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四日夜,月虽圆却暗淡无光,像蒙着一层薄纱。
铃兰凭靠多年的侦查与反侦察能力,在院内的阴影中潜行,钻过几次廊道,找到存放明日婚典用具的房间。
房门口守着三两个守卫,懒散地打着哈欠。她躲在门柱后面,朝他们只吹一口迷香,他们便纷纷倒下。
铃兰钻进了房间,探头看看附近,蹑手蹑脚地合上身后的门。
房间里面空无一人,只剩下悬挂在旁边一套新郎新娘婚服,缀着斑斓花纹,名贵宝石凑成标准的鸳鸯图腾。
婚服旁边的位置,放着一张桌案,摊开着一套红似晚霞的连身裙,旁边整齐收纳着几把衣尺。
红裙尺寸偏瘦,铃兰稍微比了下腰身,这是做给她的长裙。从前高家丫鬟与她说过元邈为她订的长裙,想必便是这一件。
铃兰在心里嘲讽了一句元邈,大费周章地与她求婚,从打扮到礼物都准备周全,唯独没准备好听她回应。
她抬头瞥向架子上的红嫁衣,小声吐槽:“现在可倒好,名副其实地为他人做嫁衣。”
铃兰摇摇头,叠好那条孤零零摆放的红裙,裹入自己的怀中,又抄起旁边的锋利剪刀。
她走到旁边红得耀目的婚裙前,举起了剪刀,锐利的刀尖指向那件名贵的嫁衣。
一只大手突然间抓住她的皓腕,铃兰用力挣脱不得,转头瞥了身后的人。
高永握住她持剪刀的手,说道:“三更半夜偷东西也就罢了,你竟得寸进尺,想要毁坏婚服。”
铃兰不想与他继续周旋,撕破了脸。
“这婚事无论父母之命还是男女心意都不具备,算哪门子婚事?我倒像是被土匪压在寨子里的压寨夫人。”
高永笑了笑,倒不急于回应指责。
“裴铃兰没有父母,有父母的只有裴柔兰。还是说,你想将请帖上面的名字改回柔兰,然后重新发给墨琴?”
铃兰大惊,知高永这是以身份威胁,顿生不快,问了一句:“你到底何时得知我的身份?”
高永回道:“上个月,你在高家弹琴时。柔兰的《别鹤》与其他人的不同,处理中间部分时转弦极快,寻常耳朵难以辨音。”
铃兰听到此处闭了闭眼,忽而郭贵妃提醒过几次,说她的琴艺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展示。当初她以为自己是被嫌弃琴艺,现下才知,这是怕她在众人面前暴露身份。
她如今琴技与曲风,确实在当世绝无仅有。
若是放在现代她早就成了什么古琴大师,和别人炒炒cp,或者带着全家上综艺,一年赚上几个亿。
可惜封建社会不会给寻常女子太多机会展示,最多父家夫家应酬时,会叫她们出来弹一曲助兴。
更何况,大多数男子愿意费笔墨描绘歌伎的容颜与才艺,却很少称赞妻子的优秀,至多不过悼亡诗里被提一句贤惠。
她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都到现在了,还把自己摆在糟糠之妻的位置,她还不如“贫贱夫妻百事哀”里面的可怜妻子。
在她装死期间,高永讲得可是清清楚楚,说只想利用她达成某些目的。
高永看穿她的心事,摸着那件崭新嫁衣,“我不介意你心里有别人,以后邀他上门留宿也无妨。”
绿帽癖?
铃兰讶然道:“那你这婚事还有什么意义?”
高永说道:“你若是嫁给我,四时都将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这点牺牲算不了什么。”
铃兰不明白。
高永解释,“有了你父亲离魂丹的配方,便有了调动四时会的能力。你父亲当初为你而在四时会卖命,以后也同样为我们掌握四时会而出力。”
铃兰古怪地看了高永一样,“为我?”
她并不相信高永的说辞,尤其从温怜生口中得知,她竟是裴现和郭贵妃私生女。
要知道,最早裴现灌给她离魂丹,正因为她“预知”历史,说郭贵妃未来会杀了皇上。裴现为了保护郭贵妃,竟逼自己亲生女儿喝药忘记此事。
在裴现眼里,她这个女儿一文不值,只是个试药的药人。
铃兰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高永猜出这对父女之间恐有隔阂,他从利益角度考虑,不想这对父女闹僵,从而影响他的大计。
于是高永便替裴现解释:“四时会利诱他,甚至威胁他性命,她都不肯交出离魂丹的药方。”
“直到后来,墨琴把你抓去四时岛,裴现不得不进入组织,替他们做了初版离魂丹。”
当晚铃兰回到房间门口时,房门外的守卫瘫倒在地,似乎中了迷香。
进屋后,她见温怜生和墨琴在外间正煮着小酒,似乎等候她多时。
“这么晚到访?”铃兰奚落道,“终于想起来救人。再晚一点,四时会都该改姓高了。”
墨琴“哦”了一声,听到四时会改姓之事,当时并未有太大反应。
“他真是竹字科的探子?怎会轻易斩杀海澜。”铃兰发问。
“不是。”墨琴看了一眼铃兰,语气云淡风轻:“高永,字胜梅。”
高永的名字中不含梅兰任何一字,但他的小字里含了一个梅字。也就是说,他并非不配赐号的竹字科成员,反而是谍报科最高级的梅字科成员。
梅字科的成员!
比她和海澜都要高了一等阶,各项实力远在他们之上,这无怪乎高永能轻而易举地斩杀海澜。
铃兰看向墨琴,哀嚎道:“那完了,能救出我的人,可能只有您了。”
墨琴礼数四时会外交科,位列琴棋书画四科之首的琴字科,而他过去曾是做谍报出身,不惑之年已是琴字科顶端。
而铃兰加入四时会数年,未曾见过四时会幕后操控者行妄将军,也不知其真实身份。
在大多数情况下,墨琴代表行妄将军出席对外活动,或者主持四时会对内各项集会。
铃兰知道墨琴的能力绝不在高永之下,遂请求墨琴带她离开。
半晌,墨琴点头,“事关四时会,并非你们两人的私事,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铃兰欣慰一笑,钻进房间内室更换了衣服,换上先前元邈为她定做的那套石榴裙。
站在铜镜前,她瞧着镜中的自己,颇为得意地转身,红裙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