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川萂嗫喏道:“我没钱了。”
钱到用时方恨少,她以为她有很多钱, 但?其实, 她只?出去逛了一回街,买了两回东西, 就将钱花都花光了。
大牛让人给她送来的蜂蜜,这才是割的第二茬蜜,第一茬割的时候还在东堡,就得?了一点,也没声?张,凑了一小罐子?送去洛京给章华做生辰礼物,剩下的一点她就都分一分兑水喝了。
就两箱子?蜜蜂,能酿出多少蜜来?即便第二茬比第一茬多出不少,也正经没多出来多少。
估计所有人都会以为大牛让人送来给她的就是给郭继业的,所以不管是送蜜的还是收蜜的,都没做区分,直接送她手上了。
但?其实,她还没来的及跟郭继业说呢,就往外?送的差不多了。
长富不说,她还可以当做不知道混着糊弄过去,但?长富特地拿出来说了,夏川萂只?能认清现?实,心想,等回头她就去跟郭继业自首去,任他怎么罚吧,反正她都欠了他好多债了,也不差这一回......吧?
长富一听夏川萂说自己没钱了,真是又?好笑又?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长寿花的事他知道原委,现?在又?看到了结果,随便猜一猜也能猜出中间的过程,现?在花都已经到了他们府上了,夏川萂说自己没钱了,他是一点都不奇怪的,那花有多贵他可是知道的,他只?是奇怪,她要那长寿花做什么?www.bugexs.com 不格小说网
不过,这都不是他该打听的事,要是能说,他的妹妹砗磲早就跟他说了。
长富笑道:“你少多少钱,我先给你垫上吧。”
夏川萂忙道:“那怎么行??我又?不是没有......”
长富叹道:“川川啊,听哥哥一句,将蜂蜜拿回去找公子?认罪,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等以后你有钱了,再还我也是一样的。”
夏川萂还在犹豫,长富只?拿了她装着铜钱的钱袋子?走了,留下了那两罐子?蜂蜜。
夏川萂无法,只?能一手一个拎着这两罐子?蜂蜜回了落英缤纷居。
落英缤纷居里,郭继业不在,夏川萂知道他今日去拜访张郡守去了,只?有金书?和砗磲在忙。
忙着弹棉花。
这次章华一共帮她买到了二百多个包括棉籽、棉絮在内的完整棉铃,按照一个棉铃出四颗棉籽算的话,一共就有八百多颗种子?,听着很多,但?因为没有人种过,更加不知道怎么养护,所以,最后能活下来多少,全都是未知数。
可能一颗种子?也活不了。
未免生变,昨晚收到第一个棉花开始,夏川萂就将棉铃上的棉絮扯下,剥出棉籽,挑出最饱满的另外?分出来做种,让夏川萂惊喜的是,收上来的这些?棉花,竟然是长绒棉。
直到刚才,金书?和砗磲已经将所有的棉花都剥出来了,随意抽出一根丝,长度都在三厘米以上,第一次就买到了长绒棉,而不是短绒棉,夏川萂觉着自己十分有运气?。
棉絮剥出来了,还是瘪瘪缩成一团,然后夏川萂就说,试着用弓弦弹一下吧,看能不能将棉絮给弹的蓬松一些?。
用弓弦将絮子?给弹的蓬松有弹性古来有之,比如用了一冬天?的绵被拿出来晾晒的时候,就会用弓弦将之弹的重新蓬松起来,还有一些?动物的皮毛处理,也会用弓弦将皮毛上的碎屑、碎毛通过弓弦的震颤将之都崩出来。
是以,夏川萂一说要用弓弦弹一弹,金书?就知道怎么做了。
见到夏川萂又?拎着那两罐子?蜂蜜回来了,砗磲和金书?都没多问,多问什么呢?
这样金贵的长寿花川川说想要,公子?就二话不说的都给买回来了,买回来不说仔细打护好了放着观赏,还任她撕着玩,用一点子?没来得?及报备的蜂蜜算什么呢?
砗磲从?昨晚到现?在手撕棉絮已经撕麻木了。
这撕的是棉絮吗?
这撕的分明是一筐一筐的真金白银啊!
撕下来的棉絮都放在一个大箩筐里,现?在金书?正拿着她每天?都要练习拉射的那把弓在对着大筐子?里的棉絮弹弹弹。
夏川萂出去的这一会,金书?已经找到弹棉花的感觉了,见夏川萂回来,就道:“川川你快来看看,是这样弹吗?”
