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阿德里安作为联络员留在了保育医院。
温蒂公主与鲍德温王子乃是一母同胞,是国王陛下第一个活到成年的女儿。
这些年,因为生不出儿子的事,时不时也闹得天鹅堡鸡飞狗跳。
看着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大肚子侍女,阿德里安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第一次被卖掉的时候,比她们俩还要小一些吧?」
「母亲当时又是怎么样的处境呢?」
阿德里安握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炸起。
这些年,他一直在试图寻找自己的生父。
可惜日瓦丁太大了,那个畜生说不定早就死了。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
阿德里安的迷茫和他对生父的仇恨一样,无从宣泄。
接诊的医生走出病房,手中的纸笔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你和孕妇是什么家属关系?”
随即医生便反应过来,赶忙捂了捂嘴,对阿德里安致歉道:
“抱歉、抱歉,问习惯了。”
医院才开张不久,拢共也就收了十几例孕妇,基本都是仓库区的平民。
像今天这种特殊情况,医院里的上上下下也是头一遭。
阿德里安微笑着示意无妨。
医生毕竟是伍德家族的医倌出身,接生过的贵族\/主教私生子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很快也调整了心情:
“我是她们的主治医师沃伦。”
阿德里安咀嚼着“主治医师”这个稍显陌生的词组搭配,主动伸手:
“王国骑士阿德里安。”
沃伦医生冲着走廊尽头那群身披红白斗篷的武装教士使了使眼色,压低嗓音:
“为了安全起见,等教会送来的那个患者检查完毕,才能轮到她们两个。”
“想必阿德里安骑士能够理解。”
阿德里安点了点头,目光随之望去。
出发前,鲍德温王子也确实向他透露过一点教会来此的目的,叮嘱他照看好自己的姐姐、不要和审判所这群心理扭曲的凶徒发生冲突。
而无论是那位早早赶来的李维爵士还是后来的约书亚·伍德爵士,包括身为第一主治的安德烈·伍德爵士,眼下都在阿德里安视野尽头的走廊外,正在和教会领头的莱恩·波吉亚商议着些什么。
不夸张地说,整个保育医院的重心,此刻都在向那位“山区乱党成员”偏移。
阿德里安从没有去过中部行省,也就没见过什么“山区”。
作为一个日瓦丁乡下人,他离科什山脉最近的距离就是站在日瓦丁的旷野里瞭望北边的天际线的时候。
「山区乱党?科什山脉是哪位爵士的领地么?」
「这些人的首脑是哪位贵族?好像从来没听说过?」
阿德里安试图将自己与诺德人的战争经验套用在这些“山区乱党”身上,得到的却只有更深的困惑。
山民就好像是天鹅堡那些大臣嘴里的兽人,永远是个威胁,但又好像永远都是手下败将。
偏偏也从来好像杀之不绝。
阿德里安不由得有些好奇地踮起了脚尖,想要看一看那让所有人如临大敌的“山区叛党”长什么样。
“这位骑士先生,能否请您往边上挪一挪?”
饱含歉意的、彬彬有礼的嗓音忽地从阿德里安的身后响起。
意识到自己因为走神被近身的阿德里安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右手搭在剑柄上,脚步后移,腰腹借力拧转……
然后就看见了一位样貌颇为俊朗、衣品非富即贵的年轻男人;双手还推着一辆满载的小推车,正冲着自己矜持地微笑。
身后还跟着两名医院的护卫,正冷眼打量着自己这个“罗曼诺夫的走狗”。
阿德里安松开剑柄,点头致意,让开身位,目送这三人急匆匆地向着走廊尽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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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推车的到来同样打断了李维和教会的交涉。
莱恩·波吉亚站了出来,指着那样貌不俗的年轻男子,主动开口介绍:
“请允许我向李维子爵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朗德·斯塔特(荣誉)子爵。”
“朗德·斯塔特子爵是教会的好朋友,科什山区首屈一指的草药商人。”
“这些都是百年左右的野山参,属于野山参中的最极品,”莱恩又捻起小推车上的“长须小萝卜”,言辞谦卑但笃定,“医院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提。”
“再难搞的药材,只要对这次手术有用,都不是问题。”
朗德·斯塔特点头哈腰,姿态放得很低:
“不敢当、不敢当,都是在艾拉的庇护下、为维基亚效忠罢了。”
“见过安德烈男爵。”
“见过李维子爵。”
“见过约书亚男爵。”
朗德·斯塔特一脸谄媚:
“小的也是伍德家族的断肠草供应商,初次见面,请约书亚男爵和安德烈男爵多多关照。”
李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商人重利无可厚非,不分场合地邀功就令人生厌了。
莱恩见状知情识趣地冲着朗德·斯塔特抬了抬下巴:
“退下吧。”
“是是是,”朗德·斯塔特连连躬身,“小的就在医院外的街口候着,各位老爷有什么需要,派人知会我一声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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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时许,“乱党成员”的哀嚎声戛然而止。
阿德里安看向楼梯口,不多时,被绑在移动式推床上的“乱党成员”便出现在了阿德里安的视野里。
而在簇拥着“乱党成员”的武装教士中,为首那人怀里多出了一个襁褓。
阿德里安有些不忍、也是为了避嫌地移开了视线。
“吱呀吱呀”的滑轮与地面的摩擦声慢慢靠近,医护人员和那些教士的争论也闯入了阿德里安的耳朵里。
“她必须要在这里观察几天,婴儿的身体状况很不理想!”
“我们自有安排,这位女士。”
……
“能、让我看一眼、我的、孩子吗?”
躺在病床上、脸色比骨瓷还要惨白的“乱党成员”忽然睁开了双眼。
虚弱的嗓音时断时续,原本的争论声却因此平息了下来。
护士长希尔薇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莱恩·波吉亚感受着胸膛处来自一个新生命的温暖,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被抹除了一切存在痕迹的、隆美尔·波吉亚的情妇。
收敛思绪,莱恩·波吉亚恢复了平日里对待叛党的冷硬:
“那么希望你和你的丈夫好好配合……”
只是莱恩这片刻的驻足,异变陡生!
那“乱党成员”的脸上突然涌现出一团病态的潮红,七窍流血,微鼓的口颊猛地喷出一股血箭,直奔莱恩·波吉亚怀中的襁褓而去!
“我们,不做,奴隶。”
那双蓝色的眼眸失去了最后的光彩,被镣铐牢牢绑缚的身躯诡异地开始膨胀。
“血肉魔法!是血肉魔法!”
审判所的教士齐齐嘶吼,扯下自己特制的披风,就要盖住那具加速膨胀的尸体。
阿德里安眼疾手快,将懵在原地的希尔薇和安德烈扯回了身后。
医院警铃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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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口,枯坐了一整夜的朗德·斯塔特、或者说艾德·斯塔福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乱成一团的医院,抹去眼角滑落的泪水,将胸口的白色鸢尾花抛进嘴里:
“晚安,好梦,姐姐。”
白色鸢尾花是塔利娅·斯塔福特女士生前最爱的花,它的花语是,光明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