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若有所思的卡尔·萨伏伊,马菲·谢尔弗和马林·谢尔弗两兄弟又在哥顿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李维如今已是谢尔弗名正言顺的少族长,家族在日瓦丁的诸多人事和生意往来,也该露个面了。
老朋友有老朋友的渠道,这种宴会,更适合用来认识一些新(表面)朋友。
还是那句话,细扣这些繁文缛节对普通人大概没有多大意义,但李维他是真的有城堡和军队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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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沃达利·克罗迪亚克斯·安斯波尔特男爵。”
马林指着面前笑容矜持中带着点讨好的中年男爵,对李维介绍道:
“是家族在南方的苏打(碳酸钠)矿石贸易伙伴。”
碳酸钠是玻璃制作不可或缺的添加料。
荆棘领本身就有着品位颇高的碳酸钠矿床,足以应付日常生产。
但维基亚纯度最高的苏打矿层,还要属地处于中南部的安斯波尔特盐湖。
也就是李维面前这位名字很长的安斯波尔特男爵的封地。
“李维子爵叫我‘沃克男爵’就好。”
“好久没听到自己的书面名了,在下差点没反应过来,还望李维子爵见谅。”
“沃克男爵”摊开双手,主动自嘲起来。
周边众人发出配合的低笑声。
倒不是因为沃克男爵的笑话有多好笑,而是看在他身边那个双目失明、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老头的面子上。
要是李维没看错的话,先前格罗亚那番表演,这个看起来随时可能断气的老头也是其中一员。
“这位是沃克男爵的祖父,也是第一任安斯波尔特男爵。”
注意到李维的视线偏移,马林附在李维的耳边,小声说起了这个瞎眼老头的背景资料:
“十八年前在河谷镇,就是他将失足落马的国王陛下背出来的……”
李维闻言心中暗道可惜,要是格罗亚被库尔特的太阳王生擒,那才是北境喜闻乐见、拍手称快的美事。
有这么一份救驾之功傍身,也难怪沃克男爵能出现在这里。
而沃克男爵也凑到那失明老头的耳边,几乎是咆哮着介绍起了李维·谢尔弗的身份——看来这老头不仅瞎,耳朵也不好使了。
说话就更指望不上了,口齿不清地呜呜咽咽几句,就当是打过招呼了。
在战场上搏命的人,一旦过了年纪,年轻时积累的暗伤一齐爆发,确实容易出现种种后遗症,衰老的速度更是快得可怕。
也不知是这老头恋眷权力、这种身体状况了还要往名利场上凑;还是沃克男爵啃老啃上了瘾,哪怕老东西只剩一口气了还要榨干他的剩余价值。
心思流转,李维的面上却依旧笑容满满,握个手,寒暄几句,随即转场到了下一个宾客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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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琳娜先前提到过的“蛛丝夫人”年轻得有些过分。
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发髻却表明了她确确实实是一位夫人,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寡妇。
而且业务也很广泛,大部分贵族都穿过她亲手设计的衣服,包括谢尔弗在日瓦丁的分支。
在马菲的介绍下,“蛛丝夫人”眼波盈盈、眉目含春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不解风情的李维无视了这妇人的吻手礼起手式,自顾自地握了一手。
“蛛丝夫人”眼中的讶异被掩饰得很好,浅谈了几句,识趣地告辞。
“这位夫人,她学过武艺?”
目送“蛛丝夫人”扭着腰肢远去,李维微微眯眼,面带征询地看向马林两兄弟。
李维虽然本身武艺稀松,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哈弗茨跑,家学傍身,对于武术的鉴别水平自是不低。
那位“蛛丝夫人”虽然掌心肌肤嫩滑,但粗大的手指骨节、下意识地虎口发力动作以及澎湃有力的腕屈伸肌……
裁缝会有这样的手么?
