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药,蒋小二没怎么咳了,蒋小一回来的时候,白子慕正摊着四只爪子,四仰八叉的躺床上睡,蒋小二正坐在他旁边缝衣服。
蒋小一到了床边,见熊仔子睡得香,小肚子一鼓一鼓的,模样憨憨,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戳了下它软乎的肚皮。
白子慕感觉有些痒,小短腿一蹬,蒋小一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把它弄醒了,结果熊仔子翻了个身,拿圆嘟嘟光着的的屁股对着他,然后就没动静了。
蒋小一又笑起来,同蒋小二说了两句,便进厨房忙活。
早上还剩了三个饼子,这会儿已经凉了,不过大热天的,倒是不必再热,他煮了一大锅菜,午饭就这么吃了。
“小三,天热,你回房跟你二哥玩,别乱跑出去。”蒋小一收拾完厨房,到院子里拿了个背篓,蒋小三原本坐在门栏上打盹,闻言眨了眨眼,从屋檐下跑出来,抱住蒋小一的腿,仰着头问:“大哥,你要去哪里呀?”
“去镇上买点糙米。”蒋小一说。
蒋小三揉揉眼睛,奶呼呼说:“哦,那大哥快点回来呢,小三乖乖,在家等你。”
蒋小一摸摸他被晒得发红的小脸蛋儿,见他鼻子下头又冒出两条鼻涕虫,从兜里掏了张旧帕子给他擦干净,又拍拍他胸口。
蒋小三还小,不太会扛东西,多是抱着走,南瓜藤沿着地面生长,难免的会沾染些泥土,他今儿抱来抱去,胸膛上沾了些,又因着被汗水浸透,拍也拍不掉。
他和蒋小二穿的衣裳,都是蒋父以前的旧衣,只不过被堂奶奶剪了改小了些,因为是蒋父穿过的做工的衣服,因此颜色略显暗沉,并不太适合孩子穿,而且又经过太多次的捶洗,胸前、领口、袖子这些地方褪色、磨损得比其它地方都严重,衣裳上,这里颜色深一块,那里浅一会,看着不好看不说,还显得似乎很脏。
蒋小一平日忙,并不是天天都有空去河边洗衣裳,若是去山里砍柴,那一去便是一天,天黑了才会从山里回来。
像这会儿,中午要去镇上,下午回来还要去干活,若是给蒋小三换了,蒋小三就两套薄衣裳,如此明儿就要没衣裳穿了。
而且,粗布衣裳,洗多了最是容易烂。
村里旁的五六岁大的孩子,除了些个别爹娘又懒又邋遢外,多数总是被收拾得比较干净,加上不用干什么活,除了玩泥巴脏到些,看着也是整齐,而蒋小三不同,他总跟着蒋小一一起干活,可干活难免的就要脏一些,加上衣服旧,又冒着鼻涕,一年四季看着好像就没个干净时候,村里孩子和有些大人都嫌他,不让自家孩子跟他玩,蒋小一也怕他跑外头又被欺负,叮嘱他好好呆家里。
“院门要记得关。”蒋小一摸着他的小脑瓜子,道:“不然熊熊就要跑了,回房去睡会儿吧!等大哥回来了,再带你去干活。”
蒋小三用力点头,头顶上的小啾啾晃来晃去:“嗯!小三听话,小三最乖。”
蒋小一笑了笑。
……
小山村离平阳镇不是太远,也就几里地,蒋小一买了粗粮也没多逛,直径去了胭脂铺。
这里头不止卖胭脂水粉和首饰,也会收购些东西,不过多是一些手艺精巧的帕子。
蒋父当初买的钗子没送出去,回去后他便包好了收在床下的箱子里,如今瞧着倒也新,不过东西二次出售,用料又不算得多好,不管新旧,多是要扣些的。
最后蒋小一磨破了嘴皮子,卖了六十文,肉疼的打了半斤浊酒,赶回来时正巧在半道遇见他大伯,聊了几句,才晓得他是跑柳江村那边打听消息去了。
这事蒋小一不好多问,只说了些旁的,大伯问他啥时候种黄豆,这几天也没见他去地里,是不是不种了?
“要种的。”蒋小一说:“晚几天,等送小二扎针回来了就种。”
大伯点点头,知道他有谱了就行,这地里的活看似简单,其实也有门道,什么季节该种什么粮,都是讲究,他就怕着蒋小一耽搁久了,晚种的豆子长得不好。
晚上蒋父回来,提着酒直径去了大房那边。
不管成不成,都没道理让人白跑一趟,若是行,明儿张大丫回去也总不能空着手,到底是新媳妇,蒋父思来想去,还是叮嘱蒋小一去买粮时顺道买点浊酒回来,这东西便宜,张大丫他爹是猎户,家里不缺肉,贵的他们也买不起,听说张大丫他爹就好这一口。
大伯见他来了没客套,直说让他放心,他都打听清楚了,这刘氏除了有些爱唠人闲话外,没啥不好的,在村里也没同什么人交过恶。
村里妇人,平日没旁的乐趣,就爱聊些闲话解解闷,这不算得什么大毛病。
大伯娘看着蒋父,笑道:“那明儿我让他大嫂回去一趟?”
蒋父点点头:“大嫂你看着安排吧!”
蒋小一等着他回来开饭,晚饭是白菜粗粮粥,一大锅,简单粗暴,吃完了,蒋小一给蒋小二洗澡,蒋小三抱着白子慕在一旁玩,蒋小二乖乖坐在盆里看,这会他脱了衣裳,瘦得跟没毛的猴一样,白骨精来了怕都以为是自个儿子。
等洗好了开始穿衣裳,他问蒋小一,用不用给熊熊洗澡澡?
