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啥?”
“车票。”
“哪儿有车票啊?”
面对汪新查票,老头一点都不慌。
“眼睛不好使,没见过!”
说完后他继续啃起来猪蹄,看的汪新一愣一愣的。
得嘞,今儿这是碰上逃票的了。
逃票这事,汪新已经处理过好几起了。
这年代跟火车上逃票,实在是太常见了。
哪怕是到了后世互联网时代,依旧有不少为了省钱,买短途坐长途的人。
这种人抓也抓不完,只能遇上一个处理一个。
办法也很简单,逮到了就让他补票。
“老同志,吃饭要两票,买肉要肉票,你坐车就得要车票。”
“你要是没车票,那就说清楚你去哪儿,我让列车员过来给你补票。”
瞎眼老头咽下嘴里的猪肉。
“补票?”
“为什么补票?”
“我跟我自己家待着,要补啥车票?”
他今儿这是碰上一个想要坐霸王车的老无赖啊?
看着瞎眼老头那理直气壮的模样,汪新嗤笑一声。
“火车是你家的?”
“你叫它一声,我看他会不会应你?”
“你要是有困难,可以说清楚,我们可以尽量给你提供帮助。”
“实在不行我自己给你垫钱补一张票,也不是不行。”
“可你要是跟我这儿耍无赖,不好意思,一会到站我只能给你请下车了。”
马魁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他想瞅一瞅汪新会怎么处理?
说实话,对于这样的人,他也有些麻爪。
“请我下车?”
“小伙子说话还挺雅。”
“你不是想给我撵下去吗?”
“我告诉你,想当年这些车不知给我撵下去多少回了。”
“你咋给我撵下去,我咋上来。”
“来来回回这么多年,我不还坐这儿?”
“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吧?”
“你记着,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得搁这车上待着。”
“这里就是我的家,家知道啥意思不?”
汪新彻底无语了,他今儿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无理辩三分。
他一钉子户说一通歪理邪说,弄得好像他欺负人似的。
“这么说来,你这些年可是没少逃票。”
“既然你自己都说了,那咱们就好好地算算账。”
“看看你这些年,到底占了国家多少便宜。”
“交代清楚了,给车票补上,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要不然……”
“不然怎样?”
瞎眼老头脑袋一歪。
“难不成你还要给我这瞎眼老头送班房去?”
“行啊,巴不得呢。”
“到了那儿,我还有免费的窝头吃。”
“省的我风餐露宿,四处讨饭了。”
汪新彻底没招了,他看向一旁的马魁。
“师父,您瞧见没,这就是一滚刀肉。”
“您给拿个主意,这事儿咋办?”
马魁看了看瞎眼老头,又看了看汪新。
“你也是乘警,自个照量着办呗。”
“对了,刚才不是说要给他送进去吗?”
“我觉得这办法不错,要不你试试?”
不是,有这么当师父的吗?
汪新听了马魁的话暗自吐槽,他说给老头送班房,不过是吓唬吓唬他。
一个瞎眼老头,看他那装扮就是苦命人。
逃票估计也是生活所迫,又没有犯多大得罪。
生气归生气,可他也狠不下心给人送进去吃窝头啊。
刚才老头说了,他在这列车上逃了很多年的票了。
前面那么多列车员、乘警都拿他没办法,他又能有什么好招?
要送班房早就送了,哪会轮得到他?
“师父,您也知道,我才疏学浅、经验不足。”
“要不这样,您先看着。”
“我去找一下陆车长,请教一下他老人家。”
说完汪新一溜烟消失在现场,去找列车长陆红星了。
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要学会转移当下矛盾,寻求上层帮助。
这,就是汪新的办法。
很快,陆红星就到达了现场。
看到瞎眼老头后,他很是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呦,回来了。”
“小汪一说,我就知道是你。”
瞎眼老头抬起头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小陆啊。”
“前几天没注意,不知咋的搞伤风了,跟外面呆了几天。”
“挺好,一回来就有肉吃。”
“那咋整,一上车就遇到好心人赏的。”
“那行,你慢慢吃着,我走了啊。”
“你走啥啊你走,你是不是还有啥没给我呢?”
在汪新的注视下,瞎眼老头伸出了自己的搪瓷缸子,陆红星往里搁了一颗鸡蛋。
“你不是伤风了吗?”
“还能闻见?”
“这鼻子!”
瞎眼老头嘿嘿一笑。
“行了,老陆,该忙忙你的去。”
“我老老实实搁这疙瘩待着,不给你们添麻烦。”
陆红星点了点头,就招呼马魁、汪新离开了。
走出一节车厢之后,他才说起了瞎眼老头的事情。
“刚才那老头是车上多年的老人了,没儿没女,老哥一个。”
“我当乘务员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车上了。”
“说起来,也是一个苦命人。”
“早年间他闺女让人拐跑了,这么多年了,他就跟着车上找。”
“找了一年又一眼,眼睛哭瞎了,人也魔怔了。”
汪新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是个滋味。
拐子,也就是人贩子,这是汪新最厌恶的一个群体。
甭管是未来,还是现在,人贩子都是让人恨之入骨的。
不知多少家庭,因他们的恶行妻离子散,终生都不得团圆。
尤其是当下这个年代,没有天网覆盖,不知多少孩子被拍花子的骗走。
运气好一些卖给没孩子的家庭,运气差一点的说不得被弄成残废为那些败类乞讨骗钱。
火车,就是那些家伙活动的重要场所之一。
汪新心里下了一个决心,要是让他碰上那些拍花子的,非得赏他们几针。
要他们也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撕心裂肺、生不如死。
“行啊小汪,上班没几天就学会转嫁矛盾了。”
“老头逃票那事儿,你想明白要怎么处理了吗?”
陆红星走后,马魁再次发问。
汪新朝着陆红星离开的背影努了努嘴。
“师父,人家陆车长已经给咱做过示范了,照办就是了。”
民不举官不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
这是陆红星的处理办法,也是这些年列车员、乘警们的默契。
总不能每次老头上车,他们颠颠地跑去给他补票吧?
有那钱,还不如给老头买个烧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