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宠爱昭和公主,在忠宁伯府附近建了一座公主府,那公主府邸比忠宁伯府还大一圈儿,此次的婚宴则是在公主府举办的。
锦绣红绸、十里红妆,宾客络绎不绝,贺喜声不绝于耳,薛梧身着大红喜服,风流俊朗,撑着笑意应付,贺礼如流水般送入了库房,忠宁伯夫妇笑得眼睛都没了。
定远侯府的马车停在府前时忠宁夫妇笑意不减,忠宁伯夫人捏着帕子笑意盈盈迎了上去,率先下来的是一副熟悉的面孔。
忠宁伯夫人当场滞在了原地,薛梧呆呆的看着那五彩缤纷一般的允欢。
林夫人和定远侯随后而下,林夫人淡笑:“还不快快向忠宁伯夫人见礼?”
允欢微微屈膝:“见过伯夫人。”她对这胖夫人印象深刻的紧,先前及笄时定下了婚事,胖夫人表面极为高兴的,但背地里去伯府做客时,私下里偷偷的拧过她的手臂,力气极大,疼得她当场起了泪花,回去青紫了好些时候。
想起来那时突然传来昭和公主要来拜访的信儿,伯夫人叫她不许出去,免得冲撞了公主。
忠宁伯夫人笑意勉强:“唉唉,是欢丫头啊,今日这打扮的倒是别出心载。”
不怪她噤声,允欢今日着一袭扶光薄缎海棠褙子,外罩雪青披帛,衣物上的绣样滚了金边儿,发髻上插了坠了红宝石的金步摇、碧玉簪、玛瑙珍珠戴了一脑袋,若是寻常人如此奢靡,免不得叫人说一句庸脂俗粉,但,允欢本就姿容出众,因着本就秾丽的面容平时打扮的偏娇俏活泼,像今日这般还是头一次,如同明珠蒙尘后第一次绽放了它的光华。
那红宝石叫忠宁伯夫人频频望去。
这死丫头,过的竟这般滋润,不过是一个蠢笨的庶女,还有这般命数。
忠宁伯夫人笃定今日这死丫头是来打她的脸,气的暗自扭了手帕,面上却不得不强撑着笑意,毕竟淮阴侯的爵位比她家高。
薛梧喃喃:“欢欢。”,身旁的忠宁伯踩了他一脚把他打发走:“儿啊,赶紧去院子里招待宾客。”
允欢自始至终都未瞧他一眼,薛梧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允欢陪着林夫人去了席面上,春日里,百花争相开放的春晖堂飞来了许多蝴蝶,一派花簇锦攒的景象,院内人头攒动,曲水流觞宴席上,一盘盘珍馐美馔掰开。
“阿湫~”,允欢打了个软绵绵的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旁边的林夫人转头问:“怎么了?”
允欢摇头:“无事,就是花香太浓了。”
是了,这园子里花香浓得像要把人熏晕一般,加之脑袋上首饰插得确实有些多了,重的很,允欢每走几步就得扶一下,免得头饰叮了当啷晃个不停。
“今日打扮的这般庄重,倒是没丢侯府的脸。”林夫人却是有些满意的,她素来就不是低调之人,素日里也是穿金戴银,讲究品质之人,最先是有些瞧不大上允欢的小家子气,但是今日,嗯,表现还算不错。
允欢腼腆一笑,心里雀跃不停:“母亲,哥哥去了何处啊。”她小心翼翼的抬头张望。
“应当是与同僚在一处,你去寻他罢,侍奉在他身边,看着他些,酒别喝太多了。”林夫人仔细叮嘱。
允欢点头:“是,那我便去寻哥哥了。”
隋衡正被梁王和燕王夹在中间。
四皇子梁王与昭和公主一母同胞,为人直爽,脾气火爆,与燕王总是笑意盈盈的模样不同,颇为傲慢。
“几日不见,皇兄还是如此风姿卓绝,这满园想做王妃的姑娘数不胜数,皇兄再不娶王妃,这京城内不要多多少黯然之心。”梁王大喇喇道。
梁王生的也很好看,燕王温润如玉,梁王英气勃发,因着还未及冠,马尾高高束起,垂在脑后,也不似燕王一身广袖常服,反而束袖长袍,长靴蹬地。
燕王笑意盈盈,听他这般打趣也不生气:“本王不急,四弟不也如此。”
身后的曹检凑在隋衡身边低语:“不知哪家的姑娘被他们被他们瞧上了,想来应当是家族极鼎盛之人。”
梁王突然转身:“隋卿家中的妹妹可是及笄了?”
