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步入弥漫着腐败腥臭气味的洞穴,穴壁上的火把劈啪作响……
李维鼻翼翕动,目光一时也有些恍惚。
一年多前,正是在罗兰村的废弃矿洞里,李维开启了身不由己的穿越生活。
李维有时也会梦到那些惨死的罗兰村村民,梦到血牙部落的黑底红爪旗。
「好在这里没有煤气泄露~」
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李维压下心中的戾气和愧疚,继续向着洞穴深处走去。
“我们搜查的时候发现了这里的动静。”
“逮到了这两只兽崽子。”
克罗斯左手绑着绷带,有些狼狈。
在搜查时他被这两个攀爬在洞穴壁上的兽人幼崽偷袭、咬了一口。
高大的身形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里反而成了拖累。
两只小兽人看着大约有七、八岁的人类小孩大小,脸颊两侧的绒毛还没褪去。
但特大号的手掌和脚掌已经预示了它们未来的体型发育。
多数哺乳动物的体型大小,从幼儿时期的四肢比例就能窥见一二。
察觉到新的陌生气息靠近,两只兽人崽子发出非人的低吼,细窄的黄色竖瞳死死盯着李维,挣得铁链铮铮作响。
那是纯粹的、野兽看待食物的眼神。
年幼的兽人……可是比女性兽人更少见的俘虏。
走投无路的兽人部落往往会杀死自己的孩子,避免它们落入敌对部落或者人类的手中。
而在不远处的浅坑里,裸露着诸多的白骨。
大概率是喂养这两个幼崽所遗留的残骸。
当中人类的骨头不多——但人类的颅骨特征是很明显的,尤其是婴幼儿的。
李维举着火把,凑到坑边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麻痹药剂还剩多少?”
军需官先是一愣,赶忙回道:
“还有大半桶,弩矢还有三分之一的存量。”
李维应了一声,又问道:
“附近还有兽人的岗哨吗?”
负责侦察工作的苏拉立刻作出了反应,语气肃然:
“山谷另一侧有兽人的接应岗哨,十人左右,应该还没有发现此地的溃败。”
“让士兵们都进来看看,”李维捡起骨坑中的拨浪鼓,“伤兵留下休整,其余人组织突击队,我们去把麻痹药剂都用掉!”
“至于这两个小兽崽子,”李维整理好自己的甲胄,往洞外走去,“约书亚先生想必会喜欢这珍稀的素材。”
“把兽人尸体的头都剁下来!”
……
尽管地图上离不知名山谷的直线距离不过三十多公里,但在山路上,实际路程要翻个两、三倍。
哪怕没有军医拖累,医院骑士自忖也是跟不上荆棘领的行军速度的。
好在作为医护,他们也不需要跟上一线作战部队。
医院骑士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紧的脚踝和发胀的小腿肚——绑腿的技巧在于脚踝处缠得最紧、越往上越松。
作为山地行军、长途奔袭的利器,“绑腿”自然吸引了医院骑士作为医者的敏锐直觉。
更妙的是,医院骑士亲身体会了这厚厚的绷带可以防止蚊虫叮咬、荆棘扎刺。
还可以解开来、捆上几捆树枝做临时担架或者固定骨折患处。
一路上,军医们就以此收治了几个意外受伤的倒霉蛋。
而“斯瓦迪亚步兵们”拔除兽人前哨的速度更是与他们集结的速度相匹配。
医院骑士一行除了收治伤兵,几乎没有耽误行程。
“什么人?!”
又到了一处兽人布置的前哨,“瘸子”一瘸一拐地蹦了出来,平举手中的弓弩。
他的身后是另几名交错掩护的伤兵。
见到医院骑士和他们身边、自家白马营受伤的战友,“瘸子”松了一口气:
“暗号。”
……
军医们好奇地检查着哨所里兽人尸体的伤口。
基本都是四肢被重创、随后在脑袋或者喉咙上施以致命一击。
非常标准且老练的对抗兽人的方式。
“你们之前杀过兽人吗?”
一名医院骑士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向身边严重崴脚的“瘸子”。
“瘸子”露出他缺了一颗大牙的牙床,笑了笑:
“没有,我们荆棘领的兽人不怎么敢露头了。”
医院骑士闻言一窒,愣是没想好怎么接这话,只能打个哈哈混了过去。
天色将晚,一行人便在这里过夜。
“瘸子”指挥着没什么大碍的几名伤兵,开始简单地布置外围警戒、布设陷阱、搭建营地、生火烧水……
医院骑士注意到,这些伤兵丝毫没有沦为伤兵的沮丧和低迷。
“这些都是你们的日常功课吗?”
医院骑士接过“瘸子”手里的水桶——对于骁勇善战的士兵,骑士们总是愿意给予足够的尊重。
“是的,集体劳动是军纪的一部分。”
李维并不限制白马营宣扬自己的军纪,“瘸子”的字里行间全是自豪。
“我还以为你们像我们一样,会有专门的仆从呢。”
医院骑士若有所思,颇有些自嘲。
“瘸子”摆了摆手,面露憧憬:
“我们荆棘领人都知道,哈弗茨元帅大人在当敕令骑士(流浪骑士的体面说法)时,也是事事亲力亲为的。”
“说的也是,”医院骑士将水倒进锅里,打趣道,“看来你也想当元帅啊。”
“瘸子”挠了挠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
“李维大人说过,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将军。”
“确实是那位阁下会说的话。”
医院骑士呆了一呆,随后苦笑着点点头,低头看向“瘸子”肿胀的左脚踝:
“让我看一看?”
“这个不合适的,骑士大人。”
“瘸子”还没忘记阶级之间的鸿沟,把左脚往后缩了缩。
“你可是未来的将军大人。”
“而且,我也是平民出身。”
医院骑士笑容温和,注视着对面的“瘸子”。
「善意的谎言不违背骑士的守则。」——《骑士美德训诫·卷三·诚实》。
“嗨,早说嘛~”
“瘸子”拍了拍胸口,龇牙咧嘴地坐下,解开了自己的左脚绷带。
“回正的手法不对,骨头错位了,会有点痛,你忍一下。”
“哈哈。”
“你笑什么?”
“你们维基亚,哦,我是说,我们村的长辈,在吓唬哭闹的孩子时,总是会说,再哭就让兽人把你抓走——你的家乡有这个习俗吗?”
“当然,我想维基亚、诺德或者斯瓦迪亚,这样的习俗应该是一致的吧。”
插科打诨的功夫,医院骑士趁机将注意力分散的“瘸子”的脚踝掰了回去。
豆大的泪珠从“瘸子”的眼眶滴落。
“瘸子”十岁那年,去山上采药补贴家用的父亲遭遇了兽人的劫掠队伍……
「父亲,我亲手替你报仇了。」
“不是,你又哭什么?!”
“还不是你医术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