李维表示怀疑,至少他见过的裁缝没有。
这更像是投掷兵的手。
马林脸上的错愕并不遮掩,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在日瓦丁,好像没有听过类似的传闻。”
“那你们两个跟这位夫人……”
李维扫了一眼马林、马菲两兄弟,未尽的话语里含义不言自明。
两兄弟连忙摇头,对天发誓:
“我们之间只有生意上的往来,而且这位夫人并没有什么风流传闻。”
李维点点头,便不再多问。
每个人都有他的秘密,只要不涉及更深领域的合作,李维也不会把宝贵的人力物力浪费在给一个裁缝做背景调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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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商、布商、各大区的守备官、放贷钱商、各协会会长……李维走马观花地一一接待过去。
借由这些人事脉络,日瓦丁这座城市的底色在李维脑海中徐徐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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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奏了一整晚、手酸嘴麻的皇家交响乐团成员们进行了交班轮替。
今晚的庆典也来到了下半场。
在稍显混乱的人流中,包括李维在内,许多宾客也借机短暂离场。
手帕捂着口鼻的,是打算寻找一处角落催吐。
“能吃”在当下不仅是个人“勇武”的表现,也是“不差钱”的家境具现。
因此,会有相当一部分贵族在这等级别的宴会上吃了吐、吐完回来接着吃。
主持宴会的东道主也会以敞开供应食物彰显自家财富。
其底层逻辑,和部分名媛淑女以蛀牙为美近似。
当然,维基亚的“女子富态美”指的是前凸后翘、肤白貌美,跟肥胖绝无半点关系。
这让李维很是庆幸。
也有一部分人是真的就此离去、另有要事商谈,比如说首相奥斯卡与斯瓦迪亚的使团代表们。
老狐狸们互飙演技,自然是不能放到众目睽睽之下的。
而那些成双成对、恨不得黏在彼此身上的男男女女,不用说,这注定又是一个“生育率高涨”的夜晚。
梅琳娜暗啐了一口,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颊,同样找了个由头,从闺蜜团脱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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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如谢尔弗、伍德在内的大贵族,自然有着专门的通道和驻车场所,不必忍受白堡外的拥堵。
权力在白堡的每一处细节设计,无一不是精雕细琢。
眼下,在专属于谢尔弗的马车驻场,李维的小侍女安娜正静静地等在这里。
梅琳娜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安娜已经认出了这位大小姐高挑的、带着点做贼心虚的身影。
像极了庄园里那只探头探脑、准备偷食的大橘猫贝希摩斯。
“梅琳娜小姐,晚上好。”
安娜强忍住笑意,轻声行礼。
梅琳娜的耳根又是一烫,还不等嘴硬地遮掩几句,埋伏已久的李维已经从阴影里闪了出来。
在梅琳娜压抑的惊呼声中,李维双手搂住梅琳娜的腰肢,将她整个人“端”进了马车里。
车帘猛地掀起,旋即落下,将一切旖旎隔绝其中。
“你吓死我了……唔……”
梅琳娜的埋怨刚刚吐出口,一股灼热的气息便紧随而至。
“等一等……唔……”
梅琳娜还想挣扎,李维自然是不等的,说要抱起来啃,那就得抱起来啃!
今晚是橘子味的梅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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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唇分。
梅琳娜整个人都被亲得有些迷糊了。
她的双手无意识地环住李维的脖子,梳着“公主头”的前额抵在李维的胸膛,大口大口地换着气。
半晌的功夫,好容易匀过气的梅琳娜方才抬起头,双颊桃色晕染,一双碧绿的眸子荡漾着水色,眨也不眨地盯着李维: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李维心中一突,这就是娘们的第六感吗?当真是恐怖如斯!
“为什么会这么想?”
李维轻抚着梅琳娜的后背,试图转移话题。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梅琳娜向后退出李维的怀抱,双手环膝,耷拉着脑袋,摆出一幅受气小媳妇的委屈模样,半抬着眼皮盯着李维,口中怨念:
“反正也只是我胡思乱想、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安稳而已……”
李维不由得苦笑,好端端一个大夫,她不看医书,改研究起兵法来了!
李维挪动屁股,试图将梅琳娜重新揽入怀中。
梅琳娜也不反抗,只是腰身板着一股劲,并不像往常那样贴着李维;姣好的面容也是埋在膝间,一言不发。
时隔一年,生闷气·限定·梅琳娜再度上线。
李维不由得想起去年分别时梅琳娜在马车上“装鸵鸟”的情景,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可在这四下无人的马车里,这笑声就显得有些扎耳。
梅琳娜到底是忍不住了,猛地抬头,“凶巴巴”地盯着李维,一幅“我真生气了”的模样。
李维端详着梅琳娜的面相,这姑娘的五官趋于柔美,特别是和她“长腿御姐”的身子一对比,“圆(元)气满满”的小脸尤为反差萌,即使是生气的样子,也显得可爱多过凶狠。
梅琳娜自己也是知道这一“缺点”的,所以无论是日常妆容还是人前的作派,大都讲究一个“高冷”。
只是对于如今的李维来说,这张面具自然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的。
轻叹了一口气,李维双手控制住梅琳娜的重心,额头抵在梅琳娜光洁的脑门,直视着这姑娘仿佛能摄人心魄的眼睛:
“先说好,不准太激动。”
“班萨伯爵也无法证实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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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我现在就去找爷爷问清楚!”
梅琳娜像上了岸的鲤鱼似地挣扎起来,连带着李维都有些趔趄——这姑娘可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大小姐。
好在李维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强行按住了怀中的小姑娘:
“也没说是你啊。”
“伍德家那么多待嫁的小姐,一个嫁给北境,一个嫁给王室,多合理的买卖不是?”
