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筑基?”
“怎么会!没听说最近哪位师兄突破啊!是不是有人背着我偷偷修炼?”
各种声音在山间回荡,然而都无法落入穆玥耳中。
她闭着眼,盘腿坐在床上,身体昏昏欲睡,神志无比清明,仿佛她的身体与灵魂割裂开来。她的灵魂向身体里望去。
原本自由飞翔的灵力在疏引下顺着经脉在全身游走,最后欢呼雀跃,冲进丹田,毫不犹豫撞在壁垒上。
横亘在炼气与筑基之间的高墙临危不惧,不懂分毫。
而灵力并不放弃,在丹田运转片刻,与更多灵力凝聚,顺便将没剩多少的魔种撕下一大块吞噬,就像马拉松途中补充水分的运动员,休息好了重新上路。
穆玥:……
可以,很好,不愧是她。
她轻轻一笑,凝心聚气,将秦旎教她的法绝默念。
蓝天,仙鹤,长风仙门,云雾缭绕中,师姐清冷的声线仿佛在耳边喃喃。
清朗的声音逐渐与清冷声线合二为一,灵力勃然冲入丹田,撞在高墙上。墙壁撼动,在浑厚灵力中裂开一道缝隙。
“如何?”师昭问。
“是她。”何长老抚摸长胡,悠然叹息,“奇哉怪哉,此乃天之骄子,为何偏是平庸资质?”
师昭不言,抬眼望去。
感觉到偏殿有人筑基时,她已叫周围弟子离开。
天空之上,乘鹤而来的云如雨手指微动,布下层层法阵为穆玥护法,阻挡外界窥探视线。
“她倒是有心当个好师父。”师昭笑起来,手指摇摇点向云如雨。
天上仙鹤扬起修长脖颈,鹤鸣轻灵,越过山野云雾,散入天际。云如雨翩然落下,目光扫过众人,缥缈声音仿佛云中而来。
“我徒弟。”
不许抢。
“……”
“噗!”师昭手指挡在嘴边,慵懒目光半是责怪半是好笑,扫过她苍白容颜,“好好好,你徒弟,哪个会与你抢呢?”
云如雨方才满意转头,不再理会众人。
众位长老知她脾性,无奈摇头,其中,唯有丹峰李长老摸摸胡子,目露思索。
“想来,此弟子身上奇异之事,倒叫我想起一事。”他开口,众人目光纷纷落在李长老身上。
“何事?”
“我从渝州城带来的女娃,年五岁,天资决绝,甫一靠近测灵石,光芒大盛,有火凤异响自灵石中而生,盘桓片刻,方才离去。”
“竟是天生灵体?”何长老大惊道,揪下来一撮胡子。
连云如雨都抬起耳朵,听他述说。
“没错。天生灵根,有灵根者方可踏入修仙路,而灵根者优劣有别,这其中,又有吾等可望不可即,所谓天生灵体之骄,一日万里,修行之事如喝水之便,可妒可羡!”
李长老目光惆怅,然而他身为金丹期修士,心性坚定,心里的一丝惆怅很快消失,大笑道:“这天生灵体之人,莫说万里挑一,万万里挑一尚且难得,我从渝州城寻来的女娃,就是天生火凤之体!”
“若此女同样天生灵体,我天机门一夕之间,竟得两位灵体天骄,百年之内,我师门何愁不兴!”李长老声音难以抑制激动,他紧紧抓住何长老的手臂,拍着何长老的肩膀说,“没准有生之年,你我可见门内两位高徒飞升啊!哈哈哈哈!两位仙人!”
“噗,咳咳咳,知道了!好,真好啊!”
何长老一把按住他往自己老胳膊老腿上造作的手掌,同样激动,又揪下来一撮胡子,“但是,你带回来的女娃灵石有异象,但这个……”
众人不由想到大殿上,不仅没有异象反而启动缓慢的测灵石,眉头皱起。
这又是怎么回事?
空气中一阵沉默,想起跳脱的穆玥,总有种什么事在她身上出现都不太奇怪的感觉。
何长老头疼的搓搓下巴,叹了口气,“莫想了,先等她筑基,记住,这件事吾等立誓相守,莫要叫邪魔以及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知道,害我门内弟子!”
“嗯。”
今日大殿议事,只有他们相熟几人,其他峰主,包括横行霸道的程习一未归。
几人便当着面立誓,金色光芒在众人身上一闪而过,誓言刚刚完毕,诸人忽然感觉空气中传来不一样的异动。
鹤鸣声起,云如雨乘鹤靠近。
“果然。”师昭嫣红的指尖摸摸下巴,感叹道,“没想到她一出手,收了个宝贝回来。不过,雷劫呢?”
“雷劫呢?”
修仙逆天而行,每逢突破,便有天道降下天雷,唯有度过天雷,方是突破成功。
丹田内的剩余的魔种被“饥饿”的灵力消灭得干干净净,“酒足饭饱”,干活麻利,横亘在池塘周边的高墙在一次次灵力冲击中陡然崩塌,方塘之水放肆奔游,侵占所见之地。
窄小池塘瞬间化作清朗大湖,湖面平静,储藏餍足的灵力。
“诶~舒服!”
穆玥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悠悠张开眼睛。
白色光芒在她眼中一闪而过,世界瞬间明朗。
她感受到空气中流转的白色灵气,幽幽淡淡,丝丝渺渺。风自墙外拂来,带着不知何处再来的嫩叶与水汽,洋洋洒洒在金瓦红墙。
这就是筑基的世界吗?
穆玥抬手,不太熟练的运转灵力,地上残留的玉屑瞬间化为粉末,落在青砖上。
我,好牛!
