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船队并不承担护卫公主的职责。

确切地说，是公主殿下的船队“恰好”和北境南下的船队顺路。

这让班萨和李维没了合适的拒绝理由。

罗曼诺夫身为王室，到底还是有大义的光环傍身的。

等到哪天北境的贵族不需要南下接受册封了，又或者日瓦丁的「贵族全体军事会议」不需要北境点头了，那才是真正天翻地覆的时候。

出发之前，大义傍身的公主殿下还要发挥一波政治吉祥物的作用——在她的斡旋下，发生冲突的各方握手言和。

至少场面上是这样的。

装病的李维自然是缺席的，加上昨天晚宴时流出的消息，以及同样缺席的卡德尔父子……众人也是心知肚明。

在吊诡而别扭的氛围中，规模再度扩增的船队缓缓驶离普罗路斯的码头。

等到最后一艘船消失在天际线，里奥·萨摩赛特方才收回自己的视线，打量起了身边的长脸男子。

“陛下的意思是九月出兵，届时库尔特和斯瓦迪亚在艾车莫尔的战事想必有了确凿的消息。”

长脸男子腰背下折，态度恭敬，说话却是直来直去。

“德瑞姆地区的勘测进度如何？”

里奥·萨默赛特不置可否，转而问起了敌情动态。

长脸男子不敢大意，耐心地回报：

“普罗路斯下游三十公里处，八月下旬的「雨季前伏旱」会形成一条可供大队人马通行的硬地。”

“德瑞姆堡的蒙特威尔伯爵眼下正集兵于北高地，准备和邻居开战。”

“您知道的，这帮斯瓦迪亚人总是更热衷于内斗。”

听到这话，里奥·萨默赛特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我会在七月下旬出兵。”

里奥的目光投向宽阔的莱茵河，河对面就是广阔、富饶的斯瓦迪亚大平原。

那是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举目望去连成一整片的大平原，曾经的加洛林帝国最精华的赋税区。

里奥心中叹息，要是北境的铁骑能够南下，南北合力，维基亚的洪流必将吞噬腐朽不堪的斯瓦迪亚。

可惜，南北之势，哪怕是亚历山德罗或者萨默赛特，都不免被绑架。

登上权力的顶层，就再也没有称心如意之说。

长脸男子面色一急，连声劝阻：

“七月下旬，滩涂还没有完全干涸，只怕……”

“这个不是你该过问的问题，”里奥掰了掰手指，铮铮作响，“回禀陛下，库尔特人不可信。”

“我不会支持他的提议。”

里奥·萨默赛特语气坚定，带着理所当然的高傲。

萨默赛特的姓氏起源还要早于作为后来者的罗曼诺夫。

贵族是王国的一份子，而非国王陛下的臣属。

长脸男子不敢反驳，唯唯诺诺地应是。

里奥伯爵点点头就要登上马车离开，长脸男子脸色变换，最终还是咬咬牙，上前一步：

“伯爵大人，四王子殿下的事该如何处理？”

“陛下派往莱茵河的勘测队伍差点被荆棘领的人撞上了。”

良久的沉默，长脸男子扛不住压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头埋进了地里。

里奥踩着长脸男子的背登上马车，冷声道：

“陛下的孩子陛下自己去管。”

……

公主的到来改变了北境船队原本和谐的局势。

最起码，原本跟随船队南下的国王信使们纷纷转去了公主船队的船只。

还有几人直接在普罗路斯下了船，走陆路回去复命。

还留在北境船队上的，就只有安德烈·伍德和他的好友欧根·萨伏伊了。

李维心中好奇，向安德烈打听了一下。

安德烈的解释也很直白——萨伏伊伯爵这一代家道中落得厉害。

当然，眼下荆棘领船队上下最大的热点不是公主殿下的到来，而是梅琳娜。

商贸发达的普罗路斯提供了广阔的原材料和各行各业的技术人才，加上梅琳娜身份的加持，当天晚上，世界上第一个「听诊器」就送到了李维的手上。

“中空的木管用的是和弦琴琴身同款的云鳞枫木。”

“腔内的构造接近号角，可以放大声音。”

“另外，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尾部的木棍确实可以传导声音。”

梅琳娜无意之中利用了声音沿固体传播的现象。

李维把玩着手中的“听诊器”——从外形上看其实更像是个打气筒，尤其是那个可以伸缩的尾部木棍。

梅琳娜面色潮红，脸上尽是说不出的喜悦：

“我拿妮娅她们试过了，你知道吗，有的人居然是有三声心跳循环的。”

“心脏或许真的可以分为四个部分……”

李维听得出来，梅琳娜这是逐渐接近血液循环的机理了。

要是李维没记错的话，现代医学就是把人的心脏分为两房两室四个部分的。

至于更具体的内容……李维哪里会知道，他大学又不是学医的啊。

“接下来，你替我参考一下，是拿着这个型号的「听诊器」进行大规模的实验；还是先研究更好的「听诊器」？”

「听诊器」也是个李维现造的单词，词根来源于加洛林语的“看见”和“胸部”，简单粗暴、通俗易懂。

梅琳娜试探道——她其实有自己的主见，但这种事情，当然也需要李维的支持和理解。

此乃两人的相处之道。

李维自然不会说破梅琳娜的心思，沉思了一会儿，斟酌道：

“不管哪条路，都需要更多的资金和人手。”

“医学的事我真的不大懂，你觉得有什么可以推广的，不妨先创造一部分价值。”

“利益才能更好地驱动他们。”

梅琳娜“嘿嘿”地笑了笑：

“我也是这么想的。”

“刚好船上多了许多淑女，可以参考你的俱乐部的思路。”

李维点点头，附和道：

“不如就叫「女性健康俱乐部」吧，你要不要给家里写封信？”

女医生在女性私密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伍德家族因此壮大，是李维不可能忽视的因素。

正如李维自己所定位的，打灰他可以，打仗他爹可以，当医生那就严重超纲了。

给梅琳娜一个新的盘子，也更方便她挖家族的墙角、招揽自己的势力。

至于保卫新势力需要的武装力量，那不巧，正是荆棘领的“专业对口”。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梅琳娜卖了个萌，趁热打铁道：

“你说的那个孕妇雅米拉，还有安娜她们……”

梅琳娜扬了扬手里的听诊器，示意自己是来做检查、收集数据的。

身份既是梅琳娜的护身符，也限制了她和普通病人以及男性病人的接触。

当然，搞好和安娜的关系，也是梅琳娜微不足道的小心思了。

李维自无不可，扭头叫来了安娜。

……

“你先出去。”

梅琳娜斜睨了一眼李维。

李维暗道可惜，啧了一声，悻悻地退出房间。

梅琳娜撇撇嘴，回过头，和紧张到脸色通红的安娜面面相觑，目光忍不住下移到安娜鼓囊囊的胸口……

“你是每天都有喝牛羊奶吗？”

打小不喜欢喝牛奶的梅琳娜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不甘心地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