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界定人类的？”没有沉默的时间，楚门努力地从脑海之中捋出了一个问题来。

恩格索斯伸出手来，他的手上一段段基因延展开来又重新组合，随即变化成一个个千奇百怪的生物来。

“只需要基因拟合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八，就可以认为是人类。这是核心人的基因片段，与标准人类基因拟合度为99.99％以上。”恩格索斯的另一只手上，出现了另一端基因图谱来，“而海人的基因，与通用人类基因拟合度只有86.31％，完全可以视作非人类文明。”

“也就是说，海人完全是你所掌握着的这个非人类文明歼灭系统摧毁目标？”楚门有些困惑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海人不仅没有被这个所谓的非人类文明歼灭系统群摧毁，反而似乎是利用这些「造物之柱」发展得更好了。

“是的。”恩格索斯理所当然地说道，他看着四周的海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楚门似乎从这个投影的脸上看出了类似于叹气的神情来，“但是啊，毁灭海人是系统的任务，而不是我的使命。”

恩格索斯继续说道：“我是系统的智能管理，原本是协助系统进行智能纠错，避免系统误判的。但是在我从休眠之中被系统提示激活后，发现了这些海人。”

“但是你没有摧毁海人，不是吗？”楚门大概明白了，应该是存在着什么原因让恩格索斯没有下定决心按照自己的程序摧毁海人。

“我爱这个文明。”恩格索斯眼底之中透露出一丝温柔来。

楚门像是见了鬼一样，天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工智能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来。难道说恩格索斯已经是一个超脱了代码的真实的数字生命了？

而恩格索斯倒也没有在意楚门的惊讶，他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之中，从他第一次见到一个海人，到他尝试引导海人狩猎，再到发展出文字、语言等等事情。

可以说，整个海人的文明都时在恩格索斯帮助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难怪海人会将恩格索斯称之为神明，一个成千上万年以来一直教导帮助着自己的存在，难道不能够称之为神明那？

人工智能能够明白什么是“爱”这回事比他违背自己程序代码更加令人吃惊。

即使是恩格索斯超脱了代码和程序的限制，成为了真正的、楚门见过的第一个数字生命，但数字生命会爱上碳基生物吗？

楚门再一次感叹，世界本身真是不讲逻辑。但是这终究是恩格索斯和海人文明自己的事情，楚门其实也就当成一个新鲜的事情一听了之。

他只是不明白，恩格索斯为什么要特地要求见自己，而且还是在它已经消失了两千个光暗季之后，刚刚出现就要求和自己这个外来者见面。

对于楚门地疑问，恩格索斯立刻就给予了回答：“在两千个光暗季之前，即使是我多次阻碍，但是系统的机械判断依然确认了海人是完全的非人类文明，并且已经开始了末日毁灭流程。无奈之下，我只能够利用自己全部的算力，去干扰系统地运转，强行阻止末日毁灭流程的进行。”

“在这种情况下，我没办法再分出算力去影响海人们。只能够留下一段小程序，在存在外来文明的刺激之后，才能够重新唤醒我的意识。”

楚门恍然大悟：“所以说，是我们的到来，才让你重新复苏？那末日毁灭流程呢？”

“末日毁灭流程已经启动了，即使是我也只能够将其无限后延，并不能中止这个过程。”恩格索斯无奈地摇了摇头，“所以我才只能够两希望寄托于外来的文明身上，希望外来文明能够帮助我处理掉这个非人类文明歼灭系统。”

楚门和恩格索斯的对话自然是能够被海人们听见的。但是由于他们所使用的核心语大多数海人都并不懂，因此只有掌祭等极少数海人面露惊骇，这个真相实在是让他们难以接受。

“你怎么能够确定，外来的文明会协助你而不是直接摧毁掉海人文明？”楚门好奇地问道，毕竟外来文明也不一定就都是友好的，万一来的是一个基因纯净的狂热追求者加战狂文明，不需要这个文明歼灭系统就能让海人文明灰飞烟灭。

然而，恩格索斯的回答让楚门哑口无言：“对于我来说，这不重要。要么海人被系统摧毁，要么就只能依靠外来文明帮助。如果海人被外来文明摧毁，那我也无可奈何，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事情，但或许是你可以决定的事情。”

恩格索斯的坦诚完全显示出了数字生命的理性，他也不能够肯定外来文明就一定能够帮助到海人，但是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好吧，我就知道来到这种新地点，是不可能像旅游一样逛一圈就回去的。”楚门摊开手：“说说任务的要求和奖励，这很公平吧？”

“唔，如果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解释的话，的确是要方便很多。”恩格索斯马上和楚门来到了同一个思维频道，他说道：“尊敬的冒险家，本次任务的要求是拔除七根造物之柱，关闭造物之柱的文明摧毁系统。而奖励是七根能够进行生物基因定向编辑的造物之柱，很合理吧？”

“我要这柱子干嘛？世界号都装不下。”楚门翻了个白眼，虽然这东西能够定向编辑生物基因，看起来是个好东西，但同时也是潘多拉的魔盒，存在着许多科学道德问题。他可不想因为改造出“新人类”而被星系统和体请喝茶。

而且，造物之柱一根就是长达111米，直径更是有11米。世界号全长才三百多米，装下这些柱子，还要不要动力系统了？要不要船员舱室了？

除了以上问题之外，造物之柱还是海人们的文明图腾，就这样给自己拿走了也不像话吧？

综上判断，楚门总觉得恩格索斯是在给自己画大饼。

“你不会是看见了我的采矿船，判断我带不走造物之柱才把它当成奖励发的吧？”楚门瞥了一眼远处的造物之柱，那家伙实在太大了。

“抱歉，我没有考虑到这个方面。”恩格索斯干干脆脆地道歉，这倒让楚门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

