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命录 (.)”!
“舌界”处,童叟以自身脏腑血祭四方圣兽大发神威,每一只都爆发出了堪比仙人境的力量,镇守“舌界”的贞梧五人,被轻而易举的冲散了“五方十界降魔阵”,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力,瞬间就被四方圣兽左右扑杀全军覆没。
四方圣兽扑杀了五人之后,全都远远退开百丈,而后猛然冲向了无人看护的“万法金莲”,华光闪现之中,四方圣兽变成了四道活灵活现的虚影,悬浮在“万法金莲”四周,只要有人胆敢再来触发,四方圣兽立时就会冲出来攻击,不死不休。
童叟以自身脏腑血祭,同时也将自己全部的力量散给了四方圣兽,三魂各带一魄分别进入四方圣兽其中之一,最后的一只则得了剩余的四魄。四方圣兽本身就是以极其珍惜的材料炼成,而今又得了生人魂魄血肉,已经成为了不择不扣的仙器。
适逢“偷天日”降临,以如此有违天道的手法炼制仙器,也不会被天劫惩处,而后四方圣兽结成的阵法,则是阻断了释门之后还有人能来打开“万法金莲”的一丝可能。
之后,胸腹空空的童叟吊着最后一口气,盘腿坐在了“万法金莲”尚未打开的花苞之上,嘴角擒笑,面东而逝。
“身界”处,应无王爆发全力,一拳将贞璞的法宝和招式打的粉碎,贞璞本人也被巨大的力量反震倒飞,一头扎进了海里生死不知,久久不曾浮出海面,已经再也没了反抗之力。
原本支撑着“万法金莲”的山峰在二人打斗之时就已经完全倒塌,应无王也一脚将悬浮空中的“万法金莲”踩到了地面的废墟里,想要继续撕扯“万法金莲”,但是左手已经无用,就只能一屁股坐在金莲上,长吁短叹,唉声叹气。
“这该怎么跟雨怜说呢,本来就是偷偷跑出来的,还把她辛辛苦苦做的衣服给撑坏了,回去之后免不了挨一顿揍,这些都无所谓,就怕把她气出个好歹来就麻烦了。”
应无王一阵哀怨过后,这才开始以真元修补自己的左手伤势,将左手手臂连带肩胛的片片碎骨一块块的重新拼凑起来,面上愁容不展,眼中忧虑未消。
“鼻界”处,李博服短剑千里和脚下甲乙木青龙被夺,实力去了足有三四成,连最为得意的“蚩尤旗”也施展不出来了。无奈之下只能用那门自己都不想用的李氏秘法,使出“岁身降临”,将贞务直接打飞天穹。
“岁身”一法,乃李氏秘传,威力巨大,只是李博服修行尚且不足,化成“岁身”之后,这一年的时间里就只能维持着值岁神的样子,好似人身兽面的怪物,实在有碍观瞻。
一剑将贞务劈上了千丈高空,贞务在半空之中就已经晕厥了过去,而后又重重的摔在了北屏山的旧址裂隙之中,瞧着还有丝丝微弱气息,但是也已经没了再战之力。
李博服收起双剑,无奈的跌坐在“万法金莲”边上看护,值岁神大牢神君的身子魁梧高大,坐在地上好似一座小山一样,偏偏李博服此时却垂头丧气,好似委屈的小孩子一般,十分好笑。
“这幅样子该怎么出现在别人面前啊,要不等到‘偷天日’之后就自己悄悄的回去算了,相信只要仔细的闭关三个月,就能将‘岁身’化开了。只是可惜,做成了这么一件大事,却不能跟知希好好倾诉一番,可恼啊可恼。”
“幸好今年是丑牛之年,要是遇到子鼠年或是巳蛇年,变成了子神神君或是息角神君的样子,那才更是吓人。哎,回去之后把‘岁身降临’也好好的修炼一下吧,免得下次在遇到这种情况,又得一年不能见人。”
“意界”处,游宇和贞识硬碰硬的交手,双方各有损伤,贞识被游宇以三千里海浪正面冲刷,贞识也以自己发大宏愿凝练而成的“屠刀”给了游宇狠狠的一击。
贞识十几年前曾经发下大宏愿,愿化身忿怒金刚,施法怖畏天下,护佑良善,愿意自己做世间最后一个提刀之人,斩尽天下所有恶念之后,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此等宏愿,与当年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志向,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发下此等宏愿之后,贞识的修为增长十分迅速,而且在此之后不久就以自身愿力凝练了手中的“屠刀”,实力更上一层楼。
