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超市
也好在陆禹州并不知道APP到底发布了什么任务，否则很难说他会是怎么一个心情。
就在陆禹州打算收起手机，就近找个地方画画时，有人敲响了他的车窗。
陆禹州开了车窗，对上了一张年轻的陌生面孔。
他微微拧起了眉。
“请问你是……？”
“陆先生，嵇董找你。”
陆禹州顺着那个人的目光看去，正巧看见嵇耘老先生那张严肃的面庞。
“好。”
长者有约，晚辈是不能推辞的。
更何况这位是嵇岚的爷爷。
陆禹州上了老爷子的车，而那位年轻人则坐上了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也不知道是要往哪里开。
“你今天中午吃饭了吗？”在汽车发动的一瞬间，嵇老先生突然问道。
“吃了一点。”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陆禹州如实道。
“小陈，把车开到晋林园。”
“好。”
晋林园是市里有名的高档餐厅，陆禹州去过几次，还算有些印象。
“其实……”陆禹州想说话，却是被嵇耘打断了。
“既然没吃饭，那就陪我吃顿午饭。”老爷子看了陆禹州一眼，面容严肃依旧。
看上去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一顿饭，而是断头饭。
不过，陆禹州心里倒也没什么紧张感。
诚然他这种人并不是嵇岚那种一看就很会讨长辈欢心的人，但面对嵇耘这张冷脸，他并没有感受到那份压迫感。
因为他也是那种冷脸的类型。
“那麻烦您了。”
陆禹州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大抵还算让嵇老爷子满意，他严肃的脸上竟也是露出一丝笑意。
不过，他并未再多说什么。
到了晋林园，服务员带着笑将两人领入包厢，随后老爷子把菜单递给了陆禹州。
意思是让他看着点。
陆禹州：“您有什么忌口吗？”
“我的口味和嵇岚差不多。”老爷子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虽然这一句很简单，但陆禹州还是听出了其中暗藏的考察意味，照着菜单点了几样嵇岚喜欢吃的菜。
末了，陆禹州看见嵇耘点了点头，大抵还算满意。
“你很了解他的口味。”
老爷子这般评价。
陆禹州勉强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真的不太会和长辈交流。
很显然，嵇老爷子也不是什么话多的人，点完菜后，这间包厢里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陆禹州有意挽回自己的形象。
他还记得自己以前带跑嵇岚的事情，虽然学长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长辈未必真这么觉得。
但他也知道多说多错，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还是别说话了。
最终，嵇耘都受不了这沉默，主动开了口。
“我看过你的漫画，”嵇耘一开口就是一个重磅炸弹，“里面有个角色和我孙子挺像的，在创作的过程中有参考他吗？”
陆禹州：“……有。”
“哦，看来你也喜欢他很久了。”嵇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语气平静。
陆禹州对“兰霁”的偏爱太过明显，其实是能看出来的。
好在嵇老先生并不喜欢这类热血漫画，仅仅就看了一点，还没看到后面的情节。
不然让他知道后面没有兰霁的戏份不知道是作何感想。
“挺好的，”老爷子感慨一声，望着陆禹州的眼神中的审视淡了许多，“你们年轻人的感情我不会干涉太多，只要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您放心，我会好好对嵇岚的。”陆禹州闻言，心中虽然诧异此事结束得轻易，面上却不忘诚恳。
“嗯。”
嵇耘轻轻应了一声，并未再说什么。
他不知道陆禹州是否知道他们家的事情。
对于自己儿子的婚姻，嵇耘并没有这么开明。
当时觉得自己儿子的性子一如他妻子般温吞，很难接手自己手下的产业，便不顾对方的意愿，强迫他与门当户对女孩的结婚。
结局自然是不好的，否则嵇家不会只剩下了爷孙两人了。
也不知道是不愿意重蹈覆辙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在不影响嵇岚前路的情况下，嵇老爷子是不打算干涉嵇岚的感情生活了。
不过，当年是这个人，现在还是这个人……
还真是执着。
“对了，你的漫画有卖游戏版权吗？”嵇老爷子将脑子里的想法挥走，忽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陆禹州：“暂时还没有，但嵇岚和我提过，他想要《追咒》的版权。”
虽然这话题跳跃得有些快，但陆禹州明白老爷子的意思。
嵇岚最近合作的桥脉正是一家游戏工作室——这算是投资，也算是一次新的尝试。
是嵇岚回国以后的第一个项目，却不是最后一个。
而作为热门ip的《追咒》的确很适合做成游戏。
看来嵇老爷子也是赞成这一点的。
如果嵇岚真的想要，陆禹州直接将版权送给他都没什么。
当然，以嵇岚的性格必然会给出一个合适的价格，并不会因为两个人的关系而占陆禹州的便宜。
陆禹州是这个意思，嵇耘也很满意。
最明显的地方，大概就是他让陆禹州改口叫自己“爷爷”。
而陆禹州自然不会拒绝。
气氛逐渐缓和起来，嵇耘随口问着陆禹州的家庭情况，陆禹州也如实回答着。
算不上其乐融融，但也算得上是和睦。
等吃完饭以后，嵇耘又让小陈把陆禹州送回去，而他自己则是乘着另一辆车走了。
“陆先生，我是把你送回公司吗？”
“嗯，麻烦了。”
小陈的年纪和陆禹州差不多，如今嵇老爷子不在，他便有些按耐不住好奇心了。
“陆先生，嵇老先生挺看中您的，您和小嵇总很配呢。”
“谢谢。”陆禹州挺喜欢小陈说的后一句话。
小陈还想与陆禹州说些什么，但从后视镜中对上了他那张冷淡的脸，一时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直到把车停到公司的停车场，陆禹州想要下车时，小陈终于开了口。
“那个……其实我也在追您的漫画，陆先生，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陆禹州看着递过来的漫画书，自然不会拒绝。
而得到签名的小陈喜上眉梢。
“陆老师，祝你和嵇总百年好合，早生……呸，生龙活虎。”
陆禹州：“……谢谢。”
虽然这个祝福多少有些奇怪，但毕竟是出于好意，陆禹州还是接受了。
并没有委婉地提醒小陈，他的成语可能不太恰当。
回车子里拿了东西，陆禹州按部就班地在附近找了家奶茶店，等到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走回了停车里。
嵇岚果真没有加班，他到点从楼上下来，很快便在停车场里找到了陆禹州的车。
熟练地打开车门，嵇岚随意问了一句：“今天天气挺闷的，等了这么久，你热吗？”
陆禹州没太上心，只是随口道：“停车场里面很凉快的。”
只是，话出口后，陆禹州察觉出了几分不对。
“你果然没回去。”
嵇岚有些无奈，他伸手戳了戳陆禹州的下巴。
“你这周的更新怎么办？”
陆禹州任由嵇岚这么胡闹：“我带了平板出来，在等你的时候去旁边的商场画了一些。”
不过，画的的确不多。
嵇岚闻言，稍稍松了口气。
“我刚才和我爸说了我们的事。”
嵇岚的脸色不变，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但陆禹州注意到他的呼吸稍稍急促了些。
这一副刚松下的那口气又紧绷起来的样子，让陆禹州的嘴角不由上扬了一些。
他承认自己有些坏心思，但陆禹州不可能让嵇岚一直担忧这件事。
“陆进他一直不太正经，你不用把他的话太放在心上。”
“喝酒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不会有几个人比得过他，你更不需要和他比什么。”
“原来是这样……”嵇岚顿了顿，眉宇间的担忧散去了些。
“那我这几年的酒量还真算是白练了。”
陆禹州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
他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嵇岚之前喝了三杯啤酒就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
很显然，就算是专门练过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最多也就是能保留几分神智，能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坏事。
不过，这话陆禹州不可能说给嵇岚听。
不然，脾气很好的人也会恼羞成怒。
还有嵇老爷子找他的事情，陆禹州也没打算瞒着嵇岚。
嵇岚听了，微微皱了皱眉。
他并没有提版权的事，只是问：“那你画了多久？”
陆禹州没想到他忽然问起这件毫不相干的事情，有些许困惑。
“……大概两三个小时吧。”
他有些不明白嵇岚这次为什么一直催促自己画稿，仿佛今天下午不画就再没有时间画了一般。
两三个小时也挺久了。
嵇岚对画画所需的时间没什么概念，只觉得听上去挺久的。
而陆禹州自己心里却是清楚，却也不想嵇岚再问这件事，只听他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
“我们去超市吧，你想要吃什么？”
“都行，”嵇岚没什么想法，“你决定吧。”
工作已经消耗了太多太多的脑细胞，嵇岚并不想再去思考“今天吃什么”这种世纪难题。
所以，他毫无负担地把问题抛给陆禹州。
“吃火锅？”陆禹州想了想，想起自己今天在冰箱里面翻到的东西，提议道，“家里还有一包火锅底料。”
“……不想吃辣的。”嵇岚摇头，“我最近好像有点上火。”
陆禹州微愣，转头盯上了嵇岚的脸。
那白皙的皮肤上并没有多余的痕迹，哪里像是上火呢？
许是察觉到了陆禹州的困惑，嵇岚笑着点了点自己的下唇。
那里有一处颇为明显的伤痕……
是昨天接吻时留下的。
一些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导致那冷淡的面上露出了几分赧然。
陆禹州移开了视线，并未再追根问底。
“那买点炒菜吧。”
“鱿鱼、糖醋里脊和咕咾肉你想要吃什么？”
嵇岚捕捉住了那抹赧然，唇角稍稍勾起：“鱿鱼和咕咾肉，不过糖醋里脊也可以买，我们留到明天再吃。”
“好。”
“……”
虽然两人商量好了，但去超市采购的速度也没快多少。
他们两人推着小推车，看到什么需要就顺手买了下来，慢悠悠的，倒也不着急。
嵇岚知道陆禹州的冲泡咖啡快没了，伸手就从货架上拿了几盒。
而陆禹州也知道嵇岚常用的沐浴露临近见底，看到促销，亦是丢了两瓶进购物车。
……
不一会儿，购物车里面就塞得满满当当。
这时，面包的麦香味飘扬在附近，不由将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新出炉的面包摆在透明的橱窗里，焦黄色的外皮看上去酥脆，切开那一层外衣后，又能看见其中的松软，看起来颇为诱人。
陆禹州本来想要拿几样，但嵇岚抓住了那即将伸出的手。
“你不会喜欢的，这个面包很甜。”他又补上一句，“那边那种好吃。”
嵇岚都觉得甜的面包对于陆禹州来说那可能真是无法下咽了。
他的目光随着嵇岚所指的方向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某种不知名滤镜的加成，那边摆着的面包看上去的确更好吃些。
“其实我也会做面包，”嵇岚道，“如果你想吃的话，我们可以买个烤箱。”
“会不会太麻烦了？”
“你是我男朋友，怎么会麻烦呢？”嵇岚对于陆禹州的话显然是有些不满的。
——男朋友说什么麻不麻烦的？
他们昨天才确定了关系，若认真算起来，他们的情侣关系还没有满24小时。
也许是时间尚短，但陆禹州的确没有习惯这关系的改变，依旧会说一些过于客气的话。
可实际上，在嵇岚刚刚搬进来的时候，他就会变着法让家里更有生活的烟火气。
陆禹州在生活上有点懒，即便他会做饭，手艺也算得上不错，以前家里的锅碗瓢盆也基本都是摆设。
嵇岚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而且他们现在是情侣，这种美好的生活并不会只在朝暮之间。
这是陆禹州做梦都未曾梦到的事，如今却是成为了他们的未来。
“好，”陆禹州的嘴角缓缓上扬，“那我明天去买个烤箱，然后，你也教我怎么做面包吧。”
“周末一起去，又不急，”嵇岚想了想道，“可以看看还需要什么。”
不过，做面包的材料今天就可以买起来了。
什么小麦粉、酵母、黄油……
嵇岚似乎十分熟练，仿佛之前就挑选过无数遍。
这般又转了一圈，两人也将所需的东西买好，推着车并肩走到了结账处。
人工收银台排着队，陆禹州与嵇岚便自觉走到了自助收银的地方。
陆禹州拿着塑料袋收东西，而嵇岚则是将购物车里的东西拿出，扫上收银码。
同居了一段时间，两人并非是第一次出来采购，如此配合已然算得上是默契。
陆禹州也不看嵇岚给自己递来了什么，直接将其装在塑料袋里。
直到……
嵇岚给自己递来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自己有买这个吗？
这手感让陆禹州有些陌生，不过陆禹州倒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嵇岚自己买了糖。
可当他将其放进塑料袋以后，终于看见了那东西的庐山真面目。
是……
陆禹州的动作彻底停滞了，仿佛被人按下了静止键一般。
唯有耳朵上缓缓地蔓延出几分红晕。
他忽然明白嵇岚之前为说今天晚上有事。
彼时他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然如今却是那句话背后的意思。
而此时，嵇岚已然扫了码，付完钱，凑到陆禹州的身边，将手里剩下的一样东西放进塑料袋。
这和刚才那盒子显然是一种东西，唯一的不同大概便是颜色不一样，款式不一样。
他自然注意到陆禹州那僵硬的脸，语气里带着刻意伪装出的不解。
“陆禹州，你这么惊讶做什么？难道我买错了？”
距离离得近了，下一句话的声音便轻了许多，仿佛只是落在耳边的呢喃。
“可我昨天……尺寸应该是对的。”
第32章 教导
“应该没错。”
陆禹州以前没用过这些东西，其实也没什么概念。
但嵇岚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反驳。
“那就好。”
嵇岚似乎很喜欢看陆禹州局促的模样，见到那有些泛红的耳垂，他低低地笑了一下。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回家了？”
“嗯，”陆禹州回神，重复了嵇岚的话，“回家。”
除了在收银台的那两句话以外，嵇岚并未再提及这些事。在回家的路上，他聊起自己工作上的事。
