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一眨不眨地看着。
易乐抓住床单的手紧了紧,雪白手背上有明晰的青色血管浮动。
易乐抬眸,与祁安漆黑的眼对上一秒,就忽地挪开。
但少年眉眼专注的画面依然遗留在易乐的脑海中。
恍惚间,易乐觉得自己好似一块案板上的肉,只待洗净下锅,放进食客的碗中。
或许过了一分钟,又或许是十分钟。
正当易乐觉得自己要坐不住时,祁安终于移走了视线。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握在画笔上,滑过纸张,发出细微的声音。
易乐绷紧的身子放松一些,但他也只放松一会,就又紧张起来。
祁安不知道为什么放下了笔。
他的眉骨微微蹙着,看了一会画,又看了一会易乐。
易乐眨了一下眼睛,漂亮的脸上冒出疑惑。
祁安的视线在画与易乐身上反复移动了数次,看得易乐好奇又紧张时,他站起身,来到易乐的身边。
卧室不大,祁安站着,自己坐着。
易乐这才清晰地发现,少年的身形虽清瘦,但骨骼已经有成年人宽大的雏形。
比如现在,他站在自己的面前,仅凭身高,就能让易乐感觉到几分压迫感。
易乐仰起小脸,杏眼警惕,“你要干什么?”
一边说着色厉内荏的话,易乐一边心里打鼓。
祁安不会和他一样,突然发现欺凌自己的易少自投罗网,正盘算着怎么报复回来吧。
“凑这么近干什么?离我远点!”易乐凶凶地说话,但他绷直的下颌线与捏紧的掌心都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平。
从娇软的小猫变成炸毛的小猫了。
祁安低下眼脸,带着一点调笑的心理,没回话,只伸出手。
下一刻,如他所料,紧张的小少爷倏地闭上了眼,他雪白的脖子僵直,一幅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模样。
可爱极了。
祁安看了一眼易乐那根他一只手便仿佛可以掌握的细长脖子,伸出的手抬起,轻轻抚过小少爷的额头。
额头似被一根羽毛抚过。
易乐皱成一团的脸动了动,又过了一分钟,他的睫毛才颤动着掀开。
祁安不是要揍他吗?
怀着疑问,易乐睁开眼,撞进少年的幽黑如深潭的瞳孔。
“抱歉,吓到你了。”祁安的声音淡淡,但不失柔和,他稍稍捋了捋易乐乱飞的头发,视线往下。
“我才没有被吓到。”易乐低声反驳,他压下紧张,瞪着祁安说:“你又在看哪里?别乱看。”
“抱歉。”祁安又道了一声歉,他再次与易乐对视,漆黑的眸子认真且专注。
少年轻声唤了一句易乐的名字,“易乐。”
易乐的心脏一跳,被祁安这样直勾勾看着,仿佛再过一会,他的思想就会消散在那深邃如星空的瞳仁中。
易乐蓦然转移视线,声音微抖地说:“叫我名字干什么?有什么事快说。“
“你的鞋子……”祁安低下头。
易乐同样看向自己的鞋。早在进屋之前,易乐脚上的运动鞋就被雨水打湿大半。
尤其是鞋头与鞋带处,与其他地方有明显的颜色差,泛着濡湿的深痕。
易乐脚下踩过的地板,也遗存或多或少的小水渍。
“……”易乐的脸上浮起浅淡的红晕,他缩了缩自己的脚,没等祁安开口,就磕磕绊绊地说:“我的鞋怎么了?又没有踩你床上。”
“易乐。”祁安的眼中底掠过一丝无奈,他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说的话,“我想画的画,需要你脱下鞋子。“
“……可以吗?”
这三个字,祁安说得缓慢。
突如其来的要求让易乐茫然了一会,反应过来后,他张口便要拒绝,“我才不脱,让你画个画还这么多要求……”
说到后面,易乐的语速越来越慢,也越来越迟疑。
他盯着祁安垂下来的头,和他凌碎刘海间微敛的眸。
少年眉骨松散,低垂的睫羽下,深黑的瞳孔中,夹杂易乐都能看出的、显而易见的失落。
他好像太过分了?
又强制别人画画,又不让别人画自己想画的。
但同意祁安的提议,又崩了易少的人设。
易乐皱起眉头,脑子陷入苦战。
易乐思考的当时,祁安也在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和祁安预想中的一样,只要他对易乐示一下弱,小少爷傲气的语调立马就会哽住,甚至愿意重新考虑一下他算得上冒犯的要求。
全身上下,只有嘴最硬的家伙。
祁安再度低下眼,“不行吗?“
说着,失望的少年抬起腿,便要转身,“那我回去……”
“等一下。”易乐出声阻止,他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遍祁安,下巴扬起,高傲道:“不就是脱鞋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易乐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他坐在床边,随意地甩了甩小腿,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给我脱。”
这样,就既没有崩小少爷恶劣的人设,也间接同意了祁安的想法。
两全其美。
易乐暗暗点了点自己聪明的小脑瓜。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让祁安帮他脱鞋,似乎过于侮辱了。
不会把人惹生气吧。
想起祁安拿一把伞就把两个人高马大的混混打趴的画面,易乐害怕地闭了闭眼。
透过半睁的眼缝,易乐看到祁安似怔愣一会后,前进一步。
易乐的睫毛颤了颤,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然后他虚虚看到——
祁安单膝跪了下去。
少年的膝盖与地板相碰,发出一声轻响。
“把腿抬起来。”一边不疾不徐说着话,祁安一边把两边的袖子往上挽了一截,露出指节清晰的手,与线条优越的腕部。
易乐漂亮的杏眼微微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