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命录 (.)”!
武科场中,蒋国公次子蒋置,再度向四殿下的首徒,“让我一拳”柴真金“挑战”,所用的名头也懒得再找其他,直接与之前一般无二。
“四殿下,我最近又找到一个可堪造就的人才,还请四殿下能够赏光指点一番。上一次的那个魁桧实在太过草包,我想柴小将军打的也不尽兴,咱们不如再开一场?”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明白了,蒋置公子满城大搜,拼命寻找各色好剑,为的原来就是这件事情。值得他如此投入的人,想必也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登云阙和柴真金自然不会拒绝此事,于是便又有了今天高楼林立,四下环视的盛景。只是比起上一次,今日围观的人中,就多了不少豪门贵府的小姐们。
柴真金的名号虽然不好听,但本事确实是实打实的强大,启登城中足足九场大战,让他收获了无数的拥趸,数量几乎就快赶上骂他的人数了。
柴真金本身就十分挺拔俊朗,与登云阙的数年奔走天下,和对峙城中好几年的战阵厮杀,让他身上有一种十分勾人的狂野之气,在加上他凡事皆无所谓的洒脱性格,活脱脱一个逍遥世间的不羁浪子。
这种气质,对于常年固步在启登城,甚至紧闭深闺难得见人的官家小姐、宗室王女来说,就是一柄杀心的利刃。再加上他本就强悍的实力,原本臭不要脸的态度,也能变成不惧世俗逍遥人间的洒脱。
所以“让我一拳”的名头越大也越臭,越臭也越勾人,便有越来越多的王侯小姐从闺中密友口中听到了他,就起了心思要来看一看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儿。
至于今天来到武科场的这些贵族小姐们,就更是惊呼此行不虚,甚至有些满载而归的意思。
蒋置一直藏掖着的那个挑战者,原本以为又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丑陋货色,没想到今日得见,竟然是一个翩翩少年郎,举止风度谈吐文雅,好一个如玉君子,陌上来人。
这位韩新符长着一张团团的娃娃脸,面若敷粉唇红齿白,好看的竟然有些不辨雄雌,加上一身藏都藏不住的饱读诗书的文气,让这些小姐们竟然有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奇怪心思。
看看柴真金,转回头再看看韩新符,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抉择,又想到今日是这二人要进武科场生死之斗,不管是折损了谁,都是一件摧人心肝的痛彻事情。
莫名的,这些小姐们就将怨恨的心思转到了蒋置的身上,若非是他主动挑唆,这两个心肝尖尖儿的可人儿,又如何会置于今天这般田地?!
蒋置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赶紧抬起袖子遮掩一番,收拾好面容之后,这才带着身后三人朝着登云阙迎面走去,笑呵呵的抱拳行礼道:“四殿下,今日又要劳烦您好好指点一番了。”
登云阙身后一左一右跟着晃晃悠悠的柴真金和身形笔直如枪的宋庭玉,与蒋置点头致意之后,笑着说道:“蒋公子,本王最近十分醉心于书法,勤练之后略有所得,改日再送一幅字给你,你可千万不要推辞。”
蒋置的面色一阵青白,不知该如何开口接这句话,倒是身后的循先生微笑开口道:“公子,既然四殿下盛情难却,那就请殿下书写一幅‘中流砥柱’赏赐下来好了。”
蒋置一听这话,心思立刻就转了过来,笑着说道:“循先生提醒的是,我刚好需要这样一幅字,还请殿下不吝。”
“中流砥柱”,这四个字本没有什么特殊意义,蒋国公的身份特殊,乃是殿前高臣国之栋梁,以“中流砥柱”来形容他倒也合适,但是那也得看这字是谁写下来的。
若是国主圣上所赠,那蒋家就是邀天之幸,这四个字更是能够作为传家之宝世代沿袭。但若是四皇子登云阙执笔的话,那就是僭越犯上,实属大不敬之罪。
一记软刀子递了过去,登云阙转眼看了看循先生,笑着说道:“蒋置公子倒是频频遇见高人。只是这四个字本王练的不熟,只好改天奏请父皇,请父皇执笔赐下了。”
蒋置的脸上的笑容又凝固住了,一个“莫向外求”就已经搅的父亲心神紊乱月余,若是再让他出面求一个御赐的“中流砥柱”,那国公府就真的和四皇子说不清楚了。
他们几人言语交锋之际,站在循先生身后的韩新符笑着对柴真金点了点头,还令的柴真金楞了一下,而后也微笑点头,甚至还伸出手来摆了摆,以示友好。
站在韩新符前面的循先生之前一直将双手叠放拢在袖子里,趁着他看向韩新符之时,将拢在左手袖子里的右手微微的抽出来寸许,把指根露在了袖子外面,只是面目始终朝向登云阙,脸上表情也没有半分变化。
登云阙看着蒋置突变的面色微微一笑,没有继续陈胜追击,轻轻点头之后就转身离开,身后的柴真金和宋庭玉等到师父走过身边之后才跟着转身离开。