陆禹州听着，似乎也忘记了塑料袋里的两盒雨伞。
……才怪。
他开车的时候不敢分神，可炒菜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厨房与客厅中间隔了一扇玻璃门，此时陆禹州的余光瞥见了正坐在沙发上剥夏威夷果的嵇岚。
他们昨天在沙发上热吻……
陆禹州默默地将火调成了小火。
鱿鱼在翻炒下逐渐变了色，散发出了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倒是把嵇岚吸引过来。
他走到陆禹州的身边，将剥好的夏威夷果塞到对方嘴里。可就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陆禹州开的是小火。
鱿鱼是烧完了，不还有其他菜吗？要是一直用小火，这得烧到什么时候？
陆禹州在心里有事的时候做事都会格外谨慎，开车是这样，烧菜也是这样。
至于心里藏着什么事，始作俑者自然心知肚明。
但他没有一点儿心虚。
鱿鱼从平底锅中倒入餐盘中，光是看着便足以让人食指大动。
“陆禹州，要不你先去画画吧。”嵇岚将剩下的夏威夷果都塞到陆禹州的手里，“剩下的我来。”
陆禹州刚想说什么，然嵇岚却是道：“你快点去画稿子，晚上可能没有时间画吧？”
一时间，陆禹州的动作僵硬了。
嵇岚可不管他，他扯下了陆禹州系好的围裙带，抢走了他们家唯一的围裙。
——这围裙自然是嵇岚的，陆禹州以前不用这东西。
就这样，陆禹州被赶出了厨房。
他握着手里的夏威夷果，走向了自己房间。
开了电脑，打开自己画的东西，陆禹州看了一眼，一时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从哪里开始画。
他的脑子里现在只有那两个盒子。
其实就算有心思画画，炒菜的这点时间也不足以让陆禹州赶出稿子。
只是嵇岚并没有给陆禹州说出事实的机会。
最终，鼠标点掉了面前的画稿，陆禹州试图上网搜索一些资料。
他在那方面并无经验，之前陆禹州也未曾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但昨晚的实践不得不让他直视。
如果今晚真的要做，那陆禹州不得不做一些准备。
他上网搜了一下，但大多是很笼统的内容，陆禹州原先就知道这些，看了也没用太多的用处。
……难道要去看那种视频？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却是忽然震动了。
“你有什么办法？”
陆禹州知道是APP，也猜到他要说什么，于是也懒得去看手机上的文字。
随后，他的电脑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弹窗。
【陆同学，需要我给你一点学习资料吗？】
陆禹州平时不会去搜某些sq网站，甚至无意间看见了，也是面无表情地关闭。
但今时非同往日，他的确很需要这些。
APP的速度很快，什么都没有说，就直接把压缩包丢在了陆禹州的桌面上。
很难得，陆禹州对APP真诚地道了谢，然后将其解压，打开。
三秒钟之后，他看着屏幕上的画面皱起了眉，却最终按耐下了关掉视频的冲动。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不然，昨晚的尴尬说不定会重演。
……
事实证明，炒菜的确不用花太多时间。
嵇岚很快将几盘菜端上了桌子，他脱下了围裙，走到陆禹州的房门前轻轻敲了两声。
“陆禹州，菜烧好了，出来吃饭……”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便听见屋内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屋内才传来了陆禹州的声音。
“来了。”
嵇岚下意识觉得有些许不对，可在开门时对上了那张平静的面庞，他又觉得陆禹州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视线顺着缝隙看去，屋内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刚才不小心把数位板砸了，不过……”陆禹州轻咳了一声，但眼神飘忽，怎么看都是心虚的模样。
若是之前，嵇岚必然能发现陆禹州的反差，只要稍加询问便可知晓来龙去脉。
可如今他瞳孔微缩，语气中藏着几分担忧：
“数位板还好吗？”
陆禹州剩下的话被堵了回去，最终只能无奈道：“还好……”
“那就好。”嵇岚松了口气，但很显然他的注意力也被转移了，“我们先吃饭吧。”
……
吃饭的时候两人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
似乎都在想些什么。
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在两人面前并无半分吸引力，好似进食也仅仅是为了补充一些体力罢了。
吃完饭之后，嵇岚又想把人赶回去画画，但陆禹州却是拉住了他的手，无奈道：“让我来吧，洗碗的时间能让我画什么东西？”
“学长不如先去洗澡。”
陆禹州说这话的时候并无其他意思，只单纯地觉得嵇岚忙碌了一天，应当去洗个澡放松一下。
可这话刚刚说完，嵇岚的神情就生了变化。
“也好。”
他笑了一声，凑到陆禹州的面前，轻轻吻了吻对方的侧脸。
“那我等你。”
这一吻夹杂着什么特殊的含义便不必多说了，陆禹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温热的流水涓涓流淌，洗去了碗壁上的黏腻油渍。
这的确不用花费太长时间。
当陆禹州将洗净的碗一一放好，浴室的水声却依旧没有停歇。
想起方才还没有看完的资料，陆禹州正要走向自己的卧室，浴室的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陆禹州。”从门缝之中传来了嵇岚的声音，裹着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一时间多了几分氤氲的色彩。
“一起洗吗？”
陆禹州想了想，并未拒绝，只是在此之前，他要去自己的卧室之中拿换洗的衣物。
以及另一样东西。
嵇岚之前已然洗了一段时间，浴室里皆是弥散的雾气。
在水雾之中，嵇岚的笑意都蒙上了几层朦胧的色彩。
浴室的空间不算很大，挤下两个成年的男人便已然有些勉强，距离越近，嵇岚常用的沐浴露的香味便毫不客气地钻入身边人的鼻息之中。
那是清新的茶香味，还有一点茉莉的清香。
昨夜的陆禹州也闻到了这种淡淡的香味，可那时两人离得很近，姿势也极近暧昧。
彼时才闻到一点，不像如今这般扑面而来。
这般反倒是像他们做了什么……
陆禹州用水洗了洗脸，却洗不掉那些杂念。正欲抬手去拿沐浴露时，他又在无意间触碰到了那光滑细腻皮肤。
嵇岚先前就在浴室里洗了一会儿，原本白皙的皮肤在雾气下染上里一层层粉意。
他此时正侧眸看着陆禹州，低笑了一声：“你进来真的只打算洗澡吗？”
再不解风情的人都不会这么认为。
陆禹州轻轻摇了摇头，伸手将嵇岚拥入怀中，直接吻上了那半张的唇。
他手上刚挤上了沐浴露，此时揉搓开的清香液体顺势抹上了嵇岚的腰。
陆禹州惯用的沐浴露是一块颇为大众的男士沐浴露，初闻其实是没什么香味的，至少使用者本人之前从未感觉到其中的香味。
可如今，木质香盖过了茶香。
这个时候，陆禹州的脑海里并未想起那些学习资料的内容，只是简单地依循着自己的本能。
好像很简单，就和洗碗一样。
温水会冲去所有的黏腻与泡沫，让洁白的碗壁上染上洗洁剂的香味。
陆禹州之前洗碗时的动作就很轻，手指近乎温柔地抚过，并没有放过任何地方。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嵇岚忽然问他。
此时那声音之中染上一丝暗哑，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答”一声落到脚下，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
对，是忘记了。
陆禹州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就像洗碗的时候最好要戴上手套，不然容易损伤脆弱的皮肤。
从前嵇岚不在，陆禹州即便难得洗碗也懒得带手套。如今得了提醒，陆禹州自然不会少了这一环。
他们家里的手套正好也是透明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在入手之时有些许黏腻。
而且沾了水以后，手套便没有那么容易戴上了，陆禹州试了试，依旧觉得有些困难。
他平时洗碗的时候不喜欢带手套，动作间难免有些生疏。
嵇岚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从陆禹州手中接过那样东西，半蹲下身，帮这个不擅长的家伙解决了这个大问题。
“接下来听我的。”
嵇岚并未起身，而是抬眼仰望着面前的人。
“陆禹州，我会教你的。”
……
嵇岚的确是个好老师，虽然他自己的动作之中也藏着几分生疏，但比起陆禹州却已然好上不少了。
渐渐的，陆禹州大概明白了，便反客为主，将主导权尽数夺回。
他将嵇岚教的，学习资料里学的尽数施展出来，算是将教学的成果一一展现给嵇岚看。
“陆禹州，陆禹州……”
嵇岚一遍又一遍的唤着，眼神逐渐迷离，之前还算清醒的神智在一次又一次的冲撞中迷失。
他伸手环住了陆禹州的脖颈，主动献上了那湿润的唇。
可神智迷失的又何止是嵇岚一人？
陆禹州感受着唇上的柔软，眼底的眸色愈发深了。
第33章 咬痕
清晨。
陆禹州从梦境中醒来，便感受到了怀中那温软的温度。
他睁开眼，入眼的便是嵇岚那乌羽似的眼睫毛。
昨夜他们闹到很晚，嵇岚是一个作息很规律的人，难得熬一次夜，便足以让他的眼下生起一圈青黑。
“早……”
嵇岚拉长着声音，语调不似平时，还带着几分昨夜残留的情意。
“陆禹州，再让我抱一会儿。”
他呢喃着将脑袋埋入陆禹州的胸膛，显然是没有完全清醒。
陆禹州对嵇岚的投怀送抱毫无抵抗力，如今自然是顺势将人抱得更紧，细嗅着他身上的清香。
“几点了？”
在那温热的怀抱之中，嵇岚逐渐清醒过来，他伸手去摸自己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脸色大变。
七点半了？
他猛然坐起身，匆匆忙忙地就要下床穿衣。
一时间，昨日留下的痕迹尽数暴露在陆禹州的眼底。
那背上的红痕尚未消散，这般赤/裸地落在陆禹州的眼中。
喉结下意识地滚动，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昨夜的旖旎场面，陆禹州轻咳一声，想要将那些画面彻底打散。
“今天我开车送你吧。”陆禹州下床扶住了嵇岚，主动道。
“不用。”嵇岚摇头，笑着伸手拍了拍陆禹州的面颊，“你在家里好好画画。”
嵇岚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今已经比自己预计中的情况好很多，嵇岚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多娇气的人，虽然有些不适，但还不至于要麻烦陆禹州。
他如今已经穿好了衬衫，正将扣子一颗一颗地往上扣，遮住了荒唐暧昧的痕迹。
可也有遮不住的地方。
陆禹州的目光落在了嵇岚的后颈处，那里正露出一小截极为明显的咬痕。
只不过是嵇岚视线受到限制并不会看见那道咬痕。
陆禹州有些心虚，但他不可能真放任嵇岚这般出去。要是被公司里的其他人看见了，影响不太好。
“陆禹州，你看我干什么？”
嵇岚从镜子里看见陆禹州那直勾勾的目光，不免有些诧异。
只是话音刚落，陆禹州便走到了他的身边，伸手轻抚上他的后颈。
陆禹州的手指带着清晨的凉意，摸上那脆弱温暖的地方，不由让当事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还好昨晚还有些分寸，虽然印子大了些，但没有破皮。
“我昨天在这里咬了一口。”
嵇岚愣了一下，他迅速摸上自己的后颈，果然发现了其中的凹凸痕迹。
他愣了愣，记忆倒是回溯到昨夜，耳尖上生出了几分薄红。
不过他也不恼，只是笑着朝陆禹州勾了勾手，示意他过来。
陆禹州没想太多，只是依言走近，却是被嵇岚搂住了脖子。
那人的唇轻轻地贴在锁骨上，随后张开了唇，咬了一口。
这一口的力度并不大，与其说是咬，倒不如说是用牙齿轻轻摩挲着陆禹州的锁骨。
暗藏着暧昧流转。
“以后……用这种力度就好了。”
咬完以后，嵇岚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快步离开了房间。
陆禹州低眉看了看镜子，瞧见了自己锁骨上的浅淡牙印。
其实嵇岚昨夜也算不得十分温柔，毕竟陆禹州背后的挠痕都是他的罪证。
镜子里的人嘴角轻轻上扬几分，那冷峻的面庞上多了几分暖意。
他迅速地换了衣物，走出门便看见嵇岚正从药箱里面找出了一张狗皮膏药。
嵇岚看不见那咬痕到底在哪里，只能摸着痕迹，模模糊糊地确定一个方位。
但若是这样贴上去，估计还得留一半牙印。
陆禹州拿过嵇岚手里的狗皮膏药：“你要不要穿我的衣服？”
撕狗皮膏药的时候太疼了，况且嵇岚脖子后面本来就有伤。
“你的衣服？”
“嗯，我的衬衫大一些，领子也比你的高，应该能把它盖住。”
嵇岚顿了顿，觉得有些没必要。
陆禹州比他就高了半个头，衣服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能遮住那块引人注目的痕迹吗？
但因为一些小心思，嵇岚并没有反驳什么。
最终，他套上了陆禹州的衬衫，衬衣上还有些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
嵇岚第一次穿上陆禹州的衣服，站在镜子面前看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些许古怪。
陆禹州看上去只比嵇岚高半个头，但衣服上了身，嵇岚才发觉这衣服对于自己来说，的确是大了很多。
伸手摸了摸后颈，果然那道咬痕已经被衣服遮住了。
“看什么呢？上班要迟到了。”陆禹州帮嵇岚理了一下微皱的衬衫，皱了皱眉。
“你需要衬衫夹吗？”
“……不用了！”
嵇岚猛然回神，脑子里划过一些不太纯洁的东西。
他连忙抓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风衣，却是被陆禹州拉住了。
“我开车送你吧。”
嵇岚顿了顿，这次却没有拒绝。
这个时候正是上班的点，路上不堵是不可能的，嵇岚最终也默认了自己注定迟到的事实，安静地在副驾驶座上方才在路边买的早点。
吃完后，他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陆禹州。
“你好像带平板了？”嵇岚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要继续去那个奶茶店里画画吗？”
此时在等红灯，陆禹州侧头看向嵇岚。
