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真不错！”
“知名作家皮埃尔终于又回到了他忠诚的作家协会。”
皮埃尔打量着日瓦丁作家协会的三层小楼，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要是没有身边的李斯特，皮埃尔觉得自己的快乐还能再加一倍。
“李斯特先生，”皮埃尔收拾心情，换上一幅讨好的嘴脸，小心翼翼地看向李斯特，“您看，我们之前商量好的……”
李斯特扯了扯嘴角，主动跳下马车，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注意脚下的台阶，雇主先生。”
……
“皮埃尔大师！您搜集素材回来啦？”
“皮埃尔（副）会长，日安！”
“皮埃尔……”
皮埃尔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热情洋溢的招呼声便在两人的耳边炸响。
李斯特暗自挑眉，看来皮埃尔的自我吹嘘也不全是夸大其词。
几个看着似乎是与皮埃尔相识的年轻面孔更是主动迎了上来。
他们接过皮埃尔脱下的大衣与礼帽，像是高级酒馆的侍者一样簇拥着皮埃尔往三楼走去。
至于一副雇佣兵护卫打扮的李斯特，自然只收获了几份自以为隐蔽的鄙夷目光，被有意落在了后头。
李斯特颇感无趣地撇了撇嘴，这就是为什么自称为“作家”的年轻人是他这种正经佣兵团最不喜欢的雇主之一。
……
身为雇佣兵的李斯特是第一次踏足日瓦丁作家协会。
这栋据说是由大书商（贵族）们赞助的三层小楼，弥漫着墨水的香与臭。
手捧纸笔的“流浪作家”们在一楼的大厅里游荡、交流，时不时地高声吟诵手稿上的内容，试图引起类似皮埃尔之类的“大人物”的注意。
此刻正在皮埃尔身边殷勤带路、通过短暂的交谈获得几句指点的年轻人，就是这些“流浪作家”的奋斗目标。
“巴顿大师的《底格里休斯》是加洛林急剧扩张时期的作品，保守的日瓦丁骑士们并不会为这份激进买账，哪怕这是几百年前的激进。”
“你模仿他的作品，是打算卖给北境么？”
皮埃尔接过一个年轻人递来的手稿，粗略扫了几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猫腻，好悬把已经到嘴边的“不识字的北边蛮子”给咽了回去。
年轻人对自己的心血被如此轻易地否定有些不服，但还是努力挤出一幅笑脸连声答谢。
作家协会的大家都知道，皮埃尔肯定不是日瓦丁最有文学修养的，但一定是最赚钱的那一批。
对于皮埃尔看待市场的眼光，历来互相鄙夷的笔杆子们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
“还有你，照搬《十二国游记》，当书商和骑士们是傻子么？！”
皮埃尔怒斥着另一名年轻人，将他的手稿扔在了地上。
“你这个开篇有点意思，明天来我的办公室，找我的学徒预约。”
在驳斥了四、五个年轻人之后，皮埃尔终于是对一份手稿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手稿的主人大喜过望，千恩万谢之后在一众同行恭喜（嫉妒）的目光注视下告辞。
因为有李斯特这样一个“谢尔弗的眼睛”从旁观察，皮埃尔有意地展示着他的影响力或者说价值。
……
二楼比一楼要清净许多，也要奢华许多。
一间间单独的奢华办公室也表明了身居其中的作家们地位不俗。
这些人对待皮埃尔的态度就要矜持许多，不少人的虚以逶迤更是写在了脸上。
走廊里偶有来去的访客，衣着体面，行事风格也带着贵族仆役特有的鼻孔朝天。
在李斯特看来，这大概就是皮埃尔所说、大出版商们的手下了。
皮埃尔的办公室就在二楼东边最靠里的一间。
直到这里，围绕在皮埃尔身边献媚的年轻人方才恋恋不舍地告辞。
……
房门开了又合。
李斯特打量着这间采光极好、面积也比一路走来其它房间更大一些的办公室，心中难免有些好奇：
“你一个副会长都在二楼办公，三楼是什么人在使用？”
皮埃尔先是舒服地在自己心爱的熊皮沙发上扭了扭，随后食指向上虚指，感叹道：
“当然是像那位（李维）少爷一样身份尊崇又对文学有所兴趣的大人物。”
“所谓作家协会，本来就是这样一群少爷们牵头捣鼓出来的。”
“虽然他们通常都不会在协会露面，但如您所见，这里的等级依旧鲜明，三楼可不是我一个区区副会长随意踏足的地方。”
皮埃尔说着摊了摊手，自嘲道：
“作家协会不过是一个笼络名利囚徒和门下走狗的囚笼而已，可不能跟法师协会或者蔗糖协会比。”
“而我本人，更只是一个舔得贵族老爷们更舒服的老狗而已。”
“哦，对了，拉辛的办公室就在我的隔壁。”
李斯特微微点头，在职业习惯的驱使下检查着房间，口中接着问道：
“那位宠臣拉辛什么时候到？”
“这就说不好了，李斯特先生。”
皮埃尔整理着自己的酒柜，挑选着接下来会客的葡萄酒，半是玩笑半是感慨地说道：
“众所周知，我们的国王陛下是永远准时的；那么伺候他的仆人们，就很难做到准时准点了。”
李斯特闻言有些意外地回身打量着皮埃尔：
“不得不说，下了妓女的床，您确实颇有见地。”
“生活在日瓦丁的看门狗，”皮埃尔将酒杯递给李斯特，微微一笑，举杯致意，“总该知道何时摇尾乞怜，何时吠叫不休。”
……
诚如皮埃尔所言，拉辛比约定的时间晚了近一个半小时才赴约。
他先是谨慎地打量了一眼雇佣兵李斯特，方才在皮埃尔的邀请下入座。
“还有四天就是庆典了，我手下的排练一直没有停下来，你必须帮帮我，让那个该死的美第奇改变主意，让我的剧本通过。”
拉辛的话语中透露着赌徒的孤注一掷：
“价格你开。”
“当然，我的老友，我们是个什么交情？！”
皮埃尔不慌不忙地将已经修改好的剧本递了过去：
“我简单地修改了一下人物背景和事件起因，对你的演员来说，这点台词量变动应该不成问题吧？”
“如果有问题，那你该反省自己的金币都花哪去了。”
皮埃尔这一脸成竹在胸的模样唬住了拉辛。
拉辛不再多说，默默拿起了修改过的剧本，想要瞧一瞧究竟是什么点石成金的魔法手段让皮埃尔如此自信。
只是看着看着，拉辛本就不舒坦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他霍然起身，身体因为愤怒而不停地颤抖，死盯着面前的皮埃尔，冷笑道：
“如果你不愿帮忙，就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看在我们曾经还是朋友的份上！”
拉辛用力抖搂着手里的稿纸，恨不得把它甩在拉辛那张纵欲过度的脸上：
“一个斯瓦迪亚入侵维基亚的故事？！这就是你吹嘘的市场眼光……”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拉辛的发作。
“有什么事？”
“最新消息，大好消息，”房门阻隔不住报信人的兴奋，“里奥·萨默赛特伯爵攻下斯瓦迪亚德瑞姆堡，维基亚大胜！”
“维基亚大胜！”
“维基亚大胜！”
拉辛的脑海中只有这一句话在反复回荡。
要说加入作家协会有什么好处，自然就是这快人一等的重大消息了。
……
“怎么样、现在你相信我的眼光了吗？”
送走报信人，皮埃尔笑吟吟地转身看向身后的拉辛。
拉辛脸色惨白，身体仍然在止不住地颤抖——这次是因为害怕。
“难怪你，你要拖我拖到现在……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拉辛的后背冷汗淋漓，说话都不太利索了，似乎抓住了些什么。
“拉辛先生，”皮埃尔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敲击着桌面上的稿纸，“我认为眼下最要紧的，是告诉天鹅堡，您‘突如其来的灵感’，是如此契合艾拉的神谕和维基亚的胜利。”
“您觉得呢？我的老友？”
皮埃尔张开双手，等待着一个充满欲望的拥抱。
皮埃尔知道，每一个心甘情愿醉溺于天鹅堡的人，内心都充斥着这样那样的欲望。
欲望是向上的阶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