夏川萂怎么知道怎么弹?她只?知道棉絮是经过弓弦弹过之后才会变成又?软又?白又?蓬松的棉绒的,具体是怎么弹的,她不知道。
夏川萂板着一张小脸,来到这个大筐跟前?,放下蜂蜜罐子?,用手指捻了一小撮棉絮,煞有介事的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弹的。”
砗磲狂翻白眼,哧道:“一看你就是不知道怎么弹的。”
夏川萂不由自主的眼睛微张,心道:你怎么知道的?但?我是不会承认的。
砗磲一看她那倔强的小模样就知道她在硬撑,自己也抓了一小撮被弹的飞起来的长绒,在手指间捻了捻,看着捻成细线的绒毛所有所思,对金书?道:“你这样在筐里弹不行?,太费劲了。”
金书?停下,擦了擦额头的汗,气?喘吁吁道:“那怎么弹?”
砗磲抓了一大把棉絮放在一个案几上,道:“一点一点来,就在桌子?上弹弹试试。”
夏川萂挡着金书?的道了,砗磲将她推到一边,赶苍蝇一样的挥手赶她道:“你自己玩去吧,这里用不上你。”
被推到一边的夏川萂见两人分工合作弹棉花弹的有模有样的,只?好耷拉着脑袋拎着那两罐子?蜂蜜悄咪咪的走了。
她只?会说,要真上手干,她是不会的,是以非常心虚。
结果一到院子?就遇到了郑娘子?。
一见到郑娘子?,夏川萂反射性的就要将这两罐子?蜂蜜往自己身后藏,但?来不及了,而且显的她非常此地无银三百两。
郑娘子?板着脸,走到夏川萂面前?,夏川萂咽了咽口水,唤道:“大娘。”
郑娘子?:“你手里拎着的是什么?”
夏川萂:“蜂蜜。”
郑娘子?:“你想拎着作什么去?”
夏川萂:“放回庖屋里去?”
郑娘子?:“庖屋里的其他蜂蜜呢?”
夏川萂:“送给章华哥哥了。”
郑娘子?:“公子?同意的?”
夏川萂:“......公子?不知道。”
郑娘子?:......
“夏川,你很大胆。这么多年了,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大胆的小孩儿。”
夏川萂:“......”
夏川萂乖乖听训。
郑娘子?:“罢了,我也知道,我说再多,你也是听不进去的,你过来。”
夏川萂拎着蜂蜜跟着郑娘子?来到了正堂台阶之下,郑娘子?道:“跪下。”
夏川萂依言跪下。
郑娘子?从?袖口抽出一根两尺长的戒尺,指着夏川萂道:“你私自偷盗蜂蜜,我欲罚你,你服不服?”
夏川萂道:“大娘您说错了,这蜂蜜不是我私盗的,是我养的蜂蜜酿造出来,我的仆从?送来给我的。”
郑娘子?大怒:“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公子?的,未经公子?允许,就私自将蜂蜜送人,你这不是偷盗是什么?”
夏川萂张了张口,无从?辩驳,但?她还是强调:“我没有私盗公子?的蜂蜜。”
郑娘子?冷笑一声?,也不同她分辨这些?,只?道:“伸手!”
夏川萂依言伸出了左手,右手她还要作画写?字。
郑娘子?抡起戒尺狠狠敲在她伸出的左手掌上,只?一下,一道血红的血愣子?就快速从?她掌心升起,一开始夏川萂还发楞,反应了一下才是钻心的疼痛,疼的她“啊”的一声?大叫了出来,然后用右手捂住左手瘫软在地上。
太疼了,她觉着比上次被打的半死?的时候还要疼。
夏川萂瘫在地上哭了起来,郑娘子?却是不为所动,怒道:“伸出手来。”
夏川萂这边的动静引起了院子?里的其他人来看,砗磲和金书?也出来了,砗磲手上还拿着一缕棉绒和手搓的棉线,金书?手上拿着弓箭,头发脸上衣服上还沾着棉绒。
两人见夏川萂瘫在地上捂着手哭,忙扑过来喊道:“川川,川川,你这是怎么了?”
郑娘子?冷笑一声?,道:“姑娘们且让让,妾身要管教奴婢,姑娘们还是冷眼旁观莫要插手吧。”
砗磲护着夏川萂怒视郑娘子?,问道:“她犯了什么错,要郑娘子?如此急言令色动用私刑?”
郑娘子?嗤笑一声?:“私刑?妾身若是动用私刑,就不会在这正堂前?大明广众之下了。你问她犯了什么罪名?偷盗罪名可否?”