但是许下宏愿既有好处也有坏处,这几年贞识就愈发的感觉自己的境界停滞不前,虽然实力和底蕴还在不断凝练,但就是感觉自己的仙人境道阻且长,寻道境的门口始终遥不可及。
先前发下的大宏愿,虽然帮助他提升了一大截的实力,但是而今却也成了他一份心病,若是不能打破桎梏,恐怕他穷极一生,都迈不进寻道境的门槛。
而且,贞识发下的大宏愿,是要护佑天下良善之人,而今正在做的图谋隐洲,和游宇刀剑相向的事情,却与他的心思不一,宏愿不符,故此出手之际,力道弱了何止三分。
饶是如此,游宇也被贞识一击打进了仰止湖中,重重的砸在了湖底。但是游宇毕竟是海魂山的菁英弟子,门中栋梁,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败的了。
尤其是在有水的地方。
游宇手中的钓竿名为“山海”,山为竿,乃是他取海底万年黑石礁百根淬炼而成,海为线,则是他取三千里海岸浪潮凝练而制,线上坠着的鱼钩,也是取九渊之下一整条玄烁白金矿脉炼制而成。
游宇亲水,所以才选了“意界”这处地方,就是因为这里有一大片的仰止湖,能够让他更好的发挥自己的实力。他在仰止湖边静静的躺了十来天,可不只是睡觉那么简单。
此时的仰止湖湖,已经算得上是被他半祭炼的一处地方,仰止湖中的无量湖水,早就已经在随着他的心脏起搏缓缓流淌,就如同他的血液一样。
提竿钓海,整整一湖的湖水,好似九天倒挂一般朝着贞识的头上砸来,游宇站在浪头之上,手中的山海再度化为了一杆钩镰枪,好似统帅千军万马的将帅,挺枪而至。
贞识面色平静,单手提刀单手竖掌,身后的巨大法相也随之拉开架势,双手双掌错开,右掌前伸竖于身前,左掌后撤曲在身侧,翘起左脚金鸡独立,摆出了一个好似庙里神像一般的古怪姿势。
巨浪袭来,贞识一刀竖直斩下,身后的巨大法相右掌也随之而动,一掌将最前端的浪头劈开,无量的湖水从他身体两侧奔腾而过。在浪头之中,游宇挺枪而至,一枪洞穿了贞识的右胸,贞识也一刀斩断了他左侧的肩胛。
滔天巨浪缓缓沉下,浑浊的湖水裹挟着无数泥沙缓缓的流回了仰止湖中,原本清澈的仰止湖此时变成了一个水位缓缓上涨的巨大泥坑,湖中侥幸躲过一劫的鱼儿,都往湖底的泥沙里死命钻去。
游宇和贞识双双退开,游宇左侧的胳膊因为肩胛和锁骨的断裂,此时已经软绵无力的垂着。而贞识的右胸被开了一个大洞,钩镰枪重新化为了鱼竿,贞识就是那上钩的鱼儿。
游宇丝毫不顾身侧泊伯流下的鲜血,笑着说道:“禅师真是慈悲心肠,大战之际还能收敛杀心,这一刀若是冲着脖颈来,我现在已经是身首异处了。”
贞识也轻笑点头道:“施主又何尝不是良善之人,这一枪避开了贫僧的心脏,否则的话就算是刺不死贫僧,此时鱼钩也应该勾着我的心脉才是。如何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勾住了贫僧一侧的琵琶骨。”
游宇嘿嘿笑道:“禅师,既然咱么都没有杀心,要不就不要再打了?再接下去,也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已。”
贞识微微摇头,正准备开口说话,却感觉身后又一道充沛无比的释门真气汹涌而至,急忙转身看去,就看见一道足有丈许宽窄的金光瞬息而至,与他身后的“万法金莲”连在了一起。
只是此时“万法金莲”尚未打开,里面的“意界珠”和万法光华都好似无头苍蝇一般四下乱撞,将金莲冲撞的不断摇晃,却始终不能冲出金莲的花苞口。
游宇见到如此,笑的更加开心了,真诚的说道:“禅师,看着样子,好像你也只是别人手中利刃,马前弃卒,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和我再打下去吗?”