“我不想去那家奶茶店，”他道，“那边人很多，在画画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凑过来问我到底在画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带平板？”
嵇岚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他存了几分逗弄陆禹州的意思，偏要从对方口中得到结果。
“我想呆在你的办公室。”
陆禹州并不打算拐弯抹角，他很直接。
“我想陪着你。”
嵇岚有些苦恼：“但是我可能没时间陪你。”
陆禹州摇头。
“我是想要陪你，不是想要打扰你。”
昨天嵇岚没睡好，今天又一大早要上班，陆禹州就算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心里也不会安心。
倒不如和他一起去。
嵇岚本就不打算拒绝陆禹州，他有单独的办公室，就算是要藏一个一米八五的男朋友也没什么困难的。
所以他笑道：“好啊。”
“不过，陆老师，你画画的时候我可能会打扰你。
虽然前面才说自己可能没时间，但很少有人真喜欢工作，如果男朋友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嵇岚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做些什么。
陆禹州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
“我不在意。”
“这话我可记下了，到时候陆老师不要嫌我烦，自己又跑到奶茶店去画画了。”
嵇岚的话音刚落，前面的红灯变为了绿灯。
再转一个弯便到公司了。
陆禹州知道嵇岚在说玩笑话，以对方的性子，并不会在做事时三心二意，但此时的他还是认真道：“不会跑的。”
……
最终的结果是迟到了五分钟，好在今天上午并没有什么会议，迟到了五分钟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他们俩刚进公司的门，便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嵇岚他们自然是认识的，作为刚刚留学归来的新总裁，他可是在八卦的中心沉浮了好一段时间。
而陆禹州大部分人则是不认识的，但他们也知道这应当不是他们公司的人。
那他是谁？
少部分昨天见过陆禹州的人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只是嵇岚还在附近，他们也没胆子在他们上司面前八卦他的私生活。
但等嵇岚和陆禹州不在之后……
便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可即便八卦传得满天飞，陆禹州与嵇岚都不会太在意。毕竟他们最多也就是猜测他们是不是情侣关系。
本就是事实的东西，随便旁人去说也无所谓。
而陆禹州再次踏入嵇岚的办公室之后，便看见比起昨日，这里多了一个办公桌。
那办公桌与嵇岚原先办公的地方有着一小段的距离，这距离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效阻碍他们的互相干扰。
而那位置正好朝阳，还摆了一盆很可爱的多肉。
嫩绿中透露着几分粉意，看起来肉嘟嘟的，很是可爱。
“陆老师请坐，这是我专门给您布置的座位。”那人戏谑地看向陆禹州，“就在这里画怎么样？”
“好。”
陆禹州看着那人的笑颜，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早就打好主意了。
这办公的环境的确不错，虽然嵇岚嘴上说着自己会去骚扰男朋友，但事实上，他进入工作状态后便不会再关注其他事情。
倒是陆禹州拿着平板有些进不去状态。
他怎么画都不太满意。
他的余光不自觉地往嵇岚的方向看去。
很显然，对方已经进入了工作的状态，低垂的眼眸看着手里的文件，那专注的模样似乎并没有任何事物能干扰到他。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洒落在他的面颊上，让那温润的面庞镀上了一层耀眼而不刺目的光华。
一直盯着对方看似乎也不太好。
陆禹州心想着，移开了视线。
这时，他发现嵇岚手边的水杯是空的。
他起身给嵇岚倒了杯水——嵇岚今天的声音有些哑，应该多喝点水。
嵇岚察觉到陆禹州的动作，在他拿起水杯的那一瞬，抬眼笑道：“谢谢男朋友。”
“不用谢”三个字哑在了喉咙里，陆禹州头一次问嵇岚。
有没有谢礼？
嵇岚稍稍愣了一瞬，不过他想来不会在这件事上吝啬什么。
得了“谢礼”，陆禹州的嘴角划过一丝不明显的弧度，这般，他又回了自己的工位。
只是没画一会儿便又抬眼去看嵇岚。
只是这一次他看见的并不是认真埋头工作的嵇岚，而是那双似乎含着春水的眼眸。
“专心工作哦。”
被抓了现行的陆禹州默默收回视线。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一直不能集中精力。
平时的陆禹州并不会这样，一旦进入状态，连摸鱼都是极为罕见的事情，哪会像今天一样？
是因为嵇岚吗？
应该不是，毕竟两人同居许久，其实也有一起办公的经历。
那时候的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喜欢盯着嵇岚。
陆禹州拿起了自己的手机，企图用这个方法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时，他才忽然想起来，昨夜自己的手机似乎震动了很久。
只是当初的那个情形，无论是自己还是嵇岚都没有什么空闲的功夫来注意这个APP到底要干什么。
如今应当看一看。
陆禹州翻到信息记录，待看清楚那消息的界面时，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恭喜你完成了APP发布的所有任务，任务的奖励即将发放，请您查收。】
【待任务奖励发送完毕后，APP自动卸载。】
所有任务？
陆禹州皱了皱眉，他无视了下面一句话，手指却是继续往上滑动着。
他什么时候又完成了一项任务？
忽然，他的动作停滞了，脸上的错愕愈深，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了嵇岚的身上。
脑海里仿佛自动出现了一道某种异国语调极其浓郁的声音。
“学长，你也不想陆禹州的画稿都被我删除吧？”
陆禹州：“……”
第34章 梦境
陆禹州对这个APP给予的奖励并没有什么兴趣。
他如今的生活已经很好了，并不需要什么虚无缥缈的奖励。
但随着他的手指继续往下滑动，陆禹州看到了第四个任务。
那个陆禹州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便已经完成了的任务。
最终，他放下了自己的手机，拿起了一旁的平板，终于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而此时嵇岚悄悄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陆禹州的身上。
不过，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假借喝水移开了视线。
装得就仿佛真是在认真工作一般。
……那就等工作完再说吧。
陆禹州学着嵇岚那般，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半，连同神色中的心不在焉也是十分相仿。
……
两人互不干扰，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时间似乎转瞬即逝。
临近中午的时候，陆禹州这才收了笔，转头看向嵇岚。
“你中午想吃什么？”
嵇岚回神，他看向陆禹州，眨了眨眼道：“我都可以啊。”
这和随便没有什么区别的答案显然是最让人头疼的。
但陆禹州早就习惯嵇岚不爱在此时上做决定的毛病。
“点外卖还是出去吃？”
“外卖吧。”嵇岚瞥了一眼外边正好的阳光，总感觉太过于刺目，让人歇了出门的心思。
“点菜？”
“嗯。”
之后，陆禹州随口念出几样嵇岚喜欢吃的菜，询问对方的意见。
嵇岚走下自己的座位，挤到陆禹州的身边，似乎是有些疑惑：“怎么都是我喜欢吃的？不点些你喜欢的？那家店年糕排骨味道还不……”
“错”字尚未来得及说出口，嵇岚便看清楚了陆禹州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要说的话一时哑在口中，嵇岚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假装自己并未看见这一切。
很可惜，已经晚了。
“好。”陆禹州就等着他过来，如今嘴上应答着嵇岚的上一句话，动作上却将人拉了回来。
“学长，你为什么要走？”
陆禹州抬眸看着他，许是和嵇岚待久了，他那平静的墨色眼瞳中竟也染上了几分意味深长。
嵇岚与他对视片刻，方才还存着的几分心虚亦是烟消云散。
“没有，”他轻笑了一声，顺势坐在了陆禹州的腿上，对自己方才的躲避矢口否认，“我没有要走。”
陆禹州没有接话，他想看看嵇岚接下来会怎么说。
“的确是故意瞒着你的……”
嵇岚叹了口气，轻轻贴上陆禹州的侧脸，小声道：“你说实话，如果你先知道了这个任务，你打算怎么做？”
能怎么做？
陆禹州心想，自然是无视了。
这种事情要怎么说呢？
且不说他们才刚刚在一起，就算在一起许久也不可能因为任务上床。
陆禹州宁愿自己连夜画的稿子被APP全部消除，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不得不说，陆禹州的思路是有些执拗的，如果真有任务一事摆在他的面前，他便只会等嵇岚主动。
嵇岚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将此事告诉陆禹州，以免麻烦。
“陆禹州，我们是情侣。”嵇岚覆在陆禹州的耳边，语调轻柔，却似乎藏着小钩子。
他的话并未说完，陆禹州却明白他的意思。
他冷淡的眉眼中露出来几分无奈，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吻住了嵇岚那正在自己耳边制造痒意的唇。
……食色性也，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继续忍着想要亲近的本性呢？
嵇岚至少庆幸，那APP的任务自己先看见的。
……
“以后你还是待在家里画画吧？平板总归没有数位板好用。”
嵇岚看着陆禹州一天的高质量，叹了口气：“你这周的稿子可以画完吗？”
陆禹州沉默。
他真的不太确定。
如果按照大纲赶的话，也许能够完成任务，但他如今却是有了新的想法。
他想要把兰霁画回主线之中。
这个想法很好，但这也代表着自己后面定下的大纲要面临第二次大修。
陆禹州知道，这付出的代价其实是不小的。
他曾经干过这样的事情，知道临时改纲的表面风平浪静是自己熬了几个大夜的结果。
但心里的那一份冲动依旧没有消失，甚至愈演愈烈。
见陆禹州保持着沉默，嵇岚以为是自己逼得太紧，便道：“我也不是催你，如果实在来不及，我们可以再请一次假。”
反正陆禹州上次就说自己是因为搬家，所以没来得及画稿子，这周说因为新家断电导致稿子全没了，不也是合情合理？
很显然，嵇岚从最严格的督工变成了怂恿陆禹州偷懒的人。
甚至还帮他想好了借口，堪称尽心尽责。
陆禹州原本有些犹豫，但听到嵇岚的话时，心中的决定却是已经定下了。
但具体怎么操作呢？
这件事情需要深思熟虑，而如今摆在陆禹州面前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来得及，不用请假。”
陆禹州的唇角扬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不会要熬夜吧？”嵇岚皱了皱眉，“你十二点之前必须睡觉。”
现在熬夜猝死的人太多了，嵇岚不可能看着陆禹州为了画稿熬到凌晨。
心里的想法被如此揭穿，陆禹州轻轻咳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果然有这种想法。
嵇岚伸手扯了扯陆禹州的脸。
他什么都没有说，心中却已然做了决定。
今晚他要盯着陆禹州，以防这个人一直熬夜。
但事实上，他趴在陆禹州的书桌上陷入了沉睡。昨夜他也颇为辛苦，如今自然支撑不了太久。
陆禹州看着一旁的嵇岚，放下了手中的笔，伸手抚了抚他那遮住眉眼的发。
时针逐渐指向了十二，陆禹州规规矩矩地将自己的画稿收起，抱着那陷入梦乡的人躺入床榻之中。
其实陆禹州脑子里的想法很多，有关于漫画的下一个走向，有关于兰霁的再次出场。
一般来说，陆禹州在睡前想太多有关于情节的事情是会失眠的。
但此时此刻，他抱着嵇岚，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香味，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正在打架的剧情总算是安稳下来，陆禹州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的神经总算没有那么紧绷了。
渐渐的，他也进入了梦境之中。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陆禹州的梦境也是与漫画的剧情有关。
他好像很久都没有做过有关于情节的梦了。
按照漫画的进展，主角正在处理一个极大的麻烦，正当他焦头烂额，决定以命相搏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落在了他的耳侧。
“学长？”
“嗯，我来了。”那人的眉眼依旧温和，不动声色地将人护在身后，“没事，这没什么的。”
孤掌难鸣，就算作为漫画主角的路熠有天大的本事，也很难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逃离。
而如今有了助力，麻烦得以解决了大半。
为何说是大半？
那是因为那群人又搬了救兵。
“陆禹……熠，和我走。”那人伸手抓住了陆禹州的手，温度随着皮肤传递，温暖得让人心安。
不过陆禹州并未忘记自己如今的处境。
也没有忽视那方才疑似叫错的名字。
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两人躲避着来人的追捕，他们的目光才缓缓相接。
“学长，你刚才叫我什么？”
陆禹州停下脚步，抬眼看着面前的那个人。
身形微僵，走在前面的人回头看向陆禹州。
“嵇岚，你也来了？”
陆禹州清晰地知道这是自己的梦，所以他问得毫无顾忌。
也就是这个问法太过直接，对面人的眼里忽然出现了一抹惊讶，他眼底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
“对，我也来了。”
“学长，”陆禹州的心跳忽然有些快，他压抑着那深藏于心底的情愫，又问道，“之前你也做过这些梦吗？”
嵇岚愣了一下，明白了陆禹州的意思。
“对，之前也有。”
