起。”
“是吗?”
毛晓琴转回去一边看着表演,一边无意的问道:“其他女孩子都发什么样的QQ瞬间?”
“很多啊。”
受到周围热闹环境的影响,陈着谈兴也颇浓。
“有些喜欢发吃喝玩乐和到处旅游的照片,这种女孩子,没点经济实力就别追了。”
“有些喜欢发哲学历史和禅理,估计得有点知识文化的男士才能匹配得上。”
“如果发的是一些明星idol,长得帅的男生估计才有机会。”
“如果经常发一些NBA或者西甲英冠的球星,这是适合体育生的款。”
……
“现在有些男生看到女生啊,只是因为人家长得俊俏或者气质好,都没有思考一下合不合适就准备追求。”
陈着说到这里,还幽幽的叹了口气。
“结果要不就是追不到,或者费了很大劲追到最后还是分手了。”
“这些都挺浪费时间的,反正像栀栀姐这样的女生我肯定不会动心,因为本身就不合适。”
陈着滔滔不绝的讲着,浑然没注意母亲抛过来一个怪异的眼神。
“陈着,你什么时候突然这么懂爱情了?”
毛医生忍不住问道。
“咳~”
陈着干咳一声,镇定的解释道:“实践中得出来的经验。”
“臭小子……”
毛太后这给气的啊。
要不是过年真想给儿子一个脑瓜崩,好像曾经和两个漂亮女孩子发生过感情纠葛很骄傲似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通过陈着的自述,至少不用担心他和邓栀会有什么错误发展了。
“那我问你。”
毛晓琴绷着脸问道:“小俞的QQ状态都记录些什么?”
看来,“婆婆”打算通过一些细节,加深对“儿媳妇”的了解。
陈着瞅了一眼母亲:“我。”
“什么?”
毛晓琴开始没理解。
“基本上都是和我有关的,看电影、吃饭、连平时拌嘴都有。”
陈着有些得意的说道。
毛晓琴张了张嘴,突然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干脆“啪”的拍了一下儿子的后背,没好气的说道:“快到点了,赶紧找地方吃午饭。”
……
中午吃饭的地点选择在一家擅长煲靓汤的餐馆里。
其实按照陈着的想法,既然中午打算和邓栀聊聊天,那就挑一家附近的西餐店呗。
但是毛太后不答应,她觉得春天来了,气候有点干燥,喝碗雪梨橄榄猪肉汤润润肺。
这就是注重养生的广东人,永远有排不完的毒,上不完的火,去不完的湿,补不完的气和血。
没过多久,得到消息的陈培松反而更早一步赶过来,但是邓栀还在永庆坊里忙着采访。
老陈听妻子说起邓栀的情况,他只是对母女俩没有一起过年感到诧异。
但是对邓栀这种沉迷工作的举动,陈培松并没有觉得很意外。
“当年老邓不也是这样?”
陈培松端起茶抿了一口,语气中有些怀念:“做事拼命精力也很旺盛,后来我们都在说,老邓是活生生被累死的。”
“所以,栀栀是受到她爸的影响?”
毛晓琴感觉这样解释也有道理。
“也许吧。”
陈培松语气里也有些怅然:“毕竟我们的活是永远干不完的。”
陈着深以为然。
体制内的工作永远是做不完的,这边写完了总结,才想起来那边还有个调研,调研结束上面又有检查,应付完检查又来一个评审……
那怎么办呢?
只能先做当前做要紧的那件事!
