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火光代表着一支新的力量,从南方席卷而来,看移动速度显然是大队的步卒。
而在营寨外侧,一队骑兵正快速切入战场。
凉州骑兵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分出来五百人阻敌,其余骑兵继续“押”着王家部曲向营寨之中挤。
不知道援兵在何处,但知道身后死神如影随形的王家部曲,加倍的吼叫、推挤,当一个人脚下一个趔趄倒下之后,后面的人陆陆续续都被卷入这人群之中,就像是人群里出现了一个黑洞,一下子把周围一圈人都吸了进来。
人压人、人挤人,哀嚎声此起彼伏,惨叫声不绝于耳。
“拔枪,迎战!”营寨里有人在大喊。
“东岸已胜,东岸已胜!”
“此地只有敌军骑兵二三人!”
各种呼喊声从营寨南面响起,似乎援军已经涌入营寨里。
已经逐渐远离寨墙的士卒,此时逐渐稳定下来心神,鼓起勇气重新走向寨墙。寨墙篱笆就是长枪插在地上制作的,所以此时把长枪拔起来,自然而然就让寨墙消失,也让士卒们摇身一变,成为对骑兵威胁最大的长枪兵。
不过这寨墙一拆,诚然让这些朝廷士卒们重新燃起斗志,可是对于凉州骑兵来说,自然也等于一条大道直接被打开。
王显一马当先,带着百余名骑兵脱离营寨寨门的战场,直接向着营寨内部扎进去。
步卒嗷嗷叫着冲上来,但是骑兵根本不跟他们纠缠,继续向纵深穿插。
这些步卒一半是琅琊王氏从青州招募的一些丁壮,一半是江左朝廷新练的士卒,混杂在一起,本来就相互不熟稔,又一直吃败仗,也谈不上什么默契和配合,更无用说什么战术技巧,眼见得骑兵们轻而易举的兜过去,他们无不瞪大眼睛,不知应当如何是好。
不过他们也不用纠结,因为更多的凉州骑兵直接迎面杀了过来,这让步卒们大惊失色。
说好的敌军骑兵只有二三人呢?
一下子觉得自己受骗的朝廷士卒们,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上下起伏不定,有一些原本还下定决心的,再一次出现动摇,尤其是看到骑兵已经出现在自己的身后,一支支火把直接甩到营帐之中,大火登时汹汹燃烧起来。
火光倒映在眼底,士卒们终于忍不住了,开始惊慌失措的向西方逃窜。
而在营寨之中,骑兵正肆意冲杀,原本结阵自守的步卒们步步后退。当那些营寨内外的士卒也都慌乱的退下来之后,凉州骑兵的数量少,再加上一个个手持横刀、浑身浴血,就像是天神下凡、夜叉再世一般,惹得那些士卒们万万不敢上前招惹,只是一股脑的向自家的阵列冲过去。
“快跑啊,杜贼有足足万人!”人群里面再次响起喊声。
“只是骑兵就有三四千,挡不住的!”声音此起彼伏,还遥相呼应。
夜色之中、火光之下,已经完全乱了建制的朝廷兵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顺着这些声音的指引、盲目的顺从着这些声音,毕竟之前的那声音所喊得什么敌军不多,眼见得已经被戳破,那么岂不是就代表着眼前所说的这些是正确的?
因此这让士卒们都开始忙不迭的向四面逃窜,前排的人推动着后排的人跑,一时又不知道多少人被卷入人群里,转眼就被踩踏成一片血肉模糊。
“敢退后者,斩!”一排手持大刀的士卒,站在营寨的后方,看到溃兵涌上来,当即果断手起刀落。
几个首级滚落在地,这些督战士卒们目光冰冷,直视前方。
而一名将领勒马越众而出,手中长刀向前一指:
“余为朝廷寿春太守、安北将军谢石,奉命讨贼!尔等诸将,就近约束部众,整军后退,不得自乱阵脚!”
周围的将士们面面相觑,不过谢石的名号的确响亮,且其本人也不是什么泛泛无名之辈。
所以很快队伍就渐渐平静下来,各级将领开始抓起来就近的部众,也不管是谁的兵了,先按照谢石的命令依次向西移动。
而谢石也留下千余名步卒,竖起来长枪盾牌,抵挡骑兵的冲击,与此同时,谢石麾下的那五百骑兵也不和凉州骑兵纠缠,快速向谢石所在的方位移动。
凉州骑兵来的很快,一路正面撞上来,一路咬着谢石的麾下骑兵冲上来,但是因为谢石已经安排好弓弩手射住阵脚,加上盾牌、长矛看上去颇为严整,凉州骑兵也意识到此时强攻没有太大的意义了,果断后退,离开对面弓弩射程。
谢玄显然也下了命令,不再强攻稳住阵脚的敌人后军,转而把矛头全部都对准营寨门口的王家部曲,数百王家部曲加上一些没有来得及逃掉的士卒,林林总总两千多人,被骑兵围得水泄不通。
只见一队队骑兵三五成群,不断地在人群之中蹚出来一条血路,逐渐把这些敌军分割、包围,直接绞杀。
王洽还活着,被几个亲随死死护卫着,他还被裹挟在乱军之中。
最混乱和拥挤的时候,王洽甚至都已经被迫两腿悬空,前胸后背贴着人,都快挤得咽气了,还好现在周边稍稍宽松了一些,毕竟······已经在包围圈里,挤来挤去也没了意义。
王洽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环顾周围,一时间都不知道这是福是祸了。
逐渐开始有士卒放下兵刃,举手投降,但是王家的家臣和亲随们自然很清楚,以琅琊王氏和关中都督府的小小“矛盾”,他们投降之后会有什么待遇不言而喻,所以趁着有人投降、有人抵抗,也还有人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情况下,他们趁机护着王洽向北突围。
奈何,谢玄早就已经带着骑兵守在那里,远远地就看到了王洽的身影,马槊一落,士卒齐出。
王洽又不得不折而向东,同时既然已经暴露了,那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自己的将旗亮了出来,只期望不远处结阵自守、徐徐后退的自家兵马能够看在朝廷的面子上,拉兄弟一把。
奈何,乱军之中的王洽,并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道是一群士卒远远观战、对自己落入包围无动于衷,又是气愤、又是委屈,几乎都要破口大骂。
殊不知那些刀盾手,其实都只是摆摆样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