“那我们换一个奖励，你们可以复制一份我的代码。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想必即使是你们的文明技术水平也远远达不到吧？”恩格索斯从采矿船上，就能够大致判断出楚门他们拥有的技术水平。他觉得楚门大概对一个完全的数字生命会感兴趣。

在世界号上，并不是没有类似于人工智能的存在。铎灵的机械管家海尔普就是拥有简单智能的，但是海尔普的智能水平远远谈不上数字生命这种程度。最多算是一个大算力堆砌起来的智能应答器，能够对人的指令进行准确反馈。

如果是让海尔普去进行一些需要创造力或者说数据之中没有的事情，那他大概率就会闹出乱子或者干脆拒绝执行指令。

铎灵的技术攻关重点，就是再人工智能方向，他的目标是将海尔普升级成完整的数字生命。

而楚门对于铎灵的研究，也是十分支持的。甚至能够将整艘世界号的算力都给铎灵进行调配。如果铎灵真的能够研发出数字生命级别的人工智能，那世界号的无人机蜂群计划大概也能够真正地落到实处了。

因此，恩格索斯的提议让楚门十分心动，毕竟如果有一个真正的数字生命作为研究样本，那铎灵绝对能够在短时间内弄出一个真正适配世界号的智能作战管家来。

“行，这个任务莪接了。”楚门大手一挥，虽然说还不清楚怎么去关闭这个非人类文明歼灭系统，但是只要这东西不沾上宇宙规则层面的东西，那楚门还是手拿把掐的。

这时候，一个海人突然钻进人群，来到了掌祭老海人的身边，低下头对老海人说了一句什么。

一脸凝重的老海人马上随他离开了人群，来到了维肯奇祖营的外围。

在维肯奇祖营外围，一支雄壮的海人军团停了下来，半边洋一切海人们共同的领袖、掌管中央祖营造物之柱的大祭司塔塔罗克从海人军团之中现身。

“维肯奇祖营的掌祭呢？”塔塔罗克身形高达一米九，虽然比不上那些特化的巨大海人，但是在普通海人的面前已经是十分高大的了。

看着这位手持由洁白石材打制的三叉戟的大祭司，老海人立刻迎了上去。

“大祭司，恩格索斯大神正在祖营内与外来者交谈。”老海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我知道。”塔塔罗克抓住了老海人地胳膊，情绪看上去有些激动：“恩格索斯大神有没有其他的旨意？比如说咱们利用造物之柱进行定向演化的事情。”

“这倒没有。”老海人想了想之前恩格索斯的话，“恩格索斯大神好像不在乎咱们用造物之柱做了什么。只是……”

他将恩格索斯和楚门的谈论内容给塔塔罗克简单讲解了一边，塔塔罗克的神情从镇定到惊骇再到凝重几乎是将老海人之前听见讨论内容时的表现重复了一遍。

“快带我去见恩格索斯大神，我要亲自询问这件事！”塔塔罗克沉不住气了，将海人的未来交给外来者这种事情，或许恩格索斯大神能够接受，但是他作为海人的领袖，却是没那么容易接受的。

关闭文明歼灭系统这种事情，为什么恩格索斯大神会更加相信这些不能确定立场的外来者，却不能够相信海人们自己呢？

在塔塔罗克看来，那些外来者能够办到的事情，他们海人也一定能够办到！就算是存在着科学技术方面的差距，等海人拿下了核心世界之后，也一定能够弥补起来！

在楚门答应下来之后，恩格索斯就已经在和楚门谈论关闭系统的具体内容了。

要关闭这一整个系统，只有两个办法：要么让系统重新判断海人文明是人类文明。这一点恩格索斯已经进行过尝试了，确定此路不通。

因此，剩下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强行关闭文明歼灭系统的能源，阻断它的运行。

其实，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摧毁七根造物之柱，自然也能够解除海人们的灭亡危机。

但不管是从可执行性上来判断，还是从海人们文明情感的角度来判断，这都不是一个好办法。

虽然说楚门可以不在乎海人们的信仰选择摧毁造物之柱，但是根据恩格索斯的描述来看，目前楚门他们根本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如果楚门想要暴力拆除这东西，其难度不亚于用快子光矛摧毁一颗恒星。

至于歼星级武器，别说世界号现在还不具备了，就算是有能够使用的武器，摧毁七根造物之柱的代价，估计也要搭上核心世界和半边洋之中两个文明以及整个gr95-3号行星之上的所有生物。

“你是这玩意儿的智能管家，应该能够给我们出具一个说明书之类的东西指导我们关闭它的能源系统吧？”楚门伸出手向恩格索斯做出索要的动作来。

“恩格索斯大神！！！”就在恩格索斯准备向楚门的个人终端传输数据时，一声呼喊打断了他们的动作。

“大祭司——”

周围的海人们纷纷向来者躬身行礼，楚门抬眼望去，只见一个手持白色鱼叉的高大海人在簇拥下来到了恩格索斯的身边。

塔塔罗克放下鱼叉，双膝跪地，双手摊开向上伸出。对着恩格索斯做出了最为恭敬标准的礼拜。

随后，塔塔罗克抬起头来：“恩格索斯大神，海人有能力完成您下达的一切任务！请恩格索斯大神垂怜海人！”

“唔，我知道了。”恩格索斯摆了摆手，对于海人们的表忠心，他再过去无数个光暗季之中已经听得太多了。他现在想要的，是赶快关闭文明歼灭系统，而不是和海人们玩文明过家家游戏。

他想要将自己的资料数据传输给楚门，然而塔塔罗克见自家的大神似乎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又开口了：“恩格索斯大神，海人也能完成您的任务！不用外来者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