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者在初期的劳动热情总是最大的。

不管是劳工还是男爵，面对李维捣鼓出来的、跨时代的生产资料，总是相对谨慎的。

而谨慎通常意味着比较高的道德水准。

但这种“温和的吃相”很难持久。

等到贵族们逐渐摸清了规律，李维很可能就要面临新的腐蚀。

因此，相比约瑟夫的慷慨激昂，李维就要冷静得多。

“已经完成养护的路段，检测质量如何？”

虽然李维不觉得阿尔帕德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用儿子的代价玩忽职守，但难免有脱不开的人情和看不清局势的关系户。

再者，自然的伟力所带来的意外也是工程的一部分。

“阿尔帕德大人经过主母大人的准许，将瓦兰城上检修的灭龙弩运去了白马山。”

约瑟夫抡圆了双臂，表情夸张：

“就是最大的那一门，光是运输它的挽马，每一匹都重达一吨。”

“这也是我们能想到的、需要在水泥路上运输的、单体最重的物体了。”

李维点点头，他修路最重要的、也是最终说服哈弗茨的两个原因，一个是用来运送实物缴纳的赋税，另一个就是军事调度了。

等将来李维造出了火炮，交通运输的重要性会更加明显。

这个年代没有“超载100%的全险半挂”，对水泥路最大的摧残就是这些肩高过两米、体重过吨的重型挽马了。

至于这样的挽马为什么不适合当战马……“跨坐”在挽马宽厚的马背上对人类男性的胯部来说有点超纲了。

“灭龙弩如今正在已经完成养护的路段来回奔走作为强度测试实验。”

“此外，部分道路已经开放了马车通行。”

“关于水泥路的收费和驿站建设，阿尔帕德大人说他的信里也有所涉及。”

李维心中一乐，作为一个合格的贵族，阿尔帕德在这方面倒是出奇地敏锐。

“养路费和收费站”，这样的组合词汇也要在荆棘领破土而出了。

“在我来之前，没有检测出什么水泥路有什么结构性的损伤。”

对水泥路的质量检测自然是由约瑟夫亲自主持的。

“就是坚硬的水泥对马蹄的损伤比较大。”

“工匠们正在研究新的马蹄铁。”

牵一发动全身，有了需求，工艺的改良就不需要李维事必躬亲了。

李维点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

“我会写封信，你回去时带给瓦兰城的车马局，让他们研制载货量更大的马车。”

“至于标准，就先以运载灭龙弩的运力为准。”

既然有了更高的道路标准，自然也该有这个时代的“大货车”和“火炮底盘”。

物流的效率是由载货量和速度共同决定的。

“理当如此。”

约瑟夫虽不怎么精通庶务，但这点道理还是能想明白的。

……

聊完工程质量的问题，接下来就是工人的待遇和内部组织情况了。

“是阿尔帕德大人的主意。”

约瑟夫此次前来还带了十多名参与了木材干馏和水泥路建设的“优秀工人代表”。

李维的心情颇为微妙——有些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过“巧合中的必然”了，李维也不敢断定是好是坏。

毕竟在前世里，李维唯一一次组织手下的工人抗薪就差点被请去喝茶了。

自那之后，有了一定威望和原始积累的李维才下定决心拉出一批愿意跟随自己的人离职单干。

在工会组织的建设方面，李维真的没有实际经验，也不敢有。

埃利奥特因为在达·芬奇身边脱不开身，带队的是亨德森。

除了振捣组和破拆组因为法师学徒的数量受限外，工兵营一二三分队的人数都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扩增。

尤其是技术含量相对较低的路基挖掘、整修工作，是许多只有一身力气的工人们的首选。

亨德森能够抽身来此，也正是因为他的职位最是可以代替的——当然这是资本家·李维的角度。

换个角度来说，亨德森是最能接触到那些只能卖力气的、薪资最低、数量最多的普通工人们的。

有在亨德森看来比较聪明但不怎么好学的、有喜欢偷懒的、有脾气暴躁的……

随着逐渐安定下来，不少人的心理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而技术含量更高的二分队以李维的嫡系自居，也多了几个前来镀金的、生面孔的所谓“管理者”。

甚至亨德森自己可能都没发现，他自己对于手下工人的态度在言辞间也有了些微的变化。

阿尔帕德终究不是李维；没了李维坐镇白马山，自上而下的风气有了点不对劲的苗头。

只是在紧迫的任务和大的氛围感染下，这种风气还不成气候。

最起码，亨德森还愿意并且敢跟李维汇报这些情况。

如何改造并保护亨德森这样的“相对进步势力”，是值得李维好好思量一番的事。

既然梅琳娜说李维的戏剧在南方吃不开，李维打算让跟在自己身边、受影响最深的那几个编辑回白马山抓一抓思想工作。

也是为了听到不同的意见和声音。

再就是，工程的速度放慢一些，至少不能再以降低质量的代价扩大工人队伍了。

荆棘领毕竟没有技术领先一个代差的“西方列强”作为外敌，有些事情不需要考虑窗口期。

还有一件事是亨德森和阿尔帕德的信里共同提到的。

那就是随着工资的发放，聚集在白马山的铜币逐渐多了起来，白马镇周边的物价也应声高涨。

各种治安案件也随之层出不穷。

阿尔帕德在信中提议以部分实物代替货币，就像大部分贵族们会做的那样。

并且是直接发放到这些工人的家庭所在地，从而避免物流运输的浪费和地区供应的不平衡。

金融与货币的问题也在荆棘领有了一点苗头。

“步子太大，确实容易扯蛋。”

李维苦笑一声，喃喃低语。

一个新的社会生态，李维也需要时间去观察并思考它的演变。

“先从多尔瓦图和黑石镇的矿工们试试！”

李维暗自鼓气。

据兽人俘虏交待的情报，他们运送的这一批khat草，来源正是缺少生计、靠偷种禁品为生的黑石镇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