白子慕感觉浑身都不舒坦,昨儿一边的毛被蒋小一的鼻涕糊住了,黏起来一撮撮的,他早想洗个澡了,这会儿一听,眼里都发着光,正想自觉的爬盘里去,然小短腿刚动,蒋小一想都没想,就说不用。
白子慕:“……”
熊就不配洗澡了?
这人怎么还搞物种歧视啊!
蒋小一见它往盆里坐,叫不听,拉不动,死活不肯出来,便又举起手来吓唬它。
白子慕:“……”
又来这一招,当他是被吓大的吗?怎么说他都是一米八七的铁血猛汉,会怕吗?
那肯定是不能。
白子慕乖乖从盆里爬了出来。
蒋小一又打了盆干净的水,喊了蒋小三过来,亲自盯着他洗干净后,蒋小一才带着他们回房,等两个小家伙爬上床乖乖躺好,蒋小一正要转身往外走,袖子却是突然被拉了一下。
蒋小一还以为是蒋小二,扭头一看,却是熊仔子拉着他,又像昨儿那般,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小眼睛,眼巴巴的朝他看。
蒋小一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可他还没说话,熊仔子突然四肢并用,扭着小屁股蹭蹭蹭的往他身上爬。
蒋小二和蒋小三去拉它,它就凄厉的吱吱叫,活像要上断头台一样,吓得蒋小二和蒋小三赶忙松开手。
蒋小一纳闷不已,托着白子慕的屁股防止他掉下去,疑惑道:“它这是干嘛呢?”
干嘛?
当然是要脱离苦海了。
白子慕叫起来:“小兄弟,我要跟你睡。”
他是宁可下油锅也不想再跟蒋小二这两个兔崽子困觉觉了。
蒋家就两间房能住人,凹字形结构,左边厨房,中间堂屋,右边两间房,一间蒋小二和蒋小三睡,另一间是蒋小一的。
蒋奶奶以前是个有银子的,不过到底是在茶楼里给客人弹琴卖笑,说出去难免的不好听,嫁给蒋爷爷后,蒋爷爷想着推了老屋重建,蒋奶奶拦住了,说过几年再说吧!毕竟这节骨眼真起了房子,难免的招人眼红,到时免不了又拿她来说事儿。
咋的这般富贵了,还建大瓦房?
卖艺的这般得钱?可别是还干啥子见不得人的勾当。
闲言碎语有时比利刃伤人。
蒋爷爷知道她担忧,便也做罢。
蒋奶奶身子本就不太好,嫁给蒋父后怀了三次,不过前两次皆是流掉了,第三次才终于生了蒋父,但也因此落了一身病根,后来一直吃着药,家里的银钱慢慢的也就不剩多少了,建房的事,蒋爷爷就没再想,反正也是够住。
房子日经风霜几十载,恍然如故,住里头的人,兜兜转转,到头来却只剩蒋父一人。
再后来蒋父娶了黄秀莲,黄秀莲知道他手里还有银子,不像外头传的那般穷的时候,大概是还盼着丘大柱能从边境回来,没想着真的和蒋父过日子,便也没说要建房。
在黄秀莲看来,建了新房她也住不久,若是留着银子,手头宽裕了,还能时不时的买些肉,这才是最实在的。
因此,这会蒋家住的还是老房,几十年了,破旧的厉害,屋顶的瓦片被蒋父拿去换了银钱,如今只铺着稻草,能住人的也依旧是两间房,以前蒋父和黄秀莲一间,蒋小一和丘翠翠一间,黄秀莲合离出去后蒋父自个住一间,直到一年后,她让人送了两儿子回来,蒋父就带着蒋小二和蒋小三睡,一直到他们四岁,蒋小三鼾声如雷,直把蒋父弄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见他们也可以自己睡了,便惜命的从房里搬了出来。
大概也晓得两个儿子的厉害,蒋父是宁可睡堂屋里,也不愿和儿子挤一屋,不过毕竟是平日招待客人的地儿,加上里头秋收还要堆放收起来的玉米,怕地儿挤,蒋父就在左侧那边挨着墙面搭了一个一米二左右宽的床,白子慕刚来那天就看见了,自是不想去和蒋父挤,怕被他不小心压出翔来。
蒋小一哪里听得懂它说话,试图将它掰下来,可他一用劲,熊仔子就嘶牙咧嘴,更用力的四肢并用抱紧他,整只趴在他身上。
蒋小二挠着头:“大哥,熊熊是不是想喝水水呀?”
蒋小一没法子了,闻言死马当活马医,试探的从旁边桌上倒了碗水过来,可熊仔子瞅了一眼,就把头埋进他胸口。
“不是要喝水呀?”蒋小二忽闪忽闪着眼睛,狐疑道:“那它是想干什么?是想喝奶奶吗?”
蒋小一脸骤然发烫,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然后二话不说直接给了蒋小二一巴掌。
蒋小二捂着脑袋瓜子,抿紧了嘴,不敢再乱说话了。
蒋小一本就累得慌,这会儿被熊仔子趴在身上,又不懂它到底想干嘛,扯,扯不下来,打又舍不得。
毕竟熊仔子瞧着实在是可爱。
蒋小三歪着头旁观了片刻,突然一休哥附体了,这会儿智商直逼三百。
“哦,大哥,”他眼睛亮晶晶的,小脚丫子猛然朝床上用力的踩了一下,说:“熊熊是不是想跟你睡觉觉呀?”
蒋小一纳闷:“是吗?”
“肯定了。”蒋小三沾沾自喜,暗觉自己已经窥探到了真相:“小三最聪明,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蒋小二瞅了他一眼:“对头。”
蒋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