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遥定在原地发懵,抬手碰了碰郭停的头。
铃兰蹙眉,想起元邈最近在乐温县办事,以他折腾古晏廷的劲头,若他知这声“爹”,势必会想出些不光彩的招数对付周遥。
她吩咐奴婢拿来一根竹竿,招呼郭停过来,命令道:“伸手。”
郭停怯懦懦地亮出手心。
铃兰在郭停手心上重重敲打一下,“说了多少次不能随便称呼长辈,再有下次你自己回太原。”
郭停羞红着脸低头,眼底噙泪,哽咽道:“不是.......”
周遥挡在郭停前方,握住铃兰手腕,阻止她继续向前:“小孩子说错话很正常,裴娘莫要动气。”
郭停躲在周遥身后,拿他的衣角擦着涕泪,抬起头看向铃兰,“你之前不让我喊季父,不许我直呼长辈姓名,昨天你又不许我提周伯,我只能喊爹了。”
说完这话,郭停哭得更伤心了,周遥蹲下了身,掏出怀中的帕子替郭停擦泪,哄道:“别哭了,停儿喜欢叫我什么都无所谓。”
“你不在意,可是我娘在意。她说喊错称呼的话,会连累你被坏宰相杀掉。”郭停揉了揉哭肿的双目,盯着元邈看。
被点名的“坏人”周遥眉心一眺,尴尬道:“他并非小气之人,应该不至于。”
“那你还是不够了解他。”铃兰想了想,看向郭停皱巴着小脸,抽噎半天,心下软了几分,“算了,今日的事都是我的错,我去给你打点红果酪顺顺气。”
小孩子甚是好哄,听到铃兰要带些零嘴作补偿,郭停破涕为笑,说道:“好。”
自铃兰离开后,郭停粘着周遥,低低说道:“你昨天的样子好看点。”
周遥一怔,低头朝郭停望去,见他眼神认真,似乎已经认定他是元邈。
但周遥不打算承认,蹲在郭停面前,装傻道:“昨日?昨日我未曾出门。”
周遥正思忖着究竟是如何暴露了身份,却感觉下巴传来撕扯的疼痛。
一只小手拽着他的络腮胡,郭停揪得极用力,他性格倔强,丝毫不打算留情面,想当场揭穿周遥的真身。
周遥尝试拽回胡子,但怕力道太大将郭停摔倒,只能轻轻与他争夺。
最后郭停稍微一松,元邈顺势收回胡子,随即站起来,因他身高有天然优势,郭停向上蹦跶几次,伸手仍触不到手中的胡须的分毫。
元邈叹息一声,将假胡子贴回腮边,可惜手边没有镜子,看不出胡须是否规整好了。
这一幕刚巧落入误闯的裴辙眼中。
裴辙正抱着红果酪的罐子而来,他方才在后厨撞见铃兰,而铃兰交代他把红果酪的罐子抱给郭停。
哪知裴辙瞅见这一幕,吓得抱着罐子直直后退。
稍有不留神,他脚后跟踩到树枝,转头见靠墙的桃花树上跳下一位女子,吓得他将罐子脱手,眼见着瓷罐坠地,他闭上眼睛。
半晌,未听得一点响动。
裴辙缓缓睁开双眼,瞧见方才树上的女子此刻站在侧边,手捧着他本该七零八碎的瓷罐。
女子把罐子接好还给他,无话可言,转身钻进后院。
裴辙发了一会儿呆,闻见红果酪浓烈的酸甜香气,这时才想起他的正事。
裴辙走过去时,院内的一大一小正互相干瞪着眼,便喊了一声:“郭停,红果酪做好了,堂姐命我分一些给周伯,再带你去后堂分食剩下的。”
裴辙取出一枚小碟,分了些许红果,便牵着郭停的手离开,尽管郭停不情不愿的。
周遥如释重负,才算坐下来。
裴辙拉着郭停走远后,在后院一处僻静地方停下。
虽则他和郭停差不多大,但他自认为是长辈,必要时总该指点指点身为晚辈的郭停。
他拿着架子,学着大人口气:“堂姐的客人都是你得罪不起的。听说昨日来这里的人可是宰相,这位估摸来头也不会小。”
郭停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郭停在院子后面静静闲坐一整个下午,满院子繁花盛景,他无心观赏,只低头看着紧攥的拳头沉思。
铃兰此时刚送别周遥,听裴辙说她走后周遥和郭停似乎闹了不愉快,便立刻去后院寻郭停。
她走近郭停,看他绷着一张脸,故作深沉,不由得小声念叨:“也不知道你这孩子随谁。”
“娘。”郭停语气蔫蔫的,打不起精神。
铃兰瞧见郭停一只手总是攥着,忽想到盼汝有一阵子总握着拳,等回头打开手心,发现里面握着皇室的贡品。
她吓得赶紧掰开郭停的拳头,瞧见他手心里握着蓬乱的毛发,还沾着红色的痕迹。
“这是什么。”铃兰赶忙问。
郭停解释:“周遥的胡子。”
铃兰想起来刚才与周遥相谈时,瞥见他腮边比平时干净了点,还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没料到他的胡子还真见少了,落在她家孩儿手里。
这么一把胡子被揪下来,想想都觉得疼。
停儿天天闯祸,确实是她平时管教不严,她也该认真管教一番。
想罢,铃兰便命人拿竹竿过来。
郭停猜出她的意图,便把双手背在身后,泪水浸润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铃兰。
铃兰黑白两道皆混过,哪里是好对付的,她见过太多罪人死前留下鳄鱼泪,现在周围没了碍眼的周遥阻拦,郭停这哭现在对她不奏效。
她伸手去拉郭停的小臂,郭停急急闪身,喊道:“娘,你再看一眼那胡子。就一眼。”
铃兰拿着毛燥的胡子,心想这胡子还能有什么问题,便低头看了看。
那胡子边缘平整,像是用刀割下的,但郭停年纪小,她平时不会在郭停附近半径内十米处放任何利器。
那红色的痕迹似乎隐约有红果的气味,而郭停手指沾着红果汁液,大概他抓周遥胡子时候落下的。
而胡子的边缘翘起,摸起来尚有粘性,这是胶水。
凝竹站在二楼,瞧向后院里的铃兰母子。
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看表妹母子?方才你差点被他们撞见,这日还是谨慎出行。”
凝竹犹豫地点头,想到这几日的事。
前段日子李瞳找到凝竹,说是听铃兰说了凝竹父亲的事,一时生出怜悯之心。李瞳和凝竹前段日子走动较多,而这元邈要拘捕凝竹的消息,便是李瞳知会她的。
不过傻李瞳不知她与四时会的联系,这段日子她时常去拜访墨琴,可墨琴却避而不见。
“知道你在这里闷得慌。”李瞳想了想,“过几日我把你送到道观,等元邈他们离开,我便把你从道观里接出来,届时你便能洗清过往,恢复自由之身了。”
听到此言,凝竹谈不上多高兴,她若活着,还是要继续做刀剑嗜血的日子,也不可能长留于乐温县。
在李瞳走后,她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今日她虽然仍在墨琴家门口吃了闭门羹,但组织却留给她这封信。
凝竹想到这里心情忐忑,拿着信细读着。
信上说山南道节度使临时变卦,为搭救牢房中的姚敬行,把他们和四时会的勾当透露给元邈,以求皇上放他们一马。
如此,他们早晚要抓凝竹到案,而元邈逼供犯人的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