之前也有……
也就是说之前的梦境是由他与嵇岚一起编织而出的。
陆禹州将嵇岚抱入怀中，只是堪堪相拥之时，眼前的一切便发生了变化。
两人猛然睁开眼睛，梦醒，所见的便是自己梦中相拥的人。
温热的触感不断地提醒他们，此时梦境已然结束，而现实中的他们亲密无间。
“原来这个梦居然……”嵇岚喃喃着，所以越来越小。
他心里的震惊太多，一时竟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之前他梦到这些的时候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得觉得梦境弥补了些许自己高中时的遗憾。
那时的自己与陆禹州接触太少太少，少到嵇岚都没有信心觉得陆禹州将自己视为朋友。
不像漫画中的路熠与兰霁，书中人知晓他们关系匪浅，书外人又觉得他们生了几分超脱于友情的暧昧。
“的确让人难以置信。”陆禹州素来平淡的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错愕。
虽然梦不是真的，但两人在梦中的时候却也不是完全的虚假。
这不是能用常理来解释的。
嵇岚想了一会儿，不确定道：“这梦……不会是和那个APP有关吧？”
毕竟他们身边难以解释的生物也就这个APP了，也许与它有关？
带着疑惑，陆禹州从枕头底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想看看那个APP之中会不会有什么提示。
解开锁屏，陆禹州就看到了一行字。
【任务奖励已经送达，App自动卸载，祝日后您和伴侣的生活愉悦。】
【如果满意APP的服务，能给我一个五星好评吗？】
五星好评当然是没有的，陆禹州毫不犹豫地点了拒绝评分。
“已经离开了？”嵇岚愣愣地看着陆禹州刷新着自己手机里的应用，却没有发现那个APP的影子，低声道。
“好像是的。”
查巡无果，陆禹州也放弃了。
他将手机放到一旁，转头看向嵇岚。
留下的那一段话其实已经暗示了之前的一切都与这个APP有关。
可有关如何？无关又如何？
APP对陆禹州来说并不重要，它从何而来，又去往哪里，他并不感兴趣。
最重要的永远是是嵇岚。
他想要搞清楚的就是那一段梦。
“学长是什么时候开始做梦的。”
嵇岚见陆禹州完全不管APP了，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无奈。
“是兰霁要出场之前……你是完全不管小纸了吗？”
陆禹州的确不是很想管。
他见嵇岚还想去找他的平板，便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我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做梦的。”
“所以，《追咒》其实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构思出来的。”
陆禹州的语气之中藏着几分难掩的兴奋。
“准确的说，只有兰霁所在的一部分吧。”嵇岚觉得陆禹州有些夸大其词，语气里有些无奈。
而且……
梦境是按照陆禹州的剧本走的，和自己能有多少关系？
最多也只是因为自己的性格和兰霁一样而已。
可陆禹州不管这么多，他的喜悦似乎写在了脸上，他顺势将下巴搭在了嵇岚的肩膀上，将整个人都搂入怀中。
“学长，我很高兴。”
他蹭着嵇岚的脖颈，语调中的喜悦真的很明显。
嵇岚有些不明白陆禹州在高兴什么，却又仿佛懂了一些。
他轻轻笑了一声，侧头亲了亲那在外人眼中看起来生人勿近的脸庞。
“你是想要让兰霁回归主线了吗？”
他想“做梦”应当不止是APP的“奖励”，更重要的应该是陆禹州心里的想法。
梦境的存在与否，都是看陆禹州的意愿。
“如果之后兰霁不脱离主线，那我们是不是每晚都会做这个梦？”嵇岚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陆禹州：“……”
也就是说，他们每晚都在玩cosplay吗？
第35章 愿意
距离APP卸载及消失已然过去了半个月。
嵇岚手里的项目总算是告一段落，肉眼可见地清闲许多。
而陆禹州却是忙了起来。
这段时间的更新之中虽然没有让兰霁出场，但有些读者却是从蛛丝马迹中猜到了一些。
为了让这个情节变为高光，陆禹州怎么画都不算满意。
光是兰霁的出场衣物就设计了好几套。
但陆禹州很难得地拿不定主意。他平时并不会纠结这些，但如今看来总觉得每一套都好，但又感觉每一套都缺了点什么。
所以，他也参考了嵇岚的意见。
“需要这样吗？”嵇岚看着几款稿子，只觉得眼花缭乱。
“其实都差不多吧……”
嵇岚有点选择困难症，他看着觉得都很好看，但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画这么多款衣服，怎么没想过给路熠换一身衣服？”
男主那身衣服已经穿了快一百话了！
陆禹州移开视线：“画得复杂的话以后还要继续画。”
太麻烦了。
但嵇岚戳穿了他的借口。
“难道兰霁就出场这一次，之后都不出场了？”
陆禹州：“……”
嵇岚也就是逗陆禹州玩，倒也不会因为此事较真。他自己看了半天，艰难地选出了一套。
“就这个吧。”嵇岚道，“不要纠结了。”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总觉得有些无奈。毕竟在他们两人中，陆禹州才是那个擅长做决定的人，没想到因为一套衣服，对方居然会如此纠结。
还真是很有趣。
嵇岚看着陆禹州的侧脸，不经意间，那上扬着的唇吻上了他的侧脸。
在那柔软的触感袭上脸颊时，陆禹州也不犹豫，轻轻侧过脸，便熟练地咬住那一份柔软。
此时陆禹州坐着，而嵇岚却是站着的，可唇分之时，嵇岚已经跨坐在了陆禹州的大腿上，身下隐隐约约有了某种冲动。
两人的脸皆是有些红了。
“陆禹州，你怎么还会害羞？”嵇岚伸出舌尖，舔去唇角沾染上的银丝，温润的眸光依旧，却藏匿着不可告人的情愫。
陆禹州移开视线。
说得好像他的耳朵没有红一样。
不过，今晚还有事情。
两人的事情已经算是定下来了，虽然不急着把证给扯了，两家人还是要见上一面。
见面时间正是今晚。
嵇岚家只有嵇岚他爷爷，而陆禹州这边的情况就显得复杂许多了。
周茵和严叔是来了，而且陆进也来了。
那两位已经多年未见，相见倒也没当年那相看两相厌的模样。
陆禹州清楚他们两人的性格，能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离婚，却不能明白他们当初为什么会结婚。
不过，他并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对上一辈的事情并无刨根问底的兴趣。
两家人的交谈很融洽，只是聊着聊着就会问起结婚的事情——毕竟在长辈看来，这事还是要早点定下来。
结婚……
陆禹州的脑子里闪现出许多画面，等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将视线落到了那张温和的面庞上。
那褐色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探究。
“不急，”嵇岚轻轻笑了一声，在桌子底下悄然握住了陆禹州的手，“至少等我和禹州忙完这段时间。”
嵇耘想起之后的事，颇为赞成地点了点头。
在他眼里，工作是最为重要的，最好不要受到任何影响。
但陆禹州的嘴角却是僵硬了些，他本就没在笑，如今脸上莫名多出了几分冷意。
这表明他的心情不太愉悦。
陆进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如今却是看了眼陆禹州道：“我出去一下。”
陆禹州明白他的意思，虽然不太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还是跟了上去。
“你们现在感情怎么样？”陆进下意识点了一根烟，但看到陆禹州那平静的表情，他又下意识将烟给熄灭了。
“很好。”陆禹州道。
陆进将那根刚点燃就被掐灭的烟扔进垃圾桶里，随后笑道：“看你的表情，你似乎急着结婚？”
“嗯。”陆禹州并不觉得这个想法有什么好否认的。
“不要着急啊，”陆进笑了，“你看你家学长都不急，你急什么。”
“而且……着急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陆禹州品出了对方话里的几分无奈，他顿了顿，有些不解道：“什么意思？”
“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们已经很多年没见面了，现在应当多了解对方一些。”
陆禹州皱眉：“其实不用……”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嵇岚说“不急”。
一时间，他沉默了。
陆进勾了勾唇，明显步入中年的脸庞上依旧带着几分不正经的意味，但恍惚间好像又再追忆什么。
“再好好想想吧，也许这对你们都好。”
……
两人很快就回去了，毕竟屋内还有人在等他们，自然不会在外面待太久。
在陆禹州回来后，嵇岚偷偷地在桌子底下递来了一块糖。
很显然，他也察觉了陆禹州的微妙情绪，只是嵇岚他并未戳破。
熟悉的糖纸触感让陆禹州那莫名的失落渐渐消散。
他想，陆进虽然在拿自己过去的经历教导自己，但自己与陆进总是不一样的。
自己知道自己想要的什么。
第二日，嵇岚照旧去上班，而今天陆禹州则出了门。
他去了离家最近的商场。
“先生，这一款戒指是我们最新的款式。”导购笑吟吟地望着陆禹州，热情地推销着最新款。
“您的女朋友一定会很喜欢的。”
陆禹州看着那枚缀着钻石的女款戒指，轻轻摇头。
“我想看看这款。”
他的手指点了点，指向了一枚男款戒指。
导购小姐反应过来，她知道自己误会了，但面上并未有什么尴尬的情绪。
“这一款也是新出的款式，做工精细，用来送礼、求婚都是不错的选择。”
那枚戒指落入陆禹州的手中，他亦能更为清晰地看清楚那枚戒指的模样。
与方才那枚有着硕大钻石的戒指不同，这枚戒指的做工显然要更精细一些。
除了那璀璨的钻石，这戒指上还有许多雕刻纹路。
精致却不显得繁复，嵇岚应该会很喜欢。
“就这个了。”
陆禹州做了决定。
很快一个黑丝绒的小盒子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导购见过太多来挑选戒指人，每一次她都不会吝啬自己的祝福。
“你的恋人一定会很高兴的，祝你们幸福。”
“谢谢。”陆禹州摩挲着那小小的戒指盒，嘴角不禁上扬。
虽然他也不敢保证嵇岚会答应自己，但仅仅是握着戒指盒，陆禹州的心情便愉悦了起来。
不过，怎么求婚呢？
他只是买了钻戒，似乎还是不够的。
陆禹州回到家里，将那戒指盒小心翼翼地放入了自己的抽屉里，想了想又觉得不太保险，又上了一层锁。
根据影视作品里面的求婚场景来看，自己似乎还要准备鲜花与蜡烛。但陆禹州和嵇岚都不喜欢过于隆重形式。
要陆禹州拿着玫瑰花，在嵇岚的公司门口摆几个蜡烛围城爱心的形状再单膝跪地求婚……
那公司里的员工几天不用上班了，光是嵇岚的八卦就能聊好多天。
在对方意愿不明的情况下，太过于张扬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这件事还需要再考虑一番，陆禹州虽然有些着急，却不愿意将这件事弄得太过草率。
他面上并未泄露出什么风声，嵇岚回家以后似乎也没起疑。
在吃完晚饭后，他照常坐在陆禹州的书桌边，看着那人正专心致志地赶着稿。
嵇岚不会打扰陆禹州，只是就算再喜欢成品，可有些绘画过程在他这个外行人眼里的确有几分枯燥，看久了也生出了几分无聊来。
这时，他动了动自己有些麻木的腿，仿若撞到了什么。
有些硬。
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有个抽屉上悄然多出了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小锁。
这里什么时候多上了一把锁？
嵇岚微眯起眼睛，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像是没发现一般。
只是，他的视线从屏幕上转移落在了陆禹州的侧脸上。
陆禹州被这视线弄得停了笔，嵇岚平时为了不影响他画画，目光只会落在屏幕上。
而如今却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学长？”陆禹州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
嵇岚轻轻摇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就是想看看你。”
陆禹州心说，但是看看怎么足够呢。
他站起身，直接将嵇岚抱起，朝着那张大床走去。
“现在才九点，你就罢工了？”嵇岚抬起下巴，眼里带着几分困惑，“陆禹州，你怎么下班越来越早了？这样不……”
话未说完，一切都被堵在了唇齿之中。
情到浓时，嵇岚倒也没瞒着陆禹州自己方才的发现，低喘着问起那添了一把锁的抽屉。
“陆禹州……能说吗？”嵇岚的声音在一次次冲撞中变得支离破碎。
“我……想要知道……”
陆禹州将嵇岚素日裹在身上的温润外壳褪去，露出了那诱人的部分。
在他眼里，那人的眉眼早就被一股媚意沾染，只要望着那一双褐色的眼眸，便没有什么能拒绝。
但……
那个惊喜暂时还是个秘密。
陆禹州吻住了嵇岚发烫的耳垂，低声道：“暂时保密。”
嵇岚还想再说些什么，陆禹州便不给他机会了。当事人担心嵇岚再问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先把事情都透露干净。
毕竟，暂时要保密的东西，不能说。
但陆禹州不知道的是，嵇岚的眸底闪过一抹无奈的笑意。只知道他伸手勾住了自己的脖颈，似乎是更主动了些。
……
在兰霁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追咒》的漫画中时，就算读者们心中已然有了预期，但圈子里还是炸了。
cp党自然欢天喜地，直接放鞭炮庆祝，而一些单纯地剧情党和主角党也没什么意见。
毕竟兰霁的人设讨喜，出现的目的也是为了帮助主角，看起来合情合理，也没逻辑硬伤，自然皆大欢喜。
嵇岚用手机翻看着网上的评论，笑道：“看来不止我们禹州喜欢兰霁，还有很多人都喜欢他啊。”
“怎么办？我有些吃醋了。”
这话多少带了几分故意调侃的意味。
陆禹州看着他那生动的眉眼，唇角勾起一抹并不明显的弧度。
“很酸吗？”他凑到了嵇岚的脖颈间，问道，“我为什么没有闻到？”
痒意蔓延，嵇岚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嘴上却不肯认输。
“你是在转移话题吗？”
“陆禹州，我发现你很会干这种事情。”
他用指尖抵着陆禹州的鼻尖，最终还是没忍住轻轻下滑，点在那柔软的薄唇上。
嵇岚回神，对上了陆禹州的平静眼眸。
仿若他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一样。
既然如此“兴师问罪”的心便缓缓升了起来。
“都过去好几天了，那个抽屉里到底藏了什么？你还是不想告诉我吗？”