李维故作戏谑道。
梅琳娜这才恢复了些许冷静,又有些不满地捏了捏李维的耳朵,两只胳膊自然而然地环上了李维的脖颈:
“不准瞎说。”
语气之中仍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难过和愤怒。
倒不是梅琳娜自吹自擂,而是两人都心知肚明,伍德家族第三代里,最“拿得出手的联姻筹码”,也就是梅琳娜了。
以当下的局势,促成梅琳娜和王长孙的联姻,光是李维能想到的动机,都不下十几个。
哪怕莫德里奇没有这个意思,约书亚的“好兄弟”们,大概是不介意卖掉这个侄女的。
李维将梅琳娜有些散乱的头饰一一归位,口中慢条斯理地开解道: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回去,把这件事告诉我未来的岳父大人。”
“然后等到七号我亲自登门拜访。”
人的语调、肢体动作是会相互影响的,李维的从容不迫也让梅琳娜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只是纤长的手指依旧微微握拳,捏紧了李维的衣领:
“你可不能不信我。”
贵族之间的关系难以用人伦常理衡量,梅琳娜不得不多想,更怕李维多想。
“傻丫头。”
李维强行掰开梅琳娜的胳膊,双手捧起她的脸颊,有些心疼地看着这姑娘微微泛红的眼圈。
“你要是把妆给哭花了,我可就跳进天鹅湖都洗不清了。”
“能不能让我给岳母大人留个好印象?”
李维龇牙咧嘴,假装一脸愁苦,有心逗弄患得患失的梅琳娜。
梅琳娜抿了抿还有些肿胀的红唇,心中好气又好笑,伸手在李维的腰间软肋一拧:
“你还好意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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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梅琳娜心情平复,李维伸手打开马车座下的暗格,取出一个绸布包裹的棕色小瓶,递了过去:
“送你的,生日礼物。”
梅琳娜拔出瓶塞,一股酒精的刺鼻气味从瓶中晃晃悠悠的红紫色液体里逸散而出、扑面而来。
“葡萄酒?李维子爵什么时候改行去做酿酒师了?看样子很赚钱嘛?”
梅琳娜捂住鼻子,闷声闷气地打趣道。
“你可以叫它‘碘酒’或者‘紫药水’,是一种全新的杀毒液,可以用来新生儿的脐带消毒或者皮肤消毒。”
李维说着又递过一份提前写好的实验方案:
“当然,最佳浓度和动物测试,还需要美丽且聪慧的梅琳娜小姐帮帮忙。”
梅琳娜接过厚厚一沓的实验预方案,手指翻飞,快速浏览了起来。
认真说起来,她才算是跟李维共事最久的实验搭档,加上这份方案里早就规划好的表格,梅琳娜倒是很快就理解了李维的思路。
梅琳娜扬了扬手里的表格,故作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李维:
“谁家客人送礼还要主人倒贴的啊?”
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李维嬉皮笑脸,一把抓住梅琳娜的纤纤素手,又是轻轻地“啃”了一口:
“我也是第一次给女孩子送礼,还需要梅琳娜小姐多多指导才是。”
梅琳娜满意地弯了弯嘴角,放任李维在自己的手上揩油,娇嗔道:
“李维子爵很会哄女孩子开心嘛~”
“哪里哪里,”李维打蛇随棍上,凑到梅琳娜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还是要女孩子心甘情愿地被我哄才是真的。”
荡漾的水雾再度涌上了碧绿的眼眸,梅琳娜嘤咛一声,乖巧地闭上了眼。
橘子简直是人间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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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或者说今晚波特家的沙龙你去吗?”
梅琳娜正对着镜子补妆,心满意足的李维随口问道。
“去不了,今天我还有个孕妇要复诊……”
梅琳娜简单说起了碧翠丝·布克的情况。
碧翠丝的未婚夫、青年昂瑟滕正是拉辛\/皮埃尔的新作、戏剧《谍中谍》的主演。
上流(下流)社会嘛,未婚先孕实在是不值得大惊小怪。
至于梅琳娜口中颇为神奇的“报子蟾”,等到登门拜访时再去研究也不迟。
两人闲谈间,梅琳娜干净利索地补好了妆,对着镜子照了照不再肿胀的红唇,犹自不解气地掐了一把李维,这才从腰带里抽出一每粉红的信封,拍在李维的脸上:
“生日宴会邀请函。”
李维有些诧异地挑挑眉:
“不是已经送过了吗?”
“那是家族送的,”梅琳娜的脸蛋红了又红,语速飞快,“这是我个人的,明白了吗?”
说罢,梅琳娜便蹿出车厢,更不敢去看放风的安娜,低着头,飞也似地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