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没有白天黑夜,天空始终蒙着一层薄薄雾气,忘川环绕整个鬼界,二十三座拱桥连接两岸,最中间的那一座桥名唤奈何桥。
奈何桥头旁有一座用竹子搭建的酒馆,屋脊线交界处被雕刻成一朵朵盛放的彼岸花,鬼魅而妖艳,酒馆四周亦是种满了彼岸花,只见那老旧的牌匾上,颤颤巍巍地挂了四字,“奈何酒馆。”
“你就是这家酒馆的主人?”身着红色盔甲,手握七尺魔叉的魔界军官问道。
宋玉悲脸色一变,余光看见罗胖子坐在竹屋墙角的太师椅上,心道这罗胖子倒是好算计。
“嗯。”她冷冷应了一声。
那军官自进到酒馆,便觉得这六界第一的奈何酒馆不过是浪得虚名,又被宋玉悲冷淡的态度激怒,当即一脚踢在脚边的四角凳上,四角凳立刻飞了出去,撞上墙面,登时散了架。
宋玉悲抬起头来,冰冷的目光落在军官脸上,旋即轻轻一笑,“军官这是做什么?好端端地怎么踢起凳子来。”
那军官心中自得,果然还是要威慑一番。
“魔尊登基在即,想从你们酒馆订数坛上好的美酒,三日后送到魔宫。”
宋玉悲问:“不知这价格?”
军官轻蔑地看了宋玉悲一眼,“你的酒能出现在魔尊的登基大典上,便是天大的福分,居然还想要萤石,掌柜,我劝你还是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吧!”
宋玉悲将手中算盘一扬,算盘上的珠子飞掷而出,打在军官的盔甲上,带出火花,肉眼可见那盔甲被溶出许多个黑洞,只闻得那军官一声惊天巨喊,躺倒在地上,不住打抖。
军官哀嚎道,“疼死我了。”
魔尊不可能让手底下的人空着手来买酒,定然是这几个人主动请缨拦下买酒的差事,进入店中,看只有宋玉悲一人操持,心中的贪念膨胀,便想仗着魔界的威风,来个空手套白狼。
剩下几位魔界军官面面相觑,手中幻出七尺魔叉,“兄弟们,上!不给这小娘子一点颜色瞧瞧,怕是以为我们魔界个个都是孬种。”
宋玉悲红色身影如鬼魅一般,曲指成抓,抓住先前叫唤军官的脖子。围住她的人动作一顿,宋玉悲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给我点颜色看看?”说罢,她单手将那人从地面上提起,“嘭”的一声巨响,酒馆外的地被砸出一个大坑。
她拍拍手,看着剩下几人,“这天下的白饭,想吃总是有的,但各位怕是没这个本事。”
“彼岸。”宋玉悲念到,只见她手腕上多出一条血红色的手链,那手链正是由数朵彼岸花连接而成,中指扣有一朵红色的彼岸花,枯瘦苍白的五指在空中晃动,突然刮来一阵阴风,只见剩下几人的脚下,凭空出现了几朵血红的彼岸花,花蕊抽长,缠绕住几人的脚腕。
阴凉的触感缓缓贴紧皮肤,一群人脸色顿时就变了,他们抬起手中的魔叉,斩断好似蠕虫般的花蕊,连滚带爬地跑出门外,又因门外的巨坑而止住脚步。
宋玉悲冷冷一笑,果然这世道不识好歹的人总是占大多数,偏要给他们几分颜色瞧瞧,才知道利害。
地上的彼岸花消失了,宋玉悲晃了晃手腕,那血红色的手链随之消失,她看了眼坐在边上的罗胖子,懒懒道:“你倒是会冷眼看戏。”
罗胖子讪讪一笑,“我这不是知道你的本事嘛。”
“也罢,今日这店没心情开了。”
这是送客的意思,罗胖子站起身,朝宋玉悲讨好一笑,“明日我再来找你。”罗胖子一大早便来找宋玉悲,说是有桩大生意等着宋玉悲,二人讨价还价一早上,还没有个结果,没想到这桩生意便找上门了。
有了直接对接人,宋玉悲何苦再找罗胖子这个中间商,只是没想到这群魔界军官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想要将魔尊拨下买酒的钱全部私吞。
不过宋玉悲酿的酒可不是这么好套的,她慢悠悠走到门口,正打算将店门关上,余光一瞥,那奈何桥上,一如过去的千万年般,排着悠长的队伍。
从凡界到鬼界没多长时间的鬼,不肯在这烂泥一般的地方多待,只想立即喝下那孟婆汤,忘掉上辈子,求一个好胎。
花红柳绿的色彩流过眼前,宋玉悲目光一顿,视线停在那抹蓝白色身影上,一股颤抖自心间漫开,她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久别重逢被世人赋予过太多的感情,她只觉得空白,无边的空白,任何情绪在此刻都不足以占据她的大脑。
宋玉悲关门的手落下了,她迈出门槛,扫了一眼那群魔界军官,冷冷道:“你们可还想做先前那笔交易?”
