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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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零章 远交近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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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

这个话题是过不去了么?

不过谢家和郗家在关中的地位如何,是谢安现在无从决定的,因此他也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和郗昙纠缠不清,所以径直说道:

“杜仲渊只要稍稍让利于大司马,就能够恢复商路。

可是商路迟迟未通,别以为余不明白杜仲渊的心思。关中商品之前初入江左,有受到人追捧的,却也有被批评无用的。

但是现在,关中商品不来,江左便有了抄袭、炒作和哄抢关中商品之风,此所谓‘奇货可居’也。

杜仲渊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让江左重视关中的商品,乃至于逐渐离不开关中的商品,等商路再通,那就是滚滚暴利。”

郗昙自然知道,谢家和郗家的地位,谢安就算是想要插手,也不会让他知道,之前他其实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在这个问题上,两家从来都是对手,而不可能相互让对方知根知底。

所以,他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顺着谢安的话,抚掌笑道:

“所以侍中该知道,我家都督为何不愿意让利给大司马。哪怕只是稍稍,也是暴利。”

谢安看郗昙如此干脆利落的承认,也笑了笑:

“所以都督不愿意让利给大司马,却想要让利给江左?”

“江左和关中是整个商路上的两端,自然不可能所有的好处都让关中吃了,若是这般的话,关中的商队恐怕都进不了建康府的大门吧?”郗昙微笑着说道。

谢安摇头:

“话虽如此,可关中所能贸易的对象本来就不只有江左,其实巴蜀和荆州也有不少百姓,关中的商品在那些地方想必也一样可以畅销,所以余比较感兴趣的是,杜仲渊如今偏生要和江左合作,意在何为?”

郗昙顿时皱眉:

“侍中说这等话,可就不合适了。我家都督选择哪一边,自然有其考量,而且江左地小民众,又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关中积极和江左贸易,岂不是应该的么?

莫非朝廷还想要眼睁睁看着关中和大司马之间贸易?若真如此的话,恐怕今天晚上,侍中乃至于会稽王,都要寝食难安了吧?”

谢安倒是把语气放缓了一些:

“只不过身处关中则为秦,远交江左而近攻鲜卑和荆蜀,杜仲渊之所作所为,不免令人觉得其有远交近攻而之后称霸之心,就算余今日没有此问,朝廷来日必然也会有此问。”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郗昙也重新换上笑脸。

谢安静静看着他,既然郗昙说“明知故问”,那基本就等于在肯定自己的想法了,只不过他是坚决不可能承认刚刚谢安所说的。

“所以朝廷也只是有所隐忧罢了,但是所能够拿到手的却是实打实的好处。”郗昙接着说道,打量着谢安,“所以说一千道一万,扯这些都没用,说到底就是一个问题,这好处,朝廷想不想要?”

谢安脱口而出:

“这是自然!”

两地通商,中间财源滚滚,基本等于朝廷和王谢世家对于民间积蓄的一次“回收”。

说不定真的可以在这样的通商刺激下,让江左萎靡不振的内部贸易也跟着风生水起,更重要的是,能够打破世家庄园经济的壁垒,让一个个小的内循环变成大的内循环,并且在外循环的带动下,转得更快,把江左的经济彻底激活。

谢安虽然不懂后世的经济学,但是个中道理,从古至今都是共通的。

所以郗昙直接问出了问题的关键,谢安这一次也没有犹豫的给出答案。

两个人对视一眼,郗昙一摊手,好似在说:

这不就得了么?

谢安自失的笑了笑。

上一次前往郗家府上拜访郗昙,算是碰了不软不硬的钉子(第九百七十八章),之后两个人私下里其实也没有太多交集,还是在刻意的拉开距离的。

这一次没有想到还是又从郗昙这里碰了钉子,而且还是钉子自己找上门来的。

在谢安的心中,诸如郗昙这种有点儿世家纨绔模样的人,其实并不是他心目中的对手,甚至可以说,有一种学霸对学渣的蔑视。

可是在朝堂上唯唯诺诺、瑟瑟缩缩,总是躲在角落之中当透明人的郗昙,在朝下却出乎意料的镇定而自信。

他坚定自己的选择,并且会通过各种言行一点点影响着身边的人,让他们也逐渐意识到,或许关中所做的一些事情是对的,开始反思自己的选择。

正是这种从容和镇定,让他在交谈之时总是能够把握住节奏,一旦落入他的节奏之中,自然就会逐渐的被迫承认自己做的有不对之处,甚至是有不敢直面内心之处。

只不过在朝堂上,他显然不希望展露出来这种态度,引起周围人的关注。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引起会稽王的目光,从而导致其余的官员也在会稽王的指示下对其群起而攻之。

所以郗昙选择在朝堂上低调,在朝堂下高调。

谢安自顾自的说道: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之前所言,关中和江左之间的贸易,应当如何是好,远隔大司马之荆州和淮西,自然也就很难脱离大司马之掌控。”

“或许可以另寻他途,这个就要让我家都督来亲自回答了。”郗昙无奈的说道,“既然都督能够提出来,那么自然就有他的想法,具体是什么,余无从揣摩也就无从告知侍中。”

“也罢,那就只能静候佳音了。”谢安叹了一口气,旋即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这里毕竟是建康府,虽然中丞已自诩为杜仲渊的人,可是还是不要忘了自己身为晋臣的出身,也不要忘了,甚至就连尔食尔禄,都是朝廷所给。”

郗昙起身,弹了弹衣襟,含笑说道:

“那是因为朝廷愿意。”

说罢,他径直向外走去,不忘随口说道:

“若是余哪日挂印封金而去,那恐怕才是朝廷真正应该畏惧的时候。”

谢安缓缓说道:

“之前中丞在朝堂上一言不发、几乎无人在意,如今在余面前锋芒毕露,就不担心余将此事细细告知会稽王么?”

郗昙哂笑一声,回首看向谢安:

“难道侍中看不明白么?

那是彼时彼刻,和此时此刻,截然不同矣!

就像是淮北之战前的关中,和现在的关中,也截然不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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