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璟刚还懊恼着的脸,瞬间多云转晴。
“好啊好啊!”
嘴快的答应下来之后,正对上白露诧异地目光,他又抿了抿唇,正色道:“檀四姑娘相邀,我断然没有推脱的道理。”
这个称呼,又让白露投来稀奇的目光。
什么时候,顾大人对他们家小姐,竟然这么彬彬有礼了?
不怪白露这般惊讶,顾怀璟他爹是武将,一家子都是爽朗坦荡的性子,顾怀璟本人也更是被养的放荡不羁。
再加上他和檀织许自小相识,一起哥哥妹妹叫过来的,玩闹起来,也没有太多隔阂。
檀织许的小字都快被他挂在嘴边了,但正儿八经的叫檀四姑娘,还是头一遭。
至少白露从来没听过。
再楼上的雅间,白露布好饭菜,就退出去,还贴心地关好了房门。
檀织许推开了一扇窗户,这才回到桌边坐下。
顾怀璟瞧着檀织许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但随机又想通了,轻轻自来便是如此周到。
檀织许拎起茶壶,给顾怀璟添了杯清茶,低声说:“昨天,谢谢你。”
顾怀璟一怔,才想到,檀织许说的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他有些局促,“白露都告诉你了?我明命让她……”
话说到一半,他似是想起来什么,便顿住了。
檀织许轻笑一声,“白露是我的人。”
或许从前因为她和顾怀璟亲近,也挺顾怀璟的吩咐,但现在,在她明确表明自己和顾怀璟之间不可能再续前缘之后,白露断然不会替顾怀璟隐瞒。
“是啊。”顾怀璟笑笑,“你素来最有办法让人对你忠心耿耿的。”
不管是白露,还是他,皆是如此。
檀织许挑了下眉,“顾大人也不遑多让。”
许是意识到檀织许误会了他的意思,顾怀璟显得更局促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檀织许微微一怔,恍惚间回过神来。
他们之间,已经太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以至于顾怀璟一开口,她就下意识觉得,顾怀璟是在嘲讽她。
她苦笑了一下,“是我会错意了,这杯茶,就算做是赔罪吧。”
顾怀璟看着她推到自己面前的茶,心里觉得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看着她瓷白的面庞,冷静的神色,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官场上那些运筹帷幄的手段和冷静自持,到了檀织许面前,就全然溃不成军,找不到半点应对的办法。
僵持了片刻,他还是只能神思不属地接过茶盏。
可他知道,没有结果。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顾怀璟沉默良久,终于还是问出了他不愿意承认的事情。
不管檀织许再怎么不愿,她还是要离开安华郡,回到京城,回到那个限制她,利用她,压迫她得侯府去。
“再过一段时间吧。”檀织许神色自然,就像是在说今天的菜味道不错一般,“家里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好一走了之,今早我已经给老太太送了信,说明了家里的情况,不能如期返回了。”
顾怀璟闻言,心底生出些许窃喜来。
他真心希望檀织许可以一辈子都不用回去。
他也不回京了,就在这小小的郡城,和檀织许相守一生,就如同他们年少时,他所幻想过的那般。
“顾大人呢?”就在顾怀璟心中还怀揣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时,檀织许一句话,就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顾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便是回乡省亲,应该也不能留太长时间吧。”
这就是现实。
即便这片土地是他们两个人心中共同的幻想,却也是不切实际的海市蜃楼。
是可望而不可即,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烟消云散的蜃景。
顾怀璟借着吃菜的功夫,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前段时间结了个大案子,圣上专门准我一个月的假。”
哪有什么一个月的假,不过是他的私心,想要在这以她的心营造出来的幻境之中,多逗留一段时间罢了。
檀织许“哦”了一声,“如此说来,圣上还是一位体恤朝臣的好皇帝呢。”
顾怀璟不想他与檀织许的对话,围绕着别人展开,可说他们自己,不过是一年时间,却已经恍如隔世。
过去的无话不谈,好像已经是被尘封在三生石前的记忆,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开始一个话题了。
他想,过去是怎么样的呢?
过去?
似乎他从没有费心思想,见到了檀织许之后要说什么话,要怎么说话。
好像见了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而今,他也有满腹真心话,想与檀织许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你……”顾怀璟只发出一个音来,就又顿了一下,咬了咬牙,才继续问:“你当初,为什么不与我说?”
檀织许正朝着鱼肉伸筷子,闻言下意识问道:“说什么?”
她当真是没反应过来顾怀璟这没头没尾的话,想说的是什么。
可在顾怀璟的耳朵里,就成了嘲讽。
是啊,当初一见面,他就已经将檀织许达成了攀附权贵的女子。
她其实是想过要解释的吧?
是他,是他从来没有认真听檀织许说过哪怕一句话。
“你,当时想过要找我吗?我是说,你父亲逼你嫁到侯府去之前?”
檀织许那筷子鱼肉到底还是没能夹起来,手一颤,已经到手地鱼肉,又掉下去了。
她看着那快鱼肉沉默了一瞬,拿起放在一边的羹匙,将鱼肉盛了回来。
这一会儿的功夫,她的心情也平复得差不多了。
她笑了笑,“找你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那是侯府。
她被逼着嫁到侯府去的时候,顾怀璟也没在京城,他出去当差了,回来之后,才被提拔成了三品水运都督。
换句话说,就算当时她找到了顾怀璟,依照顾怀璟的身份地位,除了能带她私奔以外,也依旧是什么都做不了。
情况不会有丝毫改变,或许会比现在更糟糕也说不定。
还要拖前程无量的顾怀璟下水,这不值当。
“只能说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顾怀璟想不通,檀织许是怎么样才能做到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两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