陆禹州咬住了那指尖，换来的便是嵇岚的匆匆收回手——对方显然没想到陆禹州会这般做，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但这份讶异很快便消散，因为陆禹州握住了那仓皇逃离的手。
他说：“今天就告诉你。”
嵇岚微愣，随后便被陆禹州牵着走到了陆禹州的卧室门口。
把手转动之间，门开了。
随着房门的开启，嵇岚敏锐的嗅觉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咔哒”一声是陆禹州伸手开了灯。
嵇岚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事物。
那是一簇又一簇的满天星。
几乎堆满了整个房间。
心中似乎猜到了答案，嵇岚转头看向陆禹州，却没想到抢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枚闪烁着银色光芒的戒指。
“陆禹州？”
嵇岚刚想开口，那枚戒指便已经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你不问我愿不愿意吗？”
陆禹州微愣，移开了视线：“……忘了。”
这两个字中透露着淡淡的心虚，显然事实并不是如此。
“那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陆禹州不想问，他有点担心嵇岚拒绝自己。
毕竟从恋爱到现在仅仅过了一个月。
也许正如陆进所说的，他们应该多了解一些。
不，他们已经足够了解对方了。
陆禹州皱了皱眉，终于开了口。
只是他说的并不是“嵇岚，你愿意嫁给我？”，而是“嵇岚，我想要娶你。”
“无论你同意与否，你都是这枚戒指的主人。”
嵇岚抬眸看着他，褐色的眸子带着几分意味不明：“你这是不允许我拒绝吗？”
“不是，”陆禹州摇头，“我只是想把戒指给你。”
也许嵇岚并不愿意，但陆禹州似乎也没那么在意结果。
嵇岚摩挲着这个新到手的戒指，眉眼中的笑意更深。
“可是，如果你不问我的话，我怎么答应你呢？”
陆禹州盯着嵇岚的眼眸，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被这般注视着的人终究妥协了，他说出那三个字。
“我愿意。”
话音落下，嵇岚躲开了陆禹州的吻，亦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方盒。
陆禹州有些愕然，他没有想到嵇岚也买了戒指。
“说来很巧，我有朋友看见你去买了钻戒。”嵇岚帮陆禹州把戒指戴上，“所以我早就知道你在保密什么了。”
所以，他也去准备了一款戒指。
在陆禹州等待的时候，嵇岚也在想，自己要不要把求婚抢先一步。
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得耐心一点。只有耐心才能得到陆禹州准备的惊喜。
“陆禹州，”嵇岚笑了，“你是不是应该说什么？”
陆禹州的喉结不免滚动起来，他张了张唇，亦是吐出了与嵇岚方才一样的音节。
“我愿意。”
第36章 番外上
在与某家游戏工作室的合作步入正轨后，嵇岚的工作地点发生了变化。
如今的办公地点距离他们家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这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
为了上下班方便，陆禹州和嵇岚便决定暂且搬到另一套房子里去。
这套房是嵇岚回国之前就买好的，只是一直在装修，装修好之后嵇岚又已经在陆禹州那里定了居，便一直无人入住。
没想到如今倒是要再搬过去了。
不过，这次搬家比上一次搬家费劲多了，嵇岚是没有太多东西的，但陆禹州的东西可就不少了。
早在搬家公司来搬东西的时候，嵇岚就注意到了陆禹州珍藏的宝物——毕竟在搬东西时，陆禹州可都没让那些搬家小哥动手，全是自己搬运的。
来来回回好几趟，看着就颇为辛苦。
嵇岚想要帮忙，却也是被陆禹州婉拒了。
“担心我把你的宝贝弄坏？”
嵇岚依旧是笑着，但眼眸深处却是多了一丝不同的色彩。
“不，是因为你前几天腰疼。”
陆禹州避开人，小声在嵇岚耳边道。
语气认真，不含一点暧昧。
嵇岚：“……”
很快，那些陆禹州的宝物就被安全护送到新家之中。
那一箱又一箱整齐的盒子就这般摆在面前，嵇岚有些哑然，却也猜到了里面放着的是什么东西。
“是漫画的周边吗？”
“嗯……”陆禹州沉默了一瞬，“算是吧。”
算是？
嵇岚有些许不解，以他对陆禹州的了解，自然品出了几分微妙。
他忽然凑到了陆禹州的耳边。
“哦？不会是兰霁的周边吧。”
嵇岚猜中了正确答案，在戏谑的语气落下之后，他轻咬上了陆禹州的耳垂。
虽然陆禹州已经习惯了嵇岚的这种行为，但当那湿润的触感袭上最为敏锐的地方时，他的身体还是僵硬了些。
但这僵硬也只是一瞬。
很快，他伸手将那始作俑者拉入怀中，邀他一起看那些自己珍藏了许多年的东西。
“这一沓都是兰霁的海报，这一个是吧唧，还有一箱立牌……”
嵇岚知道陆禹州会收藏这些，却没想到陆禹州会收藏这么多！
他惊叹了一会儿，又很快从那堆周边里面找到了限定款，甚至自己都没见过的周边！
“作者本人就是好，有些限定款都不用抢。”
这语气里面难免带上了几分酸意，嵇岚追漫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看国内的漫画都不方便，更何况是抢东西？
再说了，找的代抢还不一定靠谱……
嵇岚的神色里难得露出几分委屈，陆禹州见此，自然是愿意把自己珍藏已久的周边都送给嵇岚。
但这话刚想开口，就被嵇岚打断了。
“不用送我。”嵇岚太了解陆禹州了，即便一些没说出口的话，他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在书房里装一个大橱柜，就是想要用来摆周边的，本来我一个人的东西还摆不下，现在加上你的，倒是正好。”
许是已经想到了橱柜摆得满满当当的模样，嵇岚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
连带着陆禹州的嘴角一起上扬。
于是一个决定便这般生成。
“那我们先去整理这些。”
……
嵇岚是很明显的CP党，在摆放任何周边时，都遵循着“路熠旁边是兰霁，兰霁旁边是路熠”的原则，陆禹州看了一会儿，便也顺着嵇岚的摆放习惯开始收拾。
但很可惜，在很久之前陆禹州本人是个兰霁毒唯，周边里最多的就是兰霁，而作为真主角的路熠相关周边其实少得可怜。
大部分都是嵇岚那边出的。
还有最后一个铁盒，嵇岚将其拿起，轻轻掰开。
可里面并未是他预想中的任何周边，而是……
一叠糖纸。
糖纸的数目不是很多，嵇岚粗略地数了一下，大约十来张。
“陆禹州，你这是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那冷淡的面容在眨眼间生出来几分尴尬。
害羞的陆禹州……
他似乎很久没有见到了。
嵇岚微眯起眼睛，直觉告诉他，这背后应当藏着很有趣的事情。
眼眸中的好奇自然尽数收入了陆禹州的眼底，他稍稍移开了视线，才道：“是你送我的糖。”
糖吃完了，但是糖纸却舍不得丢。
其实嵇岚送给陆禹州的糖应该不止这些，但有一些都在那次未始而终的表白中塞给了嵇岚。
想来已经被他当做垃圾扔掉了。
心里或许有些惋惜，但青春时期的遗憾在如今弥补了，陆禹州自然不可能沉浸在过去之中。
得到答案后，嵇岚并未说话，许是不太理解陆禹州为何一直留着这东西。
毕竟这只是一些糖纸而已。
有时候天气热了，里面的糖甚至会将融化的糖浆黏在上面，黏黏腻腻的，绝不讨人喜欢。
但这些也算是嵇岚唯一送给自己的东西了。
“我先收起来了。”陆禹州轻咳一声，想要从嵇岚手里接过那小巧的铁盒，但嵇岚却是轻轻躲过了陆禹州的手。
“你等一下。”
扔下这一句话，嵇岚就拿着那铁盒子跑了。
陆禹州心中不解，但还是如嵇岚所说的那般在这里静静等待着。
很快，嵇岚也抱着一个箱子出现在了陆禹州的面前。
而那个小铁盒就正正方方地摆在那盒子上。
等盒子放在了陆禹州的面前，嵇岚又将那小铁盒藏到了自己身后，想怕陆禹州抢走一般。
做完这些，他才笑吟吟地看向陆禹州。
“你打开这个盒子。”
陆禹州隐约猜到了盒子里的东西，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问，照着嵇岚的意思，将盒子打开。
先入眼的，便是一张星空画。
自然是陆禹州送的那一幅。
只是这一幅画的表面多了一层塑封纸，让多年前的画作依然崭新如初。
早知嵇岚那时就喜欢自己，陆禹州对他精心保存画作的事并不觉得意外。
但他也知道嵇岚要给自己看的绝不止是这一张精心保存的画。
“你再往下翻。”嵇岚道。
再往下翻……
陆禹州翻出了自己送嵇岚的画本，翻出来一件校服，又翻出来一个和自己那盒子差不多大小的铁盒。
“陆禹州，打开它。”
嵇岚的声音之中藏着几分期待，褐色的眼眸落在陆禹州那双修长的手上。
其实陆禹州已经猜到了答案。
“咔哒”一声，铁盒子打开，里面果然躺着几张五颜六色的糖纸。
在那一瞬间，嵇岚笑了。
他说：“陆禹州，我们都好幼稚哦。”
话音末梢的“哦”大抵是故意加上去的，以至于那上扬的语调真的带着几分嵇岚平日里未曾出现的幼稚气。
陆禹州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悄然靠近嵇岚，在那人不注意时，吻上了那上扬的唇角。
比起现在，再成熟的少年在高中总是有幼稚的时候，但如今知晓喜欢的人在曾经陪同自己一起幼稚过。
那倒也没什么了。
“那这件校服……”
陆禹州看着这件校服，眼底闪过了一抹茫然——嵇岚并不会把其他无关的东西放到独属于自己的回忆箱里。
所以这件校服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嘘……”嵇岚用指尖抵住了陆禹州的唇，“不记得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他眸底的笑意带着些狡黠，但仔细看去却也有几分庆幸的情绪。
仿佛这件校服下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事实上，嵇岚还真没有把秘密告诉陆禹州的意思。
他说：“那这样就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了。”
……
所以说，那件校服到底有什么秘密？
陆禹州的注意力再未集中过，哪怕是收拾完东西准备画画了，他还是无法专注注意力。
他本来应该画兰霁的，结果画出来的却是穿着校服的嵇岚。
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许是想得太出神，陆禹州并未注意到另一人的悄然靠近。
“漫画家，画什么呢？这么认真？”
嵇岚望着屏幕中穿着校服的自己，却故意咬重了“认真”两个字。
一听就是假话。
“画你。”
陆禹州却也直接，他侧目看向一旁的嵇岚，语气诚恳到一下子把人给噎住了。
“把这幅画送你，告诉我好不好？”陆禹州问。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嵇岚有些动摇了。
虽然陆禹州给他画过许多画，但嵇岚喜欢，自然是越多越好。
“嵇岚。”
趁着他心中生了犹豫，陆禹州转身抱住了嵇岚的腰。
“答应我好吗？”
侧脸贴在嵇岚的胸口处，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那滚烫炽热的气息便透过这一层布料将嵇岚包围。
嵇岚的指尖轻轻划过了陆禹州的侧脸，试图驱散那一股过于几近浸没于他心口的热。
“你这是在撒娇吗？”他问。
陆禹州微愣，他那硬邦邦的一句话也算是撒娇吗？
正当他想如实说不是的时候，嵇岚直接跨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陆禹州，你撒娇的话我就告诉你。”
那褐色的眸光中隐隐带着几分期待，他轻轻蹭着陆禹州的侧脸，将气息留在了最为敏感的耳侧。
“好不好？”
“撒娇”对于陆禹州来说真是个最为陌生的词汇，毕竟长了张冷脸，又生了个冷淡性子，要做这种事也算得上是困难重重。
况且……
嵇岚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低笑了一声。
可他的笑声尚未散去，陆禹州便吻上了他的唇，将其堵在了唇齿之间。
唇齿摩挲的暧昧之间，嵇岚很快就忘记了自己的最初的目的，睡衣的扣子不知道在何时解开，露出了里面的雪白。
“学长，可以吗？”
陆禹州问着，可嵇岚不知道他问的可以是指那个秘密，还是两个人都要按捺不住的情/事。
“学长？”
没有得到嵇岚的回应，陆禹州的手却已经不老实了，探入那轻薄的衣衫，触碰到了那柔软却有力的腰。
“可以……”
陆禹州原是想要再问一次的，可话未出口，唇已然被堵住。
嵇岚并未回答，他知晓此事说的“可以”不清不楚，便只用行动来言明唯有一件事是可以的。
至于那个秘密……
嵇岚心想，自己也不太好意思告诉陆禹州，那件校服其实是他的。
偷藏了暗恋对象的衣服那么多年，怎么想都很变态。
当年有次运动会他们阴差阳错拿了对方的衣服，但知情的嵇岚并未将其换回。
如果可以的话，陆禹州还是一辈子都不要知道比较好。
当然，如果陆禹州朝自己撒娇的话……
许是感受到怀中人的分神，陆禹州微微皱眉，按着嵇岚敏/感处的指尖用力了些，几近要在那白皙的肌肤之上留下专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说：“学长，这个时候，不要走神。”
第37章 番外下
嵇岚的嘴真的很严，无论陆禹州怎么旁敲侧击地问，都无法从他嘴里套出一点儿信息。
就算那双褐色的眼眸中已经失了神，陆禹州也不能趁机得逞。
既然如此，情到深处，他不再去纠结那校服的事情，只是吻去那生理性的泪，搂着嵇岚陷入梦乡。
那一晚，他好像又做梦了。
只是这一次的梦并非是漫画中的情景，而是某一次学校里的运动会。
运动会的时候经常会下雨，这似乎是某种约定好的俗成。
那时的陆禹州手中正拿着一瓶矿泉水，仰头喝掉了大半瓶，但依旧觉得嘴里有一股让人难受的铁锈味。
刚刚跑完一千五，他婉拒了同学们的关心，慢悠悠地走到操场的边缘处，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就在此时，天空中的阴云愈深，而红色的跑道上亦是多出了一圈圈深色的痕迹。
下雨了。
不过，雨不是很大，并没有人在意。陆禹州不喜欢下雨天，但也不会在意这种毛毛雨。
雨滴落在陆禹州的肩头，一时间分不清那肩头上沾染的是雨滴还是汗珠。
“你不躲雨吗？”
背后忽而传来一道略有几分熟悉的声音。
“嵇学长？”
陆禹州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头上的光线似乎更暗了些，是嵇岚撑伞站在了他的身边。
“这点毛毛雨也要打伞吗？”
陆禹州似乎并不在意。
嵇岚说着躲雨，但周围的学生可没有动，依旧该比赛的比赛，该观赛的观赛。
高中生就是这样，一点儿风雨显然无法磨灭他们的热情。
“可你的感冒刚好。”嵇岚提醒他，“再淋雨的话可能会复发的。”
