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以悬亭晚为中心震开,周遭的人被强悍的灵力震倒,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跪在床榻前的神官,见此场景,慌忙站起,小跑到角落里躲了起来。
半月出现在悬亭晚手中,悬亭晚的身影比先前黯淡了不少,渐渐从原来的实体变成虚影。
承渊捂住胸口,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看到悬亭晚黯淡下去的身影,顿时明白过来,眼前的人不过是一道幻影,最多称得上是悬亭晚的一缕残魂,难怪和悬亭晚长得一模一样。
“小小残魂,竟也敢挑衅我!”
承渊衣袍鼓起,一柄布满金光的巨剑出现在他手中,长剑立于半空,重重地朝悬亭晚压下。
悬亭晚眼中淬满寒光,丝毫没有要搭理身前的巨剑,他转身抱起瘫在地上的宋玉悲。
沉声问道:“还撑得住吗?”
宋玉悲从汹涌的情0潮中找回了些许意识,睁开眼的刹那,漫天的金光扑面而来,刺得她的眼前一阵发白。
金光中,她看见一柄巨大的刀刃直直劈向悬亭晚的肩背。
随后搂住她的身子怀抱一颤,却始终没有松开手。
宋玉悲想说些什么,但嗓子像是一片干涸的土壤,发不出一点声音。
悬亭晚被劈散的身躯再度凝成幻影,不过颜色比先前又黯淡了许多,他皱了皱眉,道:“我带你离开这里。”
她靠在悬亭晚的胸膛上,无意识地用脸颊去蹭他的身体,似乎这样,就能缓解巨剑带给他的疼痛。
半月刮过地面,将地上的司马颂铲了起来,黑影一闪,出了房门。
“拦住他们!”承渊厉声呵道。
“杀害神界神主,还敢在室内偷情,这样十恶不赦的恶徒,怎么能让他们逃了!”
巨剑再度掷出,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人几乎要被这阵金光刺瞎了眼睛。
悬亭晚眸光一凛,将司马颂提在手中,半月再度飞出,与巨剑相撞,一金一银两束光相撞,整座地宫震了震,眼前蜿蜒的楼梯一段一段地从半空掉落。
眼看着后面的人就要追上来了,悬亭晚一手抱住宋玉悲,一手提着司马颂,跃上一块不断掉落的石块,一连越了几个,外头渗进来的白光越来越近。
承渊带着众人,站在台阶的入口处,洞口的白光射了进来,漫天都是坍塌的石块,黑影在半空中闪过,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巨石砸中,落在地。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都浮出一个想法,不愧是魔界的魔尊,哪怕只是一缕残魂,也强大得可怕。
巨石重重地砸在承渊脚尖前,碎尸溅到他的小腿上,一种莫名的恐惧在承渊心底生了根,悬亭晚的一缕残魂都这样强大,凭那小小的药丸,真能制服得了他吗?
转念一想,他炼制的丹药从未失过手,这一次也同样不会失败。
出到外面,承渊的宫殿外,依旧围了一圈神兵。
悬亭晚掷出半月,半月在空中一划,所有人都被强大的灵力震晕过去,幻影又黯淡了几分,他低低问道:“带你回鬼界?”
宋玉悲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一团白光,什么也看不见。
心间莫名弥漫着一股酸涩,她道:“去承渊修炼的梅林,我想到办法证明人不是我杀的了。”
梅香扑鼻,林中一片寂静,连个鬼影也无。
梅林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估摸着短时间内再不会再有修仙者前来瞻仰剑意了。
悬亭晚将司马颂扔在地上,将宋玉悲小心地放在地上,让她背后靠着一株梅树。
“你想干什么?”悬亭晚问道。
经过先前的一番动乱,身上的热意退下去不少,宋玉悲的意识彻底清醒过来,她道:“替我摘一枝梅花。”
幻影淡得几乎看不清颜色,他听到宋玉悲的话,嘴角微微勾起,抬起手,广绣次第落下,露出匀称富有力量的肌肉,修长的手指落在半开的梅花上,却毫无任何预兆地从梅花的花瓣中穿过。
幻影无奈地笑了笑,凝神聚力,尝试去折那枝梅花。
花枝一次又一次从指尖擦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宋玉悲看向幻影的方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幻影轻描淡写地答道,他身上的颜色越来越淡,身子也开始消失,从脚到腿,一点一点。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幻影总算将花枝折了下来。
他转过身,却见梅林的尽头,站着一道黑影,那黑影静静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黑影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幻影死死地抓住梅花枝,俯身递给宋玉悲。
他的手明明可以触到了宋玉悲的肌肤,宋玉悲却一点感觉也没有,若是换成往常,她定会立刻甩开他的手,但这一次她却没有甩开。
是不是有一点喜欢他了,幻影心里这样想着。
他的手落在她的手上,身子几乎透明得快要看不见了。
啪嗒一声,一只银镯落在地上。
“悬亭晚?”宋玉悲心底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惧。
“怎么了?”