贞识看着眼前晃动不休,好似离了水的鱼儿一般的金莲,之前安排的时候根本没有提到如此布置,看来自己,甚至整个少林寺,都如游宇所说,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柄刀罢了。
“耳界”处,陈与贤没有使用儒门口含天宪的神通,而是以笔书文祭祷上天,以此来规避贞闻的神通,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势。只见漫天雷火纷杂而至,朝着闭目的贞闻砸了下去。
陈与贤到底是正直君子,出手之时还出言提醒了一下贞闻,虽然漫天雷火声势汹涌,贞闻也早就听出来了。睁眼之后见到了漫天声势,他也没有丝毫的惊惶,而是再度伸手,从袖中又取出了一件法宝。
那是一个六寸大小的檀木木鱼,贞闻取出木鱼口中的犍稚,轻轻缓缓的一下敲击,丝毫不管周围的猛烈攻势。随着他的敲击,木鱼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炸响,音波霎时间朝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出,将陈与贤的漫天攻势全部震碎。
贞闻左手持金铃,右手敲木鱼,看着陈与贤轻声笑道:“施主多虑了,贫僧的神通自然心里有数,其实施主开始书写之时,贫僧一切都尽入耳中,胸有成竹。”
“咚”的一声,贞闻又是一下轻轻敲击,陈与贤的身子闻声一晃,竟然微微退后了半步,喉头滚动之间,竟然已经被贞闻的神通和法宝给震伤了。
贞闻的笑意愈发灿烂,继续笑道:“施主,贫僧的‘天耳通’可不是如你想的那么简单的,若你以为我只能借用别人的声势来反手为之,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施主的心脏跳动会有声音,血液流动会有声音,骨节摩挲会有声音,腹肠蠕动会有声音,只是这些声音你听不到罢了,但是在贫僧耳中,这一切都可以为我所用。”
贞闻缓缓抬起犍稚,却在空中悬而不下,面向着陈与贤轻声笑道:“施主,可还有别的手段?”
犍稚重重落下,又是“咚”的一声,这一次却格外响亮,好似天地之间一片空寂,就只有这木鱼敲击之声在缓缓回荡一般。
陈与贤再度退后一步,接连受创的他竟然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而后微笑着说道:“那倒也是,只是禅师自己敲木鱼有些单调,就让我来为你伴奏一曲吧。”
说话之间,他自身后书箱取出了一架黝黑透亮的七弦古琴,就这么悬浮在自己身前,伸出素洁的双手,开始缓缓的拨弄琴弦。
“乐艺,云门。”
陈与贤作为一个翩翩君子,博古通今满腹经纶,又是儒门俊彦之才,素有“会与贤齐”的美名,乐艺一门,就算不是精善音律,也应该是略有涉猎才是。
怎么也想不到,他这样一位儒门君子,竟然会弹琴弹的这么难听,能够把七弦古琴分别探出琵琶、瑟、二胡甚至钟鼓响锣的声音,就是没有一丝像琴声的。
偏偏他,此时还一反平日里的儒雅形象,摇头晃脑神色癫然,好似非常投入和享受一般,双手好似雁穿云,鱼跃水一般,在琴上撩来拨去,十分熟稔。
除了声音难听,其余的一切都那么美好。
贞闻刚一听到这声音,眉头就微微的皱了起来,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加快敲击手中的木鱼,想要尽早将来人解决掉,免得之后生出更多的事端。
但是随着陈与贤越弹越起劲儿,贞闻的表情就越来越严肃,渐渐的已经能够看到他两腮微微绷紧,显然是已经咬紧了牙关,手上敲击木鱼的动作和节奏也越来越乱,手上的力道加大,但是木鱼的声音却反而小了。
