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墨怎么也没想到温富贵口中轻描淡写的毁容竟是如此可怖。
她几乎可以听到当初那锋利的刀锋一刀刀割开皮肉的声音。
从夏侯楚煜的轮廓中,浅墨依稀可以想见当初的他是多么的风神俊逸,他的相貌恐怕不会比任何一个皇子差。
可是,那样高居于云端的男子却因为温青兰的贪婪狠毒而在一夕之间跌落泥沼。
毁容断脚,身中奇毒。
若不是看到方才那副惨象,浅墨竟不能相信,也不敢想象他究竟是如何才能忍受下来那样几欲灭顶的痛苦。
此时,浅墨觉得,纵然真的是他下令抄了温家,她也不会再恨他了!
紫琴已找来软木棍,但是无论几人如何做,竟都无法令夏侯楚煜松口。
眼看浅墨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众人眼神不禁变得沉重。
此时,夏侯楚煜身上的黑气又浮动起来,筋脉一条条拱起,那似小兽形状的东西迅速拱动。
夏侯楚煜的身子顿时再次剧烈颤抖起来,他的牙齿骤然用力。
浅墨几乎听到手骨碎裂的声音。
可是她却早已麻木到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众人再不敢大意。
一次又一次,白露的匕首精准落下,青霜手中的银针同时扎下。
尖利的啸声不断响起,足足响了十多次。
每一次都伴随着夏侯楚煜压抑地低吼痛呼。
直到此时,浅墨才看清楚那在筋脉里拱动不停的竟然真的是一只只有着麒麟雏形的小兽。
大概一指长宽,只是颜色深黑发紫,见光便尖啸。
被青霜的针一扎,顿时成为一滩黑血。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浅墨在心里问小智。
“异血毒!”小智终于回应。
浅墨再不敢去看,她紧紧咬着唇,嘴里早已是咸湿一片。
很快,夏侯楚煜的发顶便濡湿一片,像是感觉到浅墨的痛,他的牙齿忽然慢慢松开。
此时,夏侯楚煜身上的黑气也在渐渐褪去,只是面上仍然有些黑气盘旋。
丹青和琅琊撤掌,四婢也同时松了口气。
夏侯楚煜意识逐渐恢复,他低低喘息着,靠在玉桶边缘,已处于完全脱力状态。
他被这麒麟血之毒已经折磨得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迷蒙的意识里,他感觉自己好像依着什么软软的地方,鼻端传来一股好闻的淡淡清冷幽香。
口中也有着一种腥甜的味道。
莫名地,他觉得一阵心安,竟想就此沉睡下去。
可是令夏侯楚煜不悦的是,耳旁忽然传来几道声音打扰了他,“王爷,王爷,您快松开王妃。”
他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要他松开王妃?
夏侯楚煜不禁蹙眉,他勉强睁开眼。
模糊的视线中,是四婢有些惊慌的面容,他眨了眨眼,想张嘴说些什么,这才发现嘴里好像塞着什么东西。
夏侯楚煜垂眸,在看到他竟然咬着浅墨的手时,顿时惊醒。
他连忙松口。
浅墨没想到被咬着时,手背麻木了,她还感觉不到疼痛。
此时他乍一松开,她只觉得全身所有的痛感仿佛齐齐聚集在了这一处。
“啊!”浅墨痛呼出声,早就没有血色的脸又更加苍白了几分。
唇色都泛着青白,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不断滚落。
好在刚刚那几乎要绞碎她心脏的剧痛缓解了。
夏侯楚煜满布血丝的黑眸却在此时猛地一凝,眸中闪过难以置信。
难道刚刚他咬着的竟是她的手?
“王妃,您别动,我来给你上药。”青霜一看到浅墨布满牙印,血肉模糊的手背,她心疼的眼泪止不住流。
“小心!”
青霜紧张地扶浅墨坐下,清洗检查过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刺穿了皮肉,差一点就伤到骨头了。”
青霜手脚麻利地给浅墨上药包扎。
浅墨只觉得整只右臂都麻木了,看着那包的厚厚的右手。
她不禁在心底苦笑,她的这一双手和两条腿还真是命运多舛。
看来,她又要做好一阵子的残障人士了。
青霜一直站在浅墨身前,是以浅墨没有发现就在她包扎伤口的时候,夏侯楚煜已被丹青和琅琊扶走。
浅墨没有看到夏侯楚煜身影,就连其余三婢也不在,心中忽然一阵发慌。
青霜看出浅墨担心,她抿嘴笑笑,“王妃,您别担心,王爷是去清洗伤口去了,一会就回来的。”
浅墨斥道:“谁说我担心了?他回不回来干我什么事?”
“是是是!王妃不担心!”青霜打趣道,一边还冲浅墨做着鬼脸。
浅墨有些不自在,刚刚那行为,现在是无法解释清楚了。
算了,就让青霜这么以为吧。
浅墨有些心烦意乱,看到那玉桶里黑色的水,她想要凑近一些看看。
青霜一转头,就见浅墨正欲伸手去摸那玉桶里的水。
她忙冲过去一把拉开浅墨,紧张道:“王妃小心,这水有毒!”
浅墨震惊,“什么?有毒?可是——”
方才夏侯楚煜不是一直都泡在这水里的吗?
青霜将浅墨拉开几步,慎重地点头,“您看这水那么黑,是因为添加了许多奇毒无比的药材。”
“只有这些药材才能克制王爷身上的麒麟血毒性。”
“而且这水也不能随便倒掉,必须加入另外一些药材和石灰沉上半月,否则便会将土壤腐蚀。”
“万一浸入地下水,只要一滴便会令一个成人丧命。”
“所以你们让他泡这个水是要以毒攻毒?”浅墨没想到这浓烈刺鼻的黑水竟有那么大毒性。
那么他岂不是身上的毒更厉害?
这样还能活到现在?
青霜看着浅墨笑了笑,“王妃不用担心,王爷只是毒发时血液中才会充斥毒性,平时便和常人一样,不过,今天好像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浅墨问。
青霜抓了抓头发,“也没什么,就是那些麒麟兽好像比上次要少了许多,上个月足足挑出来七十多个。”
“这一次怎么会只有十来个?”
“奇怪!照理说这个月王爷完全没有服药,王妃你也看到了,你进来那会正是毒发时,王爷的情况非常不好,照讲那些东西应该更多才是。”
浅墨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不过她想的却是,难道真是她的血起作用了?