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儿臣这是在奖励靳家，不是用诱饵求着人家办事。”
皇后龚氏闻言微微蹙眉，她习惯于在背靠各方势力的嫔妃中委曲求全以彰显一国之母的气度，她这方面做的不差皇帝也是认可的，因而甫一见到女儿这般无礼又张狂的态度，下意识便出声训斥道:“暮瑟不得无礼！霍山靳家好心帮助咱们，你怎可用这种语气怠慢人家，君子慎独！”
暮瑟挑了挑眉，没有反驳，她低头继续数着碗里的饭粒，皇后龚氏被女儿无视不禁一阵恼火，她张了张嘴就要继续斥责，却不料被一直沉默的皇上拦住了，“行了，安国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别说这些扫兴的话。”
皇后龚氏脸色一变，低声应诺，眼神却不自觉悄悄打量起这个许久未见的女儿，她们有一年还是两年没见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女儿小产后哭着进宫求和离的时候，那时巳儿才十一岁，还劝姐姐应该大度地接纳庶子呢……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巳儿都已经十三，虚岁十四了，暮瑟多大了？得二十有四了吧？
皇后龚氏眉头再度皱起，这么大的年纪又和离过，整天在男人堆里待着以后怎么嫁的出去？都怪父亲当时非要把暮瑟带去军营，女儿家的再会打仗还不是要结婚生子？
就算这一年来后妃因为忌惮暮瑟重掌龚家军，对她的态度慎重了不少，却也没少拿暮瑟惹人非议的品行明嘲暗讽，尤其是暮瑟几番用兵权戏弄世家，那些人又不是傻子，攒了一肚子火不得找她这个为人母的发泄啊！
作为一个保守传统的、不受夫君宠爱、满后宫都比自己有依仗的皇后娘娘，即使明白女儿在外打仗很危险又辛苦，仍是不能接受她的特立独行。
皇后龚氏忍了又忍，在饭后品茶时间里怀着为女儿好的心情劝道:“暮瑟，既然你这次回来了，想来边关那边也不需要你一个女儿家长期驻守，母后见你气色好了不少，以后就安心待在京城好好休养，待到秋宫宴时母后定为你寻一个如意郎君！”
皇上闻言不由琢磨起让公主联姻和掌兵震慑世家之间的取舍，暮瑟对这位皇后娘娘的脾性早有预料，她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反问道:“朝巳最近如何？”
皇后龚氏一听她提起儿子顿时眉开眼笑道:“那孩子听说你回来了吵着要见你呢，不过他今天课业没有完成我没让他过来，等会儿你别急着走，下午我们母女聊聊天，晚上我让巳儿一起来用晚膳。”
“儿臣给朝巳带了些小玩意儿，等会让人给他送去。”
“你先放母后宫里吧，省得那小家伙高兴起来功课都学不进去。”
……
皇上眼见着皇后和安国围绕着三皇子交谈甚欢，默默打消了让安国联姻的念头，安国不可能一辈子握着兵权不放，但要是和大家族成功联姻，以安国的聪慧才智三皇子背后的助力就过盛了。
午膳过后，皇上找个借口就要离开，濮阳暮瑟也站了起来，“儿臣还有事和父皇相商，不知父皇可有时间？”
濮阳暮瑟此时穿着卸下盔甲后的灰褐色劲装，身姿挺拔、体态修长，通身煞气掩藏在清冷从容的气质下，乍一看竟是比皇帝陛下更具威仪。
皇帝下意识有些排斥，他一摆衣袖转身往外走，“跟上吧。”
“谢陛下。”
皇后龚氏见二人走远，忍不住又担忧起来，她既希望女儿有兵权给儿子撑腰，又不希望她因此被人诟病、与世家结仇，何况一个女儿家能为儿子撑几年呢？倒不如早早退下来博个好名声，才是长久之计。
“这般来来回回折腾，本宫都替她累得慌，身体哪能养得好？”皇后老生常谈地和心腹念叨着，“哎…暮瑟怎么就不是个男儿身呢！”
若是个男儿身，哪里还有其他皇子什么事儿？每每想到此，皇后都懊恼不已。
“娘娘别这么说，陛下正值鼎盛之年，三皇子尚且年轻又机灵聪敏，这才是最好的安排呢。”
“言之有理。”
皇帝今年不过四十有三，皇儿年纪还小不碍事，没见上面那两位皇子蹦跶得厉害被皇帝嫌弃么，凡事习惯先退一步的皇后娘娘暗自松了口气，“没错，我们不急。”
***
“父皇您不急吗？”
议政大殿后方的尚书阁内，此时仅有皇帝陛下、安国公主和总管太监三人，总管孙闲识趣地站在门口，濮阳暮瑟被赐座后像是在自家书房一般自在，她开门见山地抛出问题:
“眼看着那些世家在朝堂上、后宫中搅弄风雨，把我们濮阳家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搞得乌烟瘴气，可您偏偏拿他们没有办法，您不着急吗？”
大总管孙闲靠在门边偷偷吸了口冷气，把下巴死死抵在胸前，半点不敢窥探天颜，暗道这安国公主胆子也忒大了！
然而预想中的盛怒并没有出现，皇帝陛下的声音又冷又沉，“安国你越来越放肆了。”
“儿臣只是说实话罢了，父皇您修养好轻易不会为此着恼，可儿臣年轻气盛，有时难免气不过！您不急，儿臣急呀！”
濮阳暮瑟大马金刀地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撑在膝盖处，背脊挺直、神态张扬，“儿臣一想到以后几个弟弟被那些世家蒙蔽，不仅与我这个大姐离心，还可能兄弟阋墙，甚至……啧啧，儿臣哪里能不着急呢？”
“够了！”皇帝不耐烦地打断暮瑟惺惺作态的表演，“安国你到底想说什么？”
濮阳暮瑟笑得眉眼弯弯，说出口的话却句句诛心，“父皇，您不觉得我那三个弟弟太过蠢笨了吗？您真的放心将这大晏江山交到这些废物手里？”
孙闲只觉得心脏骤停，下意识抬眼去瞧皇帝陛下的脸色，果然见其瞪大双眼，满脸震怒地将手边的砚台砸向安国公主，“放肆！你放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