砗磲惊问:“她偷了什么?”
郑娘子?:“蜂蜜。”
砗磲:......
砗磲底气?也不足了起来,只?是道:“如果真罚不可,那也要公子?来吧?”
郑娘子?笑了,拿戒尺一下一下的拍打自己的手掌,道:“那么,姑娘是承认夏川犯了偷盗之罪了?”
金书?站起来挡在两人面前?,看着郑娘子?和满院子?闻讯而来的仆人们,大声?言明道:“大娘可能不知道,那两箱子?蜜蜂,最开始是公子?让人摘了一整个蜂巢送给川川的,是属于川川的。后来将公子?送的蜜蜂都养了起来,也是川川一人所为,不管是养蜂的方法还是带出去给蜜蜂觅食,都跟公子?、跟郭氏无关,乃是川川自己的秘法。川川自己养出来的蜜蜂酿造的蜂蜜,自然也是属于川川的,大娘以为呢?”
郑娘子?辩驳道:“她是郭氏的奴婢,她之所有都是公子?的。”
金书?道:“大娘听错了,我没说川川不是公子?的,也没说川川将养蜂秘法上交之后郭氏养的蜜蜂酿造的蜂蜜不是公子?的,而是说川川最开始自己养的那两箱子?蜜蜂,公子?已经赠送给川川了,不管是蜜蜂,还是这些?蜜蜂酿造的蜜,都是川川自己的,不是公子?的,也不是郭氏的。川川可以任意处置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没有偷盗!”
就跟主子?赏下来的东西是属于奴婢自己的一样,奴婢可以任意处置,这不能归于偷盗。
郑娘子?无语,如果抠字眼论逻辑的话,的确就是金书?说的这样,蜂蜜是夏川萂的,她处理自己的蜂蜜,她没有偷盗任何人的东西。
但?主与仆的权利归属本?来就是霸道不讲理的东西,郑娘子?要非说夏川萂送出去的蜂蜜属于偷盗,那也没有错。
只?是,过日子?哪能都是这些?冷冰冰的对与错的规矩呢?
法理无外?乎人情,这么多仆人看着,她/他们心中自有一杆秤,称量他们与主家之间的得?与失,善与恶,付出与回报,值得?与不值得?。
公平与不公平,更多的是在人心,而不是在那些?没有温度的条条框框。
而这些?个条条框框,也是当权者定的,到底是不是公平的,也要两说,至少郑娘子?自己知道,有些?法度,衡量的是像郭继业这样主人的利益,而不是底层的百姓和她们这些?仆从?的。
金书?见郑娘子?面上露出些?许迟疑之色,心下安稳了一些?,她说这些?并不是要反抗郑娘子?的管教,而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能让夏川萂背负一个偷盗的罪名,这样的罪名一旦在此刻给定下了,就是事后公子?再申明川川没有偷盗,那也无济于事了。
刚才围观的这些?人只?会认为夏川萂偷盗确有其实,只?是因为公子?宠爱她,才给她清洗罪名罢了。
所以,她只?能现?在就顶着畏惧的心情站出来,阐明事情的经过,分清蜂蜜的归属权,夏川没有偷盗,她只?是没有经过公子?的允许拿自己的东西去送人而已,这本?身并没有错。
不管怎么说,现?在都要先保住川川清白的名声?。
金书?看看周围仆从?或是点头或是认同的神色,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骄傲来,原来,站出来大声?说话并不是那么难的一件事情。
金书?放软了语气?,郑重给郑娘子?行?了一礼,软声?央求道:“大娘,川川将蜂蜜送给章华护卫其实是为了答谢他为公子?从?胡商那里买回来了大量长寿花,这一点大娘您也是知道的,川川代?公子?酬谢章华护卫,并没有做错,也没有做出格,对不对?看在川川是为公子?着想的份上,您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说罢就跪在地上叩首为夏川萂求情。
周围看着的仆从?也有小声?议论传来。
郑娘子?看着金书?的头顶,不辨喜怒道:“不成想你竟生了一副伶牙俐齿,往日里倒是妾身看错你了,金书?。”
金书?仍旧叩首坚持道:“请大娘饶过川川这一回吧。”
砗磲见到金书?这样,她也不倔了,同样跪在金书?身侧叩首道:“请大娘饶过川川这一回吧。”
夏川萂也不哭了,她膝行?到郑娘子?腿边,抱着她的小腿仰脸求饶道:“师父,师父,徒儿再也不敢了,师父,您就绕了徒儿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