就好像警察处理案件一样,不可能所有案子都能侦破的,只能先把注意力放在【杀人】这种恶性程度最大的社会案件上面。
关键干不完活也就算了,有些领导也很恶心。
开会时句句不谈薪资,条条不离奉献,事事都讲境界,字字都谈格局,但是做出成绩了又开始争功抢功。
想到这些破事桌上一个现职副处级干部,一个事业编的医生,一个曾经的省直副处,全部都沉默下来。
直到邓栀急匆匆赶来,气氛才变得热闹一点。
“栀栀。”
毛晓琴递了个汤匙过去,和蔼的说道:“采访了一上午嘴巴很干吧,喝点汤清清嗓子。”
“谢谢阿姨。”
邓栀坐下来,又和陈培松打声招呼:“叔叔新年快乐。”
老陈按照风俗,也递过去一个象征性的红包利是。
他和邓栀要熟悉一点,因为《羊城晚报》曾经在麓湖街道的协助下,对一起新闻的当事人进行采访。
四人喝汤的时候都没怎么说话。
老陈和毛晓琴人到中年注重养生,一下一下舀的很慢。
陈着不怎么爱喝汤,所以喝的也比较匀速。
只有邓栀,她的频率明显比较快。
眼眉低垂,胳膊一上一下的动着,仿佛要抓紧时间很多事情亟待解决一样。
毛晓琴看的有些心疼,忍不住停下来问道:“栀栀啊,你怎么不和老妈回老家过年?一个人孤零零留在广州,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要是换成别人,可能就太过直接了。
不过邓栀算是她和老陈看着长大的孩子,所以就连陈培松都不觉得这样询问有什么不对。
“我……”
邓栀大概也猜到吃饭时会有这一幕了,不过看着叔叔阿姨眼神中真挚的关心。
邓栀犹豫了一下,尽管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道:“跟她回老家就得相亲了。”
“相亲?”
毛晓琴和陈培松对视一眼,这有什么不对吗?
“栀栀,我记得你比陈着大七岁,陈着今年十九,你就是二十六。”
毛晓琴继续说道:“潮汕那边是虚两岁,那就是二十八了,也到了该相亲年纪了吧。”
陈着也不知道潮汕那边为什么要虚两岁,就好像要故意吓唬这些未婚青年一样。
明明今天才是26岁的第一天,结果被“虚”了一下,感觉离三十岁都不远了。
“可是阿姨……”
邓栀花容玉貌的脸蛋上,浮现出一抹苦笑,仿佛又在面对难以理解的母亲。
“我现在不想结婚啊,以后对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兴趣。”
邓栀轻轻放下汤匙,说出的话让毛太后大跌眼镜。
“什么?”
这下连老陈都坐不住了,他虽然和邓栀有业务上的来往,但是也不知道故人之女居然有这种“悖逆”的思想。
“是对周围的小伙子不满意?”
陈培松猜测道:“所以没有结婚的期待?”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有很多“未来可期”的年轻公务员可以介绍。
邓栀摇头。
“那是以前受过情伤吗?”
毛晓琴又提出一个假设:“所以现在恐惧婚姻。”
邓栀继续否认。
“是不是结婚这件事,并不在栀栀姐的人生规划内?”
陈着突然说道。
邓栀本就炯炯有神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她以前和陈着之间的交流,基本都在“在校大学生创业、股票、中大学习网”等话题之内,没有时间聊及情感方面的私事。
没想到这个从小嚷着要娶自己的小弟,居然一语中的。
“叔叔阿姨,我一直觉得人生的意义并不完全是结婚生子。”
邓栀并不是要和长辈辩论,估计在家已经和自己母亲争过很多次了。
她只是笃定的说道:“我现在可以追求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什么拖累,也没有什么负担,尽情的加班,随意的熬夜,完全不担心影响到另一个人。”
“那以后呢?”
毛晓琴脱口而出的问道。
这好像是所有中年长辈,听说晚辈不想结婚组建家庭,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阻止理由。
“你老了怎么办?”
毛晓琴劝道:“等到我和你妈这一辈去世,你在世界上没有什么血亲,你会时常感到孤独的。”
“我可以用工作填补啊,就像今天这样,大家都去过年了,我就把采访工作承担起来。”
邓栀先是玩笑似的回道。
然后神色一凝,又有些认真的说道:“阿姨,【不婚不育】和【孤独】应该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对我而言,孤独应该是没有人能够理解自己。”
“这谁能理解嘛!自由?”
陈培松有点苦口婆心的劝说意味了:“世界上哪有绝对自由,自由都是相对的,巷子里的流浪猫看似自由,但是没有家啊!”