穆玥在心里点头,以后要是杀不了猪可以给人收尸去,保证一干二净不留痕迹。
“嘿嘿。”
她偷乐着,瘫在床上,目光就这么巧,与盘横在天空之上的异象对视。
云雾蒸腾,邈邈仙宫楼台翠映,百尺飞楼,素鸾玄鹤羽辚辚。飞瀑三千尺,奇胜处,桃花霏霏,自有金仙提酒居。
日月交辉,龙腾金凰来;莲满瑶台,天梯山观开。
好一副飞虹仙迹奇异景!
但——
“这什么?”穆玥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因突破越发乌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半晌后,她张着嘴巴,抬起手,揉揉眼睛。
闭上,张开,闭上,张开。
天上异象未消,游龙还自在地在云间翻了个身,露出银白肚皮。
穆玥:“……”
“完了。”她喃喃,“我眼睛坏了,我筑基还筑出透视眼了?”
穿破天花板和大气层,直直看到天上仙宫了?
偏殿外,诸位长老峰主头冒冷汗,手中法阵一个接一个,遮天蔽日,将异象遮得严严实实。
秦旎抬手,五道雷符一道接一道飞上天空,刹那间天空雷声大作,粗如人腰的闪电从异象中压下。
“唔哇哇哇!”
穆玥吓得吱哇叫,她如今被异象蒙眼,看不到拦着闪电的大殿,人类对自然的恐惧冒出头,她拎着棍,破门而出。
“你有本事,往这劈!”
她站在殿外,叉着腰,棍尖指着大殿,理直气壮。
劈屋别劈人,劈人我劈你!
奉命布雷,刚落地的秦旎:“……”
“师姐!”穆玥看到秦旎,嘴角下意识高高弯起,欢快地跑过来,在她面前站定,眼尾处勾着一抹笑意,“我筑基了!”
“我以后就是内门弟子了!”
秦旎看着只是开心自己筑基,并不因自己修行速度卓越骄傲自满的穆玥,点头,“恭喜,穆师妹。”
以后同为内门弟子,可以师姐妹相称。
“!”
师姐!叫我!师妹!
“咔。”穆玥手里只有三指粗的棍柄“咔嚓”裂开一道缝,刚获得武器不久再不珍惜就要跟武器说再见的穆玥毫不在意,抬起手,在染成红色的脸上搓搓,忍了忍,没忍住。
“嘿嘿,嘿嘿嘿~”
话中的得意几乎凝实。
师姐叫我师妹,还是穆师妹~
今天叫我穆师妹,明天叫我穆妹妹,后天叫我玥宝贝,我的未来,一片光明!
穆玥喜不自禁,悄咪咪往秦旎身边挪了一点点。秦旎感受到她的靠近,并未在意,抬手修补殿前法阵。
也不知为何,穆玥突破,还离开偏殿,这异象仍未消失。
穆玥看着她忙碌,奇怪地看去,发现自己殿顶好好安在墙上,异象也不在大气层,安稳呆在天空,唯有面熟的那些长辈看上去面容严肃,在云中忙忙碌碌。
“这是在干嘛?”穆玥挠挠头,答题,“补天?”
秦旎:“……”
她雪白指尖顿了下,像是被这猜测吓住了,停顿片刻方才重新布阵。
“……在布阵。”原本冷淡的声音这一刻竟有些飘忽。
好在又过了没一会,天边异象渐散,化为雨雾,顺流直下,凝聚成涓涓细流,直冲穆玥而来。
穆玥差点抓着秦旎就跑,还是秦旎说了声“这是灵气化雨,对你有益”,方才定住她。
“师姐,这不是雨,是雨柱。”穆玥不满地说,不过“雨柱”碰到她,她刚突破灵力堪堪平衡的丹田像受到春雨浇灌的灵田大饮,所有的经脉在浇灌中拓宽,延展。
穆玥脸上的不满立刻消失,在灵雨中喟叹,直到丹田内湖水饱和,穆玥方摆手,“够了够了,不吃了!”
再吃就撑破肚皮了。
然而灵雨无灵,只知道专注地往她身上浇。
简直就像许久回家后的奶奶,一个劲地往你碗里塞好吃的,还要催促,“快吃呀快吃呀。”
秦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她站在不远处,替穆玥护法。
“我还未见过如此偏颇的灵雨。”
以往大家突破,灵雨就如天上之雨,能吸收多少全看手段缘分,哪有这般凝聚一处抓着主人浇灌的,生怕人不长。
穆玥闻言,眨眨湿漉漉的眼睫,微微眯眼,忽然一个猛扑,双手虚虚揽住秦旎,脑袋往她肩上一搭。
“来,浇,往这浇!”
她突破异象绵延千米,化作灵雨如长龙,现还有大半雨身未吸收,这下穆玥贴在秦旎身边,灵雨顺势浇在秦旎身上。
未防备,被灵雨浇灌的秦旎讶然垂眸,被雨打湿的轻纱紧贴皮肤,露出姣美弧线,已无法掩盖容貌。
穆玥漆黑的眼睛扫过她的唇角,悄咪咪弯了下眼睛。
“……你可知给了我什么?”秦旎声音有些干,抬手,紧紧按住穆玥肩膀,白玉指节被雨水亲吻,留下丝丝水痕。
穆玥笑眯眯问:“是好东西吗?”
秦旎蹙眉,紧紧盯着她,惊讶,困惑,茫然,混杂着一丝无措,悄然解冻万里冰封。
“是。”她重重的地说。
“那就好!”穆玥吐出一口气,开心道,“我也用不了这么多,反正都是浪费,还不如送人。”
她语气轻松,随手抛出重礼,像送出杯茶般轻轻一笑。
“我谁都不给,只给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