渐渐的,陈与贤神色越来越平静,琴声越来越整齐,逐渐变得清脆悦耳的琴声,就慢慢的压过了面目越来越狰狞的贞闻越敲越乱,声音越来越小的木鱼。
最终,陈与贤的琴声悠扬飘荡,绕梁三日而不绝,而贞闻手中的犍稚不管多重的砸在木鱼上,都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随着贞闻满面愤恨的高高举手,重重一下砸断了犍稚的时候,他也“噗”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化成了点点梅花散落。
陈与贤轻轻勾指,拨完最后一根弦之后,终于满面意犹未尽的放下了手,等到琴声幽幽荡开许久之后,陈与贤才轻轻开口道:“禅师,你的心乱了。”
“天耳通”可听世间无数声,但是也不免被无数声所感染,陈与贤正是籍此,先以纷乱的琴声搅扰贞闻的心境,而后再以自己的琴声来安稳他的心绪,将贞闻彻底的压制住了。
以声制声,陈与贤的这一曲,一弦一调都是通过贞闻的“天耳通”,轻轻的弹在了他的心池明镜之上。心念一乱,纵然你神通无敌,也依然难以施展。
贞闻先是论道输了,而后斗法也输了,心池明镜被陈与贤的琴声安抚下来,但是琴声一停,卷土重来的狂乱声势更甚,此时他的心池之中,已经是怒海翻波,难以维持了。
贞闻恨恨的看着陈与贤,但是面上表情却突然又变得惊喜,陈与贤察觉到不对急忙闪开,就看见一道丈许粗细的金光擦身而过,一头撞在了贞闻身后的“万法金莲”上。
贞闻兴奋的喊道:“是哪位师兄、师父前来助拳?还请拦住面前这人一时,容我打开‘万法金莲’再说!”
无人回应,这道金光连接之后,就只有“万法金莲”变得十分异常,其中的“耳界珠”和万法光芒不断冲撞,却始终不能从里面挣脱出来。
贞闻连叫了三声,场中却依然寂寥,只有他和陈与贤静静对立,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丝丝疑惑,弄不清楚这金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与贤轻声笑道:“怎么,你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来释门的最终手段,到底还是没有和你们这些人说清楚啊。”
贞闻心境接连被破,此时已经几近癫狂,怒不可遏的说道:“不可能,我乃是雷音寺得意弟子,怎么可能还有布置是我不知道的?!一定是你又使了什么诡计,一定是你!”
陈与贤双手一摊,无所谓的说道:“来的这可是释门金光,而且看样子不是从隐洲南岸,就是从隐洲内陆来的,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我的手笔吧?”
贞闻一时愕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却猛然一下转身冲向了“万法金莲”,口中嘶吼道:“我是寺中得意弟子,寺中绝对不会瞒着我什么的,我只需要做好我的事情就行了!”
贞闻虽然神通有成,但是很明显修心不足,平日里又自视甚高,与陈与贤接连交锋受挫,又见到了释门其他的后手布置,好像自己变成了一个局外人,一时间竟然有些魔怔了。
“御艺,舞交衢。”
陈与贤以御艺而行,瞬间就来到了贞闻的面前拦住了他,面色平静的说道:“莫贪功,莫嗔事,莫痴行。”
“禅师已经连犯三戒,还不赶紧坐下诵经祈福,更待何时!”
陈与贤一番话犹如当头棒喝,贞闻纷乱的心绪竟然被强行喝止住了,当真就止住了步子,原地盘膝而坐,开始低头诵经,安稳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