老陈也算是见多识广的领导干部了。
但是眼光也受到时代的局限。
毕竟再发展个二十年,“不婚不育”虽然不是主流,但也成为了一种被接受的选择。
陈着是重生回来的,对这类事情的包容度就很强了。
另外,他也想打个圆场,这又不是辩论赛,没有必要一方必须压倒另一方。
“栀栀姐这种想法也没啥大问题吧。”
陈着笑着说道:“不管是结婚还是不结婚,他们都有这样选择的理由。”
“你们说巷子里的猫很自由,但是没有归宿,但我看院子里的狗有归宿,可是终身都得低头。”
陈着一摊手:“所以谁都不用劝说谁,只要自己觉得正确就行了。”
“陈着……”
邓栀又惊又喜,自己这个念头其实很少人能够认同。
就算曾经的好友和闺蜜,她们也都走在相亲结婚生子的“正确道路上”。
自己仍然一个人奋斗在职场,享受工作中才能体会到的掌控感和成就感。
但也因为不同的人生选择,彼此间的话题越来越少,关系也越来越淡。
没想到陈着居然能够理解,果然年少成名者,必然有常人不及之处。
老陈被儿子反驳了一下,还是不认同的摆了摆手:“人决策问题不能只从自己角度出发,你妈指不定很想抱外孙呢。”
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了,什么豉油鸡、蟹黄豆腐、茄子煲……等等,反正都是一些不麻不辣不上火的常见粤菜。
毛晓琴一边给邓栀夹个鸡腿,一边也跟着说道:“栀栀你的外形条件这么出色,不生孩子很可惜啊。”
“妈。”
陈着又开始“捣乱”了,可能在老陈和毛晓琴看来,儿子帮邓栀说话就是在捣乱。
“在社会议题上,个人发展层面和生殖层面其实并没有先后之分。”
陈着正色道:“再说生小孩的前提是,你要先证明人生是快乐的!如果栀栀姐觉得不快乐,又有什么动力去生呢。”
邓栀再次难以置信的看向陈着。
他这不仅仅是【理解】,可能还是【认同】了吧,不然为什么字字珠玑呢?
只有内心也是不婚不育的群体,才能有这种见解。
此时陈培荣和毛晓琴也不淡定了,因为他们也意识到了这种可能。
毛医生甚至都肉眼可见的都有些慌张了,她只有这一个儿子,不会也给老豆老妈玩这一套吧?
吃到一半的时候,邓栀制止要去结账的陈培松,自己率先跑去了前台。
由于这顿饭也没花什么钱,老陈也就没有太争抢。
毛晓琴则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面,盯着儿子质问道:“陈着啊,你一直帮栀栀说话,不会也是认同这种理念吧。”
“我?”
陈着哑然失笑我只是担心你们都在说人家,这顿饭吃得太压抑,必须得有人跳出来唱白脸吧。
不过看着父母难得不苟言笑的模样,陈着还是赶紧澄清:“你们误会了,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学习栀栀姐。”
陈着连用三个“绝对”表达自己与“不婚不育”不共戴天的立场。
“并且!”
陈着还特意说道:“我还想早早的完成这些大事,享受【轻舟已过万重山】的人生状态。”
陈着前世就是被工作耽误导致30多岁都没结婚生子。
父母在楼下散步时,看见那些胖嘟嘟小朋友的羡慕眼神,哪怕陈着重生一次都忘不掉。
这辈子,还能再犯这种错?