这话里多少有些危言耸听的意思，陆禹州对自己的身体素质也有数。
换做是别人，陆禹州必然是不会听的。
可说这话的人是嵇岚。
陆禹州那时对嵇岚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把对方当一个难得可以说话的朋友。
但他是陆禹州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自然是最为特殊的。
“……好。”陆禹州应了一声，捏着手里的矿泉水瓶，打算跟着嵇岚继续往前走。
“等一下，你帮我拿一下伞。”
嵇岚看了陆禹州一眼，皱了皱眉。
少年此时就穿了一件运动背心，汗水与雨水夹杂在一起，顺着那手臂上肌肉线条缓缓流下。
富有力量与美感，但看着挺冷的。
陆禹州有些茫然，但下一瞬，一阵暖意便覆盖在他的身上。
嵇岚将校服外套披在了自己的身上，随之而来的是一份沉甸甸的重量——嵇岚的外套里面肯定藏了什么。
在男高的口袋里，有这种重量的大概率就是手机。
陆禹州并未多说，只是将伞还给嵇岚，将身上披着的校服外套穿好。
校服都是偏大一码的，但嵇岚的衣服穿在陆禹州身上却是正好。
“我们去哪里？”
嵇岚并没有告诉他答案，只是笑吟吟地卖关子：“你猜。”
陆禹州哪里猜得到？嵇岚的想法，他一向是琢磨不透的。
两人走到了学校里的小树林。
因为下雨的缘故，这里的人并不是很多。
但是嵇岚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见少年的脸上露出几分困惑，嵇岚笑着将手伸向那件正披在陆禹州身上的校服，是要从口袋里面拿出什么东西。
陆禹州以为嵇岚要偷偷摸摸用手机，忙再次接过对方手里的伞，顺带还遮了遮嵇岚的身形。
——据说有老师会来这里巡视，昨天就有小情侣在这里亲嘴被抓了。
陆禹州担心嵇岚的手机被人看见。
感受到猛然暗下的视线，嵇岚抬眼看向陆禹州，眼里藏着几分笑意。
“这么紧张啊？”
他的语气里面带着几分戏谑：“陆学弟的胆子不是很大吗？”
陆禹州觉得这个距离有些近，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你不怕你好学生的形象崩塌吗？”
嵇岚问他：“被收一次手机就不是好学生了？”
好像也不是。
陆禹州早就知道嵇岚并非是很死板的那种好学生，倒也没在意什么。
“你今天破了我们学校的一千五记录，我点杯奶茶庆祝一下，你要喝什么？”
陆禹州摇头：“我不喝奶茶。”
他不太爱吃甜的。
嵇岚从自己口袋里面拿出手机，可拿手机的同时，几颗糖果却是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嵇岚也没当回事，蹲下身捡起糖。
陆禹州忽然有些心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嘴里的铁锈味尚未消散，此时他想要从嵇岚那边要一颗糖。
只是他刚才还说自己不喜欢吃甜的。
许是心有所感，嵇岚摊开手心问他：“你要吃糖吗？”
陆禹州并不客气，他将手中的塑料瓶随意塞进宽大的校服口袋里，空出来的手则拾走了嵇岚手中的糖。
这种糖果的糖纸很好扒开，只需要一只手扭一扭便可以将这糖果剥离。
清甜的果香在唇齿中蔓延，陆禹州总算觉得好受些了。
陆禹州正打算将自己手里的糖纸收起，却想起口袋是嵇岚的，自己这样把垃圾放进别人的口袋里似乎不太好。
他犹豫了片刻，风却是抢了先机。
糖纸从他手中吹走，陆禹州没看清，一时不知道这糖纸飞到哪里去了。
他低头看了一圈，都没有看见。
“……你要不抬起头看看？”
下意识地，陆禹州抬眸，眼底闪过一抹尴尬。
那糖纸竟是直接吹到了嵇岚的头发上。
“对不起。”陆禹州有些尴尬，抬手想要将嵇岚头上的糖纸拿下，又莫名觉得这个动作有些不太好。
所以，抬至半空的手又是收了回去。
嵇岚有些无奈着笑了，他抓住了那调皮的糖纸，顺手塞到自己的校服口袋里。
在雨伞的遮挡下，那双眉目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但陆禹州却能看见他眼睫上沾上的水珠。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到雨水了。
“你没有口袋，还是我帮你收着吧。”
说话间，那雨珠从他的眼睫滑落，划过了嵇岚眼角的痣，依稀间有些像是流泪。
那一瞬间，陆禹州的视线几乎黏在了嵇岚的那颗痣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化作虚无。
恍惚间，手却是比脑子快了一步，竟是伸手抹去了那多余的水珠，像是拭去了嵇岚的泪痕。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陆禹州愣住了。
他连忙移开视线，然滚动的喉结仍旧是暴露了此时的情绪。
似乎不应该这么想。
但有些想法一旦冒出了芽便很难再磨灭。
嵇岚并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继续问他，不喝奶茶的话咖啡行不行。
总之他是铁了心要让陆禹州选一杯。
可陆禹州的心神那落在那一滴雨水上，等嵇岚问得急了，他才下意识道：
“那就美式吧。”
可话出了口，他才后悔了。
他并不想嵇岚请自己喝什么，毕竟无功不受禄，自己并没有帮他什么忙。
但这一慌神，嵇岚便也得了答案，很快就在手机里下了单。
陆禹州这次只能先接受嵇岚的好意，等下次再回请。
离外卖到还有一段时间，两人便一同去教室拿了陆禹州的校服。
拿到了校服，陆禹州便把身上的校服脱下，想要将嵇岚的衣服还给他。
可就在这时，那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外卖到了。
但很不凑巧，高跟鞋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是老师来了。
这两样东西凑在一起对他们俩人来说可真是不太妙。
两人对视一眼，陆禹州手抓两件校服，而嵇岚则是忙着将自己的手机摁静音。
兵荒马乱之后，校服也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只是那天回家后，陆禹州莫名觉得自己的校服多了股淡淡的香味。
只是这香味很淡，淡到陆禹州以为是自己的衣服与嵇岚的衣服揉在一起，所以才沾染上了对方的气味。
……
梦醒，于黑夜之中，陆禹州睁开了眼睛。
他侧过身，认真地盯着那陷入沉睡中的人。
现在的陆禹州见过很多次嵇岚眼中含泪的模样。
那是生理性的泪水，陆禹州经常会吻去那未干的泪痕。
“陆禹州？”
被这样一道目光瞧着，嵇岚缓缓睁开眼，他有些不解，却也是下意识地凑近。
“怎么了？”
“没事……”陆禹州摇了摇头，忽然道，“学长，我要下床去拿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嵇岚坐起身，混沌的思绪逐渐清醒，可他回忆了一下几小时内发生的事情，却依旧不明白陆禹州要去拿什么。
“很快就回来了。”
陆禹州说着，起身离开。
正如他所说的，很快又回到了卧室之中。
只是，他的手里并未拿着任何东西，身上却是多出一件熟悉的衣服。
……是那件校服。
嵇岚在那一瞬间立即清醒了，他瞪着陆禹州，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禹州仅仅只披了一件校服外套，在灯光之下，皆是一览无余，最为清晰的，大抵是陆禹州那结实有力的腹肌。
“学长，这是我的衣服，对吧？”
嵇岚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可下一瞬，陆禹州却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抓住了嵇岚的手，让其轻抚上那涤盖棉的布料。
而布料之下则是略有些烫人的温度。
“陆禹州……”
嵇岚的手心已经出了汗，他并非是心虚，而是有些刚刚消磨的欲/望又重新燃起。
陆禹州正想问清楚，可一道湿濡的触感打断了他的话。
他低头看去，正好看见嵇岚半吐的舌正轻轻点在自己的腰腹处。
“我是藏了你的衣服。”
嵇岚抬眼看着他，褐色的眸底似乎还有方才情/事中留下的水意。
仿佛在引诱着陆禹州去堕落。
他说：“你想怎么样呢？”
“其实怎样都可以的。”
第38章 初见
很重，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身上。
鼻间是一股极为浓郁的香味，耳边是接连不断的低语呢喃。
是谁？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看不清的面容，依稀之间只能看出那个人的嘴角是上扬着的。
顾传从睡梦中惊醒，睁开了眼。
他平静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卧室，伸手便打开了床头边的灯。
“咔嚓”一声后，漆黑被光明驱散，但他身上的重感却是随着灯光的出现消失不见。
又是如此。
顾传眯起眼睛，藏匿了眼底的异样情绪。
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第五次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害他从梦中惊醒。
但，顾传确定这不是做梦。
那重物的压迫感太过真实，况且直到现在顾传音仍然能闻到一股极为浓烈的古怪香味。
像是夜来香的花香，又夹杂着淡淡的葡萄酒香。
这如果不是真的，那大概是他得了某种精神疾病。
当事人并无慌张的情绪，他像之前一样，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神情中携带着几分愣怔。
似乎没有从那噩梦中清醒。
过了一会儿，他下了床，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
镜子中的人脸色算不上好，也许是接连几日没有睡好，顾传眼下的淡淡青黑在皮肤上格外醒目。
看起来多少有些颓废憔悴。
不过，在那俊朗的五官下，这份颓废并未影响到什么，反而是让面前的这张脸拥有了时下较为流行的厌世感。
顾传早就习惯了镜子中自己的模样。
只是，他这次看得有些久，那漆黑的瞳孔似乎有些涣散，并非是落在镜中的自己身上。
更像是在发呆想着什么问题。
最后，他转身走到厨房，从保温壶中倒了一杯温水。
顾传只喝了一口，剩下的水连同杯子一起被放在床头。
透明的玻璃杯无意间撞到了那被安置在一旁的手机，在寂静的卧室中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响声。
顾传看了眼自己的手机，眼底的情绪似乎更复杂了些。
不过，这份复杂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很快，卧室再次陷入黑暗。
现在是凌晨两点，在这个点，顾传很难再次入睡。
他的脑子里想着自己正在连载的那本小说情节，但那些故事的碎片像是卡顿的录像带，怎么都无法连在一起。
于是，他的思绪不经意转移到小说的另一个情节点上……
故事的主人公的外貌隐藏在黑雾之下，看不清具体的五官。
只知道他长发如瀑，扎成了一个马尾。
他的语调似乎是上扬的，坐在树枝上一边玩着自己的发梢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人。
“你们知道这个秘境是我的地盘吗？”
那嗓音却是无比清亮的少年嗓音，与那隐匿在黑雾之下的脸庞并不相称。
“祁道友，您似乎太过嚣张了。”
树下传来苍老的声音。
“我们仅仅是借过，你为何如此不近人情？”
“哈哈哈，和鬼讲人情？”
似乎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那人忽然笑了起来，语气里藏着讥讽。
“你们太好笑了吧？”
他的笑声清越，落在人的耳中。可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与那如阳般灿烂的笑极为不符。
“我说了，既然到了我的地盘，至少都得留些什么。”
“钱财，资源，或是性命……你们选一个？我可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那覆在少年人脸上黑雾消散，逐渐露出一张五官精致过头以至于有些艳丽的容颜。
顾传的思绪缓缓沉入这个故事之中，他亲眼看着那黑雾缓缓散去。
可就在他即将看清那副容颜时，眼前的这一片森林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至于其他，则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雾，怎么看都看不真切。
“顾……传……”
低语声落在了顾传的耳朵里，这声音仿若近在咫尺，又仿佛是从远处飘来，夹带着丝丝缕缕的雾气侵袭入梦。
顾传几乎要跟着这一缕雾气沉入更深的梦境之中。
可就在这时，熟悉的重感袭上，顿时让他清醒过来。
顾传立即伸手去拿了床头的半杯水，想都不想直接洒在了床上。
被子上一下子多出了一摊深色的水渍，但顾传并不在意。
因为随着水迹的流淌，一张年轻的面庞就这般出现在了顾传的面前。
无论在何时，面前凭空出现一个人都是极为恐怖的事情，更何况是这凌晨，夜幕笼罩一切的时候？
虽然寂静的夜色中，加速的心跳声愈发明显，但这并不代表顾传心生了惧意。
因为，他知道自己眼前的是谁。
那就是顾传这几日彻夜难眠的始作俑者，也是……
方才梦中的主人翁，也是他文章里的主角。
“祁颂，我抓到你了。”
顾传冷眼看着那被抓住却毫不心虚的家伙。
而与此同时，那放在床头柜的手机轻轻地振动了一下。
只是顾传此时并没有精力去理会，他直视着面前这个叫做祁颂的少年人，眼底平静如水。
似乎并不为不速之客的到来感到一点儿惊讶。
祁颂此时正坐在他的腰腹上，闻言轻轻笑了一声。
他打了一个响指，屋内的灯再次被打开，而顾传终于看清了那张隐藏于黑暗中的脸。
果然是一张看起来像是十八岁的脸庞。
那五官精致昳丽，无论是谁看见了，都要称赞一声，这是哪儿来的漂亮少年郎。
但他神采奕然，容色间满是这个年纪独有的朝气。
只是唯一违和的是那白到几乎没有一点儿血色的脸，乍一看确实有几分阴森感，无端让人想起那些恐怖片里的艳鬼。
更何况……
刚才顾传为了让祁颂现行，直接倒了一杯水在他身上。
如今那水滴顺着那湿漉漉的黑发地落在顾传的脖颈之间，这淋湿的模样甚至有些许乖巧。
诡谲而乖顺，这两个形容词怎么看都不该放在一起。
但此时此刻，却是完美地融合在此人身上。
不得不说，这与顾传想象中的祁颂一模一样。
“你好，”祁颂的嘴角上扬，眉眼中仍然带着几分恣意嚣张，“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创作我的神？”
神？
顾传并不喜欢这个词，虽然他的确是祁颂的创作者。
“你可以叫我顾传。”
“还有，你可以从我身上下来吗？我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
顾传的声音有些冷淡，并没有祁颂想象中的惊讶与疑惑。