燕王笑道:“三个妹妹都及笄了。”
曹检:“……”
隋衡不紧不慢拱手:“回殿下,家中妹妹自是都及笄了,年初将将许了人家。”
燕王遗憾:“如此,那四弟可要失望了。”
曹检抹汗低语:“兄弟对不住啊。”
隋衡淡淡:“无妨,二位殿下婚事不由他们做主,嘴上打个仗而已。”
“咦?那是哪儿来的小孔雀?”梁王眼眸一眯,视线落在了前面的曲径上。
四人的视线落在了前面,入目险些被“小孔雀”脑袋上的宝石簪子晃花了眼。
曹检瞪大了眼睛,抬指:“隋兄,那是你家小夫人。”
隋衡则微微蹙起了眉头,一时喜怒难辨。
允欢扶着发髻顺着曲径走去,前方突然出现了几道身影,这回她吸取了教训,细细的分辨了一番,瞧见了隋衡的身影,扬起笑靥挥了挥手,矜持的敛下了要呼喊的声音。
提着裙子扶着发髻向那便奔走而去。
隋衡瞧着她微微跌跌撞撞的身影,头上插着四支簪子,五支钗子,金光闪闪东倒西歪的向他奔来。
隋衡:“……”
曹检那一声未压低了声音,叫前面的梁王听了个准儿,闻言饶有兴致的勾唇:“这便是左都御史的那位小夫人?”
隋衡站出来拱手:“殿下见笑了,正是内子。”
“哥哥,找到你了。”允欢正巧吭哧吭哧的过来了,四人站在廊庑下,春风吹进廊下,她头上的环佩叮当,披帛轻轻摇曳。
梁王闻言放声大笑,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允欢一跳,小心翼翼的觑着他,还认出了其中一人是上次被她抱错的大人物,允欢懂礼,屈膝向燕王行礼:“允欢见过燕王殿下。”
梁王昂头下巴点了点她:“唉,你这小孔雀,本王也在这儿,为何不行礼。”
允欢颇为慌乱,这也是个大人物,“见、见过殿下。”
隋衡出言:“这是梁王,殿下见谅,内子未见过殿下,故而一时忽略了殿下。”
允欢点头如捣蒜:“没、没见过。”
梁王也无甚坏意,纯粹觉得这小孔雀颇为好玩儿罢了:“没想到,隋大人好这一口。”
燕王咳了咳:“四弟,慎言。”
“小夫人姿容出众,颜如舜华,着实闪了本王的眼睛。”燕王忍着笑意打趣道,他含笑温柔的视线叫隋衡不自觉双眸一沉。
还不待允欢羞赧,隋衡侧目:“你怎么来了?”他的意思是不是叫你待在家中看书吗?怎么会来婚宴,允欢却会错了意思:“母亲叫我来寻你呀。”
燕王若有所思:“既如此,那便一起去小酌一杯,本王新得的醉花酿叫诸位尝尝。”
隋衡本想把允欢送回去,眼下也不得不应下:“是。”
曹检识趣的离二人远了些,允欢亦步亦趋的跟在隋衡后面,头上叮铃哐啷的叫隋衡不自觉侧目,他垂眸下移,落在了允欢的侧颜上,唇脂鲜红,如同折枝的海棠,上面沾了晶莹的花露,剔透明艳。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允欢懵懂转头,不明所以的弯眸一笑,抿出了颊边的梨涡,脖颈细白,精致的锁骨隐隐没入了衣襟内,剪水双瞳纯然天真,素日的允欢是娇憨的、是活泼的、还喜欢调皮捣蛋,但是个乖孩子,偶尔会犯一些小错,但是很听话的会改,但也是今日,隋衡恍然意识到,面前的姑娘还有这般妩媚动人的一面。
隋衡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眼睛,她的心意自那日他明白后便无法同她如正常兄妹相处了,他对她并无别的情谊,娶她不过是故人相托。
隋衡性子冷,冷到对任何事物都不会轻易动容,于他而言,情感是负累,更多的是责任。
五人行至花园内,坐在了一处石桌前,侍从上了些小菜,给各位贵人斟上了酒,允欢小心翼翼的端起了酒盅,闻了闻,扑鼻香味迎面而来。
“喂,小孔雀,会喝酒吗?”梁王眯着眼睛斜觑他,他向来随心所欲,方才被隋衡拒绝了,眼下颇为不满。
允欢磕巴道:“会、会一点。”
燕王却温声:“这酒太烈了,不适合姑娘家喝。”
隋衡板着脸:“殿下说的有理。”
切,没劲,梁王撇了一眼隋衡,这大冰块儿,古板严肃,父皇说隋衡若是再大些年岁,定要提拔他做少傅,可拉倒,若是叫他天天对着这张脸,怕是会食不下咽。
没多长时间,隋衡便寻了借口与允欢要离开,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梁王自是放了人。
曹检也赶紧随二人一起离开,待行至无人处,隋衡转身对允欢说:“为何不听话?”他冷下了音色,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允欢顿时偃息旗鼓,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满头彩纷纷,金玉傍身,大出风头,幸而母亲叫你来寻我,要不然你这便是打了公主的脸。”隋衡训斥着允欢,语气不自觉重了些。
允欢霎时双眼浮起了泪雾。
隋衡无所察觉:“更何况还叫梁王殿下瞧见,昭和公主乃是梁王亲妹,亲妹出嫁你跑到人家这儿大出风头,是何用意。”
穿金戴银的妇人不是没有,但允欢与忠宁伯府关系使然,难免叫人会多想。
“女子穿着应当以端庄大方为主,你今日这般,实在过于庸俗。”隋衡口不择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