黑影从梅林尽头走到宋玉悲的身旁,拿起地上掉落的银镯,指腹摩挲着上面的轮廓。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
悬亭晚淡淡道:“没什么,不过一朵梅花从树上落了下来。”
他张开五指,伸到宋玉悲面前,晃了晃,宋玉悲并没有反应。
趴在地上的司马颂动了动,随后睁开眼睛。
他坐起来,看到宋玉悲空洞的双目,吃了一惊,道:“你看不见了?”
宋玉悲点头,“应该是先前的金光太过强烈,让我的眼睛暂时失去了视觉。”
司马颂早在之前,就已经晕了过去,因此不了解事情的经过,宋玉悲又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她晃了晃手中的梅花枝,“用这个,就可以证明神界死的那群人,是承渊杀的。这片山林,作为承渊日常修炼的地方,一草一木都该沾染有他的灵力,而他拿出的梅花瓣,只有我的灵力,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人的灵力,这不是很奇怪吗?”
司马颂眼睛一亮,“竟是如此,只是现在我们身上又添了一条谋害神主的罪名,这般看来,那群人不会轻易相信我们。”
宋玉悲道:“别忘了,还有那一堵墙,你爹娘的魂魄定然还在六界之中,只要我们拿到尸身,通过问灵术,自然就能找到他们了。”
“那我们现在回神宫?”
宋玉悲试着运行体内的灵力,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也恢复了大半,潜入神宫不会有问题。
三人变作神兵,偷潜入神宫之中。神宫人来人往,秩序失调,显然是受了先前悬亭晚大闹地宫的影响。
三人进到神宫,直奔西北角,悬亭晚挨着宋玉悲的身体,引着她往前走。
一连绕了几圈,也没找到位置。
“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司马颂出声。
宋玉悲也觉得路绕得远了,也有些奇怪,当日她和悬亭晚虽是乘着叶子到的,但也不该这样久。悬亭晚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悬亭晚抿了抿唇角,和宋玉悲来的又不是他,他怎么能记得那堵墙的位置,但又不好直说,只能等着他们两人自己发现。
于是悬亭晚又带着二人,在神宫某个偏僻的角落绕了一圈。
司马颂绕了一圈下来,再按捺不住,直言道:“你不会是忘记位置了吧?”
悬亭晚与司马颂对视半晌,默默地点了点头。
司马颂:……
宋玉悲虽然看不见悬亭晚点头,却也能从司马颂沉默的态度中,知道了事情的走向。
宋玉悲出声道:“我记得,好像有一株捕灵草。”
又转了半圈,在宋玉悲的指导下,终于找到了当日的那堵墙。
司马颂半蹲在一旁,接过悬亭晚递过来的砖块,一具完整的尸身呈现在眼前。
悬亭晚出声道:“旁边还有一具。”只见尸身的左手边,有一块红色的布料,显然一旁还有尸体。
尸体刺鼻的腐臭味传来,司马颂看着眼腐败的尸体,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早在数万年前,他的尸身便已腐朽,溃烂,现在甚至连骨头也没有找到,而他们,身为他的生身父母,却好好地活了万年。
很快,两具尸体完整地展露在他们面前。
宋玉悲闭目,默念口诀,嵌在墙体的尸体走了下来,皮肤上还沾着些许石屑,骨头挂不住腐朽的血肉,黑红的血肉不断往下滑落,露出森森白骨。
尸体的手,不约而同地指向一个位置。
宋玉悲指尖变出两朵彼岸花,听着血肉掉落的声音辨别方位,将彼岸花融进两具尸体里,很快,尸体变成彼岸花落在宋玉悲的手中。
“我们跟着花走。”
彼岸花将三人带到一座塔楼,这座塔楼,是神宫最高的一栋建筑。
司马颂道:“这是放置历代神主尸身的地方,没想到承渊居然会将他们的魂魄封印在这个地方,简直是大胆至极。”
“里面有人把守吗?”
司马颂摇摇头,“这个地方,根本不需要人把守,只要历代的神主,察觉有外人进攻,尸身就会自动攻击外来者。”
能被放在塔楼的尸体,都是已经魂散六界的神主,按理说,他们的尸身早该消散,但不知神界的人,用了什么法子,将尸身保留了下来,作为守护神界最后的防线。
这样看来,承渊将魂魄存放在塔楼,简直万无一失。
进到塔楼,便能察觉到有一股凉气,直往身上涌。
依旧是望不到尽头的梯道,从外面看,估计有三四百米高。
司马颂道:“别小看这几百米高的楼梯,上去的时候,若是不小心碰到其中一个开关,不仅会触动机关,更有可能惊醒塔楼中的尸体。”
悬亭晚拦住迈步往前的二人,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上去看看。”
司马颂看了悬亭晚一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人,与早上见到的悬亭晚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他却说不出来。
“你的伤……好了吗?”宋玉悲犹豫许久,还是开口问道。
眼前再度浮现悬亭晚抱住她,巨剑嵌入他肩背的画面。他半边身子都被劈碎了,一双手依旧紧紧地抱住她。
三千多年前,他们初次相遇,悬亭晚骗过她,后来的望泱也骗过她,唯有这抹残魂,一次又一次,拼尽浑身气力,也要保护她。
悬亭晚脚步一顿,微微侧过身来,视线描摹着宋玉悲的面容,不知为何,空洞的心在宋玉悲说话的一瞬,有了回响。
“好。”
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