离去之际,柴真金抬起双手抱住自己的后脑勺,伸着懒腰迈开步子,这也是他一贯的懒散随性的作风,周围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这一次抱头,他并没有双手十指相交,而是右手搭着脑袋,左手覆盖在右手之上,而且奇怪的是,一般大小的左手竟然盖不住右手的手指,从手掌的上下两侧,露出了食指和尾指的边缘。
柴真金吹着口哨,吊儿郎当的走了,但是循先生的心中却骤然大定。因为就在刚才二人小小的动作之中,就已经相互沟通了身份,知晓了心意。
循先生藏在袖中的右手,和柴真金藏在左手之下的右手,做的乃是同一个动作,食指和中指紧靠,无名指和尾指紧靠,但是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却分开了大大的裂隙。
李元锦乃是未羊之相,在柴真金小的时候他曾经带过他一阵子,这个模仿羊蹄的手势,就是当时他交给柴真金的,二人之间对此还有个戏称,管这个手势叫做“羊距”。
李元锦的手拢在袖子下面,抽出寸许刚好露出袖子下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大大的指缝。而柴真金左手盖在右手之上,手指还能从掌边露出,就说他暗中也在做“羊距”手势。
一眼就能认出“羊距”,柴真金还是那个柴真金,虽然长大成人,放浪形骸了些,但是心中还是认着他的锦儿哥。
知道了这些,李元锦就能继续假借“循先生”的身份,徐徐图之,将柴真金带离登云阙身边。
只是眼下,尚有一场大战来临。
循先生转回头,对着徒弟轻轻的点了点头,韩新符心中立时了然,眼神炽热的也点了点头。
一边的蒋置看到了,只当是师徒二人有了绝对的信心,却殊不知他们早就已经定下了之后的事情。
正午之时,白衣柴真金和青衣韩新符先后入场,位列东西方向站定,身边是一阵阵的欢呼和唏嘘之声,隐隐还夹杂着几声咒骂,当然是独属于柴真金一人的。
柴真金嬉皮笑脸,率先开口道:“这位小哥儿,跟我对战的规矩你都懂吧?先让我三拳,我们两个才能正式开始呢。”
一言既出,周围的喝骂之声骤然高涨好几个台阶,都说柴真金脸皮厚的天劫都难伤,无耻的劲儿头旷古烁今,无人能及。就连那些本是来声援柴真金的人都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再度开口为他助威了。
毕竟他们喜欢的,只是柴真金一拳杀金丹的绝强实力,这不代表他们的羞耻心也和柴真金一般啊,如此恬不知耻的话,就算是他们,都忍不住替柴真金觉得丢人。
柴真金不在乎周围的叫骂声,韩新符也混不在意,笑着说道:“我听说柴小将军你的名号是‘让我一拳’,怎么突然之间就涨价了,如此欺生恐怕不好吧?”
柴真金乐呵呵的点头道:“天地良心,其实我是想叫‘让我三拳’的,但是跟我对战的那些人都忒小气,最多就只肯让我一拳,这才坐实了这个名号,让我很是苦恼啊。”
“不知道小哥儿你够不够大气,直接让我三拳成全一番怎么样?君子有成人之美嘛。”
“不好。”韩新符连连摇头道,“之前和柴小将军对战的那些人什么下场我也知道,就算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也不想豁出性命去成全别人,更何况我藉藉无名,哪里算的上是君子呢。”
“倒是柴小将军成名已久,能不能体现一下高手风范,小小的让我三招如何?”
韩新符反将一军,令柴真金都有些意外,没想到对面这个看着像书呆子一样的人竟然也能说出这种话,颇有几分自己的风范在。
柴真金也摇头道:“那怎么行,这不是坏了我的规矩和名头吗?”
围观的人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让柴真金在言语上吃瘪,一时间欢声笑语荡起无数,人人都在嘲笑柴真金终于遇到了对手。
但是人群之中,自然也有那性子急躁,而且自视甚高的人存在,一个锦衣华服手持镂空雕花象牙扇的公子哥就出声喝骂道:“你们两个到底还打不打?!本公子到这里来,可不是来听你们斗嘴的!赶紧给公子动手,打个血肉横飞,打个筋骨俱断,打个魂飞破散!”
这位公子的言语尖刻叫声刺耳,柴真金不由得转头去看,正准备开口亲切的问候他两句,就看见有一柄剑迎面而去,直刺那位聒噪的公子哥。
武科场四周,早就升起层层阵法禁止,长剑离着公子尚有丈余就被拦下,只在空中刺出阵阵涟漪,但是即便如此,也将那公子吓了一跳,一个趔趄就倒进了人群之中,手中价值不菲的扇子也掉在了地上。
韩新符面有愠色,不悦的说道:“想打是吧,那你进来!我们二人须不是给你这种废物玩笑耍乐的,叽叽喳喳的聒噪,你凭什么支使我们?!”
韩新符一句“废物”,几乎将武科场中九成的人都骂了进去,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看着和和气气的儒雅少年居然也有如此火爆的一面,一时之间竟然无人在意他的言语,欢呼之声又见高涨。
柴真金对着韩新符竖起大拇指,笑着说道:“没想到小哥儿你也是性情中人,就冲这一点,这一拳我不要你让了!”