听到儿子信誓旦旦的保证,陈培松和毛晓琴这才放下心。
邓栀只能劝。
但是陈着敢有这种念头,他们可是能动手的。
“这样就好。”
老陈颔首道:“我已经一眼看到头了,你妈那个科室也没什么太大的前途,现在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你创业也不能一直这么忙吧……”
正说着的时候,邓栀买完单回来,听到“创业”以为谈及了陈着的公司。
“陈着,我虽然最近没有采访你,可是一直都在关注中大学习网。”
邓栀立刻说道。
反正只要聊到与工作相关的事情,这个女人身上的气质完全就不一样,就连耳钉都比发出比刚才更闪耀的光芒。
接下来邓栀就想了解一下,这两个月以来溯回的发展情况。
哪知道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原来溯回早就不局限于家教网站这块区域了,它还涉足了游戏行业,并且打算开发手机应用软件。
实际上溯回还有房地产相关的业务,并且也有进军连锁影院的计划。
只是这些太敏感了,担心父母一时间接受不了,陈着没敢讲出来。
不过这些已经就足够让新闻敏感度极高的邓栀,感觉溯回可能在酝酿一个大计划。
甚至不顾就在吵吵嚷嚷的饭店里,她直接把笔和本子拿出来对陈着进行访谈,了解溯回发展的细致脉络和未来展望。
陈着没办法,只能满足工作狂的要求。
陈培松下午还要去办公室值班,毛晓琴也要午休,他们就先离开了,只剩下陈着与邓栀在一问一答。
大概一个小时以后,连桌上的茶水都被续了好几壶,邓栀才心满意足的合上本子。
“这么看来,你开始创建学习网的时候,也只是把它当成一个跳板。”
邓栀又习惯性把短发捋到耳朵后面,因为在采访中不知不觉中挨近,陈着不仅能嗅到一股沉静的幽香,还能看到她晶莹剔透耳垂上的小耳洞。
现实里除了俞弦与宋时微之外,这应该是陈着见到过最漂亮的女人了。
而且邓栀是短发,五官小巧又立体,性格却干练强势,身材又有点轻熟的性感,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特殊风格与魅力。
“短发桂纶镁么,一点都没错。”
陈着心里悄然说道。
“不仅仅是跳板,还应该是一张名片。”
陈着欣赏完别人的颜值,纠正了一下说道:“在校大学生和IT行业……先不谈网站的水平如何,但是这些标签就把我归纳到高新技术产业的大类里。”
“厉害!”
邓栀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眼眸里闪烁着欣赏的目光。
这可是当前的风口产业,并且这一行都有些“排外”,传统行业根本挤不进来。
就算挤进来了,人家一看你的简历:
高中肄业,制衣服或者做矿泉水出身,压根不带你玩。
陈着这种顶尖名校毕业生,创业时又是做网站的,这些buff一叠加,很容易被科技圈引为“自己人”。
再联想到之前采访陈着时,他就提出“企业家IP”这样一个很有脑洞的词汇,现在看来他正一步步向这个目标前行。
“溯回是个可塑性很强的企业,你也是个很有跟踪性的话题人物!”
邓栀用她的专业性,给出一个现在还看不出来、但没几月就会被验证非常精准的评价。
“没有没有。”
不过陈处还是一如既往的谦虚:“我们这样的小企业在国内多如牛毛,想要进一步发展,还得各方面尤其是媒体的支持。”
“放心吧!你身上有着我们媒体钟爱的元素。”
邓栀先是鼓励一句:“等以后溯回有什么新产品面世,这篇专访再一起发出去增加点话题度。”
“谢谢栀栀姐。”
陈着客气的感谢。
溯回现在有钱买广告,但是专访的水平和档次更高一点。
“不用谢,这是双赢的,我们报刊也会有浏览量。”
邓栀顿了一下,又把话题转移到私事上面。
“你那个不婚不恋的观点,有经过深思熟虑的考虑吗?”
邓栀这个不想结婚的女人,反而转过来劝道:“叔叔阿姨只有你一个孩子,你在婚恋方面不要太任性。”
“啊?”
陈着眨眨眼这才知道邓栀可能和父母一样,因为那番话误会了自己。
不过为了拉近与邓栀的距离,陈着没有否认,但也没承认,而是含糊其辞的说道:“总之我不愿意为了其他人,演绎不擅长的自己。”
这听起来就好像是说不愿意对父母妥协,从而被迫去当一个丈夫与父亲。
“这条路可不好走,当然你还年轻,可以随时反悔。”
邓栀也没有多劝,陈着才多大,而且还有女朋友,可能感情一加深就想结婚了。
离开前伸出小手,握了握这个非常理解自己的弟弟,感觉过年这次加班很有价值。
陈着觉得也赚到了,毕竟白嫖到一篇专访。
并且,好像还稀里糊涂被一个不愿意结婚的漂亮女人当成“知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