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念着报纸上的文字,周围的百姓亦是议论纷纷。
“五姓七望不愧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这般作风,当得起世家之风啊。”
“不错,陛下征伐突厥,乃是为了大唐,他们如今亦是大唐之人,合该出一番力气。”
“家道中落,依然愿捐出所有积蓄,当得起陛下这一句国之栋梁啊。”
而当那句“七家各捐白银一万两”从说书人嘴里吐出,现场一片哗然。
“多少?我是不是听错了?”
“白银万两,七家加起来就是七万两,这不是挺多的吗?”
“你懂什么?这是国战,七万两能顶什么用?杯水车薪罢了!”
“这七家哪一家不是富庶一方?万两白银,还所有积蓄?我都替他们害臊!”
“陛下竟然夸他们是国之栋梁?我呸!”
“我算是懂了,陛下这是嘲讽他们呢,天下人现在都知道五姓七望只捐了万两白银,这下可是成了个笑话了。”
……
李必今天起得很晚,原本以他这种地位,不至于起这么晚。
每天都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来处理,忙得很。
但昨日,他有些开怀,畅饮了几杯,于是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又见到了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两人无能狂怒的样子,让他在梦中都忍不住乐了。
他对李世民这位皇帝一直不怎么感冒,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暴发户,却偏偏要以陇西李氏自居。
而在李必内心深处,对当今陛下,更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都是李姓,明明他这一脉才是历史最久,名气最大的。
李世民凭什么就能坐上皇位?
这次让李世民吃瘪,总算是让李必出了一口郁气。
方才醒转过来,回忆起梦中的那两张面孔,李必依然是觉得今天的空气都分外清爽。
他在下人的服侍下洗漱了一番,正坐在厅内,细细地享用着早饭。
恰在此时,府上的管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一边气喘吁吁,一边还不忘大喊:“阿郎,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李必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悦,放下手中的碗筷,沉声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管家停住脚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敢再大喊,但脸上的慌乱依然可见一斑。
“说吧,什么事?”李必又端起了碗,细嚼慢咽。
得了李必的许可,管家赶忙把手中的一叠纸张递上:“报纸,是今日的报纸出了!”
这份报纸,已经被管家捏得褶皱不堪,可想而知,管家此时的内心有多么崩溃。
“一份报纸而已,大惊小怪。”李必一手端着碗,一手接过管家的报纸,“写了什么,让你这么失态?”
只是还没等管家回答,李必匆匆一瞥就瞥见了首页上的几个字眼。
再等他仔细看下去,一道惊雷在脑海中“轰”的响起。
“哐当”一声,李必手中的碗也脱落,在桌面上打了几个圈,洒得周身一片。
“快!快备车!”李必甚至顾不得擦拭身上的食物残渣,赶忙起身向外走去,“我要进宫面圣!”
同样的一幕,也在其余六家的府邸中上演。
只是等这七家人聚在宫外,请求面见圣人时,却被无情地拦下了。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七人等得心急火燎,长孙无忌这才施施然露面。
“长孙尚书!还请长孙尚书放我们进去面见陛下!”
“这捐款一事,是我们错了!”
“长孙尚书开恩呐!都是我们糊涂了,求陛下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我们愿意出钱出力,与大唐共渡难关,还望陛下开恩!”
仅仅过了两天,这些人就完全换了一副面孔。
再也不复之前的倨傲,反而卑躬屈膝,对着长孙无忌苦苦哀求。
没办法,这份报纸一出,五姓七望的名声已经是毁于一旦。
俗话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不断的毁谤能使人毁灭。
可眼下甚至不需要人去传播,报纸将会把五姓七望的所作所为带到大唐各地,供百姓传阅。
他们仿佛已经能够看到被天下人唾弃的场景了。
除此之外,这七人还只是五姓七望在长安的主事人,虽然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七家,但要知道他们上边可还有家主呢!
这要是传到家主耳中,这几人不知道要经受怎样的处罚。
有些时候,家规甚至比律法更加严苛。
可是任凭这些人如何哀求,长孙无忌依旧不为所动。
“诸位何出此言?”长孙无忌故作惊讶,“你们捐款一事,陛下甚感欣慰,没看今天的报纸,还特地夸赞了尔等?”
这哪里是夸赞,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七人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继续哀求。
“求尚书去与陛下说说情,我郑氏愿意捐赠五十万两白银,只求陛下开恩,重新发一份报纸,就说,就说写错了!”
“我崔氏也愿意出白银五十万两,望陛下开恩!”
“我李氏也是,长孙尚书,求您了!”
“这报纸上的文章,乃是经了陛下过目的!”长孙无忌板着张脸:“陛下金口玉言,岂能说改就改?”
“再说,尔等当日声泪俱下,言说自己家道中落,这一万两已经是倾囊销售。”
“如今却又愿意捐赠五十万两,这些银两又从何而来?”
“莫非,尔等欺君?!”
长孙无忌陡然间厉喝一声,吓得眼前几人面无人色。
欺君之罪,这谁敢当?
博陵崔氏那人更是觉得身子发软,仿佛力气都被抽走了,几欲瘫软在地。
其余几人也是暗暗埋怨,恨不得抽那崔氏之人两个大耳巴子。
“吾等绝不敢欺君罔上啊!”李必只觉得大脑在疯狂运作,心跳如擂鼓,“只是,只是这几日辗转反侧,顿觉自身目光短浅。”
“此乃大唐国事,陛下愿意开口,吾等义不容辞。”
“我已经向家主表明,当变卖一些家产,换取钱财,为大唐尽绵薄之力!”
李必一开口,其余几人也赶忙跟上,说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看着这几个人的嘴脸,长孙无忌心里那叫一个舒畅。
“诸位可记得我当日说的话?”
“这件事,还是让你们的家主来与陛下细谈吧!”
说罢,长孙无忌拂袖而去。
剩下七人,呆立当场,神情如丧考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