韩新符收回长剑,笑着点头道:“照这么说,我还得感谢韩小将军才是了?”
柴真金大手一挥,无所谓的说道:“谈不上谈不上,小哥儿小心了,我这就要动手了!”
说话之间,双腿微开沉气跨马,双拳收于腹部两侧,而后右手直拳,遥空向着十几丈外的韩新符挥了出去。
无甚光芒也无甚声响,柴真金的拳头就这么平白而出,韩新符面色一紧,急忙挥动手中长剑,向着身前空处斩了过去。
一声爆响在他剑下炸开,韩新符手中长剑被震的“嗡嗡”作响,久久不绝。柴真金的拳罡无形无色,比起当初在对峙城前的白色拳罡又进了一步。
而今出拳之时,尚有阵阵风声,等到什么时候连风声都没有了,他的拳头,就真的做到了返璞归真。
韩新符一剑斩破了柴真金的拳罡,除了手中长剑颤鸣,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但是周边的人却又是一阵高声的呼喝,总算见到了一个柴真金一拳打不死的人出现了。
柴真金对于韩新符挡下一拳没有半分意外,右手收回之时左手顺势而出,又是一拳遥遥而至。韩新符挥剑相迎,将他的拳罡再度斩破。
只是这一剑过后,韩新符手中的长剑却已经受不住柴真金的拳劲,寸寸崩散成了一地碎片。韩新符随手将剩下的剑柄一扔,面色平静的看着停下了拳头的柴真金。
柴真金开口笑道:“小哥儿,这剑不行啊,都吃不住你挥剑的力道,可不是我打断的,你可不能让我赔啊。”
韩新符笑道:“那是自然,柴小将军尽管出手,我不让你赔就是了。”
说话之间,在他身后骤然竖起一剑,勾动了场外无数人的惊呼之声,柴真金看着他身后的剑,嘴角抽动的说道:“你这就没意思了,这不是耍赖吗?”
韩新符单掌前伸,笑着开口道:“请。”
柴真金微微摇头,口中咕哝着谁也听不清楚,但大家都知道肯定是抱怨的话,右臂向后拉开,三步踏前,欺身而至,一拳向着韩新符的胸口砸去!
这一拳,就是柴真金之前锤死了九个人的招数,最为简单的三步冲拳。
韩新符身形不动,伸出的右手向前一挥竖在身前,身后的剑便转到前头,将他整个人都遮挡了起来。
韩新符身后的剑,长三丈,宽六尺,竖在身前,好似一道城门一般,封住了柴真金所有前进的路。
所以柴真金才会说这剑耍赖,也确实是有些耍赖。
柴真金一拳狠狠的砸在了“城门”之上,巨大的撞击力道顺着身子下沉到了地下,二人脚边如同地震一般爆开无数裂隙,四散的拳罡和剑意震的校场边上的大阵浮出层层涟漪,好似就要破掉一般。
万幸,大阵震荡了一阵子之后,终于还是慢慢恢复了平静,但是紧接着又有无数拳罡乱流和四散剑意奔涌而至,继续撼动大阵,好似擂动巨鼓的鼓面一样不断震荡。
校场之中,柴真金如同疾风迅雷一般,围着韩新符一拳又一拳的递出,而韩新符除了那柄大到夸张的剑之外,身边又浮现出了四柄长剑位列四方,心念一动,便能迎着柴真金的身形而上。
柴真金的拳头有半数落在了大剑之上,其余的全都被韩新符身边的四柄长剑拦住,而韩新符手中也握定一柄长剑,御剑招架之时,还要抽空对着柴真金挥刺。
二人在场中身形闪动,打的难分难解,场外众人只能听到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看到满场的烟尘四起,勉强凭着场中那柄巨大的剑估计二人的方位,能够看清他们身影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韩新符,竟然真的和所向披靡的柴真金打了个难分难解,一拳就能锤杀金丹境的柴真金,今日才算是遇到了对手。
场外高楼之上,蒋置看着斗的难分难解的两人,大笑着说道:“得先生师徒二人,真是我蒋置莫大的福气!韩小先生尚未全部出剑,就已经能够压制住柴真金了!”
循先生笑着摇头道:“公子过奖了,那柴真金,其实也没有使出自己的全力,他们二人,而今还只是在相互试探罢了。”
蒋置笑道:“好,好啊!我就等着看韩小先生全剑齐出,将柴真金彻底斩于马下!”
身边的晁先生也开口赞叹道:“世间奇才,到此也得皆尽黯然失色,这两个人不过堪堪及冠的年纪,就能有如此修为,真是羞煞那些所谓天才。”
“循先生之前说过,这二人都是辰龙之相,今日一战,当真称得上是双龙会了。看过了这两个人,日后还有什么惊才绝艳之人,能够入得了眼哟。”
蒋置哈哈大笑道:“晁先生一语中的。今日一战留影图形,日后传扬之时,就称之为,双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