自己笔下的角色出现在现实之中，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吧？顾传的这个反应，倒是像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了。
祁颂的嘴角的弧度似乎越来越大，对这个“神”的兴趣也越来越浓。
“不喜欢吗？”
祁颂的语调里多了几分委屈，如果忽视他眼底依旧张扬的情绪，那还真像一只湿漉漉的可怜小狗。
顾传的眉越皱越紧，随之而来的是神色之中愈发凛冽的冷意。
他想要推开着坐在自己身上的人。
但祁颂却是比他快了一步。
耳边忽然覆上一阵凉意，带着愈发浓烈的花香与酒香，袭上了顾传的鼻息之间。
“不喜欢神的话，叫主人怎么样？”
提出了提议，祁颂却也不等顾传的回答，直接自顾自地改了称呼。
“主人，我并不是别人啊。”
他咬重了某个字，害得整句话的味道变了。
顾传因那两个字，愣了一下，最终还是将那人推开。
虽然手指在触碰到祁颂的那一瞬间，他便化作了一团黑雾消散在自己的眼前，但顾传还是道：
“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主人”这个词又暧昧又诡异，无论是从谁的口中说出，顾传并不喜欢。
黑雾在床边凝聚成形，祁颂的脸再次出现在了顾传的眼前。
“那我叫你什么？”祁颂似乎有些无辜，好像完全不知道顾传方才已经给了这个问题一个答案。
对此明知故问，顾传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你不用叫我。”
这幅样子真是冷淡到不近人情。实在不像一个作者见到自己笔下角色的反应呀。
祁颂的眼底闪过一抹错愕，他稍稍挑了下眉，笑道：“我们这些从作者笔下出现的角色是不是算你们的孩子？”
“那我是不是要叫你父亲？”
“不过，我从有记忆起就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可见他并不长寿。”
“如果您不介意英年早逝的话，我倒是可以这么称呼您。”
顾传是不介意自己早死的，可问题是，他并不想祁颂叫自己爸爸。
他没有理会祁颂，而是起身下了床。
为了让这隐匿在暗处的鬼魅现身，如今顾传的睡衣与床单湿得一塌糊涂，若是不处理好，他今天就不用睡了。
在换衣服的时候，顾传感受到了背后那直白的目光，皱了皱眉，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换好衣物后，顾传瞥了一眼祁颂，发现他的目光依旧黏在自己身上，被发现以后还故作无辜道：
“怎么了？”
那茫然的表情仿佛他什么亏心事都没有做。
不过，光明正大地盯着一个男性换衣服对于祁颂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亏心事。
顾传收回视线，从柜子里拿出了干净的被褥，换下了那一片潮湿的床上用品。
对此，祁颂只是略有些好奇地看着，并未说什么，也并未做什么。
对于顾传来说，换下这些东西并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
等一切都处理好了，他又躺回了床上。
可下一瞬，一道阴冷的气息裹挟着那顾熟悉的香味钻进了那刚刚换好的被窝。
顾传刚松开的眉忽而拧了起来。
“我似乎说过，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
对此，祁颂是这般回答的。
“可是我不是人啊。”
他是鬼哦，是修仙界的鬼修。
之前他反驳顾传口中的“别人”的也是因为如此。
顾传知道他的意思，可这并不代表他能接受祁颂今晚睡在自己的床上——他并不喜欢和其他生物如此亲近。
别说是睡一张床了，连正常社交中的肢体接触，顾传都不喜欢。
“如果你不走的话，我去睡沙发。”
顾传刚打算起身，手腕上便缠上了一圈黑色的烟雾。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祁颂的语气欢快，“沙发挤得下两个人吗？”
在他身后，氤氲的黑雾逐渐弥散，逐渐侵蚀着卧室内的光线。
而缠绕在顾传手腕上的黑雾却是越来越紧。
顾传面对着面前这般诡异的场景倒也不恐惧，他仿佛看不见这些，只是平静地想着：
就算挤得下，自己也不可能和祁颂去挤沙发。
人是会折中的，当想到自己和祁颂去挤狭小的沙发这种可能时，顾传忽然觉得如今的局势并不是不能接受。
事实证明，他只是个普通人，并不能把从修仙世界出来的祁颂怎么样。
不过，好在对方也还算得上是规矩，躺在一米八的大床上并未再做什么动作和顾传的距离也足够划出一条楚河汉界。
反正也不是人，就当他不存在吧。
顾传叹了口气，再次合上眼睛。
他以为自己身侧躺了个混世魔王，下半夜多半是不能安眠，可事实上，闻着那股奇异的香味，顾传很快便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而在顾传的呼吸声逐渐平稳时，那深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顾传的侧脸，最终化作一团黑雾钻到了对方的身边。
再次显现人形之时，祁颂的唇悄悄吻上了顾传的侧脸。
他的嘴角上扬，像只偷了腥的猫，眉眼中满是自得。
“好梦，我的……”
最后的两个字祁颂并未说出口，泯没在了他暧昧而冰凉的气息之中，如悄然潜入黑夜之中的雾气，寻不到一点儿踪迹。
好在，他并没有继续紧贴着那温热的躯体，而是化作了一团黑雾再次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屋内再次归于平静，而那“楚河汉界”再次划分，床上的两人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
也不知道那偷偷摸摸的家伙是否发现另一双黑眸于夜色中缓缓睁开。
而原本平稳的呼吸声乱了一瞬间。
第39章 牙膏
顾传不明白祁颂此举的用意，他愣怔许久，却仍然能感受到唇边滞留的凉意。
鼻息间的香味愈发浓郁，扰得心跳加速。
声音也许不大，但至少，祁颂肯定能听见。
夜色之中，顾传的神色逐渐归于平静，他闭上眼眸，只当什么都未曾发生。
但这一次再入眠便没有先前那般容易了。
……
再次醒来的时候，顾传的身边竟是变得空荡荡的。
仿佛昨晚与祁颂的相见只是一场梦。
但崭新的床单打碎了顾传的幻想。
既然对方有意躲起来，顾传也知道自己很难找到祁颂——至少上一次的“捉迷藏”可是花了五个日夜才将对方抓住。
他也不着急，伸手拿起了床边的手机，指纹解锁，第一眼就看见了一行字。
果然，第一个任务完成了。
顾传戳了戳自己手机里的某个APP图标——如果没有这个叫做“纸恋”的APP存在，他大抵也不会相信自己笔下的角色能跑到自己的世界中。
可即便事实如今摆在了顾传的面前，他不得不压下心中的荒谬感，去选择相信。
几天前，顾传本来正与自己的编辑交流。
当然，很大程度上是他的编辑在说。
“您是真的不打算开新文了？还在写上一本？”
“上一本《无尽鬼域》真的不是赚钱的料，哥，现在小说就讲究快节奏，你的进展太慢，又不刺激，已经不符合读者的口味了。”
顾传并没有说话。
“赶紧放弃你之前的想法吧，本来还有人想着你之前的名气买个版权，但一看你的新文就没想法了。”
“卖了又不赚钱的东西，谁要啊？结果人转头买了别人的ip。一百多万啊，你不心动吗？”
顾传面无表情道：“不心动。”
钱够花就行了，要那么多干什么？
而且，顾传并不想卖这本书的版权。
好不容易听见那边的回应，结果还是这么一句话，编辑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祁颂这个故事？”
顾传当时望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上面正写着另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的故事。
在预计中，自己会让那曾经柔弱无助的少年成为那个世界最为恣意张扬的存在。
如今剧情堪堪写完百分之四十，文中的少年人也才度过了两三春秋。
作为笔者，一位存了私心的笔者，顾传不甘心这个故事腰斩于此。
“故事没有写完。”有些心事没必要和编辑去说，顾传只是如此道。
但编辑却是冷笑一声：“祁颂的生命只有两年，你要给他完整的一生？”
顾传不擅反驳，亦无法反驳。
“……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
编辑搞不懂顾传的想法，这个人此时说得有理有据，仿佛他以前没坑过文一样。
不过……
“你可以一边写新文一边写鬼域啊。”
编辑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注意。
顾传提醒对方：“我时速三百，你确定吗？”
编辑沉默了，他对于顾传已然没有一点儿办法，最终只能咬牙切齿道：“……你别太爱了。”
他放弃和这个人交流了，只能祈祷这个人能快点把祁颂这本书写完。
顾传扯了扯嘴角，随口应了一句：“嗯，很爱。”
电话挂断，顾传决定继续写——那时速三百当然是骗人的，只要他的思路清晰，时速还是能有一千左右的。
当然比起网站的其余作者，顾传的手速只能算个中等偏下的水平。
在顾传盯着电脑屏幕，脑子里逐渐构思着情节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起初他只当是编辑又来找他，便没有太过在意，只是继续敲击着键盘。
但这震动声一直没有消停下来，已经开始影响顾传的思路了。
他拧起眉，将手机扔到了床上——顾传讨厌一切打断自己思路的东西。
可随着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不甚完美的抛物线后，顾传的电脑突然黑屏了。
那一瞬，就算知道码字软件有自动保存，顾传的心脏也是骤停一瞬。
好在，黑屏的出现也只是一瞬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聊天框。
【恭喜你成功绑定纸性恋恋爱APP，我会帮助你找到心仪的纸片人~】
【检测到你喜欢的纸片人祁颂已经出现，现在发布第一个任务——找到祁颂。】
【他是你书中的主角，性格乖张，做事肆意妄为，如今他于然出现在你的世界之中，请根据彼此间的心电感应找到这位神秘的存在吧。】
什么东西？
顾传只以为自己的电脑中了病毒，抬手就打算强制将电脑关机——据说重启能解决电脑绝大多数的问题，如果不能就再拍两下。
但就在他想要摁住主机旁边的那个按钮时，那聊天框又出现了一句话。
【任务限定时间为一周，如果您不完成任务的话，有关《无尽鬼域》的稿子都会被删除哦~】
这句话出现之后，电脑逐步恢复到了顾传刚刚码字的界面。
眉头皱得更紧了，顾传不知道这莫名出现在自己电脑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那所谓的任务与威胁，究竟是什么人的恶作剧？
他盯着电脑许久，最终起身，去拿起那被自己扔到床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也多了一个APP图标，正是那所谓的纸性恋恋爱APP。
……
顾传不可能因此就相信一件荒谬的事情，但，自从那天晚上起，他经常会在睡梦之中被重物压醒。
醒来之后，亦会闻到一股夹杂着花香与酒香的浓烈气味。
在顾传的设定中，祁颂是个修仙界的鬼修，如果他想，的确能弄出那仿若鬼压床般的动静。
而那奇怪的香味则很像祁颂领地中独有的一种花——酩醉。
现实中并无此物，顾传心中的天平难免再往另一边偏了些许。
无论是真是假，顾传都可以试试。
最终，他果然抓住了祁颂。
可即便真抓住了对方，顾传心中还是有几分荒诞的虚无感，毕竟纸片人出现在现实这件事本就带着几分荒谬。
“你醒了？”
就在顾传神游天外的时候，祁颂的声音忽然落在了耳侧。
他循声看去，本是想要确认昨晚的一切并非是自己的梦境。可侧头之时，唇边竟是划过一道凉意。
下一瞬，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眸撞入了顾传的眼中。
方才无意触碰到的那抹凉意，正是祁颂的侧脸。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到顾传不自在，他不动声色地下了床，直到鼻尖的香气淡了许多，才道：“你在做什么？”
祁颂坐在床上，仰着头看着顾传，神情无辜。
“我是想要和你说早安啊。”
说完这句话，他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此次的目的并未达到，才笑着道：
“早上好！顾传！”
顾传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最终竟还是回了一句：
“……早上好。”
得到了顾传的回应，祁颂的笑容似乎更灿烂了，那阳光恣意的少年模样，除却脸色过于苍白这一点，怕是不会和“鬼”扯上一丝一毫的联系。
更像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
不，是一个十八九岁的漂亮少年。
昨夜的祁颂湿着衣衫，头发沾染着水汽，如水中出现的艳鬼，虽然容貌稠丽，但五官仍然被乱发遮挡，看不分明。
可如今的祁颂扎着马尾，将精致的五官尽数暴露在顾传面前，更像是蛊惑人心的精怪了。
不过，谁都可能被这一副皮囊所迷惑，但塑造出这个人物的顾传绝对不会。
他知道那张皮囊下藏着的是多么恶劣的灵魂。
“你要吃早饭吗？我已经帮你买好了！有十几种，肯定有你喜欢的。”
十几种？
顾传一愣，然已经走到房门口的手已经下意识打开了房门，透过缝隙，他便看见了餐桌上已然摆得满满当当。
“……你是怎么买的？”
顾传有些困惑，祁颂哪来的钱去买早饭？总不会是抢来的吧？
他的眉拧了起来，沉着脸的模样多少有些严肃。
祁颂虽然不是会被冷脸吓唬住的小孩，却也不想被顾传误会。
他解释道：“我当然是拿东西和他们换的！”
说着，祁颂的手里多出了无数颗似玉非玉的珠子。
顾传：“……”
那是翡玉珠，除却外表类似玉石外，还有促进修炼的用处，在他的书中世界，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可谓是价值千金。
可祁颂却拿他换了早饭？
“早餐店老板家小孩的弹珠掉水沟里了，我就拿了十个和他们换。”
弹珠？
顾传的眼皮跳了跳，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翡玉珠虽说珍贵，但对于祁颂来说也就是类似于弹珠的玩意，随手送人都不心疼，更何况是拿它换东西。
只是，这些早饭……
那是祁颂的东西换来的，和他顾传又有什么关系？
“不吃早饭吗？”
见顾传掠过餐桌，祁颂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他伸手拉住了顾传的手。
冰冷的温度袭上了顾传的手腕，逐渐驱散那被窝中带出些许暖意。
“让一下，我要刷牙了。”
祁颂反应过来，这里的人和他们修仙界不一样，他们可以用灵力清洁身体，但这个世界不一样。