那尖嘴猴腮,瘦得跟猴一般的人名唤相归,彼岸花出现的时候,他尚躺在地上,整个人差点就被彼岸花给吃进去,好在身边的人还算讲义气,砍了彼岸花一刀,他才勉强留得一条命在。
出发前,他们一行四人,便已向魔尊保证,必然会完成任务,如若不然,提头来见。本以为是件再小不过的事,而且还能从中获不少利,没想到开局便这般不顺,回去后要如何向魔尊交代。
谁知,这酒馆的掌柜法力竟这般高强,早知如此,先前就该夹起尾巴做人,好端端地将酒钱一事说定,哪来的这么多事。想起先前发生的事,相归恨不得扇自己一大巴掌。
不过现在事情出现了转机,相归偷偷揉了揉脸部肌肉,看向宋玉悲时,脸上露出一个极为热切的笑,“能和姑娘做交易,是我们兄弟几个的荣幸。”
宋玉悲扯着嘴唇一笑,要是先前这般识趣,也用不着挨一顿打,“魔尊交到你们手中的萤石,你们要分文不少地交到我手中,还有……”她话音一顿,“我一人日夜操劳这酒馆,实在十分疲乏,需要一个帮手。”
相归讨好道:“您看我如何?”
宋玉悲上下打量相归道:“你我看不上。”
相归尴尬一笑,剩下三人犹豫着要不要毛遂自荐一下。只见宋玉悲目光眺向远处,那一排悠长的队伍中。
鬼界有规定,鬼界之人不能擅自干扰他人转世投胎。
她不可以,但他们可以。
宋玉悲眉尾轻轻一扬,纤瘦的手指一指,目光落在那道挺拔的背影上,“我要他做我的帮手。”
众人的视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心道,姑娘果然都爱俏公子。
那人立在一众纷繁的色彩中,却不曾被隐没,反倒是叫人一眼便看到了他。他站在队伍的中央,前后都是素不相识的鬼魂,目光清浅淡然,全然没有周遭鬼魂身上的凄迷,不像刚死没多久的鬼,倒像是在鬼界活了很多年的老油条。
相归一笑,对付眼前的人怕是有困难,但对付一个刚死了没多久的新鬼,自然再简单不过。
另外一人刚从坑里爬出来,便被剩下三人,一人托左臂,一人托右臂,剩下一人托腿,越过门前的大坑,四人并驾齐驱,大摇大摆地走到那公子面前。
望泱看着面前四位凶神恶煞的大汉,一时之间极为无措,不知是那里惹到了这群人。
相归吸取了先前的教训,生怕再次将事情搞砸,要提头回去见魔尊,他拍了拍望泱的肩膀,“小兄弟赶着要投胎?”
望泱往后退了一步,“正是。”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