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高原无疑是贫穷的。
天鹅堡还没蠢到在南方给谢尔弗分封一片膏腴之地。
就算国王陛下犯蠢，日瓦丁的贵族们也不会答应。
作为维基亚和斯瓦迪亚的交界地，德拉高原西高东低、三面闭塞、易守难攻，物资运输多仰赖莱茵河。
唯一开阔的东边，更是直面斯瓦迪亚大公爵、弗朗西斯·冯·瓦格纳的核心领地。
物资命脉受制于人，邻居又是个庞然大物……
日瓦丁显然是打定主意让卡洛斯·谢尔弗当个困在笼中的“看门狗”。
抛开个人的亲疏喜恶不谈，李维不得不承认，在当年的背景下，这是天鹅堡下的一步好棋。
天鹅堡也确实达到了目的。
这几年卡洛斯疲于应付内忧外患，在南方政坛上可谓一个“透明人”，难以为荆棘领的本家提供援助。
但德拉高原领再穷，也是谢尔弗安插在南方的钉子。
时移世易，对于如今的李维来说，德拉高原更是南方对外贸易的门户和仓储基地。
荆棘领与日瓦丁之间的距离可谓天南地北，该压缩的运输成本，还是要压缩的。
从风险控制的角度出发，李维也不可能把南方全部的固定资产交于梅琳娜打理。
小姑娘暂时也撑不起这么大的架子。
更何况，卡洛斯和荆棘领的本家还没疏远到那个份上。
于公于私，李维都希望提振德拉高原领的经济实力。
有钱才能“爆兵”——脱产士兵的多寡、素质高低，归根结底还是一笔经济账。
眼下有了卡洛斯的表态，李维也就顺势提出了他打算在德拉高原领开设工厂的想法。
利益动人心，方显得真情难能可贵。
对于哈弗茨与卡洛斯之间难得的兄弟温情，李维也是秉持着尊重的态度。
“龙马的贸易只是一个对斯瓦迪亚的敲门砖。”
“与蒜素生产相关的仪器，我也已经征得了母亲大人的同意，随时可以开设一条新的生产线。”
“此外，还有诸如宝石设计、家具生产、高端白糖……”
“瓦格纳公爵领，想必是吃得下这些产品的。”
这些明面上的商业计划，李维对北境诸位以及梅琳娜都曾详细解释过，自然也没必要瞒着卡洛斯。
李维在南方攫取利润，也需要靠梅琳娜和卡洛斯一明一暗、交替护航。
有了足够的物资支撑，才能推动科研的进步。
末了，李维略带歉意地解释道：
“叔叔你也知道，我家在南方的名声可谓一塌糊涂。”
“日瓦丁的生意，实在是不好打着我家的旗号。”
“梅琳娜对我也是一片真心，儿女情长，是我内心幽隐，让叔叔见笑了。”
面向日瓦丁的生意总归是比面向斯瓦迪亚的生意好做一点。
李维把面向日瓦丁的生意大头留给梅琳娜，在德拉高原领主打“国际贸易”，要说一点私心没有，那也是骗人的。
卡洛斯面色一板，屈手轻弹李维的额头，故作恶声道：
“你这一番自剖，倒显得叔叔我是个恶人了。”
李维苦笑，连称不敢。
卡洛斯叹了一口气：
“你如今南下，一路上也见识了不少家族人情。”
“不客气地说，能像我家这样，父子相继、兄弟齐心的，”卡洛斯语气中的骄傲并不掩饰，“比深渊晶钻还要稀少。”
“家族势运有起有落，谢尔弗到了我们家这一支，正值鼎盛。”
这话李维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一门两位实权伯爵，再过自谦，那就是虚伪了。
“但即便如此，”卡洛斯话锋一转，“南北分家，也是个百年之计。”
“我和你父亲、我的兄长，”卡洛斯语气幽幽，半是打趣半是认真，“早就做好了有生之年见不到成效的心理准备。”
李维心中一突，正要开解两句，却被卡洛斯摆手阻止、故作洒脱道：
“我跟兄长都是你伯父带大的，你想说的那些屁话我都听出老茧了，打住。”
这倒是李维不知道的往事。
哈弗茨的哥哥、李维的伯父去世时，李维还是个不到五岁的娃娃，对于大伯的记忆并不深刻。
但李维知道，伯爵府上养的那条雪橇犬，是大伯送给哈弗茨的礼物。
卡洛斯也有一条。
“你能为叔叔想到这些，叔叔很高兴。”
卡洛斯“老怀大慰”，拍了拍李维的肩膀，笑得面目都有些扭曲：
“放手施为，叔叔给你兜着。”
“你就是把德拉高原炸了我也没意见。”
李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马上“还以颜色”、故作搞怪：
“这话哈弗茨也说过，我也听出老茧来了。”
……
双方一番推心置腹，具体的布置却宜缓不宜急。
卡洛斯需要时间来平衡领地内部各方的利益诉求、筛选出可靠的人员以备李维挑选。
卡洛斯还要趁此机会，解决掉一些日瓦丁安插在德拉高原领的钉子。
新的利益来源就像是砝码，势必要打破旧有天平的平衡。
眼下的甜水镇也是此理。
在托出后续的布局之后，李维也更方便向卡洛斯解释他在甜水镇的战略目标了。
虽然一开始他真的只是单纯陪梅琳娜四处逛逛、考察市场而已。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保有我们在甜水镇已经占领的利益——主要是贫民区的人口和晒场的生意。”
“码头倒是可以作为筹码丢出去。”
“白糖的生意因为厄德高的退出有了变数，但埃里克和几家小贵族还能撑得起基本盘。”
李维娓娓道来。
卡洛斯闻言补充道：
“我也有点人脉，你需要的话，可以补充进来。”
作为实权伯爵，卡洛斯这些年自然不会是混吃等死，多多少少也积攒了些关系。
谢尔弗在南边潜伏的暗线，许多也是借着卡洛斯的名头才得以光明正大地运作。
“退一步来说，梅琳娜在此地的庄园，在可预见的未来里势必会成为谢尔弗的敌人的眼中钉。”
“我需要叔叔您提供必要的武力保障。”
“这是咱们这次和日瓦丁谈判的底线。”
事关利益重大，李维也不客气。
卡洛斯自无不可，点头应允。
“而无论是南北贸易的大局还是眼下的甜水镇困局，”李维顿了一顿，看向卡洛斯，“侄子以为，有一个人是我们需要尽力拉拢的存在。”
“值得拿甜水镇全部的利益作为交换。”
卡洛斯也是心领神会，但李维这个要求实在是太过苛刻，卡洛斯不由得面露难色：
“西弗勒斯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物。”
“三天后的宴会，给我一点时间，我来联系几个说得上话的中间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