“我也要刷牙。”
祁颂对新鲜的事物一向感兴趣，即便他并不需要。
顾传：“……”
他倒也没拒绝，拿出新的牙膏牙刷放到了祁颂的面前。
祁颂前几日虽然没有出面，但也算在暗中观察了顾传许久，自然知道这“新奇”玩意儿怎么使用。
顾传的余光看着祁颂熟练地把牙膏挤在牙刷上，随后沾了沾水，就把牙刷塞进嘴里。
“……不好吃。”
过了一会儿，祁颂就吐出了泡沫，嘴角下垂着，显然有几分不悦。
顾传：“……”
那不是吃的。
顾传刚想吐掉口中的泡沫提醒祁颂那东西不能吃，却看见那人乌溜溜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自己。
不，准确地说是盯着顾传嘴角沾着的白色泡沫。
“我们用的这个好像不一样，你的这个是什么味道？”
他歪着头，眼里满是好奇，仿佛下一瞬就要对顾传嘴角的泡沫做些什么。
洗漱台的位置本就不大，让两个身高一米八几的男人挤在一块着实有些为难，之前两个人的手臂便会在无意之间碰到。
这时，祁颂似乎想要将这“无意”变成“蓄意”，任何“蓄意”的行为中总是带着几分侵略意味。
更何况那人的五官本就是极具攻击性的艳丽，张扬而嚣张，使得那一份侵略感更强了。
可顾传并不觉得厌恶，也没有回避。
他只是无端想到了昨夜的那个意料之外的轻吻。
第40章 怒火
亲吻无疑是暧昧的。
顾传不喜欢与别人亲密接触，昨夜的吻，今早的意外，皆算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但顾传不会将自己心底的情绪泄露太多，如今也仅仅是移开了视线。
恍惚间，“酩醉”的香味又是钻入了他的鼻息之间。
顾传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酩醉”的味道，可如今又是闻到了那熟悉而浓烈的香味。
眉皱得越来越紧，顾传盯着镜子，看见祁颂的面庞离自己越来越近，目光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却也没有回避。
冰冷的触感略过了他的手背，激起了一阵短暂的痒意。
“你的这个牙膏给我尝尝。”祁颂已然越过了顾传，得到了那支包装不同的牙膏。
镜子中的眼眸带着纯粹的笑意，显然没有顾传心里所想的那些弯弯绕绕。
顾传：“……”
又不是儿童牙膏，怎么可能好吃？成人牙膏基本就是那种味道。
不对，牙膏本来就不能吃。
他收回了视线，吐掉了口中的泡沫，果不其然又听见了祁颂那抱怨的声音。
不过，顾传不在意这些，他只是在想家里好像没有新牙膏了，自己应该需要叫外卖送几支回来。
……
刷完牙，顾传无视了桌上那摆满了的早餐，打算回房，可他还未来得及走到门口，卧室的房门却是猛然关上。
“轰隆”一声，巨响声落在了顾传的耳朵里，正预示着另一个当事人的情绪暴发。
“顾传，你不吃早饭吗？”
祁颂盯着顾传，方才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与那苍白面容相称的阴冷。
而一些黑雾衍生出的触手，不知何时起已然缠上了顾传的脚腕。
顾传倒也不怕，他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脚腕处多出来的东西，平静道：“别闹。”
“我平时就不吃早饭。”
祁颂没有说话也没有退让，那黑色的雾气还死死缠绕在顾传的脚腕上。
“对你们来说，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容易饿死。”
“顾传，要不然我喂你吃？你喜欢吃什么？”
说完这些，祁颂忽然又笑了，他凑到了顾传的脖颈边低声道：“他们说小馄饨很好吃，要不然我先喂你吃这个？”
喂他？
顾传自从有记忆起就没被人喂过。
他垂眸看向祁颂手中多出来的一碗小馄饨，最终移开了视线。
祁颂：“……”
阴沉逐渐从脸上散去，他叹了口气，又将那小馄饨放回桌上。
“你为什么不吃啊？我买了这么多，都没有你喜欢的？”
沮丧写在了少年人的脸上，看起来委屈又无辜，哪里能看见方才那阴沉可怖的模样？
显然，这两个表情总有一个是装出来的，甚至可能没有一个是真的。
“不是不喜欢吃，”顾传说了实话，“是你这十颗翡玉珠的早饭我吃不起。”
“这和翡玉珠有什么关系？”祁颂似乎不太理解，“翡玉珠在我们那里虽然珍贵，但在你们这儿只是普通的弹珠，你弹珠总是买得起的吧？”
“只是暂时没人发现他的价值而已，就算是普通的玉石，这种成色的也是价值不菲。”
祁颂哑口无言，他抬眼瞧着顾传的眼睛，嘀咕了一声：“不理解你。”
“算了，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顾传：“……”
据他所知，自己所写的“强人所难”剧情平均十章就会发生一次。
被祁颂迫害的人太多了，若是他们如祁颂一样能出现在这世界之中，必然会反驳祁颂那句屁话。
祁颂可不知道顾传在想什么，他黑着脸回到了餐桌之上，像是报复一般，将所有早餐打开，任由他们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这也便算了，祁颂一口都没吃，眼神倒是往顾传那里瞥了好几回。
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真幼稚。
顾传瞥了眼祁颂的行为，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他当然明白祁颂在等什么，不过顾传自己做了决定，是不可能反悔的。
见顾传又进了房门，完全没被自己的计谋蛊惑，祁颂眼前一黑，险些想把这桌子给摔了。
可恶！这个人怎么软硬都不吃啊！
要是再这样下去……
不，绝对不行！
祁颂拧着眉，用力地咬断了手边的油条，仿佛那玩意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而此时的顾传做到了电脑桌前，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了那个突然出现的APP。
果然界面上显示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一。
没错，是任务一，也就是说以后还会有其他的任务。
心底升起了一丝烦躁，顾传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总觉得既定的轨道即将发生偏离。
而那偏离的原因，只会是祁颂。
“所有任务结束之后，祁颂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吗？”顾传问。
【亲亲，不知道哦。】
【任务结束以后才会知道最终发放什么奖励哦。】
【如果亲亲想要早点兑换奖励，那可以尽快完成所有任务哦。】
顾传：“……你说话可以正常点吗？”
【不行哦，经过上一次工作，我深刻体会到了礼貌用语的重要性，不然的话，任务结束我是没有五星好评的。】
顾传：“……”
随便吧。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顾传也不可能给这个APP打五星好评。
祁颂的事情暂且不说，顾传此时的注意力風雨文学之中。
甚至忘记了自己根本没有吃饭。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顾传面前的屏幕已然多出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许是见到了祁颂本人，灵感被肆意地蜂拥而出，落在了顾传的指尖，伴随着键盘的敲击声，落于屏幕之上。
从表面上看，顾传对于祁颂的态度算得上是冷淡，仿佛不希望这个书中的主角掺和到自己的现实生活。
但事实上……
前一段时间买回来的键盘第一次都快敲出火星子。
顾传的全部身心都沉浸于此，自然不会注意到在外面的祁颂到底做了些什么。
除非，动静闹得太大了。
就在这个时候，轰隆一声巨响彻底打断了顾传的思路。
就像是原本畅通无阻的公路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巨石砸出了深坑。
顾传甚是未来得及起身去门外看个究竟，卧室的房门却是被打开了。
“顾传！”
祁颂从门后悄悄探出一个脑袋，语气里竟没有一丝心虚。
“你的厨房好像被我炸了。”
顾传：“……”
不要说好像，是已经炸了。
此时，原本干净整洁的厨房变得一塌糊涂，到处都是被火灼烧过的黑色痕迹，堪称是一片狼藉。
而刺鼻的焦糊味竟然盖过了祁颂身上的那股香味，不断刺激着顾传的神经。
他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缓解心中的复杂，直到心情平复，确保自己不会发火，他才将问题抛给祁颂。
“你来厨房干什么？”
“我……”祁颂顿了顿，那平日里只会有恣意与张扬的面上竟是露出了几分心虚。
但很显然，那张嘴还是硬的。
“我就是想玩火……”
顾传没信，他走到垃圾桶里翻出了一包被拆开的泡面袋。
至于里头的泡面，大概也成了那黑灰中的一份子。
“……你没吃饱吗？”
“对，我就是没吃饱。”
既然顾传给了梯子，那祁颂自然便顺着往下爬了。
可这梯子刚爬了一半，祁颂想起顾传本人是原著的作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原作的设定。
祁颂这种鬼修虽说可以进食，但根本不会有饥饿感。
所以，刚才顾传那句询问根本不是给他梯子，而是要拆他的台！
祁颂活了那么多年，头一次有人拆他的台，若换是别人，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顾传……
啧。
“我会打电话叫人来修东西，到时候你和他们交流。”顾传也没再说什么，他瞥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厨房，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不用麻烦，”祁颂摇头，“我有办法恢复这些。”
说着，他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张符纸，仅是轻轻一捏，下一瞬，满是狼藉的厨房竟是焕然一新。
简直比新房还干净。
焦糊味更是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泡面的香味。
循着香味看去，那灶台上的锅里还煮着热腾腾的面。
“复原符，效果不错。”
顾传如此评价，但这超脱于想象的一幕似乎也不能在他心中激起一点涟漪。
好像他就是一滩死水，无论是谁都无法在其中掀起波澜。
而如今这死水看着事情了结，便不会在厨房久留。
“等等，”祁颂忽然道，“这一碗面就算是赔礼吧？虽然我把你的厨房修好了，但你到底是受了惊吓，我不喜欢欠别人……”
“祁颂，你有话可以直说。”顾传打断了他，那沉寂的目光似乎看透了对方的所有伪装，“你可以直说这碗面就是给我烧的。”
“弯弯绕绕不是你的性格。”
作为小说的作者，顾传自然是最为了解自己主角的人，见祁颂那玩世不恭的混蛋性格居然在自己面前拐弯抹角，他的心里还真有些复杂。
祁颂还有这么一面？
被顾传戳破，祁颂干脆也不装了。
“那你快点吃！”
顾传看着那碗泡面没有动，只是眸光依旧平静：“你为什么要让我吃早饭？”
“还不是因为你们太脆弱了，不吃饭会死，生了病会死……”
祁颂每说一句，那不善于隐藏情绪的脸上就要多一分愁苦。
仿佛真的很担心顾传哪天就死了。
他会这么关心人？
顾传心知其中有隐情，但他对其中的隐情并不感兴趣。
他的好奇心不强，也没什么探索心，所以，只要祁颂不主动提及，顾传就不会多问。
但……
祁颂不喜欢说话只说一半。
在他看来，顾传只要再多一句话就可以得知真相，可他为什么不问？
顾传要是问了，祁颂也许不会把答案告诉他，但对方不问，他就一定会说了。
“顾传，你知道我为什么……”
“不知道，但你可以不说。”
顾传面无表情地将泡面倒进碗里，转头看向祁颂。
“谢谢你的泡面，但我不是很好奇。”
祁颂：“……”
他就要说！你顾传管我呢？
“我在我的世界里能……”
他这话甚至没说完一句，竟忽然没了声音。
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这时候，顾传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
不过，手机的主人显然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顾传？你是不是听不见我说了什么？”祁颂忽然意识到了这点，他拧着眉又重复了刚才的话语。
可还是如方才一般。
顾传吃了一口泡面，面泡得太久了，口感有些许软烂。
“可恶，”祁颂好像有些抓狂，“顾传，你把你手机给我一下。”
“手机是私人物品，我不想给你。”顾传想了一下，最终又补上一句，算是难得热心，“你以后也不要问这个世界的其他人要手机。”
祁颂：“……”
哈？
“我对你的隐私没有兴趣……好吧，不能说完全没有兴趣，但我要你的手机是因为要找那个APP，不是要做什么窥探你秘密的事情。”
APP？祁颂也知道他的存在？
闻言，顾传这才放下筷子，将口袋里的手解了锁，递给祁颂。
“果然是你搞的鬼。”
祁颂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咬牙切齿地捏着手机。
“凭什么不让我告诉顾传真相？为什么要任务做完了才作为奖励让我说？”
听到这话，顾传的目光才转移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上。
【亲亲，你想要说的都是机密内容哦，要等任务完成以后才能作为奖励发放哦。】
“你这个事情谁会满意啊？哪有拿我本来就知道的事情做奖励的？”
顾传的手机被祁颂捏得嘎吱作响，毕竟这位实力彪悍，在修仙界都没受过什么委屈，如今居然被一个算不上是人的玩意逼迫。
自然是怒火攻心。
而此时，顾传的眉也皱了起来，似乎很是不满。
“你不是说任务奖励不确定吗？”
【亲亲，要不要把纸片人送回原世界也是你自己决定的，但是具体的要在任务做完以后才能告知您哦。】
顾传看完，心道一声“原来如此”，正欲坐回去继续吃泡面，但“咔嚓”一声响，打断了他的动作。
转头看了一眼，祁颂竟是把他的手机捏碎了！
“你要赶我走？”
祁颂的脸色阴冷下来，捏着手里的碎片，目光沉沉地望着顾传。
那股熟悉的寒意再也不受其主的压制，如即将压城的黑云一般，将刚拿起筷子的顾传缠绕。
顾传望着那张写着怒意的脸，很平静地应了一声。
“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迟早要回去。”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的确是事实。
但，很显然，这并不是祁颂想听见的事实。
于是，他眼中的冷意更胜，顾传知道这一次祁颂是真的生气了。
那黑色的雾气已然缠绕上了顾传